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任国,在齐楚之间的一个小国家。某国的贤人屋庐子,名连,也是孟子的学生,曾着有一部书,谈《彭聃之法》。
任国那里的一个人,遇到屋庐子,听说他是孟子的学生,想来一定很高明,表示佩服,于是向屋庐子请教:“礼”——守规矩,以及“食”,这两件事,哪一样重要?屋庐子说:礼重要,人一定要守规矩。
这人又问:“色”与“礼”哪一样重要?“色”字在这里,是指男女之间的事,就是现在说的“爱情”。这人就是问:爱情重要呢?还是守规矩重要?屋庐子说:“当然礼重要。”
这个任国人说:好!那么我再问你,如果讲“礼”,守规矩,饭都给人抢光了,自己一定饿死;如果不守规矩,先抢来吃了再说,就不会饿死。难道一定守规矩,让自己饿死吗?如果要遵守“亲迎”的礼,照现代台湾的规矩,要付十万元聘金,还要三千礼饼,的确娶不起,就没有老婆了。如果去乱爱一个女的,或钓一个来,抢一个来,就马上得到老婆。难道一定要去赚十几万元,否则一辈子当光棍吗?
屋庐子被他问得答不出话来。然后他到孟子的家乡,报告孟子说:我们被人问倒了!他详细报告了孟子,向老师搬救兵。
孟子说:这个问题很好答复的,你为什么答不出来呢?你没有把主观的立场和客观的条件弄清楚,舍本而逐末;你把客观的环境当主观,你逻辑头绪不清楚,才会答不出来嘛!一块一方寸的木头,我可以使他比百层大厦还高,你信不信?你不信,我到百层大厦的楼顶,把这块木头举起来,是不是更高?我们说黄金比羽毛重,难道是说一个金戒子比一车子的羽毛重吗?一个客观的现象,就把你吓住了,你碰到逻辑问题就昏了。
讲礼义,要看重点在哪里。把重要和次要情况在礼上做比较,当然弄不清楚。例如剿匪,打进去了,发现土匪已逃,但刚做好的饭菜在那里,又正是吃饭的时候,难道还说,这是别人的饭菜,要讲礼,不能吃,还是去追土匪吧,结果饿死了。这对吗?强盗留下的饭,当然可以吃,不必讲礼了。
娶老婆也是一样的道理,要看轻重大小,是会有伸缩的。有许多青年谈恋爱,因为双方家长反对,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年龄到了去公证结婚不就行了吗!一定要讲礼,等到父母同意,这就是孟子说的,“色”与“礼”的比较,要看孰重孰轻。孟子这时候,一定对这个学生生气,骂他这么笨!替我丢人,你赶快去答复他,对他说:假如你哥哥那里有钱,带一把刀去把哥哥绑起来,就拿得到钱,才有饭吃;如果不这样做,就会饿死;那么你要不要去绑他?你讨不到老婆,可是隔壁有个女孩子,跳过墙去把她抢来,就有老婆,你要不要跳过去把她抢来?
我现在发现,凡是圣人的学生,都是“笨”字号的人物,看看这屋庐子有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