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天皇投降内幕》大日本帝国的终止符


2月11日,是日本的纪元节。

至少战败的第二年即昭和21年,是过了纪元节的,以后就改为建国纪念日了。 根据总司令部的命令禁止挂国旗,但在全国各学校,象往常一样进行了庆祝。

2月9日,文部省指示可像往年一样举行纪元节仪式,也可唱《纪元节之歌》。 这歌的第一句是“高千穗高耸云间”。但给各学校的指示说,“第三、第四段歌词 尚有讨论之余地”,令人感到含混不清。

这一年正是纪元(即从神武天皇即位之纪元前660年算起——译者注)2606年。 全国各学校举行了纪元节仪式,奉读了明治天皇的教育敕语。但校长和教师对纪元 节的意义如何讲解,都感到不知所措,从去年起,学校已经没有历史教科书了。

东京帝国大学正在安田礼堂举行纪元节仪式,南原繁总长面对挤满礼堂的学生 们讲演。他说:“今夭也许不是2606年,或者说也许不是建国日。但是,我们重视 的既不是纪元2606年这件事,也不是神话,而是神话和历史中所包含的意义。几乎 所有人类没有不回顾自己的发展路程的。”

两天前(文部省为纪元节发出通知之日)外电说,“天皇的坐骑‘初霜’”在 哥伦比亚电影上。与哈尔兹提督共同演出,并登在报纸上。“初霜”是去年被占领 军一个尉官帝回美国的。

在皇宫的宫中三殿,天皇于9时半身换黄栌染御袍,头戴御立缨,以认真的面 孔前往贤所参拜。

纪元节是纪念神武天皇在大和的原宫即位的日子,即纪元元年正月初一。明治 以来改用阳历,定为2月11日,这是宫中重大的祭日,若在往年,允许参拜到午后 3时半,从总理大臣、文武高官到有爵位的和受优待的都威仪堂堂前来参拜。去年 1l月,总司令部命令禁止以神道为国教,参拜者已限为皇族和宫内官僚。在天皇亲 拜后,要招待参拜者,在宫中举行庆祝宴会。现在,这个宴会也被取消了。

夭皇进入贤所叩拜祈祷,他在向皇祖皇灵祈求什么呢?这天是阴天,很凉。门 外的侍人也俯伏地面,两手将草薙剑举在后头部。他身上几乎被冻透了。从里边传 来天皇读祝词的声音。

天皇走出来,经走廊又去皇灵殿和神殿参拜。之后,在绫绮殿换上天皇服,乘 坐在宫中三殿外边路上停放的奔驰骄车。在门旁的卫兵岗楼里,身穿黑制服的贤所 卫兵举枪致敬。

到了晚上,天皇又走出吹上御苑的御文库、和早晨一样换上衣冠束带,到南侧 的宫中三殿参拜皇灵殿。在纪元节之夜,要举行神乐的仪式。在天皇离去后,神乐 要演奏到半夜12时以后。这期间,天皇和皇后回到住处也不能就寝。

停战后,宫中的祭祀和战前一样继续进行(如今祭祀已成为皇室的私事,但仍 进行)。天皇从元旦的四方拜起,一年二十四回,直到除夕,到宫中三殿或在宫里 自行祭祀。其它的日子由侍从代表天皇,每天清晨到宫中三殿代拜。

宫中的祭祀如此频繁复杂,是起于明治时代。明治新政府实行王政复古,将皇 室作为权力和权威的源泉。为了向原来的武将政权“幕府”强调朝廷的政治权威, 复活了古律令时代太政大臣、右大臣、左大臣等官制(相当于正副宰相——译者注), 建成了新的天皇制国家。明治维新是“欧化的时代”,也是“复古的时代”。

明治新政府砚定以神道为国家的宗教,在全国废佛毁释(1868年发布神佛分离 令,引起神让佛寺之争,使寺院、佛具、经文遭到毁坏——译者注)。同时在宫中 整顿祭祀,使之复杂化。明确了天皇是全国最高司祭的地位。在宫中也增加了许多 大祭、小祭。

说起来,四方拜是宽平2年以前由字多天皇开始实行,迄今已有一千多年。在 春分那一天举行的春季皇灵祭可追溯到更久远一些,从纪元节祭到1月3日的元始 祭(天孙降临,天皇在位之元始——译者注)、神武天皇祭、祈年祭(祈祷丰收— —译者注)和每月旬祭,都几乎是明治时代新规定的,或长期中断后又恢复的。

在此次纪元节,天皇向仁科芳雄博士、岩彼书店的岩波茂雄总经理等六人授予 了文化勋章。此外,向民间七百三十七个社会事业团体下赐了奖励金。这时候,还 根据天皇的“指示”向下颁发着勋章。所有这些都是皇室为适应日本成为“新的文 明国家、和平国家”而进行的努力。

天皇还在对自己是否被强迫退位,而深为不安。

还是1月份的事情。总司令部对参与军国主义或侵略战争的责任者、旧军人, 发下广泛地开除公职的指令。这时,天皇看到藤田侍从长呈上指令的译文说:“很 严厉,也很残酷,他们都是为国家工作的呀!这等于是让我退位吧!”

藤田回答说:“不会有那样的事。”天皇又说,“麦克阿瑟将军是怎么想的, 让币原去问问吧?”

藤田回答说,如果让币原首相向麦克阿瑟将军问退位的问题,回答只剩下“是” 和“否”了。由我方追问是不高明的。

同时,天皇又问占领何时结束,到那时候日本就将恢复主权了。

这期间前来拜谒天皇的币原说:“美国不会在日本永远实行占领政治,还请忍 耐一下”。并且,总司令部已指令币原内阁修改宪法,政府已准备了一个与明治宪 法出入不大的修改草案。

对天皇负有战争责任的言论,不仅是联合国,就是国内的共产党也猛烈攻击天 皇为“战犯”。此外.在保守派的有识之士中间,也有这样的窃窃私语。近卫在遗 书里也说,由于天皇优柔寡断而招来战祸。这已被天皇看过。

天皇显得很苦闷。纪元节前后的一天,藤田为晋谒来到御文库的政务室。天皇 沉默片刻,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藤田感到很紧张。天皇说:“坐下吧!”

藤田坐到椅子上。日后他回忆说,天皇前后摇动着身子,平常总是朗朗大声说 话,这回却小声他说:“不用说,不应该有战争。我曾想尽办法避开这场战争,该 做的事我都做了。但终于未见效果,仍卷人了战争的漩涡,真是遗憾。”

御文库里虽然通着暖气,但因供给不足,屋里很冷。天皇的桌旁放有小火盆, 里边的炭正冒着红火。

“藤田,关于这场战争,最近有人说是因为我要停下来才得以结束这场战争的。 他们说,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开战前不把它阻止住呢?诚然,这话好像有道理,其 实不是那么回事。”

六十九岁的老侍从长在纹丝不动地洗耳恭听。

“谁都知道,我们国家有严肃的宪法,我必须按照宪法的规定行事……根据这 个宪法,在国务上有委与权限,即负有责任的各国务大臣。在宪法明定的各国务大 臣的责任范围内,是不容许以我的意志随便发话、干涉和掣肘的。”

已经是傍晚时分,冬天的夕阳照人,在桌上反射。

“所以,宪法上的责任者提出好的建议,制定的政策,按规定提出,然后由我 裁可。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我满意不满意,只能裁可而别无他策。这和专制国家不 同,是立宪国家的君主,我没有别的办法呀!”

天皇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谈了三十多分钟,最后还说,“结束战争和开战时的情 况是不同的”。在战争派和主和派对立之时,铃木贯太郎首相曾问我倾向哪一方, 那时我想,“空袭严重,加上原子弹落下,再勉强打下去,将使皇国灭亡”。

天皇辩解战争责任问题这是第二次。去年9月和木户内大臣曾谈过自己的心里 话。

纪元节之后过了两天,在麻布的外相官邸,日本方面和总司令部方面就政府的 宪法修改草案召开了联席会。经政府修改的草案,已提交给总司令部。

这一天是个晴天,特别暖和。在院子里放着桌椅,吉田外相和修改宪法的主务 大臣松本国务相正在等候。总司令部的惠托尼准将和凯德斯大校带领两名佐官来到 这里,惠托尼是民政局长,凯德斯是局次长。

惠托尼人座后开口说。

“最高司令官说,你们前些天提出的宪法修改草案,里面丝毫没有自由和民主 主义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让随行的校官向日本方面出席者分发了有二十页厚的文件。

“这是最高司令官认为能满足今天日本各项要求的原则而予以承认的,他命令 我交给你们……”

文件上打印有号码,吉田外相等每接到一份,都在收单上签了字。

文件的第一页清清楚楚地打印有英文字。从前言开始,共十一章九十二条,是 一部完整的宪法草桑。前言中有:“日本之安全和生存委诸热爱和平各国的公正和 信义”,第一条说天皇是“日本”的”象征”,其“地位”“基于民意”。往下看, 日本没有军队、没有交战权,议会是一院制,土地全部国有化。

日本方面看完草案,各个脸色苍白。惠托尼说:“在联合国,要求将天皇作为 战犯审判的压力日益增强。如果接受这部宪法草案,可以认为天皇是安泰的。”同 时还补充说:“如果日本政府拒绝这个草案,最高司令官认为也可以自己直接公告 给日本国民。”

这一瞬间、从8月15日延续到今天的大日本帝国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