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第一章 不抵抗断送了东北


人心不足蛇吞象。人们常用这句话来比喻人小野心大。人与人如此,国与国也如此。

日本国土纤小细长,犹如一条细长的蛇,它的面积为37.7748万平方公里,比中国的云南省还小;与日本国邻界的中国就像一头粗壮的大象,土地辽阔,拥有960万平方公里。蛇与象差之千里,可贪心的日本国一小撮侵略者一直窥视着这块土地,一心想着将中国吞掉,这就应验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古话。日本自1868年从明治维新开始,就把吞并中国作为“国策”,那时的日本首相田中义一给天皇上的密奏说:“惟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

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中国军队战败,日本迫使中国与其签订了《马关条约》,占领了辽东半岛,从此赖在中国不走。日本在旅顺、大连驻军1.09万人,称为关东军。一万多人的关东军吃饱了、喝足了,整日虎视眈眈,总想寻机打开一个入侵中国的缺口。中国军队在东北有37万人,且不乏精锐之师,仅沈阳附近就有5万能征善战的队伍。因此,关东军见中国的篱笆扎得太紧,兵力又十分强壮,一时无处下手,急得如狂犬吠日干瞪眼。

历史的车轮转到了1930年。

命运多舛的中国,陷入了内战之中。蒋、冯、阎、桂四大军阀为争夺地盘混战不休。战争的硝烟从南国蔓延到了北国,从北国又回到南国,继而扩大到中原。为了赢得中原大战的胜利,阎锡山邀请各方反蒋势力集会于山西太原,商讨反蒋大事。尔后,又在北京召开了扩大会议。参加这次会议的有汪精卫为首的国民党改组派军政领袖,以及西山会议派即国民党右派、南方广东粤系、广西桂系也派来了代表。他们在反蒋这面大旗下走到了一起,义愤填膺地声讨蒋介石的种种罪行,细致地研究了伐蒋战斗方案。

会后,57名将军和81名著名人物在太原通电全国,要求蒋介石下野,并拥戴阎锡山为陆海空军总司令,冯玉祥和李宗仁为副总司令。

想过把皇帝瘾的阎锡山,迫不及待地跑到北京,召开新闻记者会议,向全中国宣布,从1930年4月起,由他取代蒋介石统治中国,并发誓一天不消灭蒋介石,一天不与家人团聚。

4月1日,冯玉祥和李宗仁也分别宣誓就职。这一天,阎锡山调兵遣将,排军布阵,宣布组成讨蒋阵营:桂系为第一方面军,李宗仁担任总司令;西北军为第二方面军,鹿钟麟担任总司令;晋军为第三方面军,阎锡山兼任总司令;另一部西北军为第四方面军,石友三担任总司令。

在作战会议结束之际,阎锡山以总司令的身份沉下脸训斥道:“诸位,此次讨蒋大战意义非同一般,要把所有兵力和最好的武器拿出来,一定要同姓蒋的这个南霸天决个你死我活。这一战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是骡子是马是拉出来遛遛的时候了,看谁的招数高。”阎锡山怕人家听不懂他的话,扫一眼与会者,解释说,“什么叫破釜沉舟呢?就是孤注一掷,要与姓蒋的拼到底。这一战我初步把了脉,胜则到南京组织政府,在朱元璋的明故宫里建立统一全中国的真正国民政府。如果败了,对不起,我们则要跳黄河自尽。”阎锡山说得坚决,没给自己和大家一点余地。说罢此段誓言,他看了看李宗仁说,“怎么样,你有没有这个决心啊?”

李宗仁考虑了一下,开口言道:“恕我直言,你的这个决心是一个自残的决心,吾辈不敢苟同。”

阎锡山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李宗仁说:“失败了跳黄河,意味着真正的失败。真正有决心干一番大事业的,就从失败中总结教训,擦干净身上的污血重头再干!”

冯玉祥点点头,赞同他的话说:“李大哥说得对,失败了跳黄河,那不是便宜了姓蒋的那小子?要干一番大事业,必须有大丈夫气概,能屈能伸,曾国藩当年与太平军作战,开始不是屡战屡败?后来总结了失败的经验后,最后不是消灭了太平军吗?”

粗鲁的阎锡山一拍大腿说:“好,我同意二位的主张,来来来!”阎锡山叫勤务兵给大家拿来酒杯斟满了酒,端起酒杯说,“诸位,酒能壮胆,我们就一齐干掉它!”

蒋介石当然摸到了阎锡山的脉搏,针对阎、李、冯军南下,组成了三个集团军和两个总预备队。第一军团总指挥韩复榘率四个师,布阵于津浦线;第二军团总指挥刘峙率五个师,布阵于陇海路;第三军团总指挥何成浚率五个师,布阵在平汉路;另外,预备军团总指挥陈调元和王金珏各率三个师,摆在徐州至开封一线机动。

针尖对麦芒,1930年4月3日,中原大战爆发。双方投入总兵力达150万人,前哨战由徐州以西的砀山开始,双方在陇海线、平汉线、津浦线大规模展开。西起潼关,东至连云港,北起济南,南至浦口。方圆数百里的大战场,硝烟弥漫,炮声不绝于耳。双方拼死搏杀,直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广袤的沃野里血花飞舞,尸骨如山,血流成河。蒋与冯、阎、桂在实力上旗鼓相当,在装备上蒋介石军队还略胜一筹。起初,蒋介石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凭精良装备和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攻城略地,占领了不少城池。但战斗持续,蒋军渐感后劲不足,蒋介石这才意识到对手不可小瞧,便振作精神,认真对付。结果,由起初蒋军的小胜转成双方各有胜负,势均力敌。至8月,战事成拉锯局面。

局势骑虎难下,蒋介石想到了东北军的张学良。当时,蒋介石有兵员61.93万人,枪支47.9万支,机关枪2479挺,迫击炮1010尊,大炮586门。此外,蒋介石还拥有飞机143架。东北军拥有飞机191架。就陆军而言,东北军与蒋介石相比,屈居第二。然若以海空军相比,东北军则是蒋、冯、阎、桂的总和,独占优势。不言而喻,这时,双方打成拉锯战局面,谁能赢得张学良的支持,谁就能赢得中原大战的胜利,最终能赢得整个中国。

几乎同时,蒋介石想到的,冯、阎、桂也想到了。

有一天,蒋介石在办公室里闷闷不乐地低头踱步。一旁,夫人宋美龄看在眼里,小声问他有什么难处。蒋介石将自己的想法和盘向夫人托出:他希望借助东北军入关,击败对手。夫人是他的“参谋长”,他征询夫人如何赢得张学良的支持。

宋美龄胸有成竹,建议说:“大令,拿出我们的杀手锏——银弹战术,一定能将张学良争取过来。”宋美龄说的银弹战术,就是用大量的金钱收买需要的人。

“银弹战术!”蒋介石击掌叫好,“夫人说得对,这个战术百战百胜。”蒋介石用银弹战术,曾经收买过韩复榘。可是,刚刚一阵兴奋过后,蒋介石又皱起了双眉,为难地说,“夫人,这个主意虽好,可是,我担心张学良不吃这一套。”

“为什么?”宋美龄不解。

“夫人知道,东北土地肥得冒油,资源极为丰富,张学良银行里的袁大头、美元、法郎不比我们的少,他不缺钱花,这个银弹战术对他适合吗?”

“大令,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嫌钱多的人吗?相信我,张学良在银弹面前不会例外。再说,你是委员长,要大度一点,发给他一张委任状,叫他担任陆海空军副司令,仍让他掌管东北军。我看,张学良不是傻瓜,这种有名有利的事,他不会无动于衷的。”

蒋介石虽然犹豫,但经不住夫人一再坚持,只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表示同意。

此时,东北军少帅张学良是最吃香的人物。蒋桂战争后,桂系还在喘息养伤,西北军继蒋冯战争惨败后,又在中原大战中再次失利,真正能左右大局的只有他了。他手握重兵,如天平上的砝码,放在哪边哪边必胜,可谓左袒左胜,右袒右胜,举足轻重。各派势力都不敢小看他,想着法子争夺他。蒋介石的第一批代表方本仁、刘光到沈阳一看,阎锡山的代表和冯玉祥的代表都到了,生怕带来的100万元支票不够,发电报向蒋介石报告情况。

蒋介石将电报递给一旁的夫人,并询问良策。宋美龄考虑后说:“大令,上帝给了我们机会。前些日子,张学良坐山观虎斗,现在他却是以赌资的大小确定倒向哪一边了。我们要不惜一切,赶快加大筹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蒋介石觉得夫人言之有理,只是派谁去呢,他举棋不定。夫人拍板说:“叫吴铁城偕夫人前往。”

蒋介石诧异道:“吴铁城有半个外交家的称号,派他去合适,可是,为何要偕夫人呢?”

“你啊,你太不了解张学良的为人。”夫人自以为是地说,“张学良人称少帅,风流倜傥。他不仅抽大烟,还有不少风流韵事流传民间。叫吴铁城带着夫人前往,不正是投其所好嘛!”

“哦!”蒋介石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说,“还是夫人高明,这叫银弹、糖弹同时上,威力更大,一定可以击中要害。不过,张群有半个诸葛亮之称,叫他也去。”

吴铁城夫妇及张群临行前,蒋介石反复说明他们的使命,宋美龄还面授机宜,强调说:“三位此行,关系党国前途,务请三位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切不可大意失荆州。我有四句话:‘放眼长远,盯紧目标;谈吐高雅,注重仪表;善解人意,不愠不躁;不达目的,死不罢休。’诸位记住了吗?”她又特别叮嘱吴夫人,“为了党国的利益,你的任务是陪张学良打牌,让张学良高兴,逢场作戏,而且要演出水平。你要清楚,只要他高兴了,他的几十万大军就会归顺中央,阎锡山的晋军就会不攻而破。”

吴夫人当然明白宋美龄话中之意,心里不悦,却无可奈何,陪着微笑点头答应。蒋介石平日很少嬉笑,此时也破戒戏言:“苍蝇会盯有缝的鸡蛋,你千万不可假戏真做,不然,我们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哦。”

在座的大笑起来,吴铁城与夫人却十分尴尬。

吴铁城一行带着蒋介石的200万银行支票到了沈阳,住进了沈阳最高级的宾馆——三经路上的格陵饭店。而冯玉祥的代表只带着500元,当然住不起高级饭店,就连吃饭的费用也很拮据,哪谈得上用钱铺路打通张学良呢?吴铁城虽有三寸不烂之舌,但他懂得此行不是用舌之地。于是,到了沈阳,他暂不与张学良谈正事,而是直接约张来饭店打麻将,夫人就安排在张学良的对面,自己和张群对面而坐。

吴铁城的妻子年轻漂亮,上面不时向张学良媚眼连连,下面脱下鞋子,把脚搁在了张的脚背上,上下配合,弄得张学良异想天开。

吴铁城的牌越打越大,一夜间输掉了几千甚至几万。张学良是何等聪明人?他明白吴铁城的用意,一边洗牌,一边戏言:“你们夫妻俩配合默契,一个用钱,一个用脚,再加上张群敲着边鼓,我简直难以招架了。不过,如果你们把我逼急了,我先枪毙了吴铁城,然后把他美丽的夫人留作人质,你们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哦。”

张群缄默无言,吴夫人笑着说:“少帅,你别跟我开玩笑,你若怜香惜玉,我跟你说句正经话,蒋总司令已下令任命你为陆海空副总司令,你这不是和蒋先生同坐江山了嘛。蒋夫人还说,如果我陪你打牌你还不高兴,她将亲自出马,她将日日夜夜陪着你,一直打到你愿意出兵进关为止。到那时,你能受得住吗?你非倒在第一夫人的石榴裙下不可。我看呀,你也不必熬到那个时候,不如给我一个面子,答应了蒋先生。”说罢,脚底下的功夫更带劲了,眼睛里射出的一支支“箭”,直穿张学良心窝。

吴铁城对夫人一席话心领神会,立马将200万支票递到张学良手中说:“这是蒋委员长夫妇送给你的吸烟费用,蒋先生说了,你若进关,东北和华北都是你的,你的司令部可以住北平,中南海就是你的行宫。”

张学良用眼睛瞟了瞟吴铁城夫妇,又看了看张群,然后拿起那张支票,放在嘴边闻了闻,接着一挥手说:“好吧,这200万我收下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也是惟独的一个条件,就是等中央军收复济南后,我东北军一定进关,帮助蒋先生夫妇收拾时局!”

“一言为定!”吴铁城与张学良握手。

济南城防守严密,张学良担心东北军入关攻打济南发生重大伤亡,要蒋介石先拿下济南,为东北军入关占领济南创造条件。其用心吴铁城、张群当然心中明白。他们立即发电给蒋介石,将工作情况汇报后,蒋介石不假思索,立马下令蒋光卢部、蔡廷锴部向济南发起猛攻。阎锡山部溃不成军,连连后撤。8月15日,中央军一举占领济南。9月13日,宋美龄见张学良迟迟还不入关,要蒋介石迅速以国民政府名义拨给东北军入关开拔费2400万元。9月17日,张学良发出进军关内命令。9月18日,东北军坐火车风驰电掣般进关,千军万马大有气吞山河之势。西北军把东北军比做东北虎,听说东北虎进关,一枪不放向西撤退。东北军不费一枪一弹,占领了河北、山东,主力直逼娘子关。张学良进北京边吃着烤鸭边说:“我从未打过一枪不放的大胜仗。”

不久,张学良和夫人于凤至来到南京,拜见蒋介石夫妇。蒋介石夫妇天天宴请他俩。这次,蒋介石不再使用结拜金兰计拉拢张学良,而是要宋美龄与于凤至拜了干姐妹。历时七个月的中原大战,最终以蒋介石的胜利画上了句号。

东北军入关占领平、津地区,取得了中国近现代史上最大的一次军阀混战的胜利,从此结束了军阀混战局面,这也是张学良的东北军对现代中国社会发展的一大贡献。然而,古话说得好,祸福倚伏,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张学良及数十万东北军将士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场辉煌的远征,给中华民族播下了一颗凶险的种子,这颗毒种最终导致全中国人民陷入了血海之中。

此话怎讲?东北军精锐之师入关,关外的东三省军事力量顿时减半,防务空虚,一时间东北三省可以说成了有国无防之地,数千里边防线找不到几个兵。这一无情的现实,给一直对中国虎视眈眈的日本,提供了一个最好的机会。在东北军入关的第二天,即9月18日,日本关东军终于发动了“九·一八”事变,并迅速占领了整个东北。

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在“九·一八”事变之前,就有日本关东军入侵的征兆。而且,张学良当时就闻到了这股火药味。张学良进驻北京后,住进了顺承王府。蒋介石委任他为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他的公馆成了自然的司令部。日本人收买了他手下的大将石友三。石友三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奶便是娘,哪里能升官发财,他就往哪里去。他原为西北军将领,冯蒋大战期间,他率部到浦口炮打南京。中原大战后,西北军兵败,他不敢投蒋,选择了张学良。张学良见他能说会道,却不知他的根底,好心收留了他。日本关东军特务机关很快就掌握了石友三的特性,决定在他身上下工夫。于是,他们派人登门,送上20根金条,要石友三参与倒张活动。石友三一见金条,立马向日本特务承诺,保证在半年内消灭张学良。为了这个承诺,他将部队悄悄地拉到广东顺德,集中训练了两个月后,向全国发出讨张通电。同时,他割断了平汉路的电线,扣留来往列车,截断南北交通,部队浩浩荡荡地北上,占领了石家庄。

擅长吹牛的石友三根本不是张学良的对手,张学良从接到情报到出兵讨石,前后不到10天时间,就将石友三部队打得一败涂地。石友三损失惨重,只带出2000人,逃到了山东的沂蒙山,当上了山大王。

日本关东军特务机关惊闻石友三惨败,立即动员阎锡山出兵伐张。阎锡山不是石友三,他深知张学良非等闲之辈,摇头拒绝说:“东北虎很厉害,我甘拜下风,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日本特务并不死心,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接着炮制了“万宝山事件”和“中村事件”。

所谓“万宝山事件”,说的是发生在吉林长春县,一场中朝边境两国农民因争水发生斗殴的事件。民间发生这种纠纷是十分平常的事,然而,日本特务利用一次农民斗殴,指使日本警察开枪打死、打伤中国农民数人,还逮捕了10人。

“中村事件”是日本参谋总部派中村震太郎化装成中国农民,非法秘密进入兴安岭,进行军事侦察。在画地图时,被东北军屯垦军第三团发现,捉住并秘密杀掉了。按照国际公法,任何主权国家,完全有权处死外国间谍。但是,日本却为此向中国政府提出强烈抗议,甚至威胁说,不赔礼道歉,就出兵讨伐。

进入夏季以来,张学良患伤寒住进了北京协和医院。情报部长将“万宝山事件”和“中村事件”向张学良作了详细的报告。张学良听后,十分忧虑地说:“日本天皇同俄国沙皇一样,他们对中国张着大嘴,我们要多长一个心眼,小心对付。”

8月底的一天,司令部黄显声参谋跑来向张学良报告说:“关东军这几天正在搞进攻演习,演习的课目是进攻沈阳。”

第二天,黄显声又来报告说:“据边防部队报告,这几天日本军舰一艘接着一艘地向旅顺、大连运兵,而且还有骑兵和坦克。”

张学良显得十分紧张,他脱口说:“大事不好,难怪这几天眼皮直跳,要出大乱子了,这些日本人借机要向中国开火了!中日大战在即,可是,我的主力已经入关,怎么办?看来,我们将要成为历史的罪人了!”张学良悔不该入关助蒋打内战,可是,悔之晚矣!

东北军留在沈阳的只有步兵第七旅。张学良意识到日本人一旦挑起战端,一个步兵旅是根本敌不过对方的。他将东北的情况及自己的想法拟成电报,火速发给了蒋介石。蒋介石回电时,第七旅旅长王以哲坐着吉普车风尘仆仆地从沈阳赶到北京,一边擦着头上的汗珠,一边报告张学良说:“狗日的小日本可能要挑起事端,许多迹象表明,他们入侵中国的野心到了迫不及待的地步了,偌大一个东北,我们一个步兵旅如何对付得了?请少帅务必回师东北。今天晚上发兵还来得及,请少帅三思!”

张学良无可奈何地说:“怎么办?我给南京发了电报,蒋介石也回电了,你看看吧!”

王以哲从张学良手中接过电报,蒋介石的回电说:“无论日本军队此后如何在东北寻衅,我方应予不抵抗,力避冲突,勿见万逞一时之愤,置国家民族于不顾……”

“不抵抗!为什么不抵抗!”王以哲很不理解。

张学良摇摇头说:“算了吧,我们是吃皇粮的军人,一切听从上面的。再说,我们东北军的体制刚归顺中央,如有出格的言行,南京政府会说我们搞独立王国,闹独立。”

王以哲急得脸红脖子粗,叹息道:“唐宋元明清,历朝历代有大智若愚的战将,也有不少糊里糊涂的愚忠将军……”边说边走出了张学良的房间。

张学良以为王以哲的倔犟脾气又上来了,想劝说几句。可是,抬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摇摇头作无奈状。

王以哲回到沈阳,如实向手下几个团长作了传达。团长们听了这个消息,当然也很不理解,更不高兴,说了不少埋怨的话。可是,都是些无用的牢骚,怎能奈何得了蒋介石呢?

从9月2日起,日本兵公开举行进攻沈阳和包围东北兵工厂的军事演习。17日那天下午,两个日本兵突然闯进了第七旅的营房,爬上电线杆,将电话线剪断。值班的旅参谋长赵镇藩上前责问,指责他们为何闯进中国兵营。那两个日本兵回答得很干脆,说是演习。赵镇藩听后,轻信了他们的谎言,不再过问。

第二天,即1931年9月18日夜晚,新月如钩,繁星点点,沈阳城外一片寂静。晚上10时许,操练了一天的第七旅官兵带着疲惫进入了梦乡。这时,日本关东军河本中尉率领一伙人,以巡视铁路为名,悄悄地潜入南满铁路的柳条湖车站附近。这是一条日属铁路。他们把早已备好的42个炸药包偷偷地埋在铁路中间。他们刚埋好炸药,一列火车从远处呼啸而来,紧接着发生了连续的爆炸声,随之而来的便是铁轨、枕木被抛向空中。

这时,河本从路边跳了出来,大声地狂呼:“不得了啦,中国军人炸我们日本的铁路了。”他边喊边爬上电线杆,将随身携带着的电话机线接了上去,并向关东军指挥机关土肥原报告这一谎言。

土肥原遂将电话内容转报给旅顺关东军司令本庄繁。土肥原说:中国军人炸毁了铁路,包围了关东军虎台石守务连,现在守备连顶不住了,要紧急救援。

日本关东军通过多次演习,认为入侵的时机终于成熟。本庄繁立刻下了决心,大声命令:“干吧,一切由本人承担责任!”他命令关东军第二师团长多门二郎中将率师团主力,由辽阳向沈阳集中,攻击该地的中国军队;第二师第三旅团长谷部少将,指挥步兵第四联队、骑兵第二联队紧急备战长春,对该地区的中国军队作好攻击准备;独立守备队司令官寿连中将,率守备第一、第五大队,向沈阳进发;守备第三大队攻占营口;守备第四大队攻占凤城与安东;守备第六大队派出两个中队赶赴沈阳,归第二师团指挥。接着,本庄繁又致电驻朝鲜军司令官林铣十郎中将,通报沈阳战况与攻陷沈阳的决心,并请求派兵支援。他又要求海军第二遣外舰队司令官集中舰队主力,驶至营口海面,策应关东军的陆上行动。本庄繁将上述部署随即电告了日本军部。一切部署妥当后,本庄繁连夜亲率关东军机关、重炮兵大队及驻旅顺第三十联队,乘火车赶往沈阳。

日本关东军动了真格,就在铁路爆炸声后约五分钟时间,埋伏在第七旅北大营四周的日本兵立即发起进攻,炮弹一颗又一颗地飞进了北大营。北大营顿时火光冲天,人喊马叫,一片混乱。正在值班的赵镇藩拿起电话,向王以哲报告了这一突发情况。

东北军主力入关前,留了十几个人由参谋长荣臻负责留守。王以哲将日军动向详细向荣臻报告,并请示怎么办。因为事先蒋介石有言在先,荣臻不敢做主,他只好向北京的东北军总部请示。北京的回话说:“要慎重从事,一切听从南京政府,不许抵抗,坚决不抵抗!”

为什么不抵抗!荣臻无法理解,面对危急军情,他含泪向第七旅传达说:“不准抵抗,把枪锁进仓库里,挺着死,大家归天成仁!”

王以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电话中大声地说:“当兵的不喜欢吃素,不叫进攻,自卫总可以吧。不抵抗是做不到的,日本人冲进了营房,让我们把枪锁进仓库我做不到!”

荣臻坚持说:“做不到也要做,这是蒋委员长的命令,出了事你王以哲有十个脑袋也不管用!”

过了半小时,王以哲出现在荣臻面前,他说:“日军已冲进了北大营,弟兄们死伤无数,中校军械官也被打死了。现在到了非常时刻,是否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难道手中有枪眼睁睁地等着鬼子杀我们吗?这种怪事天下从没有发生过,我们能这样等死吗?”

荣臻还是那句话:“你回去吧,命令部队不抵抗!”

王以哲真想上前给荣臻一个耳光,但他忍住了,气愤地转身出了门,他返回的路已被日军占领,只得绕着道往回走。

王以哲刚走出不远,荣臻就接到了南京军委会的十万火急电报,电文如下:

顷准日本公使馆照会,内开:陆军省奏明天皇,准予关东军在南满铁路附属地内自动演习,届时望各军团守阵地,切勿妄动,以免误会,切切此令。军事委员会筱。

“有这种演习吗?真的是日本人说的那种演习吗?”荣臻看着电报,脑袋瓜走了神。枪声响到天亮,荣臻自言自语地说:“天亮了,他们的演习也该结束了吧!”

天亮了,日军看得更清楚了,他们穷凶极恶地向中国士兵射击,中国士兵一批一批地倒在血泊之中。日军虽然来势汹汹,但驻沈阳的只有三个中队,总共650人。东北军第七旅有1.2万余人,武器装备也精良,只要稍作反抗,650个日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然而,他们由于执行了蒋介石不抵抗的命令,手脚被束缚,一枪不能还,许多官兵白白地葬送了生命。

至9月19日中午,抚铁岭的日军赶来增援。离旅部较远的七旅六○二团团长王铁汉听到枪声,命令部队边打边向东山嘴子撤退。这时旅部通向各团的电话线中断,各团只得独自为战,六一九团、六二○团见六○二团向东山嘴子撤退,也纷纷向东山嘴子撤。但日军紧追不舍,第七旅官兵见东山嘴子地方小,地形也不利于坚守待援,便又向锦州方向撤退。

日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沈阳城,张学良的东北边防军长官公署被贴上了“大日本国关东军占领”的封条,办公桌内的文件和铁皮箱文件统统被日军抢走。辽宁省政府大门也被贴上了关东军的封条。猩红可憎的日本“膏药旗”衬着翻滚的寒云,在沈阳城高大的建筑物上飘拂。鬼子兵进入沈阳城后,疯狂地向中国人开枪,肆无忌惮地抢劫财物。一队一队的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被绳子捆绑着送往郊区枪杀,他们之中有人想挣脱绳子逃跑,但是沈阳是鬼子的天下,处处有鬼子兵来往抢劫,无力反抗的老百姓根本无法逃脱被杀戮的命运。那些送往郊区的老百姓,一到目的地,就遭到机关枪的扫射,被击中的老百姓身上起了火,他们在地上翻滚呼叫着,鬼子却惨无人性地观望着。吉林省主席兼东北边防军吉林驻军长官张作相因回锦州奔丧,由参谋长汉熙宁代理公务。21日日军进攻吉林时,汉熙宁命令部队打开城门,欢迎日军进城,日军一枪没放,占领了吉林。

沈阳、吉林沦陷的消息传到了北京,张学良这才明白关东军演习是假,入侵是真,十分气愤。他立即召集了东北军在北京的领导人,召开紧急会议,首先向大家通报了日军占领沈阳的动向。然后与大家商讨应变对策。大多数人说,只有迎头痛击,奋起反抗,才能挽救不利态势。可是,张学良的顾问顾维钧说,这事牵涉面很大,涉及国际斗争,起初就向南京政府报告过,现在还是向南京政府请示方针为妥。他建议立即向南京政府发电报,要求国民政府向国际联盟提出抗议,呼吁国联出面处理这一局势。

最后,张学良总结大家意见时说:“顾维钧先生的建议很好,我加一条,请求南京政府准许我们抗击日军,现在反击还来得及。”

大家同意他的意见,异口同声说:“对,亡羊补牢,来得及!”

会后,张学良亲自拟了电报,发给蒋介石。可是,令他们失望的是,回电的内容依然是:“避免时局恶化,坚持不抵抗。”

东北军官兵得知蒋介石不许抵抗,个个义愤填膺,骂声连天。张学良这时还沉迷在对蒋介石的信任中,他耐心地向大家解释说:“弟兄们,你们爱东北,我呢,我爱中国,更爱东北,因为我的祖宗庐墓均在东北。一旦失去东北,我永远不安,但我实不愿以他人的生命财产作我个人的牺牲品,而且也不愿以多年相随,屡其患难部属的生命,博我一人民族英雄的头衔。这次日本来犯,其势甚猛,我们必须以全国之力赴之,始能与它周旋。如能全国抗战,东北军在最前沿是义不容辞的。”

显然,张学良的劝说苍白无力,难以平静骚动的军心。但他除了多次重复这些话以外,别无他法。

日本制造“九·一八”事端,全国民众沸腾,蒋介石再也坐不住了。他在黄埔路官邸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应付策略。张学良原先的澳大利亚籍私人顾问端纳,自张学良归顺南京政府后,被蒋介石请来当私人顾问了。蒋介石一向迷信洋人,他把端纳视为贴身“军机大臣”,有什么疑难问题必请教于他。端纳也好为人师,只要蒋介石向他提出问题,不管自己懂不懂,总是滔滔不绝。今天,蒋介石刚说完会议议题,他便眉飞色舞地说开了:“我大半生都在研究日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是半个日本人。”他越说声音越大,“日本自明治维新以后,在政治、经济上推行改革,改革浪潮一浪推一浪,他们的钢铁数量和质量已名列世界前茅,军队数量和质量也名列前茅。他们的天皇政府管不住军人,军人做梦都想打仗升官,以显示自己的才气。关东军是日军之精锐,他们一个关东军士兵能打败我们东北军十个甚至百人。我可以断定,张学良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对手。东北军的任何抵抗都是无效的,甚至举全国之武力都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你们想试试的话,我想肯定会碰得头破血流。”说到最后,他建议发电报向国际联盟求援,同时请求美国政府行使九国公约,制止日本扩张政策。

在场的人都迷信这位洋顾问,对他的发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敢说个“不”字。

蒋介石原先的一点反抗精神没有了,接着端纳的话说:“诸位,顾问的话是至理名言,我曾留学日本,对日本军人素质略知一二。我们现在只能以静观动,要保持高度的耐心,等待国联做出公正裁决。现在必须上下一致,先以公理对强权,以和平对野蛮,忍痛含悲,暂取逆来顺受态度,以待国联公理之判断。”

何应钦插话补充说:“这件事我们不能感情用事,比如球场上发生争执,如果一方犯规,解决的办法只有听从裁决。”

何应钦的比喻不伦不类,引起会场上一阵骚动,蒋介石挥挥手说:“我们静候国联的回音,散会!”

恰巧,国联正在日内瓦召开第12届大会,中国代表施肇基接到外交部发来的电报,便将日军入侵东北的情况向会议作了报告。国联理事会根据中国的呼吁,9月30日下午,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求日本军队从中国东北撤回,撤回南满铁路沿线。日本也是常任理事国,国联怕得罪日本,决议的后部分说,日本根本“无领土野心”。

蒋介石把中国的命运寄托在国联,而国联是个松散的软弱无能的国际组织,日本根本不听国联的决议。关东军司令本庄繁看到报纸上刊登国联的决议,哈哈大笑说:“国联是个什么东西?它既不是我的父母,也不是我的上级,国联决议只能当我的手纸,我马上用它来擦屁股。”

“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占领辽宁、吉林,继续向黑龙江疯狂进攻,胜利了的日军发着淫威,像追杀兔子一样,追杀着中国人。

关东军轻取辽宁后,本庄繁向日本陆军部建议:占领辽宁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下一步要想占领全中国,必须先占领黑龙江。巩固了整个东北,才能南下。

陆军部当天回电:同意先北后南方案。

本庄繁拿着回电,对同僚们哈哈大笑说:“这就是我占领东北和占领全中国的通行证。”

他指着地图说,“黑龙江省会齐齐哈尔地处松辽平原,中东路、洮昂路在此交会,向东、向西、向左、向右都方便,我们占领了这个地方,能守能攻,必将战无不胜。”

司令部参谋坂垣手指地图上的洮昂地名说:“洮辽镇守使张海鹏是我的酒肉朋友,他在酒席上多次托我替他找个日本姑娘当老婆,还说这事如能办成,他什么话都听我的。现在,正是利用他为皇军服务的好时机。”

本庄繁对坂垣说:“你立即发个电报给他,就说日本姑娘过几天就送到,要他即刻宣布独立,投靠皇军,为皇军进攻黑龙江打先锋。”

洮辽镇守使是明清时期的地方武装编制,掌握着相当于一个团的兵力。张海鹏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他平时对自己这个镇守使职务就很不满意,接到坂垣的电报,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口气喝了半碗白酒,仰脸吼叫着:“日本人来了,我的苦日子熬到头了,我马上要升官发财了,我有日本老婆了。”

张海鹏宣布独立后,派八个人到沈阳关东军司令部向本庄繁递送了“独立宣言”,并请求日本人接管洮辽。

“九·一八”事变以后,随着日军侵略的扩张,事态渐明,张学良才认清了日本人的野心,反思自己的过错,悔不该传达蒋介石的不抵抗命令,责备自己应变能力差,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将功补过。当他听到张海鹏叛变投敌的消息后,十分气愤。决心设法制止张海鹏的行为,组织力量在嫩江构筑工事,阻挡日军北上。他命令黑河警备司令马占山代理黑龙江省主席兼总指挥,招兵买马,扩大武装,任命谢珂为副总指挥兼参谋长。

马占山没到任前,谢珂主动拉起队伍,赶到嫩江大桥,构筑北岸防御工事。东北军骑兵团在“九·一八”事变中打散了一部分,也到这里向谢珂请战。

10月16日拂晓,张海鹏打着太阳旗北上,他的部队前锋刚踏上江桥南端,就遭到北岸猛烈炮火的痛击,倒下一大片,幸存的抱头窜逃。张海鹏又组织一次冲锋,一到桥边,同样遭到炮火的杀伤,残兵败将抬着伤兵,跌跌撞撞地向后逃。张海鹏举着明晃晃的大刀督战,不许士兵们后退。士兵们只好丢下伤兵向前冲,在如雨的子弹中一个个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桥南端堆满了尸体。为了防止敌人北上,谢珂下令炸毁江桥三孔。

接到命令的马占山,深感形势的严峻、责任的重大、使命的沉重。他想到自己是一名军人,国难当头,要迎头而上,便带着一个团,日夜兼程北上。19日赶到哈尔滨,继乘火车到达齐齐哈尔,21日通电全国宣誓就职。号召全省民众团结起来,武装抗敌。他刚组织好队伍,正准备上前线指挥作战,驻齐齐哈尔的日本领事清水正一就来到了他的司令部,对他说:“洮昂铁路是日本满铁投资的,借贷关系尚未完结。目前正处北满农产品运输季节,嫩江大桥被破坏,给满铁带来了极大损失,你必须命令守桥部队后撤,以便满铁工人修复江桥。”

马占山知道来者不善,回答说:“满铁对洮昂铁路仅为借贷关系,债权人不能代借贷人修路。况且,洮昂路并非黑龙江所属,亦不能代为承认由满铁修建。可由黑龙江省通知洮昂路自行修理。”他严肃地说,“大桥是人民的,我们有权保护,决不后退!”

马占山拒绝后退,惹恼了清水正一,他顿时拉下了脸,吼叫道:“我代表关东军向你发出通牒,限你的部队在24小时内撤出大桥,不然,后果咎由自取!”

马占山不由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大声地说:“你们好战,我们迎战!请你记住,这里不是日本,是在我中国的土地上,你猖狂之时,就是你灭顶之灾之日!”

清水正一悻悻离开。第二天,他派人送来了最后通牒:如不退兵,关东军就不客气了。

马占山将这个通牒撕了个粉碎,立即举行作战会议。他在会议上说:“敌人来进攻,就消灭它。我们越大胆,敌人越害怕。相反,你越害怕,它就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关键是第一仗一定要打胜!”

会议结束,马占山带着司令部来到了江桥开设指挥所。他对2000名将士说:“现在我们是同日本人打仗,是为四万万同胞争人格,为中华民族争光荣,我们立志保国,战至一兵一卒,也要坚持到底!”

11日拂晓,3000名鬼子开始发起进攻,马占山率部奋力反击,将敌人击退了。下午,敌人不甘心失败,集中了4000兵力,再次强攻。马占山讲究兵法,不与敌人硬拼,来个虚虚实实,命令部队潜伏在江岸边的蒿草丛中待机。敌人见桥上无人防守,怕中埋伏,不敢从桥上进攻,便改为乘船偷渡。当日军的120艘船好不容易划到对岸时,突遭猛烈炮火打击,120艘船统统被炸沉,敌人淹死一大批,只有小部分敌人回到南岸。日军进攻吃了大亏,只得后撤60里休整。

国内报纸纷纷报道马占山指挥的江桥之战,说马占山打响了抗战第一枪。上海音乐家集会,为马占山谱写了《马家军之歌》。上海和广州、武汉还出现了以马占山名字作商标的香烟、糖果、奶粉等。一时间,马占山成了全中国人民心目中的抗日英雄。

休战期间,马占山估计敌人不会轻易服输,还会卷土重来。他一边重新部署战斗,一边致电南京政府,请求派兵增援。半个月之内,发出了25份求援电报,却如泥牛入海,不见一个回音。马占山对官兵们说:“南京政府对我们的请求保持沉默,这虽然是坏事,可是也是好事,政府的沉默能激怒我们,我们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其实,蒋介石的心思不在东北,他在南昌一次高级将领的会议上说:“中国亡于帝国主义,我们仍能当亡国奴,尚可苟延残喘;若亡于共产党,则纵肯为奴隶亦不可得。”

由于马占山得不到南京政府的支持,从11月12日至18日,敌人发动了数十次进攻,敌人援兵一增再增,马占山的部队却得不到补充,一再消耗,连连失利,许多战士几天吃不上一顿饭。马占山决定退出齐齐哈尔。市民听到这一消息,纷纷来到司令部门口,跪在马占山的面前失声痛哭,他们求道:“马将军,你们不能走啊,你们一走,敌人就会拿我们当出气筒,把齐齐哈尔搞个底朝天。我们愿同马将军死在一起,不愿你们离开我们啊!”

马占山当然清楚撤退后老百姓们会遭殃,可是,他无路可走,面对老百姓的哀求,他只能含泪对大家说:“父老乡亲们,打鬼子的日子长着呢,我只要有一口气,就会同日本人干到底。但是,我们的粮饷子弹已经完了,南京政府又不支持,这仗实在打不下去了,我们只得忍痛转移阵地。”话没说完,马占山双手捂住脸,不让泪水流出来。

马占山为了让齐齐哈尔市民及时转移,指挥部队在市郊同日军血战七个小时,消灭敌人500多人,延缓了敌人占领的速度。19日早晨,日军第二师团集中80门大炮炮轰马占山阵地。砖石飞迸,烟尘滚滚,官兵损失惨重,不得不从第一道防线退到第二道防线。这时,敌人飞机来助战,轮番轰炸,涂有旭日旗的日军坦克轰隆隆地分两路,掩护步兵冲过来。

敌众我寡,马占山不得不下令向海伦撤出。

马占山撤离齐齐哈尔半个小时后,齐齐哈尔就陷入了魔掌。城楼上一挺挺乌黑的机枪,对着争相逃命的民众疯狂地扫射,逃难的人们像海潮,阵阵涌动和呼喊。随着阵阵枪声,人群一批批倒下。银行、银楼还有繁华的商场及无数的民房,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统统化为灰烬。

马占山江桥抗战虽然失败,但它虽败犹荣。在蒋介石不抵抗政策下,他能孤军守国土,其丰功伟绩将永载中华史册,可谓沙塞孤军苦战半月,开我民族抗日战争之先河。

日军占领黑龙江后,又占领吉林,回头又集中兵力猛攻锦州。日军攻击锦州的兵力达4万余人,摆出前所未有的决战阵势。此时,南京却处在一片混乱之中,蒋介石下野回到了溪口,张学良辞去了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一职,国民政府照准,改任为北平绥靖公署主任。南京政府群龙无首,新任的国民党中央执委三名常委轮流当主席。他们的精力都集中在权力之争上,无心过问东北前线战事。张学良得知日军猛攻锦州,三次发电南京,请求决策,并要求援助。直至1931年12月25日,他才接到南京政府“死守锦州”的命令,这是日本侵占东北以来,国民政府下达的第一道抵抗命令,军心、民心大振。张学良根据敌人兵力和进攻战术,要求南京政府给予增援。然而,数十封电报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张学良在没有政府援军的情况下,硬着头皮指挥将士与敌人死打硬拼。兵力过疲,死伤蔽野。面对强大的日军,在得不到中央政府支持的情况下,张学良感到不能让弟兄们作无谓牺牲,决定将驻守锦州的东北军全面撤出。此次撤退,一共动用44个火车专列,前后四个昼夜,才把部队由锦州输送到170公里外的山海关内。

当东北军的最后一批官兵离开锦州时,官兵们面向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们觉得身为军人,对不起东北的父老兄弟姐妹,悲号之声,恸撼大地。大地为之呜咽,远山为之悲悯。有个军官说:“我们这一离开,不知何年何月再返家园。”

辽阔的东北大地,从此没有了东北军。1932年1月3日凌晨,日军未遇到抵抗,占领了锦州,标志着东北三省完全被踏在日军的铁蹄之下。

流行至今的一首抗日战争歌曲,就是反映东北沦陷后,山河破碎,亲人失散,东北广大军民对日军的愤怒控诉和对抗日救亡的决心。歌词中唱道: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了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我那无尽的宝藏?
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泣别了白山黑水,
走遍了黄河长江,
流浪逃亡!
逃亡流浪!
流浪到哪年?
逃亡到何方?
我们的祖国已整个在动荡,
我们已无处流浪已无处逃亡!
谁使我们流浪?
谁使我们逃亡?
谁使我们国土沦丧?
谁使我们民族灭亡?
来来来!来来来!
我们休为自己打算,
我们休为个人逃亡,
我们应当团结一致,跑上战场,
誓死抵抗,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争取中华民族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