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律》第五分之二:卧具法


【宋】罽宾三藏佛陀什共竺道生等 译

佛在王舍城。尔时頞髀比丘侍佛左右,后时着衣持鉢入城乞食,威仪庠序视地而行。有一长者见之,作是念:「我未曾见如此人比。」便往问言:「汝是谁?谁之弟子?从谁出家?行谁道法?」时佛始成道,世皆称之为大沙门。答言:「我名頞髀,大沙门是我之师。从彼出家,行其道法。」长者闻已,叹言:「未曾有也!自有如是威仪,而从大沙门出家,行其道法。」又问:「汝今住何处?」答言:「阿练若处、山巖、树下、露地、冢间,是我住处。」长者闻已倍生欢喜,叹言:「威仪庠雅,所师已胜,乃复住止如斯之处!」又问:「敷何敷具?」答言:「加尸草、拘尸草、婆婆草、文柔草及树叶等,下至沙土,皆我敷具。」长者闻已,复加喜敬,叹言:「乃能复作如是少欲。」又问:「我若为大德作房,能受用不?」答言:「世尊未听我等受用房舍。」又言:「大德!可以此白佛,我亦当自白。」頞髀默受其语。于食后还到佛所,头面礼足,以是白佛。佛以是事集比丘僧,赞少欲知足、赞戒、赞持戒已,告诸比丘:「从今听诸比丘受房舍施。」彼长者后来佛所,遥见世尊容颜殊特,犹若金山,内怀喜敬,前礼佛足,却坐一面。佛为说种种妙法,乃至苦集尽道,即于座上得法眼净,见法得果,受三归五戒,白佛言:「世尊!我欲作房舍施诸比丘,愿听受之!」佛默然许。彼长者知佛听已,从坐起,前礼佛足,右遶三匝而去。即以其日,造六十房舍;复作施房饮食,其家眷属皆共供办,世间珍味无不必备,有破薪者、有取水者、作食者、扫地者、香汁洒地者、敷座者、散华者、敷高座者。

时舍卫城有长者名须达多,出三十万金钱与王舍城人年年来债。长者常出一由旬迎,以设大馔,不复得出。须达多作是念:「彼或遭王难,水火、盗贼、人非人难,故不迎耶?」既至,先到其舍,见其供办种种肴饍,问言:「汝为婚姻节会?为请王耶?」答言:「非婚姻节会,亦不请王。」又问:「何故乃办奇妙饮食?」答言:「佛出于世有大威德,其诸弟子亦皆如是。我今请之,故设此供,所以不获出相迎耳!」须达多言:「我亦闻有佛当出于世,号如来、应供、等正觉、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汝今所请为是佛耶?为非佛耶?」答言:「是佛!」又问:「今在何处?」彼长者即偏露右肩,右膝着地,右手指佛所在,言:「佛在彼处。」须达多闻已,欢喜踊跃,偏袒右肩,遥向佛礼,三反称南无佛,竟夜念佛,疲极得眠。其宿世善知识,作神护之,神作是念:「我当令此长者不经宿,而得见佛。」即令夜明。须达多谓日已出,起趣城门,城门自开;既出已,门便自闭,忽然还闇。须达多怖惧,念言:「我向者,将不狂耶?」

神知其念,即说偈言:

「今是趣佛时, 若举一步者,
 利重千金施, 象马所不及。」

又语:「莫恐,莫怖!前进,前进!须臾见佛。」须达多闻已,恐怖即除,即便前进,遥见世尊仪则殊特,犹若金山。世尊见之赞言:「善来,须达多!」须达多闻之欢喜:「佛乃知我父母所作名字。」头面礼足,却坐一面。佛为说种种妙法,乃至苦集尽道,即于座上得法眼净。见法得果已,受三归五戒,白佛言:「世尊!愿佛及僧受我舍卫城夏安居!」如是三请,佛皆默然;至第四请,乃告之言:「若住处无有愦闹,寂寞无声,诸佛乃当于中安居。」长者白佛:「已解,世尊!愿差一比丘为经营之!」佛问言:「汝今乐谁?」答言:「欲得舍利弗。」佛即语舍利弗:「汝便可往为经营之。」舍利弗受教而去。

时前长者晨朝自往白佛:「食具已办,唯圣知时。」佛与比丘僧着衣持鉢前后围遶,往到其舍次第而坐。长者手自下食,食毕行水,白佛言:「世尊!我以此园房舍施四方僧。」佛默然受。知佛受已,取小床于佛前坐。佛便为说随喜呪愿偈:

「为遮风寒热, 及障诸恶兽;
 蔽防雨露尘, 亦除蚊虻患,
 以施持戒人, 坐禅诵说法。
 若闻解其义, 得尽诸苦源。」

佛说偈已,更说种种妙法。示教利喜已,便还所住。

于是须达长者将舍利弗还舍卫城,所经聚落,处处唱言:「佛出于世有大威德,其诸弟子亦复如是。我已请之,于舍卫城安居。汝等皆当共安顿处,修治道路及诸桥梁,预办供具以待世尊。」彼诸人等闻其此唱,知佛世尊当从此过,皆大欢喜,敬承其语。须达长者既到舍卫,作是念:「何处极好堪作精舍?唯此城童子祇林,园果美茂,其水清洁,流泉浴池,香华悉备,当买作之。」念已往到其所,语言:「我欲买园,宁能见与不?」答言:「若能以金钱布地令无空缺,然后相与。」须达便以金钱布地。祇言:「我说此譬,不欲相与。」须达复言:「说此为价,岂得中悔!」共诤纷纭,遂便彻官,官即依法断与须达。祇问须达:「何故不惜金宝,而买此园?」须达答言:「佛出于世有大威德,其诸弟子亦复如是。我已请之,于此安居,是以倾竭,无所爱惜。」祇复言:「若听我更作园名,名为祇园精舍者,当以相与。」须达言:「善!」即令人出金钱布地,量树处所,皆补令满。舍利弗然后以绳量度作经行处、讲堂、温室、食厨、浴屋及诸房舍,皆使得宜。

时诸房舍泥治不密,风尘、蛇鼠,坏僧卧具,恼诸比丘。以是白佛,佛言:「听表里及仰泥。僧应畜斧凿、刀锯、铧锹、梯橙、泥墁种种作屋之具;亦听垩洒画之,作窓户扇、钩锁,作户钩。不听如刀柄带着腰中,犯者突吉罗。」

有诸比丘执作,尘土污身须浴。佛言:「听浴。」

浴处有泥,佛言:「听塼砌地,安床板。」

有诸比丘于冢间,得敷具、绳床不敢取。佛言:「听取。若大,应截。」

时王舍、舍卫二城中间,有一住处,诸居士以施诸比丘,无有住者。佛言:「听诸白衣请摩摩谛,留住护视,供给所须。」

时诸住处无有篱障,牛马唐突,坏经行处。佛言:「听周围作篱,掘堑。」牛马犹故得入。佛言:「听种刺棘作援。」牛马犹得唐突。佛言:「听筑墙,若累塼墼,草瓦覆上。听作门屋,亦听重作,听作两扇。」

有诸比丘于房内,嚼杨枝、洗手面及洗脚,湿地坏僧卧具。佛言:「不应尔!」

有诸老病比丘寒时不能出洗,佛言:「听用澡盘及瓫承水。」

有房舍患尘起,佛言:「应泥泥地,以十种衣,随一一衣敷上。」

有诸下座比丘先洗脚,上座后来,洗脚未竟驱令去。佛言:「若下座先已洗,应听竟。」

有诸比丘露处经行,雨时渍衣,以废经行。佛言:「听作步廊。」

有诸比丘庭中行,雨时坏地污脚。佛言:「听累塼石作阶道。」

有诸住处无水,佛言:「听掘井,若作净池。」

诸比丘欲作卧褥敷床上,佛言:「听以十种衣,随一一衣作,用羊毛、驼毛、劫贝华,乃至软草贮之。」

诸比丘作褥大厚,佛言:「极厚听至八指。听僧作、四方僧作及私作。」

僧敷具坏,不知云何。佛言:「应差人补浣。」

时诸比丘日日分僧卧具,佛言:「不应尔!听春末日分卧具。」

夏初日结安居时,六群比丘选择好房、好卧具住。佛言:「不应尔!应白二羯磨差一比丘,作分卧具人。」所差比丘应题卧具识,在何处房,随上座次分。若有长好者,上座须应与;若不须,次下随坐随与。若有后来比丘,随大小以次安之。自下展转就于下房,若下座无房则已。

诸比丘欲作新绳床、木床。佛言:「听作。若无巧师,比丘能自作,亦听。听十种缕,一一缕作绳。」

有诸比丘欲贮绳床,佛言:「听贮。」

有诸比丘绳床上行立,绳断。佛言:「不应行立绳床上。」

有诸比丘短小,欲于架上取衣、举衣不及。佛言:「听系念在前,立绳床髀上取之。」

有诸比丘尼坐贮绳床上,月水污,不净烂坏。佛言:「比丘尼不应坐贮绳床上。」

有诸小沙弥住贮绳床上失溺,不净烂坏。佛言:「小沙弥亦不应住贮绳床上。」

有诸比丘在高床上,受经、问义。佛言:「受经、问义,皆应在下处坐。」

诸比丘住处,庭中生草。佛言:「听使净人知。」

房中尘土污床、卧具。佛言:「听随意作拂拂之。」

大会时,诸比丘来多,房舍大而少,无有住处。佛言:「于房中次第敷卧具,足使容身满而止。若欲以衣遮前,听各各遮。若足者善;若不足,外有空处,听作庵屋,旧住比丘应为作之。」

既作庵屋,过大会已为火所烧,延及住处。佛言:「过大会已,应坏而去。若旧住比丘惜不听坏者,客比丘但嘱旧住比丘而去。」

大雨时,诸比丘无集聚处。佛言:「听作大堂。」

寒时诸比丘聚集,患寒。佛言:「听作温室。」

时舍利弗为毗舍佉母经营,作新大堂,彼持谷米来施四方僧,诸比丘不敢食。佛言:「若为四方僧作,时听随意食。」

有诸比丘乞食,还施四方僧,不知谁应食。佛言:「为四方僧作者,得食。」

有房舍破坏,诸比丘不治。佛言:「应劝化白二羯磨与道俗,欲治者令治。」

一比丘唱言:「大德僧听!某房故坏无人治,某甲欲治。今僧与令治。若僧时到僧忍听。白如是。」

「大德僧听!某房故坏,乃至今僧与令治。谁诸长老忍,默然;若不忍者,说。僧与某甲故坏房治竟;僧忍,默然故。是事如是持。」

若欲题名是某甲檀越房,听题之。卧具亦如是。

有一住处大水所渍,诸比丘各各举所住房卧具,无比丘住房无人举,水㵱渍烂。后时房主檀越见,嗔呵诸比丘言:「云何独使我房卧具,为水渍烂?」佛言:「若有水火时,应大声唱,打揵搥,令一切僧尽共相助举。若有一人不相助举,得突吉罗罪!」

时罗睺罗至那罗聚落,为一优婆塞深所敬信,为起房。作房竟,罗睺罗有小缘事游行人间。时阿难往彼聚落,彼优婆塞即复以房施阿难。罗睺罗还,令阿难出。阿难言:「先虽施汝,汝行后更以施我,便是我房。」于是俱至彼优婆塞所,问言:「定是谁房?」答言:「我虽先施罗睺罗,罗睺罗舍行去。我于后时更施阿难,应是阿难房。」诸比丘以是白佛。佛以是事集比丘僧,告诸比丘:「此优婆塞不但今世,昔亦曾尔!」诸比丘又问:「其事云何?」佛言:「过去世时,有王名婆楼。其国界有二仙人,一名罗睺罗,常好坐禅;一名阿难,多闻无畏。彼王先见罗睺罗甚敬重之,为其作房。作竟,出行人间。阿难后来,王亦重之,便以先所作房施之。罗睺罗行还,令阿难出,云:『是我房!』阿难亦如上言:『是我房!』共至王所,问言:『定是谁房?』答言:『我虽先施罗睺罗,罗睺罗舍行去。我于后更施阿难,应是阿难房。』尔时诸天龙鬼神,皆作是言:『此王非法!云何先以房施罗睺罗,后夺以施阿难?我今当坏其眷属!』即共往王宫,以石打掷,杀王眷属。」

佛因是事,而说偈言:

「王施无前后, 仙人共诤之,
 致使鬼神忿, 自招灭眷属。
 若随爱行事, 智者所不誉,
 以是应舍爱, 欢喜随义说。」

佛言:「彼罗睺罗仙人者,今罗睺罗是;阿难仙人者,今阿难是;国王者,今优婆塞是。」告诸比丘:「从今不听受他先施房,犯者突吉罗!」

时佛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于拘萨罗国游行人间,向讫罗讫列邑。彼有五比丘旧住,闻佛与大众当来,共议言:「彼众中有舍利弗、目连,必恼我等。我等宁可分此住处房舍、卧具、园果之属,以为五分,各为私有。」议已便分。佛众既至,诸比丘往语言:「汝等开房,敷卧具,我等须住。」五比丘言:「佛是法主,当开第一房令住。余处我等已分尽,是私物,不复属僧。自可于聚落中,随知识求其所安。」

时舍利弗、目连无有住处,便依佛檐下宿。明日佛以是事集比丘僧,告诸比丘:「四方僧有五种物,不可护、不可卖、不可分。何谓五?一住处地、二房舍、三须用物、四果树、五华果,一切沙门释子比丘皆有其分,若护、若卖、若分,皆犯偷罗遮罪。」

彼五比丘所分处,于后四方僧来集,复共分之。后更有客比丘来,语言:「为我开房,当于中住。」先来诸比丘言:「我等于四方来,是我等分;已共分之,不复属汝。汝可往聚落中,更求所安。」后来比丘便往聚落中求住,诸白衣言:「大德!彼有僧房何不住中,而来此为?」诸比丘便还向僧房,比尔已闇,于道中为虎所害。诸比丘以是白佛,佛以是事集比丘僧,告诸比丘:「我先不说四方僧有五种物,不可护、不可卖、不可分耶?云何护僧住处,不与后来比丘,乃使为虎所害!」种种呵责已,复言:「若护、若卖、若分四方僧物,皆偷罗遮!」

有诸比丘住海岸边,材木难得,无可作屋。彼多有大鱼骨,欲取作之。以是白佛,佛言:「听作!」

诸比丘患鱼骨臭。佛言:「听以香泥泥之。」

有诸比丘经营作僧住处,作竟客比丘来是上座,驱令出,住其房中。彼瞋恚言:「我经营辛苦,而反不得安住。」以是白佛,佛言:「听经营主,随意所乐住。」

诸比丘便长与之,以是白佛,佛言:「应量其功夫多少,极多听至十二年住。应白二羯磨与之。」

一比丘唱言:「大德僧听!此某甲比丘作经营主,僧今与随所乐房若干年住。若僧时到僧忍听。白如是。」

「大德僧听!此某甲比丘作经营主,僧今与随所乐房若干年住。谁诸长老忍,默然;若不忍者,说。僧与某甲比丘随所乐房若干年住竟;僧忍,默然故。是事如是持。」

有诸比丘作木床、绳床置房中,或泥地、或小小治护,便求随意住。佛言:「不应求!若治房功夫极少三分之一,听从僧求随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