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太湖大学堂禅修实录


第六集 灵山会上拈花微笑(20090913)

行香…

1、大彻大悟的觉者

这个,本来看到你们饭后这一堂坐得最好,刚刚上坐这一堂。看到诸位坐得那么…,外表的姿势很好,这个饭后。忽然的感想,我个人忽然的感想。苏曼殊,虽然他呢假出家人,假的啊,苏曼殊并没有真出家,穿个和尚衣,一代大师了。这一讲一百年前啊,(苏曼殊有)两句诗很好,他的,“饭(斋)罢垂垂浑入定”,等于刚才你们诸位一样,饭吃了饱了以后,盘腿打坐。“饭(斋)罢垂垂浑入定,满天(庵前)潭影落疏钟”啊,在庙子上,听到钟一响,打坐了,好像就是刚才我们一个情况,这个境界。满天…,我本来看大家坐得那么好,这一堂,本想陪大家坐一下,坐一个钟头。可是我又舍不得诸位,在这个尘世间红尘滚滚中,大家都向钱看的时候,只晓得赚钱哈,还公然有人来听这一套,还不容易。珍惜诸位的时间,恨不得一下就通通告诉你们,希望你们马上有所成就。因此,我又开口讲话了。

这个吃饭以前,正在讲到,佛在菩提树下悟道以后,说了这几句话,最重要的,一切佛经,大小乘的佛经,禅宗、密宗什么宗,通通已经把它扫干净。就是记住他说的这几句话,“异哉!”不要靠笔记哦,不要靠电脑哦,像我们当年一听,已经记住了,我们没有靠笔记。现在你们这个本事没有了,就靠外物、靠电脑、靠笔记,自己没有东西空的。这一代的教育、文化非常可怜。我们当年没有这一套,一听就记住了。“异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他都讲完了,叫做成佛了。

为什么叫成佛呢?梵文的翻译过来、中国人,中国人两个字啊,在中国的文化里头,这两个字选得特别有意思。一个是禅(zen)、“禅”,是中国文化中心的中心一个字,这一个字啊,代表了中国文化的中心,我下午已经介绍过了。还有选了一个,释迦牟尼成就的圣人,叫做“佛”字,人字旁边一个弗字。中国文化很有意思,一个道家,人在山上的是仙,神仙,而这个人什么都不是人,不是人,是佛,这个字用得特别有意思。

拿现在来看也很有意思,人字旁边是外国文化钱的标记啊($),所以大家就想赚钱,也成佛了。这是这一句话是不正经幽默的话。为什么采用这个字呢?因为翻译叫佛陀。我们中文啊,现在拿国语的发音,英文现在佛叫Buddha,就是梵文,两个都是变音。Buddha也是变音,佛陀也是变音,梵文Buddha,就是菩提。佛是什么意思呢?觉悟者,大彻大悟的人,就叫做佛陀,Buddha,就是菩提,很简单,不要给佛学困住了。以为这样,菩提啊!我们以前学禅宗,就笑,哎,那个菩提多少钱一斤啊?那个般若,哎哟,学佛的人,般若,般若,白萝卜炒青菜就是佛了?这是笑人家。所以真正佛的意思,现在中文一个字代表就是Buddha,觉悟者,大彻大悟者。

你们不是都念过《金刚经》吗?当然我讲恭维你们,都念过《金刚经》,有几个看过啊?我有本书叫《金刚经说什么》,不晓得有几位看过?《金刚经》上提到的,啊,也就是你们也会念《心经》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阿耨,就是ā nòu(音),阿耨,(注意)梵(发)音,多罗,三藐三菩陀(提)。啊,这句话所以不翻成中文,因为意义很广泛。实际上就是开悟了,无上,阿耨多罗是“无上”,三藐三菩陀(提),这个“三”字等于中国人的正,中正、公正的正,正等正觉,就大彻大悟的话,就是佛。一点都没有宗教的外衣,啊,就叫佛陀,佛是这么一个意思。所以中国字选得很好,在那么多中国字当中选出一个,不是人了,超凡入圣了,没有办法可以形容。一个禅,一个佛字,都非常有趣。有趣中间是有最深的意义啊。

譬如我现在前面摆一尊佛像,这佛,这是由传统东南亚一带,基本佛学传过来(的)姿势。那么我每一次讲佛经以前,我前面摆一个佛像,我怕人家给我行礼、顶礼啊、拜拜。我在讲课的候我讨厌这个,我不喜欢做大师,不喜欢做人家老师,你要拜佛嘛,所以我拿佛来挡住了,你爱怎么拜你去拜去,跟我不相干,也是一个标榜,啊。这个佛是这么一个大彻大悟的觉者。

刚才讲到四念处,很基本的说法,生命来源。这个里头学问就很大了,等一下告诉大家一个基本的修行方法。那么后来怎么又变成禅宗呢,这又是几句话简单的故事,这要记得啊。今天重要的两点:一个(是)佛在菩提树下,自己大彻大悟成佛以后说的话,诸位记得啊!“异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所有佛经都完了。

2、禅宗起源 拈花公案

那么佛在灵山会上,灵鹫山,现在,很多人去朝拜,印度。灵鹫山不高哎,呵,大概,喏、登琨艳去过的,有几位去过印度(的)人都知道,比苏州灵岩山差不多高一点而已,当然不如五台山、峨眉山这些大山了,嗯,可是很(有)灵性的。这个,佛在那里说法,有一天,佛上坐,跟我们现在上课一样啊。研究佛经,佛的讲法,每天差不多是下午三点以后,我们拿现在人(时间)讲,到晚上睡觉以前,是佛在说法的时候,所有经典都在这个阶段,每天,他平常都在入定打坐去。有一天他上坐说法,这些弟子们很多跟他,大菩萨们很多,都在等到,看他今天要讲什么,不知道谁供养了一束花在他前面,啊,这个花是莲花?什么花?都不知道。佛在说法以前,就拿到这支花,给大家转一下(师拿起笔移动展示),谁也不晓得什么意思,以为他看到花,高兴。嗯,这是一个秘密动作,很平常的动作,密宗,密宗在哪里?最平常的道理你不懂,这是秘密,所以个个是佛,自己找不出来,连自己心性都认不得,这就是秘密,这就是大密宗了。

佛在灵山会上,我们中国文化记载是很文学的,佛在灵山会上,拈花,就是拈花,把这个花一拿,这么一转(师拿起笔移动展示),给大家看看,没有开口。就是佛的那么多弟子,大弟子迦叶尊者,我们现在塑的啊,是个老和尚。实际上迦叶尊者是,佛的弟子里头有三迦叶,都是姓,他的姓(是)迦叶。迦叶尊者,这一位迦叶尊者,我们中文翻译叫金色头陀,哎,又同我们中国人有关,带黄皮肤的。释迦牟尼佛黄皮肤的,黄黑黄黑的啊,带一点红色的。迦叶尊者呢,大概,中国血统更多,两夫妻都是金色头陀。又翻译成中文,注意哦,佛经的有许多佛、罗汉菩萨的名字就是内涵,叫饮光尊者,他一生放金色的光明,非常庄严漂亮。佛的弟子里修持最高的,那么多弟子,唯一的代表佛的,头陀行,真正出家修行,叫头陀行,就是他一个人。

头陀,很难翻译了,所以中国字翻音不翻(义)。因为头陀十二行,十二种行为不同,专门出家苦修的,不住庙子,昼夜打坐不倒单的,日中一食,不只吃素,一天只吃一餐。很多特别的行为,是唯一一个人,所以他算是佛法的出家中间的,了不起大弟子之一,迦叶尊者,除了佛应该是他,什么舍利子啊,目犍连啊,这些各有长处,大家都非常尊重他。换一句话,他是、两夫妻都是很漂亮的人,而且(是)印度当年最有钱的人,富可敌国,他家里,两夫妻,啊,但是两夫妻出家了,没有孩子。两个人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共同的思想,都是金色的。结婚的时候就约好,是个样子,同居在一起,不发生男女关系。后来两个一起出家了,这个故事很长,很有意思。

他把所有富可敌国,一个国家的财富都布施了,所以他在出家,跟佛出家以前,把财富全、通通布施了,他家传的啊。布施给自己的,这个这个佣人们都分掉了,布施给全国了,只做了一件金缕衣,准确现在念法,黄金编成线,丝线,缝了一件袈裟,供养佛。佛穿那个金缕衣袈裟,就是他供养。所以现在还在鸡足山入定,云南啊,佛叫他传衣给弥勒佛的,这个故事不谈了,太神通了,神奇了,将来慢慢说啊。这位迦叶尊者故事很多。

那么,刚才讲到佛的拈花微笑,正(好)他站在旁边,因为他是最大的尊者,老同学的领袖,他站在旁边。他忽然看佛拿个花这么一转(师拿起笔移动展示),别人又没有动,他就笑出来,叫做迦叶尊者,破…我们中文翻译四个字,很文学化,“破颜微笑”。用的文学注意,“破颜”,迦叶尊者很严肃的,跟佛,他自己修头陀行,这一次他特别,忽然看佛拿到花这么一转(师拿起笔移动展示),他就忍不住了,噗!这么一笑,“破颜”,呐,本来脸很端正,不敢动,老师要上课嘛,很严肃的事情,他跟在旁边,他看见,他一下忍不住,所以中文用“破颜”,那个颜,脸色本来很严肃摆在那不动,他突然“噗”,这么一笑,而且微笑,很妙。

“噗”一笑,佛看到,佛就回头看到了。释迦牟尼佛在这讲话,你们注意禅宗的开始,啊,这要背得了,他开口了,释迦牟尼,大概把花放下了。佛怎么说呢?“我有正法眼藏”,记住哦!很重要,很重要,“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万一我有颠倒,你就马上纠正啊。(宏忍师:写下了)“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不立文字”。(宏忍师:微妙法…)啊,“微妙法门,不立文字”。这经典文字都推翻了,小乘经典,大乘(经典),都把你推翻了,“不立文字,付嘱摩诃迦叶”,就是迦叶尊者,Maha(音),我们中文写的摩诃,我们现在人念的,实际上这两个呢,外文翻译,就是中文Maha(音),摩诃就是Maha(音)、Maha。那么许多经典上念到这个“诃”字,应该是“哈”字,摩诃,马哈。我再讲一道啊,他就讲,“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宏忍师读一句师读一句),啊,“教外别传”,少了一句,对。“付嘱摩诃迦叶”这几句话。注意哦,今天,我们这一次是提出来讲禅,啊,禅宗。我这样讲禅宗,可以说生平第一次,现在还没有开始啊。这几句话你们记得哦,刚才与佛悟道的话连在一起的啊,这是佛学的中心了,不管你小乘的佛法、大乘的佛法,什么禅宗的佛法、净土宗的佛法、密宗的佛法,统统在这里逃不出来了。

3、正法眼藏

我现在顺便给你们讲,“我有正法眼藏”,这个用中文翻译的,好,在中国几千年产生了很多派系了,这四个字。有些道家讲,学佛打坐,这两个眼睛要把它闭起来,眼睛要翻转来,嘿,你们没有碰到过吧?把眼睛两个斗鸡眼兜拢来,哎哟,坐起来,哎,不要听错了啊,我是笑他们。外面的外道,不属于正道的,多得很,社会上。打起坐来,学密宗的也有,眼睛斗的,然后一翻,看到顶上,哦,念头,哦,特别。为什么?他说“佛说的‘正法眼藏’,嗨,这是佛的正法,把眼睛藏到后面去了”,有这样的哦,社会上。

那么释迦牟尼佛是不是这个意思呢?不是的。一些法都是走歪了,邪门。“眼藏”就是法眼要看得最清楚;“藏”(zang)就代表内容很多很多,依教理、依大藏,一个大仓库里智慧的成就,“正法眼”就是法眼清明。

你晓得我们中国人用,譬如说,请人家老前辈给你毛笔写幅字啊,是“请赠法书”,啊,请你给我写个法书,下面或者“弟子某某人,请老师法书”。或者我自己一篇文章,中国文化啊,一幅画画好,请老前辈、老师来看,“敬请法眼赐教”,这叫法眼,所以正法眼藏是这个意思。

哎,什么啊,这样就五十分钟啦?啊,到时间啦?刚上座没有讲几句,你把时间贪污了吧。(南师笑,众人笑)

哎,“正法眼藏”啊,“涅槃妙心”,刚才讲的什么叫佛陀,Buddha,就是大彻大悟者。正觉,觉悟的觉,就叫做菩提。啊,成佛不是迷信,不是偶像,就觉者。那么后来,佛教加上解释,什么叫佛?是觉者,自觉,自己开悟了;觉他,教化别人,告诉别人,觉行圆满,叫做觉者,就Buddha,佛陀。觉行,一边智慧教化人家也成佛,一边是做善事的功德圆满。自觉觉他,觉行圆满,叫做佛。并不是迷信一个偶像,这要搞清楚。刚才讲到正法眼藏,涅槃妙心。

他告诉我到时间了,给诸位休息,放松吧。十五分钟,我们讨价还价啊,一天过了,没有时间了。今天已经白白的牺牲了啊,还没有上路啊,没有告诉大家用功的方法。哎,休息十五分钟,赶快进场,我在等诸位。

注:本书根据南怀瑾老师2009年9月最后一次禅七录音整理,定稿于2023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