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238 棫樸


周文王能任用贤人,征伐诸侯,治理四方
芃芃棫樸,薪之槱之。
济济辟王,左右趣之。

济济辟王,左右奉璋。
奉璋峨峨,髦士攸宜。

淠彼涇舟,烝徒楫之。
周王于迈,六師及之。

倬彼云汉,为章于天。
周王寿考,遐不作人?

追琢其章,金玉其相。
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白桵枣树枝叶扬,劈作柴烧火势旺。
君王仪态多端庄,左右群臣奔走忙。

君王仪态最端庄,左右群臣捧玉璋。
手捧玉璋貌堂堂,俊士安排最恰当。

泾水船儿顺流行,众人划浆齐用劲。
周王挥师去伐崇,六军跟随军容盛。

天上银河广又亮,布满天空成文章。
周王年寿长无疆,培育人才安家邦!

雕琢修饰成文章,质如金玉最精良。
我王勤奋又努力,条理分明治四方。

1、芃芃(彭péng):《毛传》:“芃芃,木盛貌。” 棫(域yù):白桵(蕊ruǐ),小木,丛生有刺。   2、槱(有yǒu):堆积木柴,点火以祭天神。《说文o木部》:“槱,积木燎也。”   3、辟王:君王,指周文王。   4、璋:《通释》:“《白虎通义》曰:”璋以发兵何?璋半圭,位在南方,阳极而阴始,起兵亦阴也,故以发兵也。‘是璋古用以发兵。“   5、峨峨:《毛传》:“峨峨,壮盛貌。”   6、髦士:英俊之士。《毛传》:“髦,俊也。”   7、淠(必bì):船行摇晃貌。《毛传》:“淠,舟行貌。”《集疏》:“军舟浮泾而行,众徒鼓楫(即jí),水声淠淠然也。”   8、烝(蒸zhēng):众。徒:船夫。   9、周王于迈:《春秋繁露o四祭》:“周王于迈,六师及之,此文王之伐崇也。”   10、倬(卓zhuō):广大。《说文o人部》:“倬,箸(著zhù)大也。”   11、作人:《正义》:“作人者,变旧造新之意。”   12、追(堆duī):雕。《毛传》:“追,雕也。”陈启源《毛诗稽古编》:“章,周王之文也。相,周王之质也。追琢者其文,比其修饰也。金玉者其质,比其精纯也。”   13、我王:《郑笺》:“我王,谓文王也。以网罟(古gǔ)喻为政,张之为纲,理之为纪。”

本诗是《大雅》的第四篇,与前三篇一样,也是赞美周王的作品。但赞美的究竟是哪一位,却不像前三篇那样具体有所指,只是因为诗中提到“周王寿考”,而传说周文王活了九十七岁,所以历来认为非文王莫属。

至于本诗的主旨,就不那么一致了,主要有两种意见。《毛诗序》云:“文王能官人也。”“官人”语出《尚书·皋陶谟》:“知人则哲,能官人。”意谓善于选取人才并授以适当官职。而姚际恒《诗经通论》则曰:“此言文王能作士也。小序谓‘文王能官人’,差些,盖袭《左传》释《卷耳》之说。”“作士”一语直接取自本诗的“遐不作人”。孔颖达疏:“作人者,变旧造新之辞。”朱熹《诗集传》:“作人,谓变化鼓舞之也。”概而言之,即为培育造就人才及鼓舞振作人心。其实这两种意见并无大异,小序着眼的是前三章,故得出“官人”的结论,姚氏着眼的是后二章,故得出“作士”的结论。“官人”也罢,“作士”也罢,都离不开周王的盛德,所以《诗集传》曰:“此诗前三章言文王之德,为人所归。后二章言文王之德,有以振作纲纪天下之人,而人归之。”

全诗五章,每章四句。除第二章外,其余四章均以兴为发端,这在《大雅》中是罕见的。

首章以“棫朴”起兴。毛传释曰:“山木茂盛,万民得而薪之;贤人众多,国家得用蕃兴。”此是将棫朴喻贤人。而《诗集传》释曰:“芃芃棫朴,则薪之槱之矣;济济辟王,则左右趣之矣。”意为灌木茂盛,则为人所乐用,君王美好,则为人所乐从。此是将棫朴喻君王。毛传释兴,每每孤立地就兴论兴,所以兴与下文的关系往往显得牵强附会。朱熹释兴,总是将起兴句与被兴句有机地联系起来,符合其“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的兴的定义。就本章而言,朱熹的解释似更为合理。

首章是总述,总述周王有德,众士所归。而士分文、武,故二、三篇又分而述之,以补足深化首章之意。

二章四句皆为赋。前两句“济济辟王,左右奉璋”承上两句“济济辟王,左右趣之”而来,而又启出下两句:“奉璋峨峨,髦士攸宜。”“璋”有二解,一为“牙璋”,发兵所用;一为“璋瓒”,祭祀所用。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云:“此诗下章言六师及之,则上言奉璋,当是发兵之事。故传惟言半圭曰璋,不以为祭祀所用之璋瓒耳。”据此,本章则与下章一样,均与武士有关。但马瑞辰注意了下章的“六师”而疏忽了本章的“髦士”。“髦士”在《诗经)中凡二见,另一为《小雅·甫田》中的“攸介攸止,烝我髦士”。《甫田》的髦士肯定为文士(多以为是田畯,即农官),故本诗恐亦不例外。所以璋还是训“璋瓒”为好。方玉润《诗经原始》云:“及其归心也,莫大乎承祭与征伐。文王承祭,‘奉璋峨峨’,无非‘髦士攸宜’,则其作文德之士也可知。”此言能得其实。

三章以“泾舟”起兴。朱熹《诗集传》以为舟中之人自觉划动船桨实喻六师之众自觉跟随周王出征,云:“言‘淠彼泾舟’,则舟中之人无不楫之。‘周王于迈’,则六师之众追而及之。盖众归其德,不令而从也。”方玉润《诗经原始》亦云:“文王征伐,六师扈从,有似烝徒楫舟,则其作武勇之士也又可见。”齐诗根据本章末两句“周王于迈,六师及之”而断定本诗是言文王伐崇之事,后人多有从之者。其实以诗证史可信,以史证诗难信,况且把诗中所言一一坐实并无多大意义,所以还是把本章看作泛言为好。

如果说前三章是以众望所归来烘托周王的话,那么后两章则转为直接的歌颂了。

四章以“云汉”起兴。郑笺曰:“云汉之在天,其为文章,譬犹天子为法度于天下。”姚际恒《诗经通义》云:“此章言文王法天之文章,以兴文治而作人材也。”方玉润《诗经原始》云:“(四章)以天文喻人文,光焰何止万丈长耶!”显然,诸家多认为“云汉”乃喻周王。末句“遐不作人(何不培养人)”虽是问句,实则是肯定周王能培育人。严粲《诗缉》云:“董氏曰:‘遐不作人,甚言其作也。”’类似的用法还见于《小雅·南山有台》”乐只君子,遐不眉寿”、“乐只君子,遐不黄耇”。

末章的兴义较难理解。朱熹在《诗集传》中曰:“追之琢之,则所以美其文者至矣。金之玉之,则所以美其质者至矣。勉勉我王,则所以纲纪乎四方者至矣。”他还在《诗传遗说》中补充道:“功夫细密处,又在此一章,如曰‘勉勉我王,纲纪四方’,四方都便在他线索内牵著都动。”他答人问“勉勉即是纯一不已否?”又曰:“然。如‘追琢其章,金玉其相’,是那工夫到后,文章真个是盛美,资质真个是坚实。”二者合而言之,也就是说:精雕细刻到极致,是最美的外表,纯金碧玉到极致,是最好的质地,周王勤勉至极,有如雕琢的文彩和金玉的质地,是天下最好的管理者。如此释诗,似太迂曲,所以很多人并不把前两句视作兴,他们认为,“追琢其章”、“金玉其相”的“其”指的就是周王,意谓周王既有美好的装饰,又有优秀的内质,而又勤勉不已,所以能治理好四方。汪龙《毛诗异义》谓本章“言文王圣德,纲纪四方,无不治理,又总著政教之美,官人之效。经之设文,盖有次第矣”。他的分析是很中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