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如众所公认我们大成至圣先师的孔子,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心存君国的救世主义者,他要面对现实,反对逃避责任,但在他的一生里,却极力赞叹伯夷、叔齐和吴太伯等人的让位逃、隐,推崇他们的人格。他也讲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逊”的处世方法,同时提出“宁武于,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的观感等等。这是说明孔子尽管自己具有人世救世的愿望,但对于隐士思想“贤者避世,其次避地”的作法,仍然非常赞同,甚至他有的处世方法,也不得不取与隐士思想雷同的态度。所以在他周游列国的时期,遭到晨门者、荷赘者的讥刺;碰到长沮、桀溺的批评;领会楚狂接舆的讽劝,他只有会心的叹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只有在桀溺对他批评说:“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他曾莫可如何地加以按语,才有“鸟兽不可与同群,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的感叹。后来大家便引用他说“鸟兽不可与同群”的一句话,认为是孔子骂隐士们逃世消极的丑陋判语,其实,他说这句话,并非如后世人所想象的那样丑陋与恶毒,他只是说出入各有志,彼此各行其是的感慨而已。因为鸟是飞的,兽是走的,所谓远走高飞的消极者,与积极人世者,彼此都可各行其是;表明他自己,决心走的是人世救世的路线。
我们只要一读司马迁写《老庄申韩列传》中,由孔子对于老子的按语:“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给,飞者可以为缯。至于龙,吾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耶?”一段话,便可了解孔子所说“鸟兽不可与同群”的语意何在了。并且由此也可以明白他对于隐士思想的估价,和推崇老子为高隐代表者的表示。因此司马迁写在捉摸不定的老子传里,也就有了“老子,隐君子也”的结论。总之,孔子的思想,与秦、汉前后所号称的儒、道两家思想,他们在原始的本质上,对于“君子乘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囗以行”的立身处世的态度,是完全一致的,尤其对于“蓬囗以行”的隐士们,和隐士思想,是具有“心向往之”的潜在情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