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多少世间人梦寐以求出世间的妙法。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论男女老幼,正如古人所说:“学道者如牛毛,成道者如麟角。”实在一点不假。禅宗三祖僧璨大师的“信心铭”说:“至道无难,惟嫌拣择。”虽然人人都知道大道原本平凡,平常心即是道,但却因拣择无难中的难处,迷惑了多少人群,千山万水,跋涉种种艰难辛苦而求道求法,结果还是零落归山丘,依然白骨扬尘,虚诳终生。
自西元一九七七年初开始,到西元一九七九年底,怀师再度闭关,三年期满。于出关前夕,因某法师的至诚启请法要,师即一笑提笔,写了明代诗人唐寅的一句诗:“公案三生白骨禅”作为答案。看了让人一头雾水,更为茫然。
可惜读书不多,为了追踪根源,查出唐伯虎的这首全律,原是:
怅怅莫怪少时年,百丈游丝易惹牵。
何岁逢春不惆怅,何处逢情不可怜。
杜曲梨花杯上雪,潮陵芳草梦中烟。
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
老后思量应不悔,衲衣持钵院门前。
在唐伯虎这首诗里,当然找不出佛法与道妙。只是看到文人的锦心绣口,妙笔生花的文字游戏而已。
然而文字般若,亦非容易。虽然说诗文只是雕虫小技,但要仔细推敲,以积学太浅来说,也颇费一番精神。唐伯虎为什么说到“灞陵芳草”?为什么说到“衲衣持钵”?又要碰上追踪典故的麻烦了。至于“前程两袖黄金泪”,还可推测而知他受宁王宸濠迫害的历史掌故。但“公案三生白骨禅”,与他又有何干?为了“衲衣持钵”,又想到要修道成道而必须出家为头陀云云。
再念及苏东坡答道元佛印禅师的诗:
瘦骨难支玉带围,钝根仍落箭锋机。
欲教乞食歌姬院,犹胜云山补衲衣。
谈了苏诗,仍然不得着落,为了“乞食歌姬院”的故事,还须追寻李唐后主时代韩熙载政治逃难的掌故,愈来愈麻烦。先不说佛法道妙,只从“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角度来讲,还不如干脆请教怀师,接受一番教训比较省力。结果师说:用心在寻章摘句以求道妙,总是多余,不如用志不分,勤求佛法为是!虽蒙慈悲解说这两首诗的内涵,仍然谆谆告诫不可从文字上求。于是蒙师再为说“禅秘要法”不净观、白骨观等,贯通三乘修法的奥妙。
首先师设三问:
一、读大小乘经律的记载,当世尊住世,所谓正法时期,何以出家众的僧尼,及在家修士,大多数能立地证果,甚之悟道。所以者何?
二、读东汉以后的佛教史料,包括《高僧传》初集,《比丘尼传》等。当佛经三藏教法,尚未普遍传人时,中国初期出家众的僧尼及一般修学者,由禅观修持而得证果,颇不乏人。自智者大师创立天台宗教义以后,再加达摩大师东来传授禅宗心印,直至初唐,单传一脉而至六祖,禅道普行。又有玄奖大师译出大小乘经藏,十宗昌盛。从此以后,明理者多,实证者少。甚之,每下愈况,愈来愈差,乃至统统流于口头禅,皮相佛,所以者何?
三、由持斋吃素而到念佛生西。或观心参禅,而到追求秘密宗乘的修法。甚之,转入丹道,如宋释(薛)道光改学丹道南宗。无论禅净律密,各宗各派,纷纷离情绝俗,号称专修者多如过江之鲫,而确得悟真证果者,寥若晨星。所以者何?
经此三问,寻思至再,犹始终不得要领。
师云:无他。正以好高骛远,足跟自不点地,不从平常心入道而已。且师常言:“最初的,即是最后的。最平凡的,即是最高深的。”列子说:“大道以多歧亡羊,学者以多方丧生。”如此而已。
师复云:当以经律中世尊初传法藏,从四念处入门以至三十七菩提道品。寻绎鸠摩罗什法师所传译之“禅秘要法”中所蕴藏“不净观”、“白骨观”的秘密,贯而通之,神而明之,依教奉行,虔诚制心而修证之,足以尽大小乘密藏的道妙。何须心外求法,向外驰驱。
讲到“不净观”与“白骨观”等的基本佛法,固皆人人尽知,而人人未以为然,更启疑窦,因进而请师再为慈悲开示。师即默然良久,嘱取“禅秘要法”原译,详为开示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