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地瞿多,汉译无极高,中印度人,深通五明、三藏。因欲宣扬佛法,携带很多梵本从中印度来华,于唐永徽三年(652)正月到长安。他来华的时间在玄奘游学印度归来之后。这时大唐国威远振,国内佛法兴盛,印度高僧陆续前来,阿地瞿多也是应时而来的一人。他到长安以后,唐高宗(李治)很为重视,特下敕安置在大慈恩寺。这时玄奘正在慈恩寺翻译《俱舍论》和《集论》。后来沙门大乘琮等十六人、英公徐绩、鄂公尉迟敬德等十二人,又请阿地瞿多到慧日寺的浮图院建立‘陀罗尼普集会坛’。沙门玄楷等遂力请阿地瞿多翻译他的‘法本’。于是他就在慧日寺中从《金刚大道场经》中撮要抄译,集成《陀罗尼集经》十二卷,由沙门玄楷笔受。同时有中印度大菩提寺僧阿难律木义师、迦叶师等在经行寺(与慧日寺同街)译出《功德天法》(阿地瞿多参译),也编在《陀罗尼集经》第十卷中,未另流通。又本经第三卷所收《般若无尽藏陀罗尼》,文末注明为筏黎耶思蝇伽法师所译,也未单行。阿地瞿多这次关于秘密经典的传译也影响了同时的玄奘译经的品类。就在《陀罗尼集经》译出的同一年(654)九月,玄奘在译完《俱舍论》和《顺正理论》之后,也连续地翻译了很多种陀罗尼;从经文的内容看,似乎都属于《金刚大道场经》的同一个系统。
阿地瞿多译经以后的踪迹无考。他的受法弟子当时有玄楷、大乘琮等人,以后传承情况也不明。到唐贞元二十年(804)台州国清寺惟象传阿地瞿多法系的‘大佛顶大契曼荼罗行事’于日本最澄。次年五月五日,最澄又在明州开元寺法华院从灵光受‘军荼利菩萨坛法’并契象等,又从鄮(音茂)县檀那行者江秘受‘善集会坛’并‘如意轮坛’等法。灵光和江秘也属阿地瞿多的法系。这一法系以后即在日本台密一派中代代传习。
《金刚大道场经十万颂》本,在印度流行的时间大概在法显、智猛等回华(424)以后。义净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下提到印度在陈那以前有一部《持明咒藏》十万颂,后来由难陀摄集为一万二千颂。《集经序》说《金刚大道场经》即‘大明咒藏分’之少分,或者与彼有关。西元535年中即摩揭陀国的阐那耶舍携弟子耶舍掘多和阐那掘多等来华,初译《金刚大道场经》中的《佛顶咒经并功能》一卷和《十一面观世音神咒经》一卷。这两部经现在勘明已收在《陀罗尼集经》中。西元626—627来华的波颇密多罗曾传《金刚大道场经》中的《理趣般若陀罗尼》及像法于玄模。西元644年回国的玄奘也传本经中的《随心咒印》于智通。上面几个传译本经密法的大德都出身于那烂陀寺,因此,《金刚大道场经》一向传习于那烂陀寺是无疑的。
《金刚大道场经》现在只有阿地瞿多的这个抄译本十二卷比较完整。虽然这个本子不足以尽《金刚大道场经》大本的内容,也不足以尽阿地瞿多所传密宗的内容(如江秘传给最澄的‘如意轮坛法’即不在《陀罗尼集经》中),但是从本经中大体上可以看出西元六、七两世纪印度在胎藏界和金刚界等密法兴起以前所流行的一种古老密法的面貌。在《陀罗尼集经》中所有陀罗尼大致可分为佛部、观音部、金刚部、诸天部和杂部五类。佛部中有佛顶法、药师法、弥陀法等(卷一、二)。次般若佛母法(卷三),但卷一金轮佛顶像法中,以大般若菩萨次佛而为居中之尊,不别出佛顶尊像,故此法也属于佛部法。观音部中有十一面观音法(经本曾由玄奘在656年重译),千转观音法(咒文由玄奘于664重译,收于《咒五首经》中),白衣观音法(观音母),随心观音法(多罗,咒文由玄奘于664年重译,收入《咒五首经》中,玄奘并曾传印法于智通),十二臂观音法,不空□索观音法(经文由玄奘于659年重译),毗俱胝观音法,马头观音法(卷四、五、六)。在卷六末又附诸大菩萨法,包括大势至、文殊师利、弥勒、地藏、普贤、虚空藏等菩萨的印咒。金刚部中有金刚藏法,金刚藏眷属法(包括摩摩鸡、母瑟胝、央俱施等法),金刚藏随心法,金刚藏荼利法,金刚乌枢沙摩法(卷七、八、九)。诸天部中有摩利支天法,功德天法,大梵摩天法,帝释天法,摩醯首罗天法,四天王各尊法,日天法,星宿天法,那罗延天法,大辩天法,水天法,风天法等(卷十、十一)。杂部法中有龙王、乾闼婆、摩呼啰伽、大孔雀、狮子王、阿修罗王、遮文荼、毗那夜迦、药义、罗刹等法(卷十一)。卷十二说《诸佛大陀罗尼都会道场印品》(又名普集会坛)的建立法。
从内容来看,本经之推尊佛顶法是很显然的。佛顶咒的来源很古。多罗那他《印度佛教史》中,记载弥勒叫无著转告世亲要他持诵最胜佛顶陀罗尼的故事。这个重视佛顶咒法的传统,一直到不空传译的密典中仍然保持。但自阿地瞿多翻译本经时起(653),到不空广译佛顶部的经轨时(754)为止的一百年间,佛顶法因为流传的地域不同,修法的形式和意义均有变化。由西元693年来华的宝思惟(迦湿密罗)和菩提流志(南印)所译的佛顶部经中,已可看出佛顶法中一些分别。宝思惟所传不另立特定的佛顶本尊,像《一字金轮咒》、《帝殊罗施咒》、《炽盛光佛顶咒》、《佛顶尊胜咒》、《大佛顶咒》(《大白伞盖咒》、《楞严咒》)等,修法时的尊像仍以释迦为主。流志所传,则在菩提流志的译经中已有各别的五佛顶尊。后来不空所译《佛顶经法》,大同菩提流志的译本。此种经轨尊像不见于西藏的译述和传承,当是由于流传地域不同所致。
《陀罗尼集经》的法门大体上不外以‘咒印’为内容,以‘祈求出世间各种功德’为果利。就龙树、弥勒、无著的论著中的思想而论,所谓陀罗尼门也是大乘菩萨必修学行之一。我们看来华传译龙树、弥勒、无著、世亲、安慧、陈那、清辩之学的鸠摩罗什、昙无谶、求那跋摩、求那跋陀罗、普提流支、真谛、波颇密多罗等人,无不兼娴咒术,备著灵异,足见陀罗尼门的咒术事实上从初期大乘以来为一般学者所通学,与后世胎藏界、金刚界、无上瑜伽等密乘法门不同,后人谓之‘杂密’,实在也是一种源远流长的古老密法。(郭元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