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02章 倾国二姬


山东的原住民是东夷人,在4600年前,以史前的蚩尤为首领,弟兄八十一人,役龙使豹,呼风唤雨,很酷的,并且他们“铜头铁肩”,被估计为古代最早的金属冶炼者。英雄的蚩尤跟项羽禀性差不多,把黄帝打得九战九负,却一战而北。蚩尤死后,被黄帝尊为战神,画成图腾来吓唬别的不服气的人。

据说,头盔是蚩尤先生最先发明的,顶上还装了兽角,可以刺人——像三角恐龙——蚩尤也是满有想象力啊。青铜头盔像一个扣着的钟,顶子部分隆起得比现代头盔高,那是为了容纳古人的大发髻。顶上还浇铸成各种兽面形状,用来吓敌人一跳,表面经过打磨,比较光滑,但里面粗糙不平。因此,要先裹上头巾再戴盔,以免蹭掉头皮。头盔顶上还有一个插座,可以装上野鸡羽毛,将军级别越高,羽毛越长,为了突出在战场上的指挥地位和可见度。如果是元帅,那就像戏台上的杨宗保那样,插上两条雉鸡翎啦!

继蚩尤之后,山东的东夷族名人是“大舜”,再往后是射掉九个太阳的后弈(嫦娥的老公),其他还有造字家仓(吉页颉)、大司法家皋陶和盘古、伏羲以及伏羲的老婆女娲、有巢氏等等,都是山东名人,只是有些成为了神话……

东夷人民的特点是善射(比如后弈),好勇(比如蚩尤),有仁心(比如大舜),并且喜欢养猪——大汶口坟墓里出土猪头。东夷的文明程度其实很领先。猪的四个小腿儿,没法逐草而居,说明他们不迁徙。既然不迁徙,东夷族的农业文明也就不会落后,堪与华夏文明分庭抗礼。古代拆字先生把“夷”拆成“大”和“弓”,“大”是君子的意思,“弓”,说明这些大人君子们善射。

大人君子据说又长寿,所以东夷有不死之国,天真的秦始皇还到山东沿海的乌托邦寻找不死药。最近,有人甚至有人拿墨西哥的八卦太阳历做证据,说东夷人穿过白令海峡,成为印地印第安人的始祖,倘如此,那简直是值得骄傲了。

然而值得骄傲的、善射又仁义而且不死的东夷人却一直遭受华夏人的绞杀,夏商时代,东夷族不断挨揍,纣王临破产前,还在挥动主力军跟东夷干仗。经过长期兴兵,东夷人被压缩到山东半岛偏东,到了大周朝建立以后,东夷族在商朝旧势力(所谓“殷顽”)怂恿下造反,对抗周政府。大周政府军在老干部周公、姜子牙带领下东征,三年苦战,把东夷人进一步打压到山东南部一带,收缩进淮河下游。

东夷撤退所出让的胶东半岛,分封给了姜子牙,是为齐国。事实上,姜子牙本身就是东夷人)。,以姜子牙镇守胶东,有点儿以夷治夷的味道。

也许是为了监督姜子牙,齐国南面又设了鲁国,大圣人周公被封到那里。但是周公人忙走不开,就让儿子周小公前去鲁国主持工作。“周小公”带着老爸周公的嘱托,来到鲁国。受其圣人爸爸的影响,周小公有点文人脾气,生搬硬套他爸那套礼义治国方针。曲阜一度曾是商朝的都城,商朝遗民满多的,类似犹太人,很会做生意,打造了良好的商业基础(难怪商人叫商人)。周小公觉得这是资本主义尾巴,非割掉不可,商人们必须改按中原模式到田野里去,撅着屁股铲地。曲阜的土著东夷人,尚武好猎,性格直烈,需要调教。周小公于是写了长达三十筐竹简的工作报告,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鲁国人不尊周礼的可耻,痛心疾首地说服各个部落进行自我改造,主张全盘周化、“亲亲尊尊”,具体措施从学习磕头开始。

磕头有很多种磕法。周小公教大家说:“第一种磕法是稽首,就是跪下后,两手着地,拜头至地,停留一段时间,大家看我的——这是磕头中的最重者。顿首是引头至地,稍顿即起,停留时间短,是磕头中次重者。拜手是两手着地,引头至手而不着地,是较轻的。这三种磕法最流行。”周小公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说,“臣拜君,子拜父,学生拜老师,新婚夫妇拜天地,都要行最重的那个稽首礼。平辈同级之间,拜迎,拜送,拜望,拜谒,行顿首礼,是轻一点的。对于卑者的稽首礼,尊者以最轻的空首礼答拜,比如你们给我磕头,我就需要回空首礼。空首就是跪着,双手拱于胸前,俯头触手,就这样。”(空首,跟洋人拜耶稣差不多啊!)

有能力的东夷人还选学了提高班的课程——这是很难的东西,我们只要看看教材就够头疼了:振拜,是两手相击,振动其身而拜。吉拜,是先拜手而后稽首,将额头触地。凶拜,是先稽首而后再拜手,头触地时表情严肃。奇拜,先屈一膝而拜,又称雅拜。褒拜,是行拜礼后为回报他人行礼的再拜,也称报拜。肃拜,是拱手礼,不下跪,推手为揖,引手为肃,其实是军礼,军人身披甲胄,不便跪拜,所以用肃拜。如果你脑子有点乱,搞不明白了,没关系,这本来就是高级班的课程嘛,不会也罢。

于是,鲁国人忘掉了东夷尚武传统,大家互相作揖磕头,在山水秀丽资源富足的鲁国,过着束手束脚、不咸不淡的日子。鲁国地区原东夷人的性解放精神与尚武传统,被“周小公”彻底整改、全盘“周”化了。严格刻板的周礼在鲁国大获流行,后来这里出现了一个大圣人孔子,讲求亲情礼义、等级和美,一点都不奇怪。等孔教盛行以后,“鲁国模式”又被推广到全国,最终使我们成为自引以为骄傲的“礼仪之邦”。

周公派儿子周小公来治理鲁国。“周小公”受其圣人爸爸的影响,有点文人脾气,生搬硬套他爸爸那套礼义治国方针。他写了长达三十筐竹简的工作报告,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鲁国土著(东夷人)不尊周礼,痛心疾首地说服各个部落进行自我改造。鲁国的商朝遗民,类似犹太人,很会做生意,打造了良好的商业基础,。(难怪商人叫“商人”)……)但周小公觉得这是资本主义尾巴,非割掉不可,商人们必须改按中原模式到井田里去,撅着屁股铲地,不许做小买卖。鲁国人其他东夷秉性,也被周小公花了三年时间狠狠地整改过来了(比如性自由和尚武精神)。全盘“周”化以后,严格刻板的周礼大获流行。鲁国人开始讲求亲情礼义、和和美美,大家互相作揖磕头,在山水秀丽资源富足的鲁国,过着束手束脚、不咸不淡的日子。

周小公利用《周礼》花了三年时间,最终把鲁国人的东夷秉性狠狠地整改过来了。但它北边的山东临淄却是另一个景致。姜子牙因为功勋盖世,被封到了山东的临淄,是为齐国。当时齐国东海上有居士两人,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自己耕作而食,掘井而饮,不求于别人,徒然得到清高的美名,被姜子牙派人杀死。周公听说以后,马上派人说:“那两个人是贤人啊,怎么把他杀了?”姜子牙回答说:“这两个人不朝天子,不友诸侯,掘井而饮,无求于人,我们无法用赏罚劝禁他,对社会没有贡献。他们带了很不好的头,使得人们都不务实,这样徒有虚名的贤人必须诛之。”姜子牙讲求经世致用,举贤上功,重用能人和功臣(而不是像鲁国那样讲求亲情而把亲戚都封了官)。姜子牙说:一定是能力强、在竞争中出类拔萃的能人才可以重用为官,发掘和培养有一技之长的专家是治国之本。他还鼓励经商,不拘一格地搞活经济,开发渔盐,鼓励妇女织造,刺激器皿手工艺生产,引导商朝遗民发展商业以补充农业的局限,总之走得是商品经济那一套,国力蒸蒸日上。总之,作为一个武人,姜子牙与周小公不同,他没有革除东夷习俗而是保留了东夷人的尚武风格和竞争精神,大力发展经济,不停地欺负鲁国,同时还搞性自由(齐国有桑林,是男女幽会的好地方)。后来,齐国成为春秋五霸之第一,还冒出来了一个大能人管仲,这是必然的。看来,什么样的土壤,就造就什么样的人才。周小公亲亲上恩,虽然利用刻板的周礼把鲁国搞得思想统一,安定团结,但也丧失了变革进去和竞争的精神,最终一直软弱困乏,被外国诸侯欺负。而姜子举贤上功,牙重用能人,经济富裕,武力强大,但由于思想解放,没有周礼秩序的束缚,犯上作乱、政治动荡也频频发生,最终被大能人“田氏”篡了权。所以,要么求稳定(像鲁国),要么求发展(像齐国),这两者是一个矛盾。纵观中国的历史,总是牺牲后者以求得前者的为多,我说得没错吧。

不管鲁国还是齐国,都是小国寡民,弹丸之地,这时候的鲁国不过方圆都不过百里,跟山东境内七十多个其他各姓诸侯(包括齐国)一样,不过只是弹丸之地,各自只一个相当于现在一个县城大小(中央政府怕他们羽翼丰满尾大不掉)。同一时期,欧洲地中海畔的希腊半岛上,也在从前迈锡尼文明衰落后的碎片上,重新形成了二百多个城邦国家——类似我们的诸侯,其中最著名的是雅典、斯巴达。它们也是非常之小,雅典城邦面积不足北京市区的七分之一,人口不过区区五六万。在边长四十公里的弗西斯地区,甚至有22个城邦国家。总之,每个城邦面积都不大就是了。这二百多个希腊城邦国家,也跟我们春秋时代的诸侯一样,互相掐架。它们分布在地中海东畔的半岛和岛屿上,相互叫嚣,犹如分散在池塘周围此呼彼应的青蛙。不过他们也有和平竞争的形式,就是每四年举办一次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

大周朝这边,周平王东迁起,随着周天子的式微(“势弱”的意思),在山东地区的七十多个诸侯,也互相掐起架来,霸气一点的诸侯吞吃兼并周边的亲戚小国,像白细胞吞噬细菌。齐国和鲁国原本都是百里弹丸,却也在蚕食竞赛中扩大着自己的地盘,把邻居诸侯囊括在兜中,成为山东地区最大的强国,所谓齐大鲁强。齐鲁两国的人们频频出征,城外的人们拼命开荒,女人们拼命在占领区生孩子,终于使得“邻邑相望”,鸡鸣狗吠之声可以相闻,山东的人气越来越旺了。

当郑庄公死后不久(同时期希腊人举办了第十五届古代奥运会),中国出现了一位大美女,就是齐国公主“文姜妹妹”。文姜生的如花似玉:桃腮杏脸,蛾眉凤眼,走起路来体若春柳,步出莲花,被评为“春秋四大美女”之第一出场美女,不知羡煞了多少诸侯公子。文姜这人有追求,作风前卫,偏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诸儿”。在当时,男女不能坐在同一张席子,递东西要由仆人转达。但文姜公主不管这套,直接把酒杯、果品递给哥哥诸儿。她那娇嫩丰软的手,还会在哥哥身上什么地方有意无意地停留一下。哥哥吃惊地抬头去看,发现文姜眼中春水摇荡。哥哥望着她,眼光细细舔食着她的雪白肌肤。在俩人内心深处,一种偷食禁果的欲望,不可抑制地滋长起来。文姜和哥哥,终于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在桑树林儿里抱着,high了起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越礼之事呢。这要说齐国原是东夷之地,从第一任国君姜子牙起,就顺应东夷人习俗,保留了当地性解放、尚武等东夷传统,没有罗嗦的礼教。《诗经》十五国风里边,一般男的泡女的,惟独《齐风》里的女孩泡男孩,大白天跑到男方家里热乎,第二天天亮才走。齐国女子痴情外露,诸侯闻名。文姜身上就体现着齐国女子果敢大胆,没有周礼束缚的天性。

这时,齐国以南,而山东大地略靠南一点的鲁国,其东夷人的性自由精神与尚武传统,被周公的儿子“周小公”彻底整改、全盘“周”化了。严格刻板的周礼在鲁国大获流行,鲁国的国君也都窝囊,——老模咔嚓的鲁桓公(姬姓),按照同姓不婚的原则,跑到齐国(姜姓)去来讨媳妇了。鉴于两国从祖上姜子牙、周伯禽(周小公)开始起,就是门当户对的高干,虽然鲁桓公长相接近青蛙,齐国还是应允了吧,于是把如花似玉的美女文姜嫁到曲阜。

文姜带着少女恣情的欢笑来到鲁国,给这个迂腐的国家带来一股清新自由空气。按《诗经》描写,她经常在众人陪同之下,驾着华丽的马车,赶着雄壮整齐的驷马,高仰着脸儿,在曲阜城外大道上,无拘无束地游走,跟爱闯红灯、不守规矩的英国王妃黛安娜风格相似。并且,文姜不摆什么贵族架子,态度和蔼、欢声笑语不断,与平民百姓有说有笑,轻松随意。

公元前697年(郑庄公去世后第四年),文姜在齐国的哥哥诸儿也接班了,当上齐国国君,是为齐襄公。齐襄公一看自己跟妹夫鲁桓公平起平坐了,立刻邀请后者来临淄进行国事访问,并且要带媳妇(文姜)。国事访问要带媳妇,当时还没这规矩,鲁国讲礼的大臣们纷纷反对,翻出《周礼》道:“女的呢,应该住在丈夫家里,男的呢,应该跟妻子一屋,这就是礼。不要乱动,一动就出问题。”鲁桓公不听,漫应了一声,挎着媳妇文姜,很牛气地来到齐国国宾馆住下。

不料,就在夜里,发生了两国人民都不愿意发生的事件,即,作风很差的齐襄公跟其同父异母的妹妹文姜再次风雨同床了。那边鲁桓公一看媳妇一夜没归,知道不是好事。老实人急脾气一上来,就跟武大郎一样莽撞了。武大郎不就买了把菜刀吗!鲁桓公也对着红杏出墙的夫人文姜大发雷霆,要死要活地喊,还把帽子摔在地上。按照史书记载:“怒夫人”,把文姜骂了一顿。

文姜遂向哥哥哭诉,依偎在哥哥怀里,哭哭啼啼诉说多年的委屈:“因为没有爱情,这样的家庭再不能维持了,虽然我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齐襄公有进步思想,主张婚姻是自由的,离婚是普遍的,美女是公共的,有德者可以娶之。齐襄公心虚胆寒了,怕老鲁回国后刀兵相向,报复自己,于是产生了西门庆杀人的恶念,定下毒计,在下一轮宴会上,把鲁桓公灌得烂醉,由齐国公子彭生扶醉人回馆驿休息。公子彭生大约是个力士,或者是鲁桓公太弱不禁风,总之结果是,鲁桓公被公子彭生一扶,就闹了个“拉肋而死”。

拉肋而死是怎么个死法,我不知道,好在外伤一目了然,肯定他杀。

短山上空徘徊不去的白云,把鲁桓公客死临淄的好消息,送到鲁国人耳朵中。讲礼的鲁国人遭受奇耻大辱,气得吃不下饭去说:“齐国真是不讲礼了啊,让我们的主公戴着绿帽子在黄泉路上赶路!”(当然他们不会说“绿帽子”,这个词是唐朝李白的诗中才开始出现的,是娱乐圈不正经人士的妆戴。)

鲁国上下一致认为,挽回面子要紧——督促齐襄公惩办凶手吧,别太让诸侯们笑话我们了。齐襄公没有什么高尚信仰,一切围绕着个人利益,看见公子彭生没什么用了,就把他当作替罪羊杀掉,算是惩办凶手。公子彭生大小也是国君的亲戚(所以才叫公子),临死还不服呐,嚎了半天才死。

干掉彭生这件事,也说明齐国人不像鲁国那样讲求“亲情仁义”——齐国是依照姜子牙武人治国的路线,搞个性竞争,重视专家贤能。鲁国按照周礼讲求仁爱亲情,照顾亲戚去作官。所以齐国后来出了个大能人管仲,鲁国出了大圣人孔子,毫不奇怪……

文姜克死了丈夫鲁桓公,众怒难犯,不敢再回鲁国了。待在齐国呢,又人言可畏。于是她就取了个中庸之道,跑到两国边境上的一个小镇子城邑呆着,犹犹豫豫。他的儿子鲁庄公已经在国内即位了,说:“妈你怎么不回来了”。于是给妈在边境上筑了个小宫,不时派使者问候,送点奢侈品。

鲁庄公照顾完了妈,按照亲亲的原则,又去照顾死去的爸,为了弥补他老人家生前的不幸,鲁庄公叫人重新装修了父亲鲁桓公的宗庙。把柱子刷漆,在椽子刻上好看的花,让爸爸死后住的更体面、更阔气些,以抵消生前的晦气。

那时候的油漆都是纯天然的,拿个小竹管插在漆树的树皮上,半天才流出一小碗,用来涂个箱子柜还可以(即是漆器),但是用漆来刷房子,就太奢侈了。负责基建的主管进来劝谏:“我听说,俭朴是德性,奢侈是万恶之首。先君勤捡节约,而您铺张浪费。这么做,恐怕给后代留下不好的榜样吧。”

鲁庄公不听,说:“我这是爱我爸爸。”

齐国这边,齐襄公(诸儿)也结婚了,娶了一个老婆,是周天子的闺女。周闺女命短,过了不一年就闷闷不乐地死了。(一个人的一生,就这么一句话就完了。)齐襄公没了夫人,又自由了,跑到边境上找漂亮妹妹文姜幽会。鲁国人知道了,气愤但不敢发作,就在《春秋》上使用精神胜利法,大骂齐襄公,说他“会夫人姜氏于哪哪哪”。

这个“会”字是有讲究的,暗示着那不是什么好会,是作风有问题的会。正常的“会”都是对等级别的国家大员之间,这里却是会美女,好比说“克林顿会莱文斯基于白宫”,实是给他扬恶的。这种隐含在文字之间腹诽式的批评就是所谓“春秋笔法”。一字褒贬,乱臣贼子惧。不过乱臣贼子是否真惧,就难说了。

齐襄公当国君日久,觉得也应该干点事。他平常高台广池,田猎饮酒,不听国政,唯女是崇,整个花花公子形象(当然,这是符合齐国一贯性解放的价值观的,后来的齐桓公也是如此)。但齐襄公他觉着老这样也不好,让人觉得自己光会泡妞。正这时候,机会来了,中原地区郑庄公死后因为争夺嗣位而大乱了好一阵的郑国,派使者跑来说:“我们郑国又换国君啦!高渠弥犯上作乱,杀死了郑昭公(郑庄公的儿子之一)。”

齐襄公高兴了,邀请高渠弥带领新立的国君来齐国会会。后者正怕诸侯各国不承认新君的合法地位,赶紧跑来搞关系。盟会上,刚要歃血(把牛耳朵血抹在嘴上),齐襄公突然翻脸,叫道:“乱臣贼子在此,还不快给我拿下。”甲士们上去就把高渠弥捆了,办了个车裂。车裂是古代死刑最残酷的一级,俗称五马分尸,把人向五个方向揪,揪成海星那样,最后揪成五块儿(欧洲也有这样的杀人法,使用两匹马,要揪好长时间才能把人揪断,因为人体其实是很结实的,轻易揪不断。用战车来揪,就容易多了)。齐襄公用五辆战车、二十匹大马揪死高渠弥,揪得这么夸张,是为了给自己做广告,让天下诸侯都晓得是他把郑国坏蛋揪死了,报了郑国旧君的仇。齐襄公主持了国际正义,匡扶了郑国社稷,心花怒放,大有成就感,为了奖励一下自己,就又去边境上偷会文姜妹妹,当然又被鲁国的阿Q们偷骂了一顿。

齐襄公主持完郑国的正义,郑国以北200里处,卫国的“正义”又出问题了。卫国也是个不俗的国家,处于中原地区(河南省)北部,前面曾有过弑君的州吁和大义灭亲的老干部石碏.现任国君名叫卫宣公,是个老淫棍。先前,他勾搭他爹的小媳妇,并在爹死后自己娶来。这种儿子娶老爹妾的行为,是远古时代的遗俗,在当时不算非礼,就像儿子继承老爹遗产一样合情合理。卫宣公和他继承的遗产一起到郊外去high,慌乱之中,生下一个孩子,起名急子,意思就是“着急时候生下的孩子”吧。

老实巴交的急子长大成人,该成亲了,议定从齐国娶来大美女宣姜(即是“文姜”的姐姐,另一个美女兼扫帚星)。文姜和宣姜,是两个英雄的小姐妹,都有倾人之国的魅力。文姜以其美貌倾死了鲁桓公,宣姜这里又要把卫国倾得家破人亡了。具体情节是这样的,卫宣公听说儿子急子的未婚媳妇宣姜艳压群芳,春光撩人,禁不住浑身乱颤,想了想,就不愿意送给儿子了。于是老卫在淇水之上筑了个享乐的台子,把儿子“急子”支到国外,自己跑到台子上等着。

宣姜找不到新郎官“急子”,发现的却是老公公一双色迷迷的三角眼。全身乱颤的老公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这个女孩越看越是不简单,雪白的脸蛋颤动的嘴唇,微峰送爽的一抹小酥胸。老卫乐得把台子都颤摇晃了,仿佛火焰触动了硫磺,全身扑上去,忽地就燃烧爆炸啦。宣姜也没办法,就在淇水之上解开衣带,跟老公公浪漫开了。幕天席地,大有野趣,旁边是一群吵闹的蛙声。

几年后,急子从外国回来,看见老爹跟没上门的自己的媳妇好上了,并且连生俩孩子,急子可真成“着急的孩子”了。心说:“爹,您搞得都不知道我们该怎么论辈份了。”

其实整个春秋时代,男女淫乱,君臣相残,同室操戈,父子反目,儿子继承老子的媳妇,老子偷娶儿子媳妇,各种非礼的事儿揪头发难书,同时也确实思想解放。总之人们非常另类,极端前卫,跟六十年代性解放的美国差不多。要不怎么礼崩乐坏了呢,把孔子气得够戗。

过了些年,卫宣公跟儿媳妇宣姜生下的二儿子“子朔”,已经长到可以说人坏话的年龄了。他憋足劲说急子的坏话,想取代急子成为国家继承人。急子毕竟是卫宣公早生的儿子,我们叫他“原装急子”。原装急子有一天奉命又出国办事,子朔得了机会,立刻在河边埋伏了刺客,一等看见拿着白牛尾巴的使节就给杀了。

不料这个阴谋给子朔的哥哥子寿(宣姜的大儿子)得知了。子寿是个善主,虽与子朔是一母(宣姜)所生,却没有子朔的野心,赶忙给“原装急子”通风报信,让原装急子逃跑避难。原装急子点点头,万念俱灰,说:“我不想逃跑,如果跑了,咱爹和你妈就要沾上恶名,我不能置咱爹和你妈名誉于不顾,宁可我自己死了算了。”(这都什么辈份啊)。

道义面前,子寿也不愿输给原装急子,实施“替死计划”:把原装急子灌醉了,持了原装急子的白牛尾巴跑到河边,埋伏在那里的刺客看见白牛尾巴,如期跳出,把这个当仁不让的“假冒急子”(子寿)误作原装急子杀了。

原装急子酒醒之后找不见子寿,也追到河边,跟那帮刺客打听:“大哥,对不起问一下,刚才有没有拿白牛尾巴的人经过?”

“看见了,不过我们已经把他杀了。你要看的话,在这里。人头还热乎呢,你摸摸。”

“对不起,大哥,您刚才杀错了,是假冒的,麻烦您再杀一遍好吗?我才是原装急子。”

刺客说:“哦,是吗,谢谢啦。”于是就把原装急子也照单收杀了。

当天,卫宣公的办公桌上摆上两只儿子的人头:他和他爹的媳妇生的原装急子、他和他儿子的媳妇宣姜生的假冒急子——子寿(这都什么事啊!)。俩孩子的人头,像两只祝寿的寿桃,摆给了他。不过已经放凉了,不冒热气了。卫宣公呢,也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哭,从此开始白日见鬼,一闭眼就做恶梦,白天抽风,晚上颤得更厉害了,连宫殿都跟着颤,没半个月也就驾崩了。宣姜的二儿子子朔如愿以偿,欢天喜地当上了卫惠公。国内愤怒的干部群众都不服气他,一起上街把他打了出来——当时的平民颇有参政议政权呀,这是封建时代(从天子到诸侯到卿大夫层层分封建设)的特征,由于权力被四散分掉,上边不是很集权,下边的民众就比较活跃,民众的意愿往往表达到上层建筑上去:以前曾有周厉王时期的国人暴动,未来还有庆父之难时的国人上街。这也是秦以后的皇权专制社会所没有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各种思潮也就因为同样原因而奔涌争鸣。)

卫惠公(子朔)想不到输给了士民百姓,这条丧家之犬被愤怒的群众打出了国,无可奈何,跑到东边三百公里处他妈妈宣姜的老家——山东齐国搬救兵。宣姜是文姜的姐姐啊。正想在国际上出风头的齐襄公听明来意,一拍胸脯:“外甥啊(妹妹的儿子),你的事包在寡人身上。”齐襄公发出英雄帖,邀请宋、鲁、陈、蔡四国外援,兵车连结,杀奔卫国回来,以武力送子朔回国复辟。卫国人抵挡不住。不速之客齐襄公带着趾高气扬的五国大兵开进卫城,把具有一半齐国血统的外甥卫惠公扶上宝座。

齐襄公干涉它国内政的,从卫国得志回来,非常快活,从而向历史和齐国人民证明,他不是只会泡妞、闹兄妹恋的。并且从史书上看,他后来也似乎不再私会自己的妹妹文姜了,令后者徘徊在齐鲁边境上,像一朵摇摇摆摆的花儿,等待着抚慰。后来文姜干脆回了鲁国曲阜。

齐襄公似乎没有别的大事可作——当个国君也挺简单的。他打算关起门来过好日子,派两个人带兵驻守在临淄郊区,自己安心当国君。按理说,戍边军队应该驻扎在国境上,而不是国都郊区。但当时国境的概念还不强烈,诸侯们都很小,就是孤零零几个小城,淹没在深深的林嶂中。当时的整个世界地广人稀,齐鲁大地上,人生静悄悄的,被大片绿色的森林覆盖着,这是公元前七世纪的中国的样子。不光齐鲁,拨开密密层层的绿色,我们可以看见初期的整个中国当时,分布着上千个小小的诸侯。这些诸侯方圆不过百里,跟现在的小县差不多。,一个诸侯也就有几个城邑,大的城边长一千米,小的几百米都是小国寡民,弹丸之地。城邑面积介于现代大学、中学之间,里边的人口总数,不抵一所大学的几万师生。城中的人们晚上睡觉可以听见城外豺狼的歌唱和狐狸的嚎叫,以及呦呦的鹿鸣(正在发春)——因为这些城邑被埋伏在林嶂包围之中,像孤岛一样。打仗的时候,敌人就直接沿着那些蜿蜒于诸侯国家之间的国道,穿越荒莽森林,深入敌国都城进行殴打。把军队驻戍在城市郊区进行防御,而不是边境,宜其然也。

但是,驻守在临淄郊外的两员齐国大将,由于好逸恶劳,受不了城外的风吹雨淋和森林中乱跑的老虎威胁,纷纷在木版上写信给齐襄公,请求调回城里享福。(城里有电影院,夜总会,好玩儿的多啊。)

齐襄公一边吃西瓜,一边吐籽,一边看信(信是写在木板上的,叫尺牍,因为长宽约为一尺。而书是写在细条的竹片上的,叫做简,横串起来称为策)。齐襄公看完木板上的信文,鼓着嘴打发信使说:“我知道了。可以回城,以瓜代为期。”意思是,等明年再到吃西瓜的时候,就让他俩回来。这就是成语“及瓜而代”,期满换任的意思。不过,说齐襄公吃西瓜却是错误的。西瓜是唐朝以后才有的,是从西域传来,所以叫西瓜。齐襄公吃的应该是甜瓜,就是比西瓜小一号的甜瓤小瓜。切开,把里边的籽甩出来再吃,很甜的,清香味儿。我小时候也常吃甜瓜,最初不知道怎么弄出那些籽。我爸爸就很有经验地教我,一甩小臂,籽们就依照顺序全部蹦出来了。如今,我爸爸已教尽了我的生活常识,永远地离开我了,在我写这本书的中间,永远地离开了。当新的一年的甜瓜再次成熟,他已不再有机会继续教导我,继续和我一道吃人间的甜瓜了。地阔天长,他已不知所在。愿他在宇宙中安息吧。

次年,公元前685年齐国大地上的甜瓜终于在盼望中成熟了,而回城的诏书却遥遥无期。两个在郊外等待一年之久的驻防大将,已经不耐烦了,蓄时待机,怀下了非常之志。这时候齐襄公刚好出城打猎,领着声势浩大的队伍,在深山老林跟野兽捉迷藏——齐国人保持着东夷族“尚武好猎”之风,从前后羿和Jr。后羿都有这个拿手戏。齐襄公呼哧呼哧跑得正酣,突然遭遇一只大野猪,獠牙如戟。大野猪本来不可怕,打猎打得就是大野猪,但这只猪非常异类,有进化成“猪人”的趋势,会“人立而啼”,把齐襄公吓得使劲叫唤,俩爪发麻,头皮发紧,小便失禁,扭身就跑。

野猪追在他后边,一路发出人类的叫喊,把小齐撵得像过街的老鼠。小齐和跟班们赛跑,跑最后一名的倒霉。命最后总算捡到了,野猪不见了,但齐襄公的鞋子也跑丢一只。那时候的人多打赤脚,贵人才穿鞋,小齐穿的又是值钱的鞋(丝履或者真皮),于是吩咐人回去找。那人死活找不回来,于是赏了找鞋人一顿鞭子。

据说鞋子是被野猪拾去了,这头疯狂的野猪不但学会了直立行走,还渴望一双皮鞋。其实它是公子彭生变的,就是那个被齐襄公派去将鲁桓公“拉肋而死”的大力士,后被当作替罪羊杀死的可怜家伙。他的冤魂附在野猪身上,伺机要报复呢。

叛乱刚好就在当天晚上暴发,两员驻扎在郊外心怀不满的“甜瓜大将”,因长期不能与家人团聚而心理变态,伙同自小与齐襄公结怨的齐襄公侄子“公孙无知”,正式策动造反。仨人壮起胆子摸近国君打猎的宿营地,正好撞见白天给齐襄公找鞋的那个仆人,一把抓住。找鞋的人有脑子,慌称恨死了齐襄公,造反也加我一个。仨人说:“给我们个理由先。”找鞋的仆人就脱了衣裳,给仨人看脊梁上的鞭痕,一条一条的,像爬满了蜈蚣,都是因为找不到鞋而挨的打。

信以为真的造反派命令他头前带路,不料此人一获宽释则鱼跃而逃,一路大呼小叫,组织亲兵护主(春秋战国这种封建体系下,被分封的下一层人强调对上一层的效忠,以便整个社会的稳定。所以仆从要无条件效忠主子,是当时人的价值观,即便白天刚挨了主子的鞭子抽)。齐襄公的仆从们尽管拼命抵抗,但外边的造反派都是现役军人,他们持械进攻,轻易就攻破了简陋的营地大门。造反派乱杀一气,冲进齐襄公帐篷,挑起帐子用宝剑乱捅。床上的人被捅得夹着胳肢窝直乐,举火一看,这人却不是齐襄公,是旁人假扮的——没齐襄公那么帅。“哈哈,被我骗了!”不等乐完,一剑被戳死。(又是一个以死效忠主子的——这类事情在封建特色的春秋战国时代层出不穷,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也就是为主子死,类似于西方封建时代的骑士忠于他的上级领主。这是封建社会的特色,也是后来儒家忠君思想的源头。)

造反的“甜瓜大将”四下翻找。齐襄公哪去了呢?齐襄公呢?藏哪了?——齐襄公其实是藏在了内室门后头,当他差不多就要躲过去的时候,可惜,眼前突然掉出一只奇怪的鞋子,啪地落在地上——就是白天丢的那只。敌人的好奇心立刻被空鞋子挑逗起来,跑过来查看,再一划拉,露出帷幕后的齐襄公。“甜瓜大将”一剑进去,血扑扑地就像啤酒一样带着香沫子喷出来了。齐襄公在他事业发展之际,就这样毫不壮烈地死了。那只丢掉的鞋子居然又凭空落了出来,引发敌人过来搜查,这一定是公子彭生的厉鬼(那只野猪)做的手脚了。想来是它白天追赶齐襄公,拾到了其鞋子,晚上又放出来在堂上。

这位和文姜妹妹留下一串风流佳话的齐襄公大哥,一天之内两次在鞋子上出了事,最后搭上了小命,可见他是很不会管理自己鞋子的。这次事变可以称作“鞋子事变”。

齐襄公一死,大家一下子都愣了,等明白过来以后,齐襄公的一帮弟弟侄子们,赶紧为了继承权互相掐。先是侄子辈的“公孙无知”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两员“甜瓜大将”拥护下自立为君。没两天,被齐国上卿国氏和高氏挥动私人武装,诛杀了。(“公孙无知”这名字起得有个性,不知他上一辈怎么想出来的)。

国君位子再次出现空白。齐襄公的弟弟里边,一个叫“公子小白”的由鲍叔牙保着,一个叫“公子纠”的由大名鼎鼎的管仲保着,从他们所留学的国外杀回临淄抢位子了,预备看看谁的运气好,谁能先到。

两支赛跑夺权的兵车队伍在半路上还碰了个正巧(这也说明了当时道路建设的有限)。管仲是公子纠一派的,为了干掉公子小白,偷偷摸摸钻进对方营地,照公子小白肚子上就放了一箭。小白不傻,故意咬破舌头,满嘴喷血,四腿乱蹬,使管仲愉快地误以为暗杀得手,遂不再发箭续射。小白逃了条活命。(当时练习射箭有要求,左手弯弓,右手搭箭,右手同时执两、三支箭,夹在手指缝里预备着,以便于连发。)

其实管仲只是射中了小白的带钩,人没事儿。所谓带钩,就是古人的腰带扣。古人袍子外边有腰带(丝的或皮革的)。腰带怎么打结呢,用“带钩”——作用类似现在的皮带扣。带钩一端是短柱,固定在腰带的一头,另一端是弯钩,可以勾在腰带另一头合适的孔眼里,从而使腰带在腹前连结。一般带钩是玉质的,塑有龙兽鸟鱼之形,十分精美,也有青铜质地的,所以可以挡住管仲的一箭。

小白装死,管仲信以为真,以为胜券在握,遂保着公子纠慢慢溜达(木轱辘车硬要快跑起来,也很颠屁股的,虽然有真皮的坐垫)。他们慢慢溜达,屁股虽然舒服了,到了临淄眼却傻了。他们发现,公子小白已经在鲍叔牙的张罗下、齐国一些大家族支持下,于公元前685年,当上了齐国的总负责人——就是春秋未来第一霸主“齐桓公”。

管仲和公子纠气急败坏,求助于南边的鲁庄公。鲁庄公(文姜的儿子)从前受齐国(文姜的情夫齐襄公)的气,这回齐襄公一死,很想打个翻身仗,趁乱捞点好处。所以答应帮助公子纠夺位。倘若事成,可以间接控制齐国。

鲁庄公亲自指挥战车,在临淄城外的“乾时”地区(今山东淄博地区),跟以逸待劳的齐桓公部队斗了一仗。结果鲁庄公不是尚武的齐国人对手,大败,被追得跳了车。好在他的部将继续开着他的战车跑,诱走了追兵。鲁庄公一瘸一拐逃到诸侯国之间的国道上,顺着大道一直南走,正好遇上一辆开往鲁国的“公共汽车”(传车,送信和送官人用的),赶紧搭车上去,回了曲阜老窝。齐国人一刻不停,也追来了,传话给鲁庄公说:“您必须杀死你所窝藏的齐国公子纠,以免这家伙再回国夺位。”鲁庄公新败之余,觉得为外人玩命不值得,就杀了公子纠,以息齐桓公之怒。按照当时士为知己者死——也就是为主子死的原则,公子纠的党徒管仲应该当即自杀。事实上,管仲的同僚“召忽”就是毫不犹豫地这么干的,召忽发了一通忠臣不事二主的感慨,自杀殉主。但管仲是商人出身,不理睬这一套。商人比较能变通,他想厚着脸皮活下去。这也是他后来被人诟病的一点。管仲不但没有殉自己的主子,甚至去侍奉主子的仇人齐桓公(公子小白),这当然不容于后来忠孝的儒家。

管仲当了俘虏,被带到鲁庄公面前。管仲从前当过兵,扛过枪,下过海,经过商,是个有办法的人,在诸侯之中已小有名气,于是鲁庄公的大臣们建议留下管仲辅佐鲁国,发展鲁国商品经济。

“但是这样就违逆了齐国呀,”鲁庄公说,“齐国那边等着要人呢!”

“那就杀了管仲,以免为别国所用。”大臣说。

齐国使者马上拦住:“不许杀,管仲射过我们主公一箭,主公恨之入骨,非亲手射他一百零八箭不可。”

于是,鲁庄公按照中庸哲学理论,选择了事后证明最为愚蠢的办法,不杀管仲也不留管仲,把他引渡回齐国处理(最后为了齐国所用)。

木笼囚车里的战犯管仲一路颠簸着,向北方走去。他最担心的事是鲁庄公一旦后悔,派人追杀上来,那就只有坐等领死了。管仲于是运用心理学知识,亲自作词作曲,编了首歌教给押送他的士兵们唱。大家前头唱后头和,脚下生风,不觉得疲劳了,走得贼快(像贼那么快)。

管仲站在木笼车里,唱着歌,脑袋从笼子顶上的窟窿里探出来,看着外边自由的世界,蝴蝶在飞舞。这是我的一种遐想。其实这是错误的。以这种姿势站着,脚一软,脖子上就吃紧,卡在洞里,到不了齐国就得站死。

管仲应该是坐在木笼囚车里。

囚车外面正是残秋天气。声势浩大的秋天,占据了山东原野。管仲的命运就像白云,写在天空的字里行间。也许他会有美梦成真的意外境界,但那何其柔弱,不堪被言辞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