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与西施》第22章 范蠡功成身退


勾践灭吴之后,率兵北向,渡长江,越淮河,与齐晋诸侯会盟于徐州。勾践致贡于周,周元王使人受勾践名号。此时,越兵横行于江淮之上,诸侯毕贺。

越兵北上时,路过吴都,勾践早把为越灭吴立下汗马之功的西施、郑旦、陈娟丢置脑后,连问都没问一句。范蠡阴使西施、陈娟葬埋郑旦之后,速速离开姑苏,返回故乡。西、陈不解其意,范蠡曰:“如今不便多讲,不出两月,便知缘故。”范蠡为西施、陈娟备得两匹快马,催她们火速离去。

勾践从徐州还于吴,将行之时,问范蠡:“何子之言,皆合于天?”

范蠡曰:“此天人合一之功,《金匮至要》有载,习练素女、童子之功,无一不知,无事不合。”

“原来如此。吾不称王,其可悉乎?”

“不可。昔吴之称王,僭天子之号,天变于上,日为阴蚀;今君遂僭号不归,恐天变复见。”勾践听后,颇为不悦。

越军至吴,大办酒席于文台,群臣大悦。勾践仍未提及西施、郑旦、陈娟之事。只顾自己饮酒作乐,还命乐师作伐吴之曲。乐师说:“臣闻即事作操,功成作乐,君王崇德,诲化有道,有兵有方,诛无义,伐有罪,复仇雪耻,威加诸矣,受霸王之功。功可象于图画,德可刻于金石,声可托于弦管,名可留于竹帛,臣请引琴而鼓之,遂作章畅辞曰:

其旅浩浩兮惊天动地,
其旗猎猎兮遮天蔽日。
所伐无道兮畅行无阻,
所诛无义兮天地合应。
其功扬扬兮人臣共见,
其德翰翰兮触天载地。
天人共鉴兮名垂千古,
万寿无疆兮日月同辉。

大夫文种兴致所至,向越王祝酒,辞曰:

皇天祐助,吾王受福。
良臣集谋,我王之德,
宗庙辅政,鬼神承翼。
君不忘臣,臣尽其力。
上天苍苍,不可掩塞。
觞酒二升,万福无极。

越王听其辞,默然无语。

大夫种接着祝辞曰:

我王贤仁,怀道扫德。
灭仇破吴,不忘返国。
尝无所说,群邪杜塞。
君臣同和,福佑千亿。
觞酒二升,万岁难极。

随着文种祝辞,群臣纷纷举杯祝贺。

但是,勾践闻辞,皆是劝他返归越国,这与他想僭越周天子名号而称霸的愿望大相径庭。因此,很不高兴,面带愠怒之色。

范蠡听着文种祝辞,看着越王表情,感到深深忧虑。

范蠡本想从吴国离勾践而去,找到西施,隐名埋姓,匿居山林;但恐勾践未返越国,有失人臣之义。

刚刚回到越国,范蠡找计倪不见,找到文种,对他讲:“在那天你祝酒时,注意到越王的表情没有?你我快快离去,否则大难临头!”文种不信,劝范蠡:“你不要想的太多,大王还不致于如此绝情。他只不过是想称霸而已。”范蠡笑而不言。

范蠡绝顶聪明,料事如神,他有“础润而雨、月晕而风、防患于未然”的超人本领。他收拾好东西,从柳厩牵出一匹马,连夜兼程而去,临走,留给文种一封推心置腹的信:

文种大夫:

多年相交,知已知彼。知遇之恩,终生难报。汝善图始,蠡能虑终。吾闻天有四时,春生冬伐;人有盛哀,泰极否来。知进退存亡,不失其正。人无远虑,必有近优。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蠡虽不才,尚知进退之机。高鸟已散,良弓将藏;狡兔已尽,良犬将烹。子胥托梦所言,吴王夫差临终所讲,汝不会忘记吧?越王为人,长劲、鸟喙、鹰视、狼步,可与共患难,而不可共欢乐,可与履危赴汤,不可与居安共福。这一点蠡已看处一清二楚。望你见信,火速隐匿;否则,勾践将加害于子。计倪比蠡先行一步,望汝三思,切切此言。恕蠢不辞而别。

情同手足

范蠡顿首

文种见信,仍然不信范蠡所言。他没想到勾践会如此忘恩负义,也没有想到身居高位的勾践对其下臣的手段会如此狠毒。文种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忘记了历史上功高盖主的历史教训,为王为帝为皇者,最忌讳大臣的功劳超过他,最担心大臣威望在他之上。因为这种大臣篡权越位,杀君为王的可能性最大,也就是说对王位的威胁最为严重。这是历代帝王最敏感、最提心吊胆的事情。范蠡劝都说到这种程度,文种仍执迷不悟,其可悲,他愚忠到家了。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文种就应该这样终其一生。

范蠡走后,勾践很快知道了,徒然变色,召大夫文种问曰:“范蠡还能追回来么?”种答曰:“不及也。”越王曰:“为什么?”种答:“蠡去之时,阴画六阳,神莫能制他。玄武天空,成行无忌,孰敢止之?度无关,涉天梁,看都看不见,还怎么能追得上!”

勾践无奈,乃命文种为相国,使良工依范蠡之形铸金像,置于王座之侧,以示对范蠡的思念。

然而,范蠡隐匿的消息,在朝廷传开,计倪失踪也很快为群臣知悉,曳庸、扶同、皋如亦日益疏远勾践,不亲于朝,越女、孙武、冯大光、陈龙、陈虎、杨来金、杨来铜、徐喜凤等都纷纷离朝而去。

文种见为越立功之臣纷纷离去,内忧染疾而不朝。

有人乘机谗于越王曰:“文种弃宰相之位而令君王霸于诸矣,如今官不加增,位不益封,乃怀怨望之心,愤发于内,色变于外,故不朝耳。”

勾践忧文种有不轨之图。

隔不多久,越王召相国文种问曰:“吾闻知人难,自知更难。相国,你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呜呼哀哉!大王何出此言耶?大王知臣勇,不必知臣仁也;知臣忠,未必知臣信也。臣诚屡屡以报声色、灭淫乐、绝奇说怪论,尽言纳忠的犯大王。此乃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也。臣非敢惜命不言,昔子胥于吴遭夫差之诛,曾谓臣曰:狡兔死,良大烹,敌国灭,谋臣亡。夫差临终,亦讲此言,范蠡临别,亦有斯言。大王所问,犯玉门之第八,臣见王志也。”

勾践默然不语。

文种回到家,吃饭的时候,他的碗端的不是饭,而是粪便,其妻大惊失色,以为他神经错乱了,问道:“官人乃一国之相,奉禄不少啊,为什么不盛饭吃,而端一碗粪便呢?官人已至相国之位,难道不满足,有更大的野心吗?否则,为何如此神志恍惚?”

文种实话告诉妻子:“悲哉!子不知也。吾王脱离苦难,已雪耻于吴。我们千里迢迢,从楚之越,尽八术之谋,对越王不为不忠吧?然而,越王不知情,不报恩,反而对我说:“知心易,自知难。吾答之,越王无他语。这说明越王已怀疑我图谋不轨,大难临头了。我再走出这个家门,就不一定能再走进这个家了。现在恐怕是生离死别。”

妻子问道:“何以知之?”

文种曰:“吾见王时,正犯玉门之第八也。食克其日,上贼于下,是为乱魂,心害忠良。今日克其辰,上贼下止。吾命在须臾之间耳!”

越王复召文种而言曰:“子有阴谋兵法倾敌取国八术之策,今用其四已破强吴,其四尚在子所愿幸,以余术为孤王于地下,谋吴之前人。”

果不出文种所料。文种仰天长叹道:“嗟呼!吾闻大恩不报,大功不还,其谓斯乎?吾悔不随范蠡之谋,乃为越王所戮。吾不食善言,故哺以人恶。”

越王选赐属镂之剑,种得剑而叹曰:“南阳宰而为越王之擒,自笑曰:“后百世之忠臣必以吾为喻矣。”遂伏剑而死。此属镂之剑,昔为子胥夫差自刎之剑,今为文种自刎之剑。

越王葬文种于国之西山,亦名重山,后易名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