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大光山居诲禅师,京兆人也。初造石霜,长坐不卧。麻衣草屦,亡身为法。霜遂令主性空塔院。一日,霜知缘熟,试其所得。问曰:「国家每年放举人及第,朝门还得拜也无?」
师曰:「有一人不求进。」霜曰:「凭何?」
师曰:「他且不为名。」霜曰:「除却今日,别更有时也无?」
师曰:「他亦不道今日是。」如是酬问,往复无滞。盘桓二十余祀,众请出世。僧问:「只如达磨是祖否?」
师曰:「不是。」祖曰:「既不是祖,又来作甚么?」
师曰:「只为汝不荐。」
曰:「荐后如何?」
师曰:「方知不是祖。」
问:「混沌未分时如何?」
师曰:「时教阿谁叙?」
上堂:「一代时教,只是整理时人手脚,直饶剥尽到底,也只成得个了事人,不可将当衲衣下事。所以道四十九年明不尽,标不起,到这里合作么生?更若忉忉,恐成负累。珍重!」
瑞州九峰道虔禅师,福州人也。尝为石霜侍者。洎霜归寂,众请首座继住持。师白众曰:「须明得先师意,始可。」座曰:「先师有甚么意?」
师曰:「先师道: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一念万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庙香炉去,一条白练去,其余则不。」
问:「如何是一条白练去?」座曰:「这个只是明一色边事。」
师曰:「元来未会先师意在。」座曰:「你不肯我,那但装香来,香烟断处,若去不得,即不会先师意。」遂焚香,香烟未断,座已脱去。师拊座背曰:「坐脱立亡,即不无先师意,未梦见在。」住后,僧问:「无间中人行甚么行?」
师曰:「畜生行。」
曰:「畜生复行甚么行?」
师曰:「无间行。」
曰:「此犹是长生路上人?」
师曰:「汝须知有不共命者。」
曰:「不共甚么命?」
师曰:「长生气不常。」师乃曰:「诸兄弟还识得命么?欲知命,流泉是命,湛寂是身。千波竞涌,是文殊境界。一亘晴空,是普贤床榻。其次,借一句子,是指月于中事,是话月从上宗门中事,如节度使信旗相似,且如诸方先德,未建许多名目指陈已前,诸兄弟约甚么体格商量。到这里不假三寸试话会看,不假耳试来听看,不假眼试辨白看。所以道:声前抛不出,句后不藏形。尽乾坤大地都来,是汝当人个体,向甚么处安眼耳鼻舌?莫但向意根下图度作解,尽未来际亦未有休歇分。所以洞山道:『拟将心意学玄宗,大似西行却向东。』珍重!」
问:「承古有言,向外绍则臣位,向内绍则王种,是否?」
师曰:「是。」
曰:「如何是外绍?」
师曰:「若不知事极头,只得了事,唤作外绍,是为臣种。」
曰:「如何是内绍?」
师曰:「知向里许承当担荷,是为内绍。」
曰:「如何是王种?」
师曰:「须见无承当底人,无担荷底人,始得同一色。同一色了,所以借为诞生,是为王种。」
曰:「恁么则内绍亦须得转?」
师曰:「灼然!有承当担荷,争得不转?汝道内绍便是人王种,你且道如今还有绍底道理么?所以古人道:绍是功,绍了非是功。转功位了,始唤作人王种。」
曰:「未审外绍还转也无?」
师曰:「外绍全未知有,且教渠知有。」
曰:「如何是知有?」
师曰:「天明不觉晓。」
问:「如何是外绍?」
师曰:「不借别人家里事。」
曰:「如何是内绍?」
师曰:「推爷向里头。」
曰:「二语之中,那语最亲。」
师曰:「臣在门里,王不出门。」
曰:「恁么则不出门者,不落二边。」
师曰:「渠也不独坐世界,里绍王种名,外绍王种姓。所以道:绍是功名,臣是偏中正。绍了转功名,君是正中偏。」
问:「诞生还更知闻也无?」
师曰:「更知闻阿谁?」
曰:「恁么则莫便是否?」
师曰:「若是,古人为甚么道诞生王有父?」
曰:「既有父,为甚么不知闻?」
师曰:「同时不识祖。」
问:「古人云:直得不恁么来者,犹是儿孙。意旨如何?」
师曰:「古人不谩语。」
曰:「如何是来底儿孙?」
师曰:「犹守珍御在。」
曰:「如何是父?」
师曰:「无家可坐,无世可兴。」
问:「诸圣间出,只是个传语底人,岂不是和尚语?」
师曰:「是。」
曰:「只如世尊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为甚么唤作传语底人?」
师曰:「为他指天指地,所以唤作传语底人。」僧礼拜而退。问:「九重无信,恩赦何来?」
师曰:「流光虽遍,阃内不周。」
曰:「流光与阃内相去多少?」
师曰:「绿水腾波,青山秀色。」
问:「人人尽言请益,未审师将何拯济?」
师曰:「汝道巨岳还曾乏寸土也无?」
曰:「恁么则四海参寻,当为何事?」
师曰:「演若迷头心自狂。」
曰:「还有不狂者么?」
师曰:「有。」
曰:「如何是不狂者?」
师曰:「突晓途中眼不开。」
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曰:「更问阿谁?」
曰:「便恁么承当时如何?」
师曰:「须弥还更戴须弥。」
问:「祖祖相传,复传何事?」
师曰:「释迦悭,迦叶富。」
曰:「如何是释迦悭?」
师曰:「无物与人。」
曰:「如何是迦叶富?」
师曰:「国内孟尝君。」
曰:「毕竟传底事作么生?」
师曰:「百岁老人分夜灯。」
问:「诸佛非我道,如何是我道?」
师曰:「我非诸佛。」
曰:「既非诸佛,为甚么却立我道?」
师曰:「适来暂唤来,如今却遣出。」
曰:「为甚么却遣出?」
师曰:「若不遣出,眼里尘生。」
问:「一切处觅不得,岂不是圣?」
师曰:「是甚么圣?」
曰:「牛头未见四祖时,岂不是圣?」
师曰:「是圣境未忘。」
曰:「二圣相去几何?」
师曰:「尘中虽有隐形术,争柰全身入帝乡。」
问:「古人道:因真立妄,从妄显真。是否?」
师曰:「是。」
曰:「如何是真心?」
师曰:「不杂食是。」
曰:「如何是妄心?」
师曰:「攀缘起倒是。」
曰:「离此二途,如何是本体?」
师曰:「本体不离。」
曰:「为甚么不离?」
师曰:「不敬功德天,谁嫌黑暗女。」
问:「尽乾坤都来是个眼,如何是乾坤眼?」
师曰:「乾坤在里许。」
曰:「乾坤眼何在?」
师曰:「正是乾坤眼。」
曰:「还照瞩也无?」
师曰:「不借三光势。」
曰:「既不借三光势,凭何唤作乾坤眼?」
师曰:「若不如是,髑髅前见鬼人无数。」
问:「一笔丹青为甚么邈志公真不得?」
师曰:「僧繇却许志公。」
曰:「未审僧繇得甚么人证旨,却许志公?」
师曰:「乌龟稽首须弥柱。」
问:「动容沈古路,身没乃方知。此意如何?」
师曰:「偷佛钱买佛香。」
曰:「学人不会。」
师曰:「不会即烧香供养本爷娘。」师后住泐潭而终,谥大觉禅师。
台州涌泉景欣禅师,泉州人也。自石霜开示而止涌泉。一日,不披袈裟吃饭,有僧问:「莫成俗否?」
师曰:「即今岂是僧邪?」强、德二禅客于路次见师骑牛,不识师。
忽曰:「蹄角甚分明,争奈骑者不鉴。」师骤牛而去。强、德憩于树下煎茶。师回,却下牛问曰:「二禅客近离甚么处?」强曰:「那边。」
师曰:「那边事作么生?」强提起茶盏。
师曰:「此犹是这边事,那边事作么生?」强无对。
师曰:「莫道骑者不鉴好!」
上堂:「我四十九年在这里,尚自有时走作。汝等诸人莫开大口。见解人多,行解人万中无一个。见解言语总要知通,若识不尽,敢道轮回去在。为何如此?盖为识漏未尽。汝但尽却今时,始得成立,亦唤作立中功。转功就他去,亦唤作就中功,亲他去。我所以道,亲人不得度,渠不度亲人。恁么譬喻,尚不会荐取浑仑底,但管取性,乱动舌头。不见洞山道:『相续也大难。』汝须知有此事。若不知有啼哭有日在。」
上堂:「拍盲不见佛,开眼遇途人。借问途中事,渠无丈六身。不从五天来,汉地不曾踏。不是张家生,谁云李家子。三人拄一杖、卧一床,似伊不似伊,拈来搭肩上,为他十八儿,论不奈伊何。」
潭州云盖山志元圆净禅师,游方时问云居曰:「志元不奈何时如何?」居曰:「秪为阇黎功力不到。」师不礼拜。直造石霜,亦如前问霜曰:「非但阇黎,老僧亦不柰何!」
师曰:「和尚为甚么不奈何?」霜曰:「老僧若柰何,拈过汝不柰何。」师便礼拜。
僧问石霜:「万户俱闭即不问,万户俱开时如何?」霜曰:「堂中事作么生?」僧无对。经半年,方始下一转语曰:「无人接得渠。」霜曰:「道即太煞,道只道得八成。」
曰:「和尚又且如何?」霜曰:「无人识得渠。」师知乃礼拜,乞为举。霜不肯,师乃抱霜上方丈曰:「和尚若不道,打和尚去在!」霜曰:「得在。」师频礼拜。霜曰:「无人识得渠。」师于言下顿省。
住后,僧问:「如何是佛?」
师曰:「黄面底是。」
曰:「如何是法?」
师曰:「藏里是。」
问:「然灯未出时如何?」
师曰:「昧不得。」
问:「蛇为甚么吞却师?」
师曰:「通身色不同。」
问:「如何是衲僧?」
师曰:「参寻访道。」潭州道正表闻马王,乞师论义,王请师上殿相见。茶罢,师就王乞剑,师握剑问道正曰:「你本教中道,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是何物?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是何精?道得不斩,道不得即斩。」道正茫然,便礼拜忏悔。师谓王曰:「还识此人否?」王曰:「识。」
师曰:「是谁?」王曰:「道正。」
师曰:「不是。其道若正,合对得臣僧。此只是个无主孤魂,因兹道士更不纷纭。」
潭州谷山藏禅师,僧问:「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如何是法尚应舍?」
师曰:「空里撒醍醐。」
曰:「如何是非法?」
师曰:「嵩山道士诈明头。」
问:「逼迫出来时如何?」
师曰:「还曾拶著汝么!」
潭州中云盖禅师,僧问:「和尚开堂,当为何事?」
师曰:「为汝驴汉。」
曰:「诸佛出世,当为何事?」
师曰:「为汝驴汉。」
问:「祖佛未出世时如何?」
师曰:「像不得。」
曰:「出世后如何?」
师曰:「阇黎也须侧身始得。」
问:「如何是向上一句?」
师曰:「文殊失却口。」
曰:「如何是门头一句?」
师曰:「头上插花子。」
问:「如何是超百亿?」
师曰:「超人不得肯。」
河中南际山僧一禅师,僧问:「幸获亲近,乞师指示。」
师曰:「我若指示,即屈著汝。」
曰:「教学人作么生即是?」
师曰:「切忌是非。」
问:「如何是衲僧气息?」
师曰:「还曾薰著汝也无?」
问:「同类即不问,如何是异类?」
师曰:「要头斫将去!」
问:「如何是法身主?」
师曰:「不过来。」
问:「如何是毗卢师?」
师曰:「不超越。」师终于长庆,谥本净大师。
庐山栖贤怀祐禅师,泉州人也。僧问:「如何是五老峰前事?」
师曰:「万古千秋。」
曰:「恁么则成绝嗣去也。」
师曰:「踌躇欲与谁。」
问:「自远趋风,请师激发。」
师曰:「他不凭时。」
曰:「请师凭时。」
师曰:「我亦不换。」
问:「如何是法法无差?」
师曰:「雪上更加霜。」
上堂:「若会此个事,无有下口处。」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井底寒蟾,天中明月。」
福州覆船山洪荐禅师,僧问:「如何是本来面目?」师便闭目吐舌,又开目吐舌。曰:「本来有许多面目。」
师曰:「适来见甚么?」僧无语。问:「如何是师子?」
师曰:「善哮吼。」僧拊掌曰:「好手!好手!」
师曰:「青天白日,却被鬼迷。」僧作掀禅床势,师便打。曰:「驴事未去,马事到来。」
师曰:「灼然作家。」僧拂袖便出。
师曰:「将瓯盛水,拟比大洋。」
问:「如何是玄妙?」
师曰:「未闻已前。」道吾问:「久向和尚会禅,是否?」
师曰:「苍天!苍天!」吾近前掩师口,曰:「低声!低声!」师与一掌。吾曰:「苍天!苍天!」师把住曰:「得恁么无礼。」吾却与一掌。
师曰:「老僧罪过!」吾拂袖便行。师呵呵大笑曰:「早知如是,不见如是。」僧参,师便作起势。僧便出。
师曰:「阇黎且来人事。」僧回作抽坐具势,师却归方丈。僧曰:「苍天!苍天!」
师曰:「龙头蛇尾。」僧近前叉手立。
师曰:「败将投王,不存性命。」
问:「抱璞投师,师还接否?」师以手拍香台,僧礼拜。
师曰:「礼拜则不无,其中事作么生?」僧却拍香台。
师曰:「舌头不出口。」师将示寂,三日前令侍者唤第一座来,师卧,出气一声,座唤侍者曰:「和尚渴,要汤水吃。」师乃面壁而卧。临终令集众,乃展两手出舌示之。时第三座曰:「诸人和尚舌根硬也。」
师曰:「苦哉!苦哉!诚如第三座所言,舌根硬去也。」言讫而寂,谥绍隆大师。
鼎州德山存德慧空禅师,僧问:「如何是一句?」
师曰:「更请问。」
问:「如何是和尚先陀婆?」
师曰:「昨夜三更见月明。」
吉州崇恩禅师,僧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
师曰:「少林虽有月,葱岭不穿云。」
问:「如何是类?」
师曰:「柰河桥畔嘶声切,剑树林中去复来。」
石霜晖禅师,僧问:「世尊出世,先度五俱轮。和尚出世,先度何人?」
师曰:「总不度。」
曰:「为甚么不度?」
师曰:「为伊不是五俱轮。」
郢州芭蕉禅师,僧问:「从上宗乘,如何举唱?」
师曰:「已被人冷眼觑破了。」
问:「不落诸缘,请师直指。」
师曰:「有问有答。」
问:「如何是和尚为人一句?」
师曰:「只恐阇黎不问。」
问:「如何是向去底人?」
师曰:「董家稚子声声哭。」
曰:「如何是却来底人?」
师曰:「枯木骊龙露爪牙。」
潭州肥田慧觉伏禅师,僧问:「如何是未出世边事?」
师曰:「髻中珠未解,石女敛双眉。」
曰:「出世后如何?」
师曰:「灵龟呈卦兆,失却自家身。」
问:「此地名甚么?」
师曰:「肥田。」
曰:「宜种甚么?」师便打。师有偈曰:「修多好句枉工夫,返本还源是大愚。祖佛不从修证得,纵行玄路也崎岖。」
潭州鹿苑晖禅师,僧问:「不假诸缘,请师道。」师敲火炉曰:「会么?」
曰:「不会。」
师曰:「瞌睡汉!」
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
师曰:「如月在水。」
曰:「见后如何?」
师曰:「如水在月。」
问:「祖祖相传,未审传个甚么?」
师曰:「汝问我,我问汝。」
曰:「恁么则缁素不分也。」
师曰:「甚么处去来。」
潭州宝盖约禅师,僧问:「宝盖高高挂,其中事若何?请师言下旨,一句不消多。」
师曰:「宝盖挂空中,有路不曾通。傥求言下旨,便是有西东。」
越州云门山拯迷寺海晏禅师,僧问:「如何是衲衣下事?」
师曰:「如咬硬石头。」
问:「如何是古寺一炉香?」
师曰:「历代无人嗅。」
曰:「嗅者如何?」
师曰:「六根俱不到。」
问:「久向拯迷到来,为甚么不见拯迷?」
师曰:「阇黎不识拯迷。」
湖南文殊禅师,僧问:「僧繇为甚么貌志公真不得?」
师曰:「非但僧繇,志公也貌不得。」
曰:「志公为甚么貌不得?」
师曰:「彩绘不将来」
曰:和尚还貌得也无?」
师曰:「我亦貌不得。」
曰:「和尚为甚么貌不得?」
师曰:「渠不以苟我颜色,教我作么生貌?」
问:「如何是密室?」
师曰:「紧不就。」
曰:「如何是密室中人?」
师曰:「不坐上色牛。」
凤翔府石柱禅师游方时到洞山,时虔和尚垂语曰:「有四种人:一人说,过佛祖一步行不得。一人行过佛祖,一句说不得。一人说得行得。一人说不得,行不得。阿那个是其人?」
师出众曰:「一人说过佛祖行不得者,只是无舌不许行。一人行过佛祖一句说不得者,只是无足不许说。一人说得行得者,只是函盖相称,一人说不得行不得者,如断命求活。此是石女儿,披枷带锁」
山曰:「阇黎分上作么生?」
师曰:「该通分上卓卓宁彰。」山曰:「只如海上明公秀又作么生?」
师曰:「幻人相逢,拊掌呵呵。」
河中府栖岩山大通院存寿禅师,初讲经论,后于石霜之室忘筌。住后,僧问:「如何是和尚得力处?」
师曰:「不居无理位,岂坐白牛车。」
问:「莲华未出水时如何?」
师曰:「汝莫问出水后莲华事么?」僧无语。师平居罕言,叩之则应。谥真寂禅师。
南岳玄泰禅师,沉静寡言,未尝衣帛,时谓之泰布衲。始见德山,升于堂矣。后谒石霜,遂入室焉。
掌翰二十年,与贯休齐己为友。后居兰若,曰:「金刚台,誓不立门徒。」四方后进依附,皆用交友之礼。
尝以衡山多被山民斩伐烧畬,为害滋甚,乃作畬山谣曰:「畬山儿,畬山儿,无所知。年年斫断青山嵋。就中最好衡岳色,杉松利斧摧贞枝。灵禽野鹤无因依,白云回避青烟飞。猿猱路绝岩崖出,芝术失根茆草肥。年年斫罢仍再锄,千秋终是难复初。又道今年种不多,来年更斫当阳坡。国家寿岳尚如此,不知此理如之何。」
远迩传播,达于九重,有诏禁止。故岳中兰若无复延燎,师之力也。将示灭,乃召一僧令备薪蒸,留偈曰:「今年六十五,四大将离主,其道自玄玄,个中无佛祖。不用剃头,不须澡浴,一堆猛火,千足万足。」
端坐垂一足而逝。阇维收舍利,建塔于迎云亭侧。
潭州云盖禅师,僧问:「佛未出世时如何?」
师曰:「月中藏玉兔。」
曰:「出后如何?」
师曰:「日里背金乌。」
问:「不可以情测时如何?」
师曰:「无舌童儿机智尽。」风穴参,师问:「石角穿云路,携筇意若何?」穴曰:「红霞笼玉象,拥嶂照川源。」
师曰:「相随来也。」穴曰:「和尚也须低声。」
师曰:「且坐吃茶。」
邵武军龙湖普闻禅师,唐僖宗太子也。幼不茹荤,长无经世意。僖宗钟爱之,然百计陶写,终不能回。中和初,僖宗幸蜀,师断发逸游,人无知者,造石霜,问曰:「祖师别传事,肯以相付乎?」霜曰:「莫谤祖师。」
师曰:「天下宗旨盛大,岂妄为之邪?」霜曰:「是实事那?」
师曰:「师意如何?」霜曰:「待案山点头,即向汝道。」师于言下顿省。辞去至邵武城外,见山郁然深秀,遂拨草,至烟起处,有一苦行居焉。苦行见师至,乃曰:「上人当兴此。」
长揖而去。师居十余年,一日有一老人拜谒,师问:「住在何处?至此何求?」老人曰:「住在此山,然非人,龙也。行雨不职,上天有罚当死,愿垂救护。」
师曰:「汝得罪上帝,我何能致力?虽然,可易形来。」俄失老人所在,视坐傍有一小蛇,延缘入袖,至暮雷电震山,风雨交作,师危坐不倾,达旦晴霁,垂袖,蛇堕地而去。有顷,老人拜而泣曰:「自非大士慈悲,为血腥秽此山矣,念何以报斯恩。」
即穴岩下为泉,曰:「此泉为他日多众之设,今号龙湖。」
邦人闻其事,施财施力,相与建寺,衲子云趋。师阐化三十余年,临示寂声钟集众,说偈曰:「我逃世难来出家,宗师指示个歇处。住山聚众三十年,寻常不欲轻分付。今日分明说似君,我敛目时齐听取。」
安然而逝。塔于本山,谥圆觉禅师。
张拙秀才,因禅月大师指参石霜。霜问:「秀才何姓?」
曰:「姓张名拙。」霜曰:「觅巧尚不可得,拙自何来?」公忽有省。乃呈偈曰:「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含灵共我家。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断除烦恼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随顺世缘无挂碍,涅槃生死等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