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太湖大学堂禅修实录


第五集 证得菩提不是思议来(20090913)

(行香)

南师:脚步大的退到外圈去行。

“啪”(用香板拍桌03:01),不是看,等于在打坐,站住。啊,行香,经行啊,叫做经行,学名叫做经行。念经那个经,经,就是一直的。行,就是走路,普通,佛教里叫行香,点一支香,是计算时间。这个行香啊,很重要,告诉大家。尤其年纪大,到中年以上的人,走路太少了。行香,你们这次学会,就是这样,绕环成。一天走上两个钟头三个钟头,你身体非常健康,不要吃药,可没有人肯做。手不要这样放背上去,放直。行香,怎么走啊,你看我听到你们的脚步,许多身材很好,“咚、咚、咚”,不行啦,身体已经坏了,不过年轻,还能够…,我看你们脚步挂、还拖起来走的,这个身体行吗?你还不及我九十多岁人。行香,走路,做武功的,你看,这样走。举步(写下来,宏忍师),举步走路,轻如灵猫捕鼠。你看,那么轻盈嘛,膝盖头动,轻如灵猫,那个猫逮老鼠一样轻盈、没有声音。还“咚、咚、咚”,嘿、叫做行尸走肉,道家话。身体不好人,行的、会走路的尸体,一堆肉在走“咚、咚、咚”。举步轻如灵猫捕鼠,看得见吗?写下来了吗?(宏忍师:在开了,在开机器),呵,不管它。下脚,踏下来,如泰山压顶,一步打稳了。举步轻如灵猫捕鼠,下足如泰山压顶,不是这样拖起来走“咚、咚、咚”那么蹬,这是测验自己的身体了。

1、般舟三昧行

告诉你们一个修行办法,你们没有看过。在佛家里头,佛教里头,有个叫般舟三昧,现在看不到了,我都见过了。修般舟三昧,成佛成仙之道,走路的,一天到晚走路。没有几个人修得好,你要晓得天台宗的祖师,智者大师,修这个法门。所以创立了中国一个宗派,天台宗。像这样一个大殿,上面吊下来很多绳子,就是走,永远在走,四十九天,昼夜在走。累了干什么?拉到绳子,就在那这样睡觉,拉住绳子,起来又走,四十九天。那个腿走得啊,肿得像水桶一样,走不动了,因为人那里,所有的毛病,都把它沉到下面来了,最后,拖起走,爬起走,也不准他来睡觉,大彻大悟成道成佛了,这就叫般舟三昧。你看走路,对于健康有那么重要,像只船在水上飘一样,这叫行香。手不要这样放到,你手(要)这样一放到,身体觉得很舒服,你拉开试试看,感觉不同吧,这是健康问题,健康不要靠医药,靠自己来修正。好,请上座。

2、释迦悟道因缘

啊,你们刚刚下午开始,只有三、四个钟头还不到啊,自己的身体,健康与疲劳,已经测验有一点影子了啊。在这里不是看病啊,不是在做健康看病,但是是个测验。

哎?我们这里有副对子,阿俊写的呢?“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啊,看到没有?禅堂叫做选佛场,在考试。考试什么?考试成佛,看大家能不能有个成佛了,所以叫“此是选佛场”。考选,考试成佛之路。“心空及第归”,这是禅宗。庞蕴居士,马祖的弟子,写的一副对子,唐朝。“此是选佛场”,我们这里,现在这个禅堂。考试通过了,成佛,考得起成佛了。“心空及第归”,心,真正见到空性了,你就合格了,学佛有资格了,成佛了。这副对子注意,挂在这里,“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听归听,心都放空啊。

刚才讲到健康,也不能不关心。我希望你们比我健康多了、最好。我是个多病之身,不过因为多病啊,还活到现在啊。看你们很壮实的,我就很担心,嘿。这里有医生,针灸大师陆汎、陆老师在这里。宏忍师父也是个医生。这里还有位,吕松涛那边,贾医师,贾什么名字,也是个医生。这里,你测验身体,中医看脉有部机器,一按,比大医师的一样标准,在这里。空(闲)了你们要问医、问药、问身体,找到他们,可以研究的,但是在这里不讲。可是你要注意,我看你们有许多腰酸背痛腿不好,坐不住的,赶快空档去找他们研究啊,都在旁边。

我们现在回转来,诸位心空及第归,念头放下,耳朵在听着,啊。讲释迦牟尼佛的,他的榜样,所以大家要学佛,佛没有去学密宗吧?没有去学咒语吧?没有去学观想吧?历史上记载得很清楚。三年学无想定,成功了,知非即舍。三年学非想非非想定,成功了,知非(即舍),他说不是道,不是彻底了解生命的大道,放掉了。然后,自己个人跑到雪山苦行,专门吃苦修了六年,人都老了,变老化,还只三十岁,然后下一个结论,苦行非道也。

光求吃苦,哎呦,不吃饭,不喝水,哎呦,吃素。他彻底,一天只吃一颗枣子一样,比你吃素还厉害,他最后吃素啊,持戒啊,这些苦…,苦行非道也,那不过是行为上一种锻炼而已。因此找不到明师了,他遍学了一切,一个人下山,出来下了雪山。所以他晚年,释迦牟尼晚年背有不舒服,因为雪山里头苦行,受了那个寒气。那么,下来以后,恢复,吃饭,是碰到一个牧场的老板,女老板,牧女,有大畜牧场的老板。看到这位老先生驼背弯腰,很可怜地过来,实际上他只三十岁、三十一岁。这位牧场的女老板,究竟多大年纪不知道,年轻人。哟,很恭敬修行人,不行啊,你身体太坏了。她供养他,给他最好的牲口,喝牛(奶),提炼的牛奶啊,这个。他在那养好了身体,恢复年轻。

这只有三十一岁多,然后跑到、过了他的国家,到中印度比较暖和的地方,所谓“菩提树下”那个,现在有遗址在那里,现在印度人保留的啊。这里有位登琨艳,很有名的建筑师,他去过的,在这。在那里,一棵树下面,菩提树,这棵树,因为他成道了,改名叫菩提树。原来不叫菩提树,菩提树因他而得名。这株树后来也砍掉了,现在重新生长起来,栽起来。还找了菩提树下,那个树,印度、中印度天气暖和嘛,(像)伞盖一样盖起来。自己找了些香茅草,就是我们现在的香茅草,这个草我们这里种的也有,可以避开蚊子,苍蝇不来了。

那么佛教的改名,就是香茅草,叫做吉祥草,密宗拿来灌顶,就是这个东西。讲穿了都是科学,拿吉祥草来铺好,(在)一个树下座位,自己打坐。这一下他下了决心,天下没有名师可找了,没有老师,搞的都是宗教迷信这一套,都是花样。所以叫“菩提树下”,自己弄好了,身体也恢复了,所以发了狠心,发一个誓愿:“不证菩提,不起此座”,如果我没有大彻大悟成佛,坐死在这个地方,下了决心。再也找不到世界上哪有真理啊,找不出来了,生命的究竟是什么?找不到了,他自己求证。

不证菩提,菩提,梵文,菩萨叫做菩提萨埵,菩提就是大彻大悟,明心见性,大彻大悟是菩提。他不证菩提不起此座,我就死坐在这里,坐死了算了,这就是坐禅了,他正式自己坐禅。因此,什么记载第一天得天眼通,第二天什么得天耳通,这些都不管了啊。同理,一得禅定,什么神通都来了。神通也不是道,他不管,明心见性、彻底生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都是经典上资料上很准确的记载。到了第七天,一个周期了,他没有起坐哦,嗯,有没有起来大小便,可没有注意,没有记载。这一点是小问题,也是大问题。至少他七天坐在那个位上,到了第七天的凌晨,历史只记载,翻成中文:睹明星而悟道。第七天快要天亮,明星是什么呢?在中国天文叫晨星。每个、每一年,一年十二个月,一年,一个月三十一天,每天早晨东方,太阳还没有出来,第一颗星,最亮的是晨星,在天文上是转动的,不固定是哪一颗,二十八宿的星座,这要讲天文了,很复杂。中国叫做晨星,天快要亮,这颗星出来天要亮了,等一下,再过几十分钟,五十分钟,太阳就要上来。他到第七天早晨,忽然抬头,看到,啊,大彻大悟了,证道,证得菩提。所以叫睹(明星),我们中文的记载,睹明星而悟道。不是看到电影明星,悟了道啊,也不是看到李小龙悟了道啊,睹明星而悟道。

他证得菩提了,叫做成佛了。他了解了生命同宇宙的怎么形成,怎么起来,生死问题,究竟先有蛋,还是先有鸡?先有男的,还是先有女的?物理世界同精神世界,生命的究竟,他找清楚了。清楚了以后,他准备走了。所以准备进入涅槃,回到那个本来清净的自性,每个人生命自性一个本来“清净圆明”,四个字的形容。本来是寂灭,清净圆明,本来存在这个生命的究竟。他准备走了,经典上记载。

那么他睹明星悟道,讲了几句什么话呢?这是禅宗咯,正式告诉你们学禅,这个你们千万要背来了,这一次就不白上课了。异哉,原文啊,背给你听。“异哉”两个字翻成中文,就是等于白话怎么(说),奇怪,好奇怪啊,异哉,好稀奇哦!“异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他说好奇怪,人为什么去信宗教,去研究科学,求一个生命宇宙的、生命的根本,好奇怪;他说每个人都是佛啊,每个生命自己都有的,自性就是佛,自心就是佛,可众生怎么不知道呢?一切生,异哉,一切众生皆具,通通具备了同佛一样,同圣人一样的神通智慧,都有啊,每个人都有,不但人有,每个蚂蚁、每个狗啊、猫啊,细菌都有啊。

“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为什么不能成佛呢?“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自己把自己障碍了。自己有主观的思想,有感觉,有思想,把自己障碍。只因妄想执着,自己抓得很牢,它并不是一个魔啊、鬼把你障碍了,自己把自己障碍。“异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注意哦,这次禅学就讲这个东西咯。“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他说众生自己迷路,太好笑了。那不是可怜,觉得太好笑了,有这样的事儿,生命本来是很明白的。换句话,他对生死,对唯物唯心的根本,一切都清楚了,本来清楚,各个清楚的,不止他一个,平等平等众生。因此他要走了,入涅槃,回到那个本来清净的面目去了。

3、我法妙难思

这一下佛经的记载开始了。感动了,这个宗教性的东西来了啊,这下有人旁边在看着他的,这护法神,释提桓因。就是我们中国讲玉皇大帝,他在修道,站在旁边护法,他看出来,他已经证道了,很高兴,以为他会来讲法。结果他说,不要我去说法嘛,因为每个都是佛,每个都是圣人。他准备自己走了,嚯,那个玉皇大帝赶快给他跪下,现形了。哎,世尊啊,你不能走,你不能去涅槃。他说为什么?你不是多生累世发愿,你悟道了要度众生,我们还不清楚唉,哈。那么这个道理,在《法华经》上有记载,他怎么答复,释迦牟尼(说),“止、止”,就是你不要说了,你这不要说了,叫玉皇大帝,你不要讲,你不要讲了,“我法妙难思”啊!他说世界上人求一个东西啊,靠思想、情绪去找一个东西啊,我这个东西,证得菩提是,不、不是思议来,不思议,不可思议的啊!不是世界上学问、知识推测研究到的啊,是本来现成的啊。所以“止!止!”他说你不要说了,叫玉皇大帝,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我法妙难思”,这叫佛法,我所证的这个佛法,不是你思想、情绪,什么念咒子、拜佛、观想、念佛这样来的啊,不是这个东西啊。是不可思议的,你用思想去推测,用逻辑去求证,用个什么去求,不是这个东西。他说我讲不出来啊!呵。

开始是这样,所以他说法四十九年,后来就逼得出来弘法四十九年,八十一岁走了。他在涅槃的时候,他说我没有说过一个字啊。换句话,他说了那么多经典,自己都不承认,都不是啊。那个东西,个个是佛啊,自己本来有的啊,什么小乘大乘,后世佛学,还起争论,那是笑话。他一概否定了,他说我没有说过一个字啊,因为那个本体、那个东西,除了自己生命去求证以外,你什么理论、什么学问、什么逻辑都不能到达,那不是这个东西。啊,这是要研究禅宗,(从)这里开始,这是基本。一切什么密教啊,什么各宗各派,从这里开始。

那么,他为了天人的请求,只好起坐,只有32岁,31岁。他说我去度谁呀?忽然想到,他当年偷离开皇宫去出家的时候,他父亲,当然不放心啊,派最高干的子弟,他的国师的儿子啊,比如说,这个宰相的儿子啊,国防部长儿子,五个青年,你跟去。这五个是他最初的五比丘,后来跟他去。可是这五个人呢,他(们)都跟在释迦牟尼佛的后面,在旁边看着,他怎么样学无想定三年,他们看住的,都眼睛盯住的,是宫廷派出来(的)特务,盯住他的。他不管,他一个人在修,什么非想非非想三年,也看到的,苦行六年,看到的,这五个高干子弟出家的。非常佩服,哎呀,这个太子真了不起,这样的苦能够吃得下来。他们也跟到,很感动,也在修行,突然看到他跑走了,还受一个畜牧场的一个女老板的供养,咦?完了完了,这个人完了,太子完了,去接触这样漂亮的女人,老板有钱的,还受那么好,又吃得那么好,恢复,呦,完了!所以他(们)五个人很灰心,不理了,五个人自己在那里修行。

好,我知道了,他告诉我时间到了,没有关系,还没有到吃饭。

4、鹿野初传四圣谛

所以他先来度这五比丘,就是讲四念处(四圣谛)的法门了,四念处,啊,苦集灭道,四念处,四念处,苦集灭道。四念处是什么?念身不净,我们这个生命是不干净,这个肉体的生命。这个里头产生很多方法了,修行。啊,念受是苦,我们这个肉体的生命一天到黑,是身体的感觉,都在痛苦中。受气候的影响,饮食的影响,啊,念受是苦,这一切的感觉,一天到黑在痛苦,一下要累了想睡觉了,一下打坐起来腰酸背痛,这都是感觉问题,念受是苦。这个活到一辈子,没有一个真正的快乐,啊,念受是苦。念心无常,看自己的思想,没有一个思想可以停留得住的,自己的思想自己做不了主,在乱跑,突然想这样那样,不知道哪里来,念心是无常,乱跳的,乱蹦。念法无我,这个生命没有个真正我的存在,所谓我的生命,我是谁啊?我是个肉体,这个身体是个肉体,唯物兜拢来的,地、水、火、风,这个里头产生了修行的方法。

哎,我,对不起!耽误你们的时间,过了时间,他催我,先休息吧。到吃饭还有一堂吧,宏达?(马宏达:直接吃饭好了)啊?(马宏达:直接吃饭吧、一会),到吃饭还有五十分钟啊?(马宏达:没有,没有,还有四十分钟),那好浪费了,啊?(马宏达:先休息一会,只剩二十分钟就吃饭了),这样啊,那吃饭啦(马宏达:愿意行香就行香呗),那么吃饭了以后,我想他们大家吃饭以后,不到…,吃了饭,六点钟吃饭?四点啊?(马宏达:六点到七点是吃饭时间),那太浪费时间了吧?(众笑,马宏达:一百多人呢,老师,就吃饭吧),哎,那我是分秒必争诶,我不管人数大小诶,他们的时间太宝贵了,那吃了饭休息半个钟头马上进来喔,今天别的还没有开始喔,(大众:好、好)不要浪费时间喔,不要,你们身体不好去检查,隔壁就有,右手边,找有个贾医师啊,还有好几位医师都在这里,赶快去,身体…。(马宏达:老师的意思是说,下课归下课,但是因为大家来不是为别人来的,你是为了自己来的,所以自己不要散乱,自己自我管理),要求自己不要散乱,这里不是交际应酬的地方,也不是诉苦谈空话的地方,大家不要浪费自己生命这个时间,自己管理自己啊,赶快,希望这一次,希望这一次“心空及第归”啊。

注:本书根据南怀瑾老师2009年9月最后一次禅七录音整理,定稿于2023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