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昭觉寺克勤佛果禅师,彭州骆氏子,世宗儒。师儿时日记千言,偶游妙寂寺,见佛书,三复怅然,如获旧物。曰:「予殆过去沙门也。」
即去家,依自省祝发,从文照通讲说,又从敏行授楞严。俄得病,濒死,叹曰:「诸佛涅槃正路不在文句中,吾欲以声求色见,宜其无以死也。」
遂弃去。至真觉胜禅师之席,胜方创臂出血,指示师曰:「此曹溪一滴也。」师矍然,良久曰:「道固如是乎?」即徒步出蜀,首谒玉泉皓,次依金銮信、大沩哲、黄龙心、东林度,佥指为法器,而晦堂称「他日临济一派属子矣。」最后见五祖,尽其机用,祖皆不诺。乃谓「祖强移换人」,出不逊语,忿然而去。
祖曰:「待你著一顿热病打时,方思量我在。」师到金山,染伤寒困极,以平日见处试之,无得力者。追绎五祖之言,乃自誓曰:「我病稍间,即归五祖。」
病痊寻归,祖一见而喜,令即参堂,便入侍者寮。方半月,会部使者解印还蜀,诣祖问道。祖曰:「提刑少年,曾读小艳诗否?有两句颇相近。频呼小玉元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
提刑应「喏喏」。祖曰:「且子细。」师适归侍立次,﹝次,原作「方」,据续藏本改。﹞问曰:「闻和尚举小艳诗,提刑会否?」祖曰:「他只认得声。」
师曰:「只要檀郎认得声。他既认得声,为甚么却不是?」祖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庭前柏树子。聋!」师忽有省,遽出,见鸡飞上栏干,鼓翅而鸣。
复自谓曰:「此岂不是声?」遂袖香入室,通所得,呈偈曰:「金鸭香销锦绣帏,笙歌丛里醉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祖曰:「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器所能造诣,吾助汝喜。」祖遍谓山中耆旧曰:「我侍者参得禅也。」由此,所至推为上首。
崇宁中还里省亲,四众迓拜。成都帅翰林郭公知章请开法六祖,更昭觉。政和间谢事,复出峡南游。时张无尽寓荆南,以道学自居,少见推许。师舣舟谒之,剧谈华严旨要。曰:「华严现量境界,理事全真,初无假法。所以即一而万,了万为一。一复一,万复万,浩然莫穷。心佛众生,一二无差别。卷舒自在,无碍圆融。此虽极则,终是无风匝匝之波。」
公于是不觉促榻。师遂问曰:「到此与祖师西来意,为同为别?」公曰:「同矣。」
师曰:「且得没交涉。」公色为之愠。师曰:「不见云门道,山河大地,无丝毫过患,犹是转句。直得不见一色,始是半提。更须知有向上全提时节。彼德山、临济,岂非全提乎?」
公乃首肯。翌日复举「事法界、理法界、至理事无碍法界。」师又问:「此可说禅乎?」公曰:「正好说禅也。」
师笑曰:「不然。正是法界量里在。盖法界量未灭,若到事事无碍法界,法界量灭,始好说禅。如何是佛?干屎橛。如何是佛?麻三斤。是故真净偈曰:『事事无碍,如意自在。手把猪头,口诵净戒。趁出淫坊,未还酒债。十字街头,解开布袋。』」公曰:「美哉之论,岂易得闻乎!」于是以师礼留居碧岩,复徙道林。枢密邓公子常奏赐紫服师号,诏住金陵蒋山,学者无地以容。敕补天宁万寿,上召见,褒宠甚渥。
建炎初,又迁金山,适驾幸维扬,入对,赐圆悟禅师,改云居。久之,复领昭觉。僧问:「云门道,须弥山,意旨如何?」
师曰:「推不向前,约不退后。」曰:「未审还有过也无?」
师曰:「坐却舌头。」问:「法不孤起,仗境方生。」提坐具曰:「这个是境,那个是法?」
师曰:「却被阇黎夺却枪。」问:「古人道,楖栗横担不顾人,直入千峰万峰去。未审那里是佗住处?」
师曰:「腾蛇缠足,露布绕身。」曰:「朝看云片片,暮听水潺潺。」
师曰:「却须截断始得。」曰:「此回不是梦,真个到庐山。」
师曰:「高著眼。」问:「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华落碧岩前。此是和尚旧时安身立命处,如何是道林境?」
师曰:「寺门高开洞庭野,殿脚插入赤沙湖。」曰:「如何是境中人?」
师曰:「僧宝人人沧海珠。」曰:「此是杜工部底,作么生是和尚底?」
师曰:「且莫乱道。」曰:「如何是夺人不夺境?」
师曰:「山僧有眼不曾见。」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
师曰:「阇黎问得自然亲。」曰:「如何是人境俱夺?」
师曰:「收。」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
师曰:「放。」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如何得透脱?」
师曰:「倚天长剑逼人寒。」曰:「只如树倒藤枯,沩山为甚么呵呵大笑?」
师曰:「爱他底,著他底。」曰:「忽被学人掀倒禅床,拗折拄杖,又作个甚么伎俩?」
师曰:「也是贼过后张弓。」问:「明历历,露堂堂,因甚么乾坤收不得?」
师曰:「金刚手里八棱棒。」曰:「忽然一唤便回,还当得活也无?」
师曰:「鹙子目连无柰何。」曰:「不落照,不落用。如何商量?」
师曰:「放下云头。」曰:「忽遇其中人时如何?」
师曰:「骑佛殿,出山门。」曰:「万象不来渠独语,教谁招手上高峰?」
师曰:「错下名言。」
上堂:「通身是眼见不及,通身是耳闻不彻,通身是口说不著,通身是心鉴不出。直饶尽大地明得,无丝毫透漏,犹在半途。据令全提,且道如何展演?域中日月纵横挂,一亘晴空万古春。」
上堂:「山头鼓浪,井底扬尘。眼听似震雷霆,耳观如张锦绣。三百六十骨节,一一现无边妙身,八万四千毛端,头头彰宝王刹海。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尔如然。苟能千眼顿开,直是十方坐断。且超然独脱一句,作么生道?试玉须经火,求珠不离泥。」
上堂:「本来无形段,那复有唇觜。特地广称扬,替他说道理。且道他是阿谁?」
上堂:「十五日已前,千牛拽不回。十五日已后,俊鹘趁不及。正当十五日,天平地平,同明同暗,大千沙界不出当处,可以含吐十虚。进一步,超越不可说香水海;退一步,坐断千里万里白云。不进不退,莫道阇黎,老僧也无开口处。」举拂子曰:「正当恁么时如何?有时拈在千峰上,划断秋云不放高。」
上堂:「十方同聚会,本来身不昧。个个学无为,顶上用钳锤。此是选佛场,深广莫能量。心空及第归,利剑不如锥。庞居士舌拄梵天,口包四海,有时将一茎草作丈六金身?有时将丈六金身作一茎草,甚是奇特。虽然如此,要且不曾动著向上关。且如何是向上关?铸印筑高坛。」
上堂:「有句无句,超宗越格。如藤倚树,银山铁壁。及至树倒藤枯,多少人失却鼻孔。直饶收拾得来,已是千里万里。只如未有恁么消息时如何,还透得么?风暖鸟声碎,日高华影重。」
上堂:「第一句荐得,祖师乞命。第二句荐得,人天胆落。第三句荐得,虎口横身。不是循途守辙。亦非革辙移途。透得则六臂三头,未透亦人间天上。且三句外一句作么生道?生涯只在丝纶上,明月扁舟泛五湖。」
示众云:「一言截断,千圣消声。一剑当头,横尸万里。所以道,有时句到意不到,有时意到句不到。句能铲意,意能铲句。意句交驰,衲僧巴鼻。若能恁么转去,青天也须吃棒。且道凭个甚么?可怜无限弄潮人,毕竟还落潮中死。」
示众云:「万仞崖头撒手,要须其人。千钧之弩发机,岂为鼷鼠?云门睦州,当面蹉过。德山临济,诳呼闾阎。自余立境立机,作窠作窟,故是灭胡种族。且独脱一句作么生道?万缘迁变浑闲事,五月山房冷似冰。」
绍兴五年八月己酉,示微恙,趺坐书偈遗众,投笔而逝。荼毗舌齿不坏,设利五色无数。塔于昭觉寺之侧,谥真觉禅师。
舒州太平慧勤佛鉴禅师,本郡汪氏子。丱岁师广教圆深,试所习得度。每以「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味之有省。乃遍参名宿,往来五祖之门有年。恚祖不为印据,与圆悟相继而去。及悟归五祖,方大彻证,而师忽至。意欲他迈,悟勉令挂搭,且曰:「某与兄相别始月余,比旧相见时如何?」
师曰:「我所疑者,此也。」遂参堂。
一日,闻祖举:「僧问赵州:『如何是和尚家风?』州曰:『老僧耳聋,高声问将来。』僧再问,州曰:『你问我家风,我却识你家风了也。』」师即大豁所疑。曰:「乞和尚指示极则。」
祖曰:「森罗及万象,一法之所印。」师展拜,祖令主翰墨。后同圆悟语话次,举「东寺问仰山,镇海明珠因缘」,至无理可伸处,圆悟征曰:「既云收得,逮索此珠,又道无言可对,无理可伸。」师不能加答。明日谓悟曰:「东寺只索一颗珠,仰山当下倾出一栲栳。」悟深肯之。乃告之曰:「老兄更宜亲近老和尚去。」
师一日造方丈,未及语,被祖诟骂,懡[mǒ]㦬而退。归寮闭门打睡,恨祖不已。悟已密知,即往扣门。师曰:「谁?」悟曰:「我。」师即开门。悟问:「你见老和尚如何?」
师曰:「我本不去,被你赚累我,遭这老汉诟骂。」悟呵呵大笑曰:「你记得前日下底语么?」
师曰:「是甚么语?」悟曰:「你又道东寺只索一颗,仰山倾出一栲栳。」师当下释然。悟遂领师同上方丈。祖才见,遽曰:「勤兄,且喜大事了毕。」
明年,命师为第一座。会太平灵源赴黄龙,其席既虚,源荐师于舒守孙鼎臣,遂命补处。五祖付法衣,师受而捧以示众曰:「昔释迦文佛,以丈六金栏袈裟,披千尺弥勒佛身。佛身不长,袈裟不短。会么?即此样,无他样。」
自是法道大播。政和初,诏住东都智海,五年乞归,得旨居蒋山。枢密邓公子常奏赐徽号椹服。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吃醋知酸,吃盐知咸。」曰:「弓折箭尽时如何?」
师曰:「一场懡[mǒ]㦬。」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
师曰:「拶破露柱。」曰:「归乡无路时如何?」
师曰:「王程有限。」曰:「前三三,后三三,又作么生?」
师曰:「六六三十六。」问;「承闻和尚亲见五祖,是否?」
师曰:「铁牛啮碎黄金草。」曰:「恁么则亲见五祖也。」
师曰:「我与你有甚冤仇?」曰:「只如达磨见武帝意旨如何?」
师曰:「胡言易辨,汉语难明。」曰:「为甚栖栖暗渡江。」﹝渡,原作「没」,据续藏本改。﹞师曰:「因风借便。」问:「如何是主中宾?」
师曰:「进前退后愁杀人。」曰:「如何是宾中主?」
师曰:「真实之言成妄语。」曰:「﹝「曰」字原无,据义补。﹞如何是宾中宾?」
师曰:「夫子游行厄在陈。」曰:「如何是主中主?」
师曰:「终日同行非伴侣。」曰:「宾主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
师曰:「大斧斫了手摩挲。」问:「即心即佛即不问,非心非佛事如何?」
师曰:「昨日有僧问,老僧不对。」曰:「未审与即心即佛相去多少?」
师曰:「近则千里万里,远则不隔丝毫。」曰:「忽被学人截断两头,归家稳坐,又作么生?」
师曰:「你家在甚么处?」曰:「大千沙界内,一个自由身。」
师曰:「未到家在,更道。」曰:「学人到这里,直得东西不辨,南北不分去也。」
师曰:「未为分外。」
上堂:「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桃华红,李华白。谁道融融只一色?燕子语,黄莺鸣。谁道关关只一声?不透祖师关捩子,空认山河作眼睛。」
上堂:「日日日西沉,日日日东上。若欲学菩提,」掷下柱杖曰:「但看此模样。五祖周祥。」
上堂:「去年今日时,红炉片雪飞。今日去年时,曹娥读夜碑。末后一句子,佛眼莫能窥。白莲峰顶上,红日绕须弥。鸟啄珊瑚树,鲸吞离水犀。太平家业在,千古袭杨歧。」
上堂,横拄杖曰:「先照后用。」竖起曰:「先用后照。」
倒转曰:「照用同时。」卓一下曰:「照用不同时。汝等诸人,被拄杖一口吞尽了也。自是你不觉,若向这里道得转身句,免见一场气闷。其或未然,老僧今日失利!」
上堂:「金乌急,玉兔速,急急流光七月十。无穷游子不归家,纵归只在门前立。门前立,把手牵伊不肯入。万里看看寸草无,残花落地无人拾。无人拾,一回雨过一回湿。」
上堂:「世尊有密语,迦叶不覆藏。」
乃曰:「你寻常说黄道黑,评品古今,岂不是密语?你寻常折旋俯仰,拈匙把箸,祗揖万福,是覆藏不覆藏?忽然瞥地去,也不可知。要会么?世尊有密语,冬到寒食一百五。迦叶不覆藏,水泄不通已露赃。灵利衲僧如会得,一重雪上一重霜。」
上堂:「十五日已前事,锦上铺花。十五日已后事,如海一沤发。正当十五日,大似一尺镜照千里之像。虽则真空绝迹,其柰海印发光。任他露柱开花,说甚佛面百丑。何故?到头霜夜月,任运落前溪。」
上堂,举:「僧问赵州:『如何是不迁义?』州以手作流水势,其僧有省。又僧问法眼:『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如何是不取于相,见于如如不动?』眼曰:『日出东方夜落西。』其僧亦有省。若也于此见得,方知道旋岚偃岳,本来常静。江河竞注,元自不流。其或未然,不免更为饶舌。天左旋,地右转。古往今来经几遍。金乌飞,玉兔走。才方出海门,又落青山后。江河波渺渺,淮济浪悠悠,直入沧溟昼夜流。」
遂高声曰:「诸禅德,还见如如不动么?」师室中以木骰子六只,面面皆书么字。僧才入,师掷曰:「会么?」僧拟不拟,师即打出。
七年九月八日,上堂:「祖师心印,状似铁牛之机。去即印住,住即印破。直饶不去不住,亦未是衲僧行履处。且作么生是衲僧行履处?待十月前后,为诸人注破。」
至后月八日,沐浴更衣,端坐,手写数书别故旧,停笔而化。阇维收灵骨设利,塔于本山。
舒州龙门清远佛眼禅师,临邛李氏子。严正寡言,十四圆具,依毗尼,究其说。因读法华经,至「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持以问讲师讲师莫能答。师叹曰:「义学名相,非所以了生死大事。」遂卷衣南游,造舒州太平演禅师法席。因丐于庐州,偶雨足跌仆地。烦懑间,闻二人交相恶骂,谏者曰:「你犹自烦恼在。」
师于言下有省。及归,凡有所问,演即曰:「我不如你,你自会得好。」或曰:「我不会,我不如你。」师愈疑,遂咨决于元礼首座。礼乃以手引师之耳,绕围炉数匝,且行且语曰:「你自会得好。」
师曰:「有冀开发,乃尔相戏耶?」礼曰:「你他后悟去,方知今日曲折耳。」
太平将迁海会,师慨然曰:「吾持钵方归,复参随往一荒院,安能究决己事耶?」遂作偈告辞,之蒋山坐夏。邂逅灵源禅师,日益厚善,从容言话间,师曰:「比见都下一尊宿语句,似有缘。」灵源曰:「演公天下第一等宗师,何故舍而事远游?所谓有缘者,盖知解之。师与公初心相应耳。」师从所勉,径趋海会,后命典谒。
适寒夜孤坐,拨炉见火一豆许,恍然自喜曰:「深深拨,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遽起阅几上传灯录,至破灶堕因缘,忽大悟。作偈曰:「刀刀林鸟啼,被衣终夜坐。拨火悟平生,穷神归破堕。事皎人自迷,曲淡谁能和?念之永不忘,门开少人过。」圆悟因诣其寮,举青林般土话验之。且谓:「古今无人出得,你如何会?」
师曰:「也有甚难。」悟曰:「只如他道,铁轮天子寰中旨意作么生?」
师曰:「我道帝释宫中放赦书。」悟退语人曰:「且喜远兄便有活人句也。」自是隐居四面大中庵,属天下一新崇宁万寿寺,舒守王公涣之命师开法,次补龙门,道望尤振。后迁和之褒禅。枢密邓公洵武奏赐师号紫衣。
上堂:「台山路上,过客全稀。破灶堂前,感恩无地。雪埋庭柏,冰锁偃溪。虽在南方火炉头,不入他家齑瓮里。看!看!腊月三十日,便是孟春犹寒。你等诸人,各须努力向前,切忌自生退屈。」
上堂,卓拄杖曰:「圆明了知,不由心念。抵死要道,堕坑落堑。毕竟如何?」乃倚拄杖,下座。
上堂:「泡幻同无碍,如何不了悟。眼里瞳人吹叫子,达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六只骰子满盆红。
大众,时人为甚么坐地看杨州,钵盂著柄新翻样,牛上骑牛笑杀人。」
上堂:「赵州不见南泉,山僧不识五祖。甜瓜彻蒂甜,苦瓠连根苦。」
上堂:「一叶落,天下春,无路寻思笑杀人。下是天,上是地,此言不入时流意。南作北,东作西。动而止,喜而悲。蛇头蝎尾一试之,猛虎口里活雀儿。是何言?归堂去。」
上堂:「千说万说,不如亲面一见。纵不说亦自分明。王子宝刀喻,众盲摸象喻,禅学中隔江招手事,望州亭相见事,迥绝无人处事,深山岩崖处事,此皆亲面而见之,不在说也。」
上堂:「苏武牧羊,辱而不屈。李陵望汉,乐以忘归。是在外国,在本国佛诸弟子中,有者双足越坑,有者聆筝起舞,有者身埋粪壤,有者呵骂河神。是习气,是妙用。至于擎叉打地,竖拂敲床。睦州一向闭门,鲁祖终年面壁。是为人,是不为人?信知一切凡夫,埋没宝藏,殊不丈夫。诸人何不摆柂张帆,抛江过岸,休更钉桩摇橹,何日到家?既作曹溪人,又是家里汉,还见家里事么?」
僧问:「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这个坏不坏?」
师曰:「黑漆桶里黄金色。」问:「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如何是道?」
师曰:「顶上八尺五。」曰:「此理如何?」
师曰:「方圆七八寸。」问:「劫火威音前,别是一壶天。御楼前射猎,不是刈茅田。」提起坐具曰;「这个唤作甚么?」
师曰:「正是刈茅田。」僧便喝,师曰:「犹作主在。」问僧:「孤灯独照时如何?」僧无对。
师代曰:「露柱证明。」师闻开静板声,乃曰:「据款结案。」
师尝题语于龙门延寿壁间曰:「佛许有病者当疗治,容有将息所也。禅林凡有数名,或曰涅槃,见法身常住,了法不生也。或曰省行,知此违缘,皆从行苦也。或曰延寿,欲得慧命,扶持色身也。其实使人了生死处也。多见少觉,微恙便入此堂,不强支吾,便有补益。及乎久病,思念乡闾,不善退思,灭除苦本。先圣云:病者众生之良药。若善服食,无不瘥者也。」
宣和初,以病辞归蒋山之东堂。
二年书云前一日,饭食讫趺坐,谓其徒曰:「诸方老宿,临终必留偈辞世。世可辞耶?且将安往?」乃合掌,怡然趋寂。门人函骨归龙门,塔于灵光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