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第十七卷 临济宗三(6) 南岳下十三世上


【宝峰文禅师法嗣】

【01、兜率从悦禅师】

隆兴府兜率从悦禅师,赣州熊氏子。初首众于道吾,领数衲谒云盖智和尚,智与语,未数句尽知所蕴。乃笑曰:「观首座气质不凡,奈何出言吐气如醉人邪?」

师面热汗下,曰:「愿和尚不吝慈悲。」智复与语,锥札之,师茫然,遂求入室。智曰:「曾见法昌遇和尚否?」

师曰:「曾看他语录,自了可也,不愿见之。」智曰:「曾见洞山文和尚否?」

师曰:「关西子没头脑,拖一条布裙,作尿臭气,有甚长处?」智曰:「你但向尿臭气处参取。」

师依教,即谒洞山,深领奥旨。复谒智,智曰:「见关西子后大事如何?」

师曰:「若不得和尚指示,洎乎蹉过一生。」遂礼谢。师复谒真净,后出世鹿苑。有清素者,久参慈明,寓居一室,未始与人交。师因食蜜渍荔枝,偶素过门,师呼曰:「此老人乡果也,可同食之。」

素曰:「自先师亡后,不得此食久矣。」

师曰:「先师为谁?」素曰:「慈明也。某忝执侍十三年耳。」师乃疑骇,曰:「十三年堪忍执侍之役,非得其道而何?」遂馈以余果,稍稍亲之。素问:「师所见者何人?」曰:「洞山文。」素曰:「文见何人?」

师曰:「黄龙南。」素曰:「南匾头见先师不久,法道大振如此。」师益疑骇,遂袖香诣素作礼。素起避之,曰:「吾以福薄,先师授记,不许为人。」

师益恭,素乃曰:「怜子之诚,违先师之记。子平生所得,试语我。」师具通所见。素曰:「可以入佛而不能入魔。」

师曰:「何谓也?」素曰:「岂不见古人道,末后一句,始到牢关。」如是累月,素乃印可。

仍戒之曰:「文示子者,皆正知正见。然子离文太早,不能尽其妙。吾今为子点破,使子受用得大自在。他日切勿嗣吾也。」

师后嗣真净,僧问:「提兵统将,须凭帝主虎符。领众匡徒,密佩祖师心印。如何是祖师心印?」

师曰:「满口道不得。」曰:「只这个别更有?」

师曰:「莫将支遁鹤,唤作右军鹅。」问:「如何是兜率境?」

师曰:「一水挼蓝色,千峰削玉青。」曰:「如何是境中人?」

师曰:「七凹八凸无人见,百手千头只自知。」

上堂:「耳目一何清,端居幽谷里。秋风入古松,秋月生寒水。衲僧于此更求真,两个猢狲垂四尾。」喝一喝。

上堂:「兜率都无辨别,却唤乌龟作鳖。不能说妙谈真,只解摇唇鼓舌,遂令天下衲僧,觑见眼中滴血,莫有翻嗔作喜、笑傲烟霞者么?」

良久曰:「笛中一曲升平乐,算得生平未解愁。」

上堂:「始见新春,又逢初夏。四时若箭,两曜如梭。不觉红颜翻成白首。直须努力,别著精神,耕取自己田园,莫犯他人苗稼。既然如是,牵犁拽杷,须是雪山白牛始得。且道鼻孔在甚么处?」良久曰:「叱!叱!」

上堂:「常居物外度清时,牛上横将竹笛吹。一曲自幽山自绿,此情不与白云知。庆快诸禅德,翻思范蠡谩泛沧波,因念陈抟空眠太华,何曾梦见?浪得高名。实未神游,闲漂野迹。既然如此,具眼衲僧,莫道龙安非他是己好!」

上堂:「无法亦无心,无心复何舍。要真尽属真,要假全归假。平地上行船,虚空里走马。九年面壁人,有口还如哑。参!」

上堂:「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起坐镇相随,语默同居止。欲识佛去处,只这语声是。诸禅德,大小傅大士,只会抱桥柱澡洗,把缆放船,印板上打将来,模子里脱将去。岂知道本色衲僧,塞除佛祖窟,打破玄妙门,跳出断常坑,不依清净界。都无一物,独奋双拳,海上横行,建家立国。有一般汉,也要向百尺竿头凝然端坐,洎乎翻身之际,舍命不得。岂不见云门大师道,知是般事,拈放一边,直须摆动精神,著些筋骨。向混沌未剖已前荐得,犹是钝汉。那堪更于他人舌头上,咂啖滋味,终无了日。诸禅客,要会么?剔起眉毛,有甚难分明。不见一毫端,风吹碧落浮云尽,月上青山玉一团。」

喝一喝,下座。一日,漕使无尽居士张公商英按部过分宁,请五院长老就云岩说法。

师最后登座,横拄杖曰:「适来诸善知识,横拈竖放,直立斜抛,换步移身,藏头露角。既于学士面前各纳败阙,未免吃兜率手中痛棒。到这里不由甘与不甘。何故?见事不平争忍得,衲僧正令自当行。」

卓拄杖,下座。室中设三语以验学者:「一曰拨草瞻风,﹝瞻,清藏本、续藏本均作「担」﹞只图见性,即今上人性在甚么处?二曰识得自性,方脱生死,眼光落地时作么生脱?三曰脱得生死,便知去处。四大分离,向甚么处去?」

元祐六年冬,浴讫集众,说偈曰:「四十有八,圣凡尽杀,不是英雄,龙安路滑。」

奄然而化,其徒遵师遗诫,欲火葬捐骨江中。得法弟子无尽居士张公遣使持祭,且曰:「老师于祖宗门下有大道力,不可使来者无所起敬。」

俾塔于龙安之乳峰,谥真寂禅师。

【02、法云杲禅师】

东京法云佛照杲禅师,自妙年游方,谒圆通玑禅师。入室次,玑举:「僧问投子:『大死底人却活时如何?』子曰:『不许夜行,投明须到。』意作么生?」

师曰:「恩大难酬。」玑大喜,遂命首众。至晚,为众秉拂。机迟而讷,众笑之。师有赧色。

次日于僧堂点茶,因触茶瓢坠地,见瓢跳,乃得应机三昧。后依真净,因读祖偈曰:「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豁然大悟,每谓人曰:「我于绍圣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悟得方寸禅。」

出住归宗,韶居净因。僧问:「达磨西来传个甚么?」

师曰:「周、秦、汉、魏。」问:「昔日僧问云门,如何是透法身句?门曰,北斗里藏身,意旨如何?」

师曰:「赤心片片。」曰:「若是学人即不然。」

师曰:「汝又作么生?」曰:「昨夜抬头看北斗,依稀却似点糖糕。」

师曰:「但念水草,余无所知。」

上堂:「西来祖意,教外别传,非大根器,不能证入。其证入者,不被文字语言所转,声色是非所迷。亦无云门临济之殊,赵州德山之异。所以唱道须明:有语中无语,无语中有语,若向这里荐得,可谓终日著衣,未尝挂一缕丝,终日吃饭,未尝咬一粒米。直是呵佛骂祖,有甚么过?虽然如是,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 轮。」喝一喝,下座。

上堂,拈拄杖曰:「归宗会斩蛇,禾山解打鼓,万象与森罗,皆从这里去。」

掷下拄杖曰:「归堂吃茶。」师以力参深到,语不入时,每示众,常举:「老僧熙宁八年,文帐在凤翔府,供申当年崩了华山四十里,压倒八十村人家。汝辈后生,茄子瓠子,几时知得?」

或问曰:「宝华玉座上,因甚么一向世谛?」

师曰:「痴人佛性,岂有二种邪?」

【03、泐潭文准禅师】

隆兴府泐潭湛堂文准禅师,兴元府梁氏子。初谒真净,净问:「近离甚处?」

师曰:「大仰。」净曰:「夏在甚处?」

师曰:「大沩。」净曰:「甚处人?」

师曰:「兴元府。」净展手曰:「我手何似佛手?」师罔措。净曰:「适来只对,一一灵明,一一天真。及乎道个我手何似佛手,便成窒碍。且道病在甚处?」

师曰:「某甲不会。」净曰:「一切见成,更教谁会?」

师当下释然。服勤十载,所往必随。绍圣三年,真净移石门,众益盛。凡衲僧扣问,﹝衲,原作「纳」,据清藏本,续藏本改。﹞

但瞑目危坐,无所示见。来学则往治蔬圃,率以为常。师谓同行恭上座曰:「老汉无意于法道乎!」一日,举杖决渠,水溅衣,忽大悟。

净诟曰:「此乃敢尔藞苴邪?」自此迹愈晦而名益著。显谟李公景直守豫章,请开法云岩。未几,移居泐潭。僧问:「教意即且置,未审如何是祖意?」

师曰:「烟村三月里,别是一家春。」问:「寒食因悲郭外春,墅田无处不伤神。林间垒垒添新冢,半是去年来哭人。这事且拈放一边,如何是道?」

师曰:「苍天!苍天!」曰:「学人特伸请问。」

师曰:「十字街头吹尺八,村酸冷酒两三巡。」问:「一法若有,毗卢堕在凡夫。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去此二途,请师一决。」

师曰:「大黄甘草。」曰:「此犹是学人疑处。」

师曰:「放待冷来看。」问:「向上一路,千圣不传,未审如何是向上一路?」

师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曰:「为甚不传?」

师曰:「家家有路透长安。」曰:「只如衲僧门下,毕竟作么生?」

师曰:「放你三十棒。」

上堂曰:「五九四十五,圣人作而万物睹。秦时𨍏轹钻头尖,汉祖殿前樊哙怒。曾闻黄鹤楼,崔颢题诗在上头:『晴川历历汉阳戍,芳草萋萋鹦鹉洲。』可知礼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蓦拈拄杖,起身云:「大众宝峰何似孔夫子?」

良久曰:「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卓拄杖,下座。

上堂,札:「久雨不晴,直得五老峰头黑云叆叇,洞庭湖里白浪滔天。云门大师忍俊不禁,向佛殿里烧香,三门头合掌,祷祝咒愿:愿黄梅石女生儿,子母团圆,少室无角铁牛,常甘水草。」

喝一喝:「有甚么交涉?」顾众曰:「不因杨得意,争见马相如?」

上堂:「混元未判,一气岑寂。不闻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秋收冬藏。正当恁么时,也好个时节。叵耐雪峰老汉,却向虚空里钉橛。辊三个木毯,直至后人构占不上,便见沩山水牯牛,一向胆大心粗;长沙大虫,到处咬人家猪狗。虽然无礼难容,而今放过一著。孝经序云:「朕闻上古,其风朴略。山前华尧民解元,且喜尊候安乐。参!」

上堂:「今朝腊月十,夜来天落雪。群峰极目高低白,绿竹青松难辨别。必是来年蚕麦熟,张公李公皆忻悦。皆忻悦,鼓腹讴歌笑不彻。把得云箫缭乱吹,依稀有如杨柳枝。又不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左之右之。」

喝曰:「禅客相逢只弹指,此心能有几人知?」

上堂:「太阳门下,日日三秋。明月堂前,时时九夏。洞山和尚,只解夜半捉乌鸡,殊不知惊起邻家睡。宝峰相席打令,告诸禅德,也好冷处著把火。咄!」

上堂:「古人道,不看经,不念佛,看经念佛是何物?自从识得转经人。」举拂子曰:「龙藏圣贤都一拂。」

以拂子拂一拂,曰:「诸禅德,正当恁么时,且道云岩土地向甚么处安身立命?」

掷下拂子,以两手握拳叩齿曰:「万灵千圣,千圣万灵。」

上堂,僧问:「教中道,若有一人,发真归源,十方虚空,悉皆消殒。未审此理如何?」师遂展掌,点指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一罗二土,三水四金,五太阳、六太阴、七计都。今日计都星入巨蟹宫。宝峰不打这鼓笛。」便下座。

上堂:「大道纵横,触事现成。云开日出,水绿山青。」

拈拄杖,卓一下,曰:「云门大师来也。说道,观音菩萨将钱买胡饼,放下手元来却是馒头。大众,云门只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宝峰即不然。」

掷下拄杖曰:「勿于中路事空王,策杖须还达本乡。昨日有人从淮南来,不得福建信,却道嘉州大像,吞却陕府铁牛。」喝一喝,曰:「是甚说话,笑倒云居土地。」

上堂:「祖师关捩子,幽隐少人知。不是悟心者,如何举似伊!」

喝一喝,曰:「是何言欤?若一向恁么,达磨一宗扫土而尽。所以大觉世尊,初悟此事,便开方便门,示真实相。普令南北东西,四维上下,郭大李二,邓四张三,同明斯事。云岩今日不免效古去也。」

击拂子曰:「方便门开也。作么生是真实相?」

良久云:「十八十九,痴人夜走。」

示众,拈拄杖曰:「衲僧家竿木随身,逢场作戏。倒把横拈,自有意思。所以昔日药山和尚问云岩曰:『闻汝解弄师子,是否?』岩曰:」『是。』山曰:『弄得几出?』岩曰:『弄得六出。』山曰:『老僧亦解弄。』岩曰:『和尚弄得几出?』山曰:『老僧祇弄得一出。』岩曰:『一即六,六即一。』山便休。大众,药山云岩钝置杀人,两父子弄一个师子﹝父子,原舛作「子父」,今据改。﹞也弄不出。若是准上座,只消得自弄。拽得来拈头作尾,拈尾作头,转两个金睛,攫几钩铁爪,吼一声直令百里内猛兽潜踪,蒲空里飞禽乱坠。准上座未弄师子,请大众高著眼,先做一个定场。」

掷下拄杖曰:「个中消息子,能有几人知?」师自浙回泐潭,谒深禅师,寻命分座。闻有悟侍者,见所掷爨余有省,诣方丈通所悟。深喝出,因丧志,自经于延寿堂厕后,出没无时,众惮之。师闻,中夜特往登溷,方脱衣,悟即提净水至。师曰:「待我脱衣,」

脱罢悟复至。未几,悟供筹子,师涤净已,召接净桶去。悟才接,师执其手问曰:「汝是悟侍者那!」悟曰:「诺。」

师曰:「是当时在知客寮,见掉火柴头,有个悟处底么?参禅学道,只要知个本命元辰下落处。汝铲地作此去就,汝在藏殿,移首座鞋,岂不是汝当时悟得底?又在知客寮移他枕子,岂不是汝当时悟得底?汝每夜在此提水度筹,岂不是汝当时悟得底?因甚么不知下落,却在这里恼乱大众。」师猛推之,索然如倒垒甓,由是无复见者。

政和五年夏,师卧病,进药者令忌毒物,师不从。有问其故,师曰:「病有自性乎?」曰:「病无自性。」

师曰:「既无自性,则毒物宁有心哉?以空纳空,吾未尝颠倒。汝辈一何昏迷!」十月二十日,更衣说偈而化。阇维得设利,晶圆光洁,睛齿数珠不坏。塔于南山之阳。

【04、慧日文雅禅师】

庐山慧日文雅禅师,受请日,僧问:「向上宗乘,乞师不吝。」

师曰:「拄杖正开封。」曰:「小出大遇也。」

师曰:「放过即不可。」便打。

【05、洞山梵言禅师】

瑞州洞山梵言禅师,太平州人也。上堂,有二僧齐出。一僧礼拜,一僧便问:「得用便用时如何?」

师曰:「伊兰作旃檀之树。」曰:「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

师曰:「甘露乃蒺梨之园。」

上堂:「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寒山子劳而无功,更有个拾得,道不识这个意,修行徒苦辛。恁么说话,自救不了。寻常拈粪箕,把扫帚,掣风掣颠,犹较些子。直饶是文殊普贤再出,若到洞山门下,一时分付与直岁。烧火底烧火,扫地底扫地,前廊后架,切忌搀匙乱箸。丰干老人更不饶舌。参退,吃茶。」

上堂:「一生二,二生三,遏捺不住,廓周沙界。德云直上妙峰,善财却入楼阁。新妇骑驴阿家牵,山青水绿。桃华红,李华白,一尘一佛土,一叶一释迦。」

乃合掌曰:「不审诸佛子,今晨改旦,季春极暄,起居轻利,安乐行否?少间专到上寮问讯,不劳久立。」

上堂:「腊月二十日,一年将欲尽。万里未归人,大众,总是他乡之客。还有返本还源者么?」击拂子曰:「门前残雪日轮消,室内红尘遣谁扫?」

【06、文殊宣能禅师】

德安府文殊宣能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灯?」

师曰:「四生无不照,一点任君看。」

上堂:「石巩箭,秘魔叉,直下会得,眼里空华。堪悲堪笑少林客,暗携只履度流沙。」

【07、寿宁善资禅师】

桂州寿宁善资禅师,上堂:「若论此事,如鸦啄铁牛,无下口处,无用心处。更向言中问觅,句下寻思,纵饶卜度将来,翻成戏论边事。殊不知本来具足,直下分明,佛及众生,纤毫不立。寻常向诸人道,凡夫具足圣人法,凡夫不知;圣人具足凡夫法,圣人不会。圣人若会,即同凡夫。凡夫若知,即是圣人。然则凡圣一致,名相互陈,不识本源,迷其真觉。所以逐境生心,徇情附物。苟能一念情忘,自然真常体露。」良久曰:「便请荐取!」

上堂:「诸方五日一参,寿宁日日升座,莫怪重说偈言,过在西来达磨。上士处处逢渠,后学时时蹉过。且道蹉过一著,落在甚么处?」举起拂子曰:「一片月生海,几家人上楼。」

【08、上封慧和禅师】

南岳祝融上封慧和禅师,上堂:「未升此座已前,尽大地人成佛已毕。更有何法可说,更有何生可利?况菩提烦恼,本自寂然。生死涅槃,犹如昨梦。门庭施设,诳呼小儿。方便门开,罗纹结角,于衲僧面前,皆成幻惑。且道衲僧有甚么长处?」

拈起拄杖曰:「孤根自有擎天势,不比寻常曲录枝。」卓拄杖,下座。

【09、五峰本禅师】

瑞州五峰净觉本禅师,僧问:「同声相应时如何?」

师曰:「鹁鸠树上啼。」曰:「同气相求时如何?」

师曰:「猛虎岩前啸。」问:「一进一退时如何?」

师曰:「脚在肚下。」曰:「如何是不动尊?」

师曰:「行住坐卧。」上堂,僧问:「宝座既升,愿闻举唱。」

师曰:「雪里梅花火里开。」曰:「莫便是为人处也无?」

师曰:「井底红尘已涨天。」

上堂:「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诸人作么生会?直下会得,不妨奇特。更或针锥,西天此土。」

上堂:「五峰家风,南北西东。要用便用,以橛钉空。咄!」

【10、太平安禅师】

永州太平安禅师,上堂:「有利无利,莫离行市。镇州萝卜极贵,庐陵米价甚贱。争似太平这里,时丰道泰,商贾骈阗。白米四文一升,萝卜一文一束。不用北头买贱,西头卖贵。自然物及四生,自然利资王化。又怎生说个佛法道理?」

良久云:「劝君不用鑴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

【11、报慈进英禅师】

潭州报慈进英禅师,僧问:「远涉长途即不问,到家一句事如何?」

师曰:「雪满长空。」曰:「此犹是时人知有。转身一路,又作么生?」师便喝。

上堂:「报慈有一公案,诸方未曾结断。幸遇改旦拈出,各请高著眼看。」遂趯下一只鞋,曰:「还知这个消息也无?达磨西归时,提携在身畔。」

上堂:「与么上来,猛虎出林。与么下去,惊蛇入草。不上不下,日轮杲杲。」喝一喝,曰:「潇湘江水碧溶溶,出门便是长安道。」

上堂,掷下拄杖,却召大众曰:「拄杖吞却祖师了也。教甚么人说禅?还有人救得也无!」喝一喝。上堂,蓦拈拄杖曰:「三世一切佛,同入这窠窟。衲僧唤作辽天鹘。」卓拄杖一下。

【12、洞山至干禅师】

瑞州洞山至干禅师,上堂:「洞山不会谈禅,不会说道,只是饥来吃饭,困来打睡。你诸人必然别有长处,试出来尽力道一句看。有么,有么?」良久曰:「睦州道底。」

【13、宝华普鉴禅师】

平江府宝华普鉴佛慈禅师,本郡周氏子。幼不茹荤,依景德寺清智下发。十七游方,初谒觉印英禅师,不契,遂扣真净之室。净举石霜虔侍者话问之,释然契悟。

作偈曰:「枯木无华几度秋,断云犹挂树梢头。自从斗折泥牛角,直至如今水逆流。」净肯之,命侍巾钵。晚徇众开法宝华,次移高峰。

上堂:「参禅别无奇特,只要当人命根断,疑情脱。千眼顿开,如大洋海底辊一轮赫日,上升天门照破四天之下。万别千差,一时明了,便能握金刚王宝剑,七纵八横,受用自在,岂不快哉!其或见谛不真,影像仿佛,寻言逐句,受人指呼,驴年得快活去。不如屏净尘缘,竖起脊梁骨,著些精彩,究教七穿八穴,百了千当,向水边林下长养圣胎,亦不枉受人天供养。然虽如是,卧云门下,有个铁门限,更须猛著气力,跳过始得。拟议之间,堕坑落堑。」

以拂子击禅床,下座。

上堂:「月圆,伏惟三世诸佛,狸奴白牯,各各起居万福。时中淡薄,无可相延,切希宽抱。老水牯牛近日亦自多病多恼,不甘水草。遇著暖日和风,当下和身便倒。教渠拽把牵犁,直是摇头摆脑。可怜万顷良田,一时变为荒草。」

【14、九峰希广禅师】

瑞州九峰希广禅师,游方日谒云盖智和尚,乃问:「兴化打克宾,意旨如何?」

智下禅床,展两手吐舌示之。师打一坐具,智曰:「此是风力所转。」又问石霜琳禅师,琳曰:「你意作么生?」师亦打一坐具。

琳曰:「好一坐具,只是不知落处。」又问真净,净曰:「你意作么生?」师复打一坐具。净曰:「他打你也打。」师于言下大悟。

净因有颂曰:「丈夫当断不自断,兴化为人彻底汉。已后从教眼自开,棒了罚钱趁出院。」后住九峰,衲子宗仰。

【15、黄檗道全禅师】

瑞州黄檗道全禅师,上堂,以拂子击禅床曰:「一槌打透无尽藏,一切珍宝吾皆有。拈来普济贫乏人,免使波吒路边走。」遂喝曰:「谁是贫乏者?」

【16、清凉慧洪禅师】

瑞州清凉慧洪觉范禅师,郡之彭氏子。年十四,父母俱亡,乃依三峰靘禅师为童子,日记数千言。览群书殆尽,靘器之。十九,试经于东京天王寺,得度。从宣秘讲成实唯识论。逾四年,弃谒真净于归宗。净迁石门,师随至。净患其深闻之弊,每举玄沙未彻之语,发其疑。凡有所对,净曰:「你又说道理邪?」

一日顿脱所疑,述偈曰:「灵云一见不再见,红白枝枝不著华。叵耐钓鱼船上客,却来平地捷鱼虾。」

净见为助喜。命掌记,未久,去谒诸老,皆蒙赏音,由是名振丛林。显谟朱公彦请开法抚州北景德。

后住清凉,示众,举首楞严如来语阿难曰:「汝应嗅此炉中旃檀,此香若复然于一铢,室罗筏城四十里内同时闻气。于意云何?此香为复生旃檀木,生于汝鼻,为生于空?阿难,若复此香生于汝鼻,称鼻所生,当从鼻出。鼻非旃檀,云何鼻中有旃檀气?称汝闻香,当于鼻入,鼻中出香,说闻非义。若生于空,空性常恒,香应常在,何藉炉中爇此枯木?若生于木,则此香质,因爇成烟。若鼻得闻,合蒙烟气,其烟腾空,未及遥远。四十里内,云何已闻?是故,当知香鼻与闻,俱无处所。即嗅与香,二处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师曰:「入此鼻观,亲证无生。」

又大智度论,问曰:「闻者云何?闻用耳根闻邪?用耳识闻邪?用意识闻邪?若耳根闻,耳根无觉识知,故不能闻。若耳识闻,耳识一念,故不能分别,不应闻。若意识闻,意识亦不能闻,何以故?先五识识五尘,然后意识识意识,不能识现在五尘,唯识过去未来五尘。若意识能识现在五尘者,盲聋人亦应识声也。何以故?意识不破故。」

师曰:「究此闻尘,则合本妙。既证无生,又合本妙。毕竟是何境界?」良久曰:「白猿已叫千岩晚,碧缕初横万字炉。」

住景德日,僧问:「南有景德,北有景德。德即不问,如何是景?」

师曰:「颈在项上。」

崇宁二年,会无尽居士张公于峡之善溪。张尝自谓得龙安悦禅师末后句,丛林畏与语,因夜话及之,曰:「可惜云庵不知此事。」

师问所以,张曰:「商英顷自金陵酒官移知豫章,过归宗见之,欲为点破。方叙悦末后句未卒,此老大怒,骂曰:『此吐血秃丁、脱空妄语,不得信。』既见其盛怒,更不欲叙之。」

师笑曰:「相公但识龙安口传末后句,而真药现前不能辨也。」张大惊,起执师手曰:「老师真有此意邪?」曰:「疑则别参。」

乃取家藏云庵顶相,展拜赞之,书以授师。其词曰:「云庵纲宗,能用能照。天鼓希声,不落凡调。冷面严眸,神光独耀。孰传其真,觌面为肖。前悦后洪,如融如肇。」

大慧处众日,尝亲依之,每叹其妙悟辩慧。建炎二年五月,示寂于同安。太尉郭公天民奏赐宝觉圆明之号。

【17、超化净禅师】

衢州超化净禅师,上堂:「声前认得,已涉廉纤。句下承当,犹为钝汉。电光石火,尚在迟疑。点著不来,横尸万里。」良久云:「有甚用处?咄!」

【18、石头怀志庵主】

南岳石头怀志庵主,婺州吴氏子。年十四,师智慧院宝偁。二十二试所习,落发,肄讲十二年,宿学敬慕。尝欲会通诸宗,正一代时教。

有禅者问曰:「杜顺乃贤首宗祖师,也谈法身?」则曰:「怀州牛吃禾,益州马腹胀。此偈合归天台何义邪?」师无对。

即出游方,晚至洞山,谒真净。问:「古人一喝不作一喝用,意旨如何?」净叱之。师趋出。净笑呼曰:「浙子斋后游山好!」

师忽领悟。久之辞去。净曰:「子所造虽逸格,惜缘不胜耳。」因识其意。自尔诸方,力命出世。师却之。庵居二十年,不与世接,士夫踵门,略不顾。

有偈曰:「万机休罢付痴憨,踪迹时容野鹿参。不脱麻衣拳作枕,几生梦在绿萝庵。」或问:「住山多年,有何旨趣?」

师曰:「山中住,独掩柴门无别趣。三个柴头品字煨,不用援毫文彩露。」崇宁改元冬,曳杖造龙安,人莫之留。

明年六月晦,问侍僧曰:「早暮?」曰:「已夕矣。」遂笑曰:「梦境相逢,我睡已觉。汝但莫负丛林,即是报佛恩德。」言讫,示寂于最乐堂。荼毗收骨,塔于乳峰之下。

【19、双溪印首座】

婺州双溪印首座,自见真净,彻证宗猷,归遁双溪。一日,偶书曰:「折脚铛儿谩自煨,饭余长是坐堆堆。一从近日生涯拙,百鸟衔华去不来。」

又以触衣碎甚,作偈曰:「不挂寸丝方免寒,何须特地袅长竿。而今落落零零也,七佛之名甚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