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第五十四回:李嗣源鞭打蟒龙盔 朱友谦反叛同州府


周德威父子战死胡柳坡,晋军慌乱相踏,晋王李存勖左突右杀却无退路。梁将牛存节催马杀来,怒喝道:“李亚子拿命来!”,牛存节挥舞合扇板门刀砍向李存勖,李存勖拔出游龙精钢剑大战十余回合,跟随牛存节左右五六员副将把李存勖围困其中,幸有李存璋拼死保驾。

李存勖危难之际,只闻有人喊道:“休伤我主!”只见大将石绍雄飞枪挑落一将,石敬瑭跟随其后率兵拦下牛存节等人。石绍雄喊道:“千岁快向北!”李存勖调转马头往北退去,贺瑰从西面率兵而来,一见李存勖往北退去,贺瑰喊道:“活捉李存勖!”李存勖见贺瑰杀来,正不知所措,只闻又有人喊道:“梁贼!认得李从珂否?”只见李从珂、史建瑭二将率一支人马杀向贺瑰。奈何两军士气正盛,兵马前呼后拥,蜂拥而上,又将李存勖等围住混战。李嗣源又率援兵来到,杀散围困晋王的梁兵。李存勖言道“兄长速为石绍雄解围。”

李嗣源对左右言道:“安重诲带兵为千岁护驾,其余人等随我来!”

单讲牛存节催马直奔石绍雄,石绍雄已杀兵八百,挑将十员,身中六伤,手中大枪都已打弯,此时牛存节挥刀劈来,一刀砍断了枪柄,第二刀斜劈胸口,将石绍雄砍下战马。

石绍雄战死,石敬塘却惊慌失措,他个毛病,势强胆大,势弱胆小,见父亲被砍落马下,吓得心惊胆丧。石绍雄雄麾下有两名贴身护卫,一个叫刘知远,沙陀族人,另一个叫郭威,字文仲,邢州人氏,两个护卫策马杀来挡住梁兵,石敬塘才乘机逃走。

石敬瑭退却不远,见李嗣源率兵来到。李嗣源问道:“你父现在何处?”

石敬瑭哭道:“家父被砍马下,恐不能救矣。”

李嗣源言道:“敬瑭随我杀回,为你父报仇!”石敬瑭又如猛虎添翼,调转马头随李嗣源又杀向牛存节。牛存节举刀来战李嗣源,未战三合,牛存节自知不是李嗣源对手,慌忙率兵退却。李嗣源驱走梁兵,见石敬瑭正跪在地上抱着石绍雄痛苦,李嗣源赶到近前,翻身下马,抱住石绍雄。石绍雄胸口豁开一尺长的口子,右胳膊已被砍断,见李嗣源赶来,石绍雄言道:“大太保,末将再不也不能替晋王收复中原了。”

李嗣源哭道:“我与绍雄情同兄弟,汝怎能弃我而去。”

石绍雄微弱言道:“大太保乃世之明主,追随太保已有十载,绍雄死而无怨,只是膝下义子,尚未立功疆场,还赖将军调教。”

李嗣源言道:“绍雄之子便是我子,嗣源之女必许配敬瑭,两家永结姻缘之好。”

“谢大太保!”石绍雄绝气而亡,石敬瑭痛苦至极,李嗣源怀抱石绍雄尸首,仰天长叹:“中原的石绍雄,沙陀的臬捩基!”正是:

沙陀勇士有威仪,英名远震臬捩基。行军渴饮刀刃血,宿营睡卧草蒺藜。
远看鸠鹰哀思舞,遥闻杜鹃泣血啼。一世英雄千载刻,万夫相争不可及。

李存勖、李从珂、史建瑭击退贺瑰休兵高丘之上,李嗣源率兵来会,只见身后士卒抬着三具尸骨,分别是周德威、周光辅、石绍雄。三人尸骨一次摆放,众人观之,无不泪流满面。

只见李存审跌跌撞撞跑来,跪在晋王面前痛泣言道:“辎重被焚,乃存审之过,请千岁降罪。”

李存勖将李存审扶起,含泪对众将士言道:“今日之败,全在孤王不听周镇远之劝,以至连累三军。”李存勖转身向阵亡三将跪倒,言道:“李嗣源拿马鞭来。”

李嗣源手握马鞭近前言道:“马鞭在此。”

李存勖言道:“存勖挥师不利,使三军受辱,当受鞭刑以谢众将士。”李嗣源闻听此言,连忙跪倒言道:“此战失利,乃是我等无能,末将万不敢鞭罚千岁,请千岁收回呈命。”众将士也跪倒劝言:“请千岁收回呈命。”

李存勖怒声言道:“若不鞭罚,先王在天之灵难安;不罚,周德威父子不足以瞑目;不罚,石绍雄将军安能长眠;不罚,不足以重振军心;不罚,岂能对得住数万将士陈尸疆场?李嗣源乃孤王兄长,辅弼重臣,当代三军行刑。”

安重诲在一旁劝道:“千岁血战梁兵,已经劳体伤神,岂能再受鞭笞?末将请千岁以盔代身,打盔为戒。”李嗣源也随声言道:“安重诲所言有理,请千岁以项上头盔代受鞭刑。”

李存勖应允,摘下蟒龙帅字盔摆于地上,令李嗣源鞭打金盔两百鞭,以示惩戒。

打盔之后,李存勖依旧跪地不起,李嗣源劝道:“千岁乃世之明主,大战未捷,千岁不可长跪于此。”正说至此,探马来报:“启禀千岁,贺瑰率败兵正在胡柳坡东南土丘之上汇集兵马。”

闻听此报,李存勖才站起身来对众人言道:“诸公以为如何处置?”

参军郭崇韬言道:“梁兵退却,尚在会合之中,当击敌于未稳,从震军心。”

“安时之言甚合我意。”李存勖言道:“令李嗣源、阎宝各带一路鸦兵,直奔土丘。孟知祥、李建及、安金全各率所部兵马合围土丘,劫杀梁兵。”众人得令,各自分兵出战。

贺瑰、牛存节被李嗣源击退,在胡柳坡东南土丘之上整合兵马。梁兵虽胜一阵,但又被李嗣源等人击退,都在土丘之上休息。猛然有人高喊:“鸦兵来矣!”梁军将士顿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等贺瑰、牛存节慌忙上马应战迎战,李嗣源部下四小虎将已冲上高坡,李从珂、石敬瑭、史建瑭、安重诲如破笼之虎,杀得梁兵人仰马翻。正是:

四小虎将踏土岗,但教梁兵哭死伤。从珂双锤冠五代,金鸡乱点史家枪。
智勇双全安重诲,将门虎子石敬瑭。斩将折桂皆奋起,老将羡慕小儿郎。

四位小将军冲散梁兵,贺瑰是文官出身,战阵之中必胜之时敢随军出战,这败军之际贺瑰却无死战之心,使夺路而逃。牛存节心想我刀砍石绍雄,李嗣源活剐了我也不解恨,也溃败而退。

梁兵撤下土坡,李建及、安金全、孟知祥各带兵马冲杀而来,又是一阵厮杀,三万梁兵已经折去两万人。贺瑰、牛存节只带一万兵马逃走,见晋兵不曾追来,天色又晚,便令士卒原地歇息。

贺瑰与牛存节刚歇住脚,只听身后喊杀大振,大将阎宝率领一支鸦兵从南面包抄而来。不等骑兵上马,阎宝率兵已杀至近前,夜色之下一阵乱杀,万余梁兵尸首遍野。贺瑰率兵几百人向南逃去,牛存节想逃,却被一将拦住,乃是幽州神枪将传人高行周,牛存节挥刀来战,不过四五个回合,高行周二马交蹬之时,一枪砸中牛存节后心窝,虽无皮肉之伤,却震坏牛存节五脏六腑,肝胆俱裂,存节口吐鲜血,卧马而逃。未过三日,牛存节暴病而死。正是:

当年神枪战铁枪,两军阵前美名扬。
血不见刃诛穷寇,惊得猛将一命亡。

贺瑰兵败而回,李存勖令李嗣源为大都督节制各路兵,校尉刘知远、郭威杀敌有功,得石敬瑭保举,晋王封其为偏将,置于石敬瑭军中。

晋军王惨烈而胜折去大部兵马,便回师魏州,一路行军颠簸,大太保李存璋愈觉旧伤复发,未过三日难以支撑,李存勖亲自探望,存璋已是奄奄一息,存璋轻声言道:“末将十岁便为先王仆童,追随二世历经百余战,相伴三十八载,末将老矣,此番是抗不过去了。”

李存勖问:“兄长有何交待,尽可讲来。”

李存璋言道:“末将生自云州,又在云州得遇先王知遇之恩,请晋王准我落叶归根。”

李存勖哭道:“孤王即令人将兄长颂往云州,待朱梁平定,我自往云州看望兄长。”李存勖遂令人将李存璋送往云州老家,李存璋回云州不久病逝于府第。正是:

出身本仆童,哗变于云州。随主征民乱,百战平群侯。
忠贞辅少主,贴身护左右。鸟尽求返乡,狐死自首丘。

李存璋走后,李存勖命夏鲁奇为护军指挥使,护卫左右,夏鲁奇,字邦杰,青州人氏。

虽说贺瑰在胡柳坡未得全胜,但大梁冀王朱友谦由西路入歧州,兵临同州。朱友谦乃朱晃养子,字德光。本姓简,朱晃赐名友谦,封为冀王。歧王李茂贞拥戴晋王李存勖助兵南下。梁帝朱友贞另朱友谦为西路诸军督招讨出兵陕州,李茂贞随派兵相抵,却遭大败。陕州失利,朱友谦率兵直逼同州。

同州守将名曰程全晖,身长八尺,面如灰土,官拜同州节度使。话说朱友谦兵临城下,程全晖城迎战。号炮三声,同州马步军出城列队,节度使程全晖摆开战阵,只见梁军阵前一员大将,岁数四十开外,瘦长脸,短须髯,头戴八叉紫金盔,身着大叶紫金甲,跨下一匹日月骦霄马 ,手中一柄镔铁门扇刀 ,此人便是冀王朱友谦。朱友谦左右二将,左边是长子朱令德,右边是次子朱令锡。

朱友谦对程全晖高声喝道:“大梁冀王朱友谦在此,来将速速献上同州,饶你全家不死。”

程全晖答道:“吾乃同州节度使程全晖,岂能降你朱梁贼党。”

朱令德队朱友谦言道:“父帅休与这灰脸贼多言,待孩儿取其首级献与麾下。”说着朱令德催马出战。程全晖问道:“来将通名。”

“大将朱令德!”朱令德催马过来,不容分说挺枪就刺,程全晖摆刀相应。二人打了五六个回合,程全晖自知不是朱令德的对手,便败退回城。

程全晖退回城中,便令紧闭城门不得出战。朱友谦命朱令德、朱令锡芬并三路从南、北、西三面围攻。梁兵连夜攻城,火弩如雨,天如白昼。同州久无战事,疏于防守,连夜攻城使守兵纷纷溃败。东门这条活路使城中将士已无决战之心,竟纷纷由东门而逃,程全晖战死城上。

同州军事重镇,民丰地博,朱友谦修书一封,飞章报捷。朱友谦占据同州本想为朱令德、朱令锡表个官职,朱友贞以为朱友谦曾是郢王党羽,便不准所奏。朱友谦便与朱令德、朱令锡商议道:“我父子在同州拼死攻城,攻城拔寨,连章奏捷。万岁缺无半点封赏。”

朱令德言道:“皆因父帅昔日与朱友珪有交情,为万岁所忌,这同州重镇岂能交予我等。父帅弱想保同州之地,除非投靠晋王。”

朱友锡也言道:“当今圣上,排挤异党,猜疑旧臣,不得人心,我父子何不另寻明主。”

朱友谦点头言道:“本帅亦有此心,我即修书晋王请求归附。”

朱友谦奖勤兵书信遣人送往魏州,晋王李存勖看了朱友谦书信,便与众人言道:“朱友谦占我同州,孤正欲讨伐,今朱友谦又来书信请求归附,诸公以为可纳否?”

阎宝言道:“我看着朱友谦乃反复小人,不如出兵讨伐。”

谋士冯道言道:“阎将军此言差矣,万万不可讨伐。”

李存勖问道:“可道有何高见?”

冯道言道:“昔日韩信占据齐国七十二城,而高祖封韩信为齐王,皆因韩信助汉则刘邦胜;韩信助楚则项羽胜。今朱友谦下书来降,必是朱友贞待他不周。而同州乃重镇,北连契丹,南临黄河,东邻晋阳,西连歧州。若朱友谦与梁兵合力,则千岁腹背受敌;若朱友谦勾结契丹,则夺我三晋之地如履平川;若千岁纳之,仍可联合歧王李茂贞,后顾无忧矣。”

李存勖大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拨云见日,令孤茅塞顿开。孤即刻草书一封,加封朱友谦为同州节度使,赐节旄。”

晋王封赏传至同州,朱友谦父子是大喜不已。梁帝朱友贞闻听此事却勃然大怒,令大将刘寻、尹皓率兵三万讨伐同州。朱友谦得知梁兵来犯,便二次修书晋王请求出兵相助。晋王李存勖名李存审委大将军率兵一万救助同州。

刘寻,密州安丘县人氏,官至镇南节度使。率领三万大军驻扎同州城下。朱友谦所部兵马不过一万余人,只是闭门坚守。刘寻问探马来报李存审率一万救兵来援同州,便令大将尹皓摔三千精兵在迎战李存审。李存审见梁兵拦住去路,便摆开阵势。当前一员大将便是尹皓,此人长得是虎背熊腰,络腮胡子紫面堂,手提一根独龙渗金棒,夸下一匹豹花马,铜盔铜甲甚是威风。

尹皓见晋军到此,高声问道:“晋军阵中,哪个是李存审?”

李存审阵前答道:“吾乃李存审也!”

尹皓言道:“原来汝就是李克用的五太保?”

李存审言道:“既然知道我父王威名,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尹皓言道:“那五太保就先胜果我手中大棒。” 尹皓说着便催马杀来,李存审挥枪相迎,两人打了不过三四个回合,尹皓便被一抢挑落马下。

李存审率兵来援杀了梁将尹皓,直逼同州城下。此时同州城内相隔数日,已是人心惶惶。刘寻驻兵围困,同州城内粮尽民饥,百姓掘草而食,军中将士苦于围困皆生归梁之心。朱令锡巡守城内,见人心背离便急忙面见朱友谦:“父帅,城内百姓疾苦难忍,军中将士又生降梁之心,如之奈何?”

朱友谦问道:“以令锡之见,当如何处置?”

朱令锡言道“晋王虽推心于我,但千里援兵难解燃眉。不如暂且归降梁帝,以解城中危机。待刘寻退兵之后,再与晋王修好。”

朱友谦言道:“晋王能容我父子,星夜急援,不负初心。且授我爵禄,助我资粮,分我衣屦,我岂能反复无常。传我将领,三军将士减餐维济,再有敢言降梁者杀无赦。”

“孩儿遵命!”朱令锡转身退去,朱友谦一人独坐帅府,是愁容满面,唯恐军中哗变。朱友谦一坐就是半日,正在为难之际,朱令德来报:“启禀父帅,晋王兵马杀至东门。”

“速点兵马,出城迎战!”朱友谦如同久旱逢甘雨,亲自披挂上马,朱令德、朱令锡各点马步军跟随其后。只闻号炮三声,同州城门大开,朱友谦率兵冲杀而出。朱友谦、李存审里应外合杀的梁兵是一败涂地,正是:

自古良臣择主侍,久盼援兵姗姗迟。峰回路转不可测,似死还生怎料知。
晋军举刀皆送鬼,梁兵梦醒已成尸。君臣推心化一统,朱梁不过等末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