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定公胡安国草庵居士,字康侯。久依上封,得言外之旨。崇宁中过药山,有禅人举南泉斩猫话问公,公以偈答曰:「手握乾坤杀活机,纵横施设在临时。满堂兔马非龙象,大用堂堂总不知。」
又寄上封,有曰:「祝融峰似杜城天,万古江山在目前。须信死心元不死,夜来秋月又同圆。」
福州普贤元素禅师,建宁人也。
上堂:「兵随印转,三千里外绝烟尘。将逐符行,二六时中净裸裸;不用铁旗铁鼓,自然草偃风行。何须七纵七擒,直得无思不服。所谓大丈夫秉慧剑,般若锋兮金刚焰,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却天魔胆。正恁么时,且道主将是甚么人?」喝一喝。
上堂:「南泉道: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计,囊无系蚁之丝,厨乏聚蝇之糁。赵州道: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南头买贱,北头卖贵,点检将来,好与三十棒,且放过一著。何故?曾为宕子偏怜客,自爱贪杯惜醉人。」
上堂:「未开口时先分付,拟思量处隔千山。莫言佛法无多子,未透玄关也大难。只如玄关作么生透?」喝一喝。
福州鼓山山堂僧洵禅师,本郡阮氏子。
上堂:「黄檗手中六十棒,不会佛法的的大意,却较些子。大愚肋下筑三拳,便道黄檗佛法无多子,钝置杀人!须知有一人,大棒蓦头打,他不回头。老拳劈面槌,他亦不顾。且道是谁?」
上堂:「朔风扫地卷黄叶,门外千峰凛寒色。夜半乌龟带雪飞,石女溪边皱两眉。」卓拄杖云:「大家在这里,且道天寒人寒?」喝一喝云:「归堂去。」
福州鼓山别峰祖珍禅师,兴化林氏子。僧问:「赵州绕禅床一匝,转藏已竟,此理如何?」师曰;「画龙看头,画蛇看尾。」曰:「婆子道:比来请转全藏,为甚么秪转得半藏?此意又且如何?」
师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曰:「未审甚么处是转半藏处?」
师曰:「不是知音者,徒劳话岁寒。」
上堂:「寻牛须访迹,学道贵无心。迹在牛还在,无心道易寻。」竖起拂子曰:「这个是迹,牛在甚么处?」直饶见得头角分明,鼻孔也在法石手里。」
上堂:「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卓拄杖曰:「恁么会得十万八千,毕竟如何?桃红李白蔷薇紫,问著春风总不知。」示众云:「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欲识大道真体,不离声色言语。」
卓拄杖云:「这个是声。」竖起拄杖云:「这个是色。唤甚么作大道真体?直饶向这里见得,也是郑州出曹门。」
示众:「若论此事,如人吃饭,饱则便休。若也不饱,必有思食之心。若也过饱,又有伤心之患。到这里,作么生得恰好去。」良久云:「且归岩下宿,同看月明时。」
饶州荐福常庵择崇禅师,宁国府人也。
上堂,举:「僧问古德:『生死到来,如何免得?』德曰:『柴鸣竹爆惊人耳。』僧曰:『不会。』德曰:『家犬声狞夜不休。』」
师曰:「诸人要会么?柴鸣竹爆惊人耳,大洋海底红尘起。家犬声狞夜不休,陆地行船三万里。坚牢地神笑呵呵,须弥山王眼觑鼻。把手东行却向西,南山声应北山里。千手大悲开眼看,无量慈悲是谁底?」
良久曰:「头长脚短,少喜多嗔。」
上堂,问侍者曰:「还记得昨日因缘么?」曰:「记不得。」
复顾大众曰:「还记得么?」
众无对。竖起拂子曰:「还记得么?」良久曰:「也忘却了也。三处不成,一亦非有。诸人不会方言,露柱且莫开口。」以拂子击禅床,下座。
庆元府育王无示介谌禅师,温州张氏子。谢知事,上堂:「尺头有寸,鉴者犹稀。秤尾无星,且莫错认。若欲定古今轻重,较佛祖短长,但请于中著一只眼,果能一尺还他十寸,八两元是半斤。自然内外和平,家国无事。山僧今日,已是两手分付,汝等诸人还肯信受奉行也无?尺量刀剪遍世间,志公不是闲和尚」
上堂:「文殊智,普贤行,多年历日。德山棒,临济喝,乱世英雄。汝等诸人穿僧堂,入佛殿,还知险过铁围关么?忽然踏著释迦顶,𩕳磕著圣僧额头,不免一场祸事。」
上堂:「我若说有,你为有碍。我若说无,你为无碍。我若横说,你又跨不过。我若竖说,你又跳不出。若欲丛林平怗,大家无事,不如推倒育王。且道育王如何推得倒去?」
召大众曰:「著力!著力!」复曰:「苦哉!苦哉!育王被人推倒了也。还有路见不平,拔剑相为底么?若无,山僧不免自倒自起。」击拂子,下座。师性刚毅,莅众有古法。时以谌铁面称之。
安吉州道场普明慧琳禅师,福州人。
上堂:「有漏笊篱,无漏木杓。庭白牡丹,槛红芍药。因思九年面壁人,到头不识这一著。且道作么生是这一著?」以拄杖击禅床下座。
上堂:「一即多,多即一。毗卢顶上明如日。也无一,也无多,现成公案没淆讹。拈起旧来毡拍板,明时共唱太平歌。」
安吉州道场无传居慧禅师,本郡吴氏子。
上堂:「钟馗醉里唱凉州,小妹门前只点头。巡海夜叉相见后,大家拍手上高楼。大众若会得去,锁却天下人舌头?若会不得,将谓老僧别有奇特。」
上堂:「百尺竿头弄影戏,不唯瞒你又瞒天。自笑平生岐路上,投老归来没一钱。」
上堂,举临济示众曰:「一人在高高峰顶,无出身之路;一人在十字街头,亦无向背。且道那个在前,那个在后?」
师曰:「更有一人不在高高峰顶,亦不在十字街头,临济老汉因甚不知?」便下座。
临安府显宁松堂圆智禅师,上堂:「芦华白,蓼华红。溪边修竹碧烟笼。闲云抱幽石,玉露滴岩丛。昨夜乌龟变作鳖,今朝水牯悟圆通。咄!」
安吉州乌回唯庵良范禅师,上堂:「尘劫已前事,堂堂无背面。动静莫能该,舒卷快如电。莫道凡不知,佛也觑不见。决定在何处?合取这两片。荐不荐,更为诸人通一线。」
良久曰:「天下太平,皇风永扇。」上堂,举:「僧问赵州:『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是时人窠窟否?』州曰:『曾有人问,老僧直得五年分疏不下。』」
师召众曰:「赵州具顶门眼,向击石火里分缁素,闪电光中明纵夺。为甚么却五年分疏不下?还委悉么?易分雪里粉,难辨墨中煤。」
温州本寂灵光文观禅师,本郡叶氏子。
上堂:「过去诸如来,斯门已成就。好事不如无。现在诸菩萨,今各入圆明。好事不如无。未来修学人,当依如是住。好事不如无。还知么?除却华山陈处士,何人不带是非行?参!」
常德府德山无诤慧初禅师,静江府人也。
上堂,顾视大众曰:「见么?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在日月为晦为朔,在四时为寒为暑。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且道在衲僧分上,又作么生?一趯趯翻四大海,一拳拳倒须弥山。佛祖位中留不住,又吹渔笛汨罗湾。」
上堂:「九月二十五,聚头相共举。瞎却正法眼,拈却云门普。德山不会说禅,赢得村歌社舞。阿呵呵,逻啰哩。」遂作舞,下座。
嘉兴府报恩法常首座,开封人也。丞相薛居正之裔。
宣和七年,依长沙益阳华严元轼下发,遍依丛林。于首楞严经,深入义海。自湖湘至万年谒雪巢,机契,命掌笺翰。后首众报恩。室中唯一矮榻,余无长物。
庚子九月中,语寺僧曰:「一月后不复留此。」
十月二十一往方丈,谒饭。将晓,书渔父词于室门,就榻收足而逝。
词曰:「此事楞严尝露布,梅华雪月交光处,一笑寥寥空万古。风瓯语,迥然银汉横天宇。蝶梦南华方栩栩,斑斑谁跨丰干虎?而今忘却来时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鸿飞去。」
庐山延庆叔禅师,僧问:「多子塔前,共谈何事?」
师曰:「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弟兄?」僧礼拜,师曰:「唐兴今日失利。」
涟水军万寿梦庵普信禅师,上堂:「残雪既消尽,春风日渐多。若将时节会,佛法又如何?且道时节因缘与佛法道理,是同是别?」
良久曰:「无影树栽人不见,开华结果自馨香。」
平江府慧日默庵兴道禅师,上堂:「同云欲雪未雪,爱日似晖不晖。寒雀啾啾闹篱落,朔风冽冽舞帘帷。要会韶阳亲切句,今朝觌面为提撕。」卓拄杖,下座。
广德军光孝果敏禅师,常德桃源人也。
上堂,举南泉斩猫儿话,乃曰:「南泉提起下刀诛,六臂修罗救得无?设使两堂俱道得,也应流血满街衢。」
福州雪峰毬堂慧忠禅师,上堂:「终日忙忙,那事无妨。作么生是那事?」良久曰:「心不负人,面无惭色。」
庆元府蓬莱圆禅师,住山三十年,足不越阃,道俗尊仰之。师有偈曰:「新缝纸被烘来暖,一觉安眠到五更。闻得上方钟鼓动,又添一日在浮生。」
江州庐山圆通守慧冲真密印通慧禅师,上堂:「但知今日复明日,不觉前秋与后秋。平步坦然归故里,却乘好月过沧洲。咦!不是苦心人不知。」
隆兴府黄龙道观禅师,上堂曰:「古人道,眼色耳声,万法成办。你诸人为甚么从朝至暮,诸法不相到?」遂喝一喝,曰:「牵牛入你鼻孔,祸不入慎家之门。」
左丞范3冲居士,字致虚。由翰宛守豫章,过圆通谒旻禅师,茶罢曰:「某行将老矣。堕在金紫行中去,此事稍远。」通呼内翰,公应喏。通曰:「何远之有?」
公跃然曰:「乞师再垂指诲。」通曰:「此去洪都有四程。」公伫思,通曰:「见即便见,拟思即差。」公乃豁然有省。
枢密吴居厚居士,拥节归钟陵,谒圆通旻禅师,曰:「某顷赴省试,过此,过赵州关,因问前住讷老:『透关底事如何?』讷曰:『且去做官。』今不觉五十余年。」
旻曰:「曾明得透关底事么?」公曰:「八次经过,常存此念,然未甚脱洒在。」旻度扇与之,曰:「请使扇。」公即挥扇。
旻曰:「有甚不脱洒处?」公忽有省曰:「便请末后句?」旻乃挥扇两下。公曰:「亲切,亲切。」旻曰:「吉獠舌头三千里。」
谏议彭汝霖居士,手写观音经施圆通。通拈起曰:「这个是观音经,那个是谏议经?」公曰:「此是某亲写。」通曰:「写底是字,那个是经?」
公笑曰:「却了不得也。」通曰:「即现宰官身而为说法。」
公曰:「人人有分。」通曰:「莫谤经好!」公曰:「如何即是?」通举经示之。
公拊掌大笑曰:「嗄。」通曰:「又道了不得!」公礼拜。
中丞卢航居士,与圆通拥炉次,公问:「诸家因缘,不劳拈出。直截一句,请师指示。」通厉声揖曰:「看火!」公急拨衣,忽大悟。谢曰:「灼然!佛法无多子。」通喝曰:「放下著。」公应喏喏。
左司都贶居士,问圆通曰:「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当如何凑泊?」通曰:「全身入火聚。」
公曰:「毕竟如何晓会?」通曰:「蓦直去。」公沉吟。通曰:「可更吃茶么?」公曰:「不必。」通曰:「何不恁么会?」公契旨。
曰:「元来太近。」通曰:「十万八千。」公占偈曰:「不可思议,是大火聚。便恁么去,不离当处。」通曰:「咦!犹有这个在。」
公曰:「乞师再垂指示。」通曰:「便恁么去,铛是铁铸。」公顿首谢之。
杨州石塔宣秘礼禅师,僧问:「山河大地,与自己是同是别?」
师曰:「长亭凉夜月,多为客铺舒。」曰:「谢师答话。」
师曰:「网大难为鸟,纶稠始得鱼。」僧作舞归众。师曰:「长江为砚墨,频写断交书。」
上堂,举百丈野狐话,乃曰:「不是翻涛手,徒夸跨海鲸。由基方捻镞,枝上众猿惊。」上堂,至座前,师搊一僧上法座,僧慞惶欲走。
师遂指座曰:「这棚子,若牵一头驴上去,他亦须就上屙在。汝诸人因甚么却不肯?」以拄杖一时赶散。顾侍者曰:「险。」
峨嵋灵岩徽禅师,僧问:「文殊是七佛之师,未审谁是文殊之师?」
师曰:「金沙滩头马郎妇。」
湖南报慈淳禅师,上堂曰:「青眸一瞬,金色知归。授手而来,如王宝剑。而今开张门户,各说异端,可谓古路坦而荆棘生,法眼正而还自翳,孤负先圣,埋没己灵。且道不埋没不孤负正法眼藏如何吐露?还有吐露得底么?出来吐露看。如无,担取诗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联灯作乌回范语。﹞
临安府径山涂毒智策禅师,天台陈氏子。幼依护国僧楚光落发。十九造国清,谒寂室光,洒然有省。次谒大圆于明之万寿。圆问曰:「甚处来?」
师曰:「天台来。」曰:「见智者大师么?」
师曰:「即今亦不少。」曰:「因甚在汝脚跟下?」
师曰:「当面蹉过。」圆曰:「上人不耘而秀,不扶而直。」一日辞去,圆送之门,拊师背曰:「宝所在近,此城非实。」
师颔之,往豫章谒典牛,道由云居,风雪塞路,坐阅四十二日。午初,版声铿然,豁尔大悟。及造门,典牛独指师曰:「甚处见神见鬼来?」
师曰:「云居闻版声来。」牛曰:「是甚么?」
师曰:「打破虚空,全无柄靶。」牛曰:「向上事未在。」
师曰:「东家暗坐,西家厮骂。」牛曰:「崭然超出佛祖。他日起家,一麟足矣。」
住后,上堂,举:「教中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虽然恁么,正是捕得老鼠,打破油瓮。怀禅师道:你眼在甚么处?虽则识破释迦老子,争奈拈锝舐指。若是涂毒即不然,色见声求也不妨,百华影里绣鸳鸯。自从识得金针后,一任风吹满袖香。」
师将示寂,升座别众,嘱门人以文祭之,师危坐倾听。至尚飨,为之一笑。越两日,沐浴更衣,集众说偈曰:「四大既分飞,烟云任意归。秋天霜夜月,万里转光辉。」俄顷,泊然而逝。塔全身于东岗之麓。
成都府金绳文禅师,僧问「如何是大道之源?」师曰「黄河九曲。」曰:「如何是不犯之令?」师曰「铁蛇钻不入。」僧拟议,师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