《五灯会元》第二十卷 临济宗六(5) 南岳下十六世(3)


【一、径山杲禅师法嗣】

【1-26、资寿尼妙总禅师】

平江府资寿尼无著妙总禅师,丞相苏公颂之孙女也。年三十许,厌世浮休,脱去缘饰,咨参诸老,已入正信。作夏径山。

大慧升堂,举「药山初参石头,后见马祖」因缘。师闻豁然省悟。慧下座,不动居士冯公楫随至方丈,曰:「某理会得和尚适来所举公案。」

慧曰:「居士如何?」曰:「恁么也不得苏嚧娑婆诃,不恁么也不得唏哩娑婆诃。恁么不恁么,总不得苏嚧唏哩娑婆诃。」

慧举似师,师曰:「曾见郭象注庄子,识者曰,却是庄子注郭象。」慧见其语异,复举岩头婆子话问之。

师答偈曰:「一叶扁舟泛渺茫,呈桡舞桌别宫商。云山海月都抛却,赢得庄周蝶梦长。」慧休去,冯公疑其所悟不根。

后过无锡,招至舟中,问曰:「婆生七子,六个不遇知音。只这一个,也不消得,便弃水中。大慧老师言:『道人理会得。』且如何会?」

师曰:「已上供通,并是诣实。」冯公大惊。慧挂牌次,师入室,慧问:「古人不出方丈,为甚么却去庄上吃油糍?」

师曰:「和尚放妙总过,妙总方敢通个消息。」慧曰:「我放你过,你试道看。」

师曰:「妙总亦放和尚过。」慧曰:「争柰油糍何!」师喝一喝而出。于是声闻四方。隆兴改元,舍人张公孝祥来守是郡,以资寿挽开法入院。

上堂:「宗乘一唱,三藏绝诠。祖令当行,十方坐断。二乘闻之怖走,十地到此犹疑。若是俊流,未言而谕。设使用移星换斗底手段,施搀旗夺鼓底机关,犹是空拳,岂有实义?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学者劳形,如猿捉影。灵山付嘱,俯徇时机。演唱三乘,各随根器。始于鹿野苑转四谛 轮,度百千万众。山僧今日,与此界他方,乃佛乃祖,山河大地,草木丛林,现前四众,各转大 轮,交光相罗,如宝丝网。若一草一木,不转 轮,则不得名为转大 轮。所以道,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 轮。乘时于其中间,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周遍法界,一为无量,无量为一。小中现大,大中现小。不动步游弥勒楼阁,不返闻入观音普门。情与无情,性相平等。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尔如然。于此倜傥分明,皇恩佛恩,一时报足。且道如何是报恩一句?天高群象正,海阔百川朝。」

上堂,举:「云门示众云:『十五日已前则不问,十五日已后,道将一句来。』自代云:『日日是好日。』」

师曰:「日日是好日,佛法世法尽周毕。不须特地觅幽玄,只管钵盂两度湿。」

上堂:「黄面老人,横说竖说,权说实说,法说喻说,建法幢,立宗旨,与后人作榜样。为甚么却道始从鹿野苑,终至跋提河?于是二中间,未尝说一字。点检将来,大似抱赃叫屈。山僧今日人事忙冗,且放过一著。」

便下座。尼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

师曰:「野花开满路,遍地是清香。」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

师曰:「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

师曰:「处处绿杨堪系马,家家门首透长安。」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

师曰:「雪覆芦花,舟横断岸。」曰:「人境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师便打。

【1-27、侍郎张九成居士】

侍郎无垢居士张九成,未第时,因客谈杨文公、吕微仲诸名儒,所造精妙,皆由禅学而至也,于是心慕之。闻宝印楚明禅师道传大通,居净慈,即之,请问入道之要。

明曰:「此事唯念念不舍,久久纯熟,时节到来,自然证入。」复举赵州柏树子话,令时时提撕。

公久之无省,辞谒善权清禅师。公问:「此事人人有分,个个圆成,是否?」清曰:「然。」公曰:「为甚么某无个入处?」

清于袖中出数珠,示之曰:「此是谁底?」公俯仰无对。清复袖之曰:「是汝底,则拈取去。才涉思惟,即不是汝底。」公悚然。

未几,留苏氏馆,一夕如厕,以柏树子话究之。闻蛙鸣,释然契入。

有偈曰:「春天月夜一声蛙,撞破乾坤共一家。正恁么时谁会得?岭头脚痛有玄沙。」

届明,谒法印一禅师,机语颇契。适私忌,就明静庵供云水主僧惟尚禅师,才见乃展手,公便喝。尚批公颊,公趋前。

尚曰:「张学录何得谤大般若?」公曰:「某见处只如此,和尚又作么生?」尚举「马祖升堂,百丈卷席」话诘之。

叙语未终,公推倒桌子。尚大呼:「张学录杀人!」公跃起,问傍僧曰:「汝又作么生?」僧罔措。公殴之,顾尚曰:「祖祢不了,殃及儿孙。」尚大笑。

公献偈曰:「卷席因缘也大奇,诸方闻举尽攒眉。台盘趯倒人星散,直汉从来不受欺。」

尚答曰:「从来高价不饶伊,百战场中奋两眉。夺角冲关君会也,丛林谁敢更相欺?」绍兴癸丑,魁多士,复谒尚于东庵。尚曰:「浮山圆鉴云,饶你入得汾阳室,始到浮山门,亦未见老僧在。公作么生?」

公叱侍僧曰:「何不只对?」僧罔措。公打僧一掌曰:「虾蟆窟里,果没蛟龙。」

丁巳秋,大慧禅师董径山,学者仰如星斗。公阅其语要,叹曰:「是知宗门有人。」持以语尚,恨未一见。

及为礼部侍郎,偶参政刘公请慧说法于天竺,公三往不值,暨慧报谒,公见但寒暄而已。慧亦默识之。寻奉祠还里,至径山,与冯给事诸公议格物。

慧曰:「公只知有格物,而不知有物格。」公茫然,慧大笑。

公曰:「师能开谕乎?」慧曰:「不见小说载唐人有与安禄山谋叛者,其人先为阆守,有画像在焉。明皇幸蜀,见之怒,令侍臣以剑击其像首。时阆守居陕西,首忽堕地。」

公闻顿领深旨。题不动轩壁曰:「子韶格物,妙喜物格。欲识一贯,两个五百。」慧始许可。

后守邵阳,丁父难,过径山饭僧。秉钧者意慧议及朝政,遂窜慧于衡阳,令公居家守服。服除,安置南安。丙子春,蒙恩北还。道次新淦而慧适至,与联舟剧谈宗要,未尝语往事。

于氏心传录曰:「宪自岭下侍舅氏归新淦,因会大慧,舅氏令拜之。宪曰:『素不拜僧。』舅氏曰:『汝姑扣之。』宪知其尝执卷,遂举子思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三句,以问。慧曰:凡人既不知本命元辰下落处,又要牵好人入火坑,如何圣贤于打头一著不凿破?宪曰:吾师能为圣贤凿破否?慧曰:天命之谓性,便是清净法身。率性之谓道,便是圆满报身。修道之谓教,便是千百亿化身。宪得以告。舅氏曰:子拜何辞!」

继镇永嘉,丁丑秋丐祠,枉道访慧于育王。

越明年,慧得旨复领径山,谒公于庆善院。曰:「某每于梦中必诵语孟,何如?」慧举圆觉曰:「由寂静故,十方世界诸如来心,于中显现,如镜中像。」公曰:「非老师莫闻此论也。」

其颂黄龙三关曰:「我手何似佛手?天下衲僧无口。纵饶撩起便行,也是鬼窟里走。﹝讳不得。﹞我脚何似驴脚?又被黐胶粘著。翻身直上兜率天,已是遭他老鼠药。﹝吐不出。﹞人人有个生缘处,铁围山下几千年。三灾直到四禅天,这驴犹自在旁边。﹝煞得工夫。」﹞

公设心六度,不为子孙计。因取华严善知识,日供其二回食,以饭缁流。又尝供十六大天,而诸位茶杯悉变为乳。

书偈曰:「稽首十方佛法僧,稽首一切护法天。我今供养三宝天,如海一滴牛一毛。有何妙术能感格?试借意识为汝说。我心与佛天无异,一尘才起大地隔。傥或尘销觉圆净,是故佛天来降临。我欲供佛佛即现,我欲供天天亦现。佛子若或生狐疑,试问此乳何处来?狐疑即尘尘即疑,终与佛天不相似。我今为汝扫狐疑,如汤沃雪火销冰。汝今微有疑与惑,鹞子便到新罗国。」

【1-28、参政李邴居士】

参政李邴居士,字汉老,醉心祖道有年。闻大慧排默照为邪禅,疑怒相半。

及见慧示众,举赵州庭柏,垂语曰:「庭前柏树子,今日重新举。打破赵州关,特地寻言语。敢问大众:既是打破赵州关,为甚么却特地寻言语?」

良久曰:「当初只道茆长短,烧了方知地不平。」公领悟,谓慧曰:「无老师后语,几蹉过。」

后以书咨决曰:「某近扣筹室,承击发蒙滞,忽有省入。顾惟根识暗钝,平生学解,尽落情见。一取一舍,如衣坏絮行草棘中,适自缠绕。今一笑顿释所疑,欣幸可量!非大宗匠委曲垂慈,何以致此?自到城中,著衣吃饭,抱子弄孙,色色仍旧。既无拘执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其余夙习旧障,亦稍轻微。临行叮咛之语,不敢忘也。重念始得入门,而大法未明。应机接物,触事未能无碍。更望有以提诲,使卒有所至,庶无玷于法席矣。」

又书曰:「某比蒙诲答,备悉深旨。某自验者三:一、事无逆顺,随缘即应,不留胸中。二、宿习浓厚,不加排遗,自尔轻微。三、古人公案,旧所茫然,时复瞥地。此非自昧者。前书『大法未明』之语,盖恐得少为足,当广而充之,岂别求胜解耶?净胜现流,理则不无,敢不铭佩!」

【1-29、宝学刘彦修居士】

宝学刘彦修居士,字子羽。出知永嘉,问道于大慧禅师。

慧曰:「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赵州道:无。但恁么看。」

公后乃于柏树子上发明,有颂曰:「赵州柏树太无端,境上追寻也大难。处处绿杨堪系马,家家门底透长安。」

【1-30、提刑吴伟明居士】

提刑吴伟明居士,字元昭。久参真歇了禅师,得自受用三昧,为极致。后访大慧于洋屿庵,随众入室。慧举狗子无佛性话问之。公拟答,慧以竹篦便打。公无对,遂留咨参。

一日慧谓曰:「不须呈伎俩,直须啐地折、嚗地断,方敌得生死。若只呈伎俩,有甚了期?」即辞去。道次延平,倏然契悟。连书数颂寄慧,皆室中所问者。

有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通身一具金锁骨。赵州亲见老南泉,解道镇州出萝卜。」慧即说偈证之曰:「通身一具金锁骨,堪与人天为轨则。要识临济小厮儿,便是当年白拈贼。」

【1-31、门司黄彦节居士】

门司黄彦节居士,字节夫,号妙德。于大慧一喝下,疑情顿脱。慧以衣付之。尝举首山竹篦话,至叶县,近前夺得拗折,掷向阶下曰:「是甚么?」山曰:「瞎。」

公曰:「妙德到这里,百色无能,但记得曾作蜡梅绝句曰:『拟嚼枝头蜡,惊香却肖兰。前村深雪里,莫作岭梅看。』」

【1-32、秦国夫人计氏】

秦国夫人计氏法真,自寡处屏去纷华,常蔬食,习有为法。因大慧遣谦禅者致问其子魏公,公留,谦以祖道诱之。

真一日问谦曰:「径山和尚寻常如何为人?」谦曰:「和尚只教人看狗子无佛性及竹篦子话,只是不得下语,不得思量,不得向举起处会,不得向开口处承当。狗子还有佛性也无?无。只恁么教人看。」

真遂谛信。于是夜坐,力究前话,忽尔洞然无滞。谦辞归,真亲书入道概略,作数偈呈慧。其后曰:「逐日看经文,如逢旧识人。莫言频有碍,一举一回新。」

【二、虎丘隆禅师法嗣】

【2-01、天童昙华禅师】

明州天童应庵昙华禅师,蕲州江氏子。生而奇杰。年十七,于东禅去发,首依水南遂禅师,染指法味。因遍历江湖,与诸老激扬,无不契者。

至云居礼圆悟禅师,悟一见痛与提策。及入蜀,指见彰教,教移虎丘,师侍行。未半载,顿明大事。去谒此庵,分座连云,开法妙严。

后迁诸巨刹,住归宗日,大慧在梅阳,有僧传师垂示语句,慧见之,极口称叹。后以偈寄曰:「坐断金轮第一峰,千妖百怪尽潜踪。年来又得真消息,报道杨歧正脉通。」其归重如此。

上堂:「九年面壁,坏却东土儿孙。只履西归,钝置黄面老子。」以拄杖画一画曰:「石牛拦古路,一马生三寅。」

上堂:「德章老瞎秃,从来没滋味。拈得口,失却鼻。三更二点唱巴歌,无端惊起梵王睡。」喝一喝,曰:「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

上堂:「临济在黄檗处三度吃棒底意旨,你诸人还觑得透也未?直饶一咬便断也,未是大丈夫汉。三世诸佛,口挂壁上。天下老和尚,将甚么吃饭?」

上堂:「十五日已前,水长船高。十五日已后,泥多佛大。正当十五日,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直得三千大千世界,一切众生,悉皆欢喜。谓言打这一棒,不妨应时应节报恩,不觉通身踊跃。遂作诗一首,举似大众:『蜻蜓许是好蜻蜓,飞来飞去不曾停。被我捉来摘却两边翼,﹝被,原作「彼」,据清藏本、续藏本改。﹞恰似一枚大铁钉。』」

上堂:「若作一句商量,吃粥饭阿谁不会?不作一句商量,屎坑里虫子笑杀阇黎。」拈拄杖曰:「拄杖子罪犯弥天,贬向二铁围山,且道荐福还有过也无?」卓拄杖曰:「迟一刻。」

上堂:「明不见暗,暗不见明。明暗双忘,无异流俗阿师。野干鸣,师子吼。师子吼,野干鸣。三家村里臭胡狲,价增十倍。骊龙颔下明月珠,分文不直。若作衲僧巴鼻,甚处得来?三十年后,换手捶胸,未是苦在。」

上堂:「饭箩边、漆桶里相唾,饶你泼水相骂,饶你接觜。黄河三千年一度清,蟠桃五百年一次开花。鹤勒那咬定牙关,朱顶王呵呵大笑。归宗五十年前有一则公案,今日举似诸人,且道是甚么公案?王节级,失却帖。」

上堂:「三十二相,八十种好,从朝至暮,啾啾唧唧。说黄道黑,不知那里是二时。」

上堂:「吃粥吃饭,不觉嚼破舌头。血溅梵天,四天之下,霈然有余。玉皇大帝恶发,追东海龙王,向金轮峰顶鞠勘。顷刻之间,追汝诸人作证见也。且各请依实供通,切忌回避。傥若不实,丧汝性命。」

上堂:「赵州吃茶,我也怕他。若非债主,便是冤家。倚墙靠壁成群队,不知谁解辨龙蛇?」

上堂:「五百力士揭石义,万仞崖头撒手行。十方世界一团铁,虚空背上白毛生。直饶拈却膱脂帽子,脱却鹘臭布衫,向报恩门下,正好吃棒。何故?半夜起来屈膝坐,毛头星现衲僧前。」

上堂:「三世诸佛,眼里无筋。六代祖师,皮下无血。明果咬定牙关勃跳,也出他圈匮不得。何故?南泉斩猫儿。」

上堂云:「参禅人切忌错用心。悟明见性是错用心,成佛作祖是错用心,看经讲教是错用心,行住坐卧是错用心,吃粥吃饭是错用心,屙屎送尿是错用心。一动一静,一往一来,是错用心。更有一处错用心,归宗不敢与诸人说破。何故?一字入公门,九牛车不出。」

上堂云:「良工未出,玉石不分。巧冶无人,金沙混杂。纵使无师自悟,向天童门下,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

蓦拈拄杖云:「唤作拄杖,玉石不分。不唤作拄杖,金沙混杂。其间一个半个,善别端由,管取平步丹霄。苟或未然,」

卓拄杖云:「急著眼看。」僧问:「婆子问岩头,呈桡舞桌则不问,且道婆手中儿子甚处得来?岩头扣船舷三下,意旨如何?」

师曰:「燋砖打著连底冻。」曰:「当时若问和尚,如何对他?」

师曰:「一棒打杀。」曰:「这老和尚大似买帽相头。」

师曰:「你向甚处见岩头?」曰:「札。」

师曰:「杜撰禅和。」曰:「婆生七子,六个不遇知音,只这一个也不消得,掷向水中,又且如何?」

师曰:「少卖弄。」曰:「岩头当时不觉吐舌,意作么生?」

师曰:「乐则同欢。」曰:「僧问云门:如何是清净法身?云门曰:花药栏。此意如何?」

师曰:「深沙努眼睛。」问:「只这是埋没自己,只这不是孤负先圣。去此二途,和泥合水处,请师道。」

师曰:「玉箸撑虎口。」曰:「一言金石谈来重,万事鸿毛脱去轻。」

师曰:「莫谩老僧好!」问:「人皆畏炎热,我爱夏日长。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时如何?」

师曰:「倒戈卸甲。」虎丘忌日,拈香曰:「平生没兴,撞著这无意智老和尚,做尽伎俩,凑泊不得。从此卸却干戈,随分著衣吃饭。二十年来坐曲录木,悬羊头卖狗肉。知他有甚凭据?虽然,一年一度烧香日,千古令人恨转深。」师于室中能锻炼耆艾,故世称大慧。与师居处为二甘露门,尝诫徒曰:「衲僧家著草鞋住院,何啻如蚖蛇恋窟乎?」

隆兴改元,六月十三日,奄然而化。塔全身于本山。

【三、育王裕禅师法嗣】

【3-01、清凉坦禅师】

福州清凉坦禅师,有僧举大慧竹篦话请益,师示以偈曰:「径山有个竹篦,直下别无道理。佛殿厨库三门,穿过衲僧眼耳。」其僧言下有省。

【3-02、净慈师一禅师】

临安府净慈水庵师一禅师,婺州马氏子。十六被削,首参雪峰慧照禅师,照举藏身无迹话问之。师数日方明,呈偈曰:「藏身无迹更无藏,脱体无依便厮当。古镜不劳还自照,淡烟和露湿秋光。」

照质之曰:「毕竟那里是藏身无迹处?」

师曰:「嗄。」照曰:「无踪迹处因甚么莫藏身?」

师曰:「石虎吞却木羊儿。」照深肯之。

住后,上堂,举:「圆悟师翁道:参禅参到无参处,参到无参始彻头。水庵则不然,参禅参到无参处,参到无参未彻头。若也欲穷千里目,直须更上一层楼。」

上堂:「冻云欲雪未雪,普贤象驾峥嵘。岭梅半合半开,少室风光漏泄。便恁么去犹是半提,作么生是全提底事?无智人前莫说,打你头破额裂。」

上堂,举:「法眼示众曰,尽十方世界明皎皎地,若有一丝头,即是一丝头。」师竖起拂子曰:「还见么?穿过髑髅犹未觉。法灯云:尽十方世界自然明皎皎地,若有一丝头,不是一丝头。」

师曰:「夜来月色十分好,今日秋山无限清。」

上堂:「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古人恁么说话,大似预搔待痒。若教渠踏著衲僧关捩,管取别有生涯。」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3-03、道场法全禅师】

安吉州道场无庵法全禅师,姑苏陈氏子。东斋川和尚为落发。师久依佛智,每入室,智以狗子无佛性话问之,师罔对。

一日,闻僧举五祖颂云「赵州露刃剑」,忽大悟,有偈曰:「鼓吹轰轰袒半肩,龙楼香喷益州船。有时赤脚弄明月,踏破五湖波底天。」

住后,上堂:「欲得现前,莫存顺逆。」卓拄杖云:「三祖大师变作马面夜叉,向东弗于逮、西瞿耶尼、南赡部洲、北郁单越,却来山僧手里。首身元来只是一条黑漆拄杖。还见么?直饶见得,入地狱如箭射。」卓拄杖,下座。

上堂,拈拄杖曰:「汝等诸人,个个顶天立地,肩横楖栗,到处行脚,勘验诸方,更来这里觅个甚么?才轻轻拶著,便言天台普请,南岳游山。我且问你,还曾收得大食国里宝刀么?」

卓拄杖曰:「切忌口衔羊角。」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

师曰:「天下无贫人。」曰:「见后如何?」

师曰:「四海无富汉。」乾道己丑七月二十五日,将入寂,众求偈,师瞪目下视。众请益坚,遂书「无无」二字,弃笔而逝。火后设利五色,塔于金斗峰。

【3-04、延福慧升禅师】

泉州延福寒岩慧升禅师,建宁人也。

上堂,喝一喝曰:「尽十方世界,会十世古今,都卢在里许,逼逼塞塞了也。若乃放开一针锋许,则大海西流,巨岳倒卓,鼋鼍鱼龙,虾蟹蚯蚓,尽向平地上涌出波澜,游泳鼓舞。然虽如是,更须向百尺竿头自进一步,则步步踏转无尽藏轮,方知道鼻孔搭在上唇,眉毛不在眼下。还相委悉么?」复喝一喝曰:「切忌转喉触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