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缚·卫青传》第04章 谁家小五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一日一日,一年一年我确定了,我不再是我。我真的转世重生了。

我却混淆了,为什么我以为的千秋后世却变成了远在大清朝千年多之前的刘氏汉 朝。

一个轮回,我却做了我最不可能成为的“古人”。

还真是奇特呵!

咬着手臂,会痛。

扯住头发,会痛。

身上出现了伤痕,也会痛。

证明了,这不可思议的真实存在。

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终究习惯了,这方兴未艾、这蛮夷初褪的大汉。

“五儿,你去你爹身边吧,他好歹是个做官的,缺不了吃穿,你在他身边比在娘 这要好!”

——那个人,我该称为娘亲却从未叫过的人对我说着。

我说:“好。”

那个人曾发誓不再与负了她的那个薄情男子有任何纠葛,说过即使咬碎了牙也要 将我养大成人。可是,再认真的誓言也抵不过生活的苦困潦倒,现实的残酷无奈。

“不要叫我大娘,你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和我们郑家有什么关系?”

——我没反驳她,我用了最简单却又最有效的方式:滴血认亲,证明了我是这个 叫郑季的男人的亲生骨肉。

最终,我如我娘所愿般的留下了。我却不再叫那个看起来异常凶悍彪炳的女人为 “大娘”,我也不会叫站在角落里那个似乎在畏缩颤抖的男子为“爹爹”,我叫他们 “夫人”、“老爷”。我亦不姓“郑”。无名无姓,习惯了别人高兴时叫我“五儿”, 也习惯了别人不高兴时叫我“小杂种”。

月移花改影,风动竹生声。一个轮回转动,一切果真都不一样了。

想当初,哪件衣服不缀着珍珠翠玉、哪块衣料不是名贵非常、哪件佩饰不是稀奇 罕见、连用的器皿又有哪件不是金银宝玉?福临说我奢侈,我不以为然,天下最尊贵 的人当然要用最好的物件,我爱它们,我喜欢它们,又为什么不用?

想当初,哪件事情用得上自己去做?别人服侍的稍不趁我意我便肆意地辱骂;哪 次用膳不是珍馐佳肴,又有哪个人不是主子、娘娘谦卑恭敬地叫。

如今可好,称不上衣不蔽体,却还总是食不裹腹。

炊麦饭,忆莼羹。搜肠茗叶,适口香粳。

佛家说因果报应,这又算不算是?

“羊啊羊,你们若是被我烤了来吃,会不会感激我让你们提早轮回,免受这人世 之苦?”

我问,对着这群不会说话、不会给我答案的畜生们发问。

也许它们会感激我,也许它们都不同意,那又如何?它们不在我的顾忌范围之内。

只是,若是挨打,会很痛很痛。而且,还会饿上好几天没有一口吃的。

那种滋味很不好受。

尝试过一次可以称做是“无知”、尝试过两次可以称做是“勇敢”、尝试了三次、 四次可以称做“冥顽不灵”、再尝试下去的人只能称做是“傻瓜”了。

我不是傻瓜,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学会了两个字:妥协。

富侮贫,贵侮贱,强侮弱,恶侮善,壮侮老,勇侮懦,邪侮正,众侮寡,早已是 世之常情,人之通患。

我的贫与弱、贱与寡,不被人欺负似乎都对不起天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若再不懂,我连命都可能会没有。

惟逆来而顺受,满天下而无怨。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前一世里,出生后我就没了娘,可是有爹疼我,他给我最好的,他宠我也是无限 制的。这一世里,我有爹有娘,却更像个遗孤,没有爹疼,娘也不收留我。孤单的可 怜。

可是,福临,你知道吗?我不痛,真的不痛。

只要能离你远远的,只要不再见到你。即使我是孤儿也好,我是奴隶也罢,做男 做女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