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臆说》(上)第18讲


上次讲到《列子》的主要思想是齐死生。这个生死问题,先要我们看通,尊重自己的生命,泯是非,把人世间一切是非这些观念平息,过一个真正自在的人生。下面接着:

伯夷与柳下惠的欲望

杨朱曰:“伯夷非亡欲,矜清之邮,以放饿死。展季非亡情,矜贞之邮,以放寡宗。清贞之误,善之若此。

道家杨朱的思想,现在提另外一个观念。“杨朱曰”,他提到历史上的两个故事,“伯夷非亡欲”,我们晓得儒家所标榜的伯夷、叔齐,历史上都很推崇,尤其是孔子,认为这二人清高到极点,君王不要当,让位给兄弟,自己两人逃去当隐士,最后饿死在首阳山,这是儒家标榜最清高人格的一个典型。第二个人是展季,就是柳下惠,也是非常有名的,至少我们大家知道柳下惠坐怀不乱。柳下惠在中国文化历史上代表非常有正义感的人,也是非常有侠义精神的一个人。现在杨朱对此作了评论,他说伯夷、展季真做到心中没有爱与欲吗?拿我们学佛的讲,爱与欲能够完全清净,破掉了,那是证了道的,证到了罗汉果位或者证菩萨地。杨朱也有这样的看法,“伯夷非亡欲”,他并不是没有欲,他的欲望转向了,转到哪里?“矜清之邮”,这个“”字注意啊,“”字有一种坚持自我意见的意思,对自己的主观不轻易放掉,是一种非常傲慢的态度。清,就是为了清高,执著自己清高的人品。邮,是把这个清高人格广布出去,宣扬出去。所以伯夷并不是亡了欲,而是把这个欲转向另一方面,就是自己清高的这一面。“以放饿死”,为了求得自己理想的清高,人格的清高,所以“”,就是散放在社会上冷清的地方,结果是饿死了。这是为了清高,清高也是欲,还是没有彻底,没有得道。“展季非亡情”,柳下惠难道对人世间所谓的情欲真地没有了吗?不是的,“矜贞之邮”,为了坚持自己的贞节境界,想广布出去,“以放寡宗”,因此放浪不羁,做到寡情好像没有情欲。杨朱说其实这两个人还是有欲望,只是欲望换了一个方向;还是有感情,感情转了一个方向。他们转到两个字的目标,一个是为了养成自己的“”,一个是为了养成自己的“”,实际上这也是欲。

像杨朱这种思想,同佛家的思想是一样的,尤其同佛家修持的思想相同,如果你有一个空,有一点清高的“”,有这么一个境界在心中,还不是彻底了道。所以他说“清贞之误,善之若此”,后面这四个字就妙不可言了,司马迁后来写《史记》,可能也受杨朱这个思想的影响。司马迁说一般人都想当个善人,善人怎么样呢?上天对于善人的报应又如何?善人的结果竟然是这样,这是一个幽默的看法。

善乐生 善逸身

杨朱曰:“原宪窭于鲁,子贡殖于卫。原宪之窭损生,子贡之殖累身。然则窭亦不可,殖亦不可,其可焉在?”曰:“可在乐生,可在逸身。故善乐生者不窭,善逸身者不殖。

杨朱曰:原宪窭于鲁,子贡殖于卫”,这也是历史上有名的故事。孔子有三千子弟,七十二个贤人,在学生之中,也有帮会的领袖,最有名的就是这位原宪,这个人等于是帮会的头目,应该是武侠小说中侠义道的人。在孔子当鲁国司寇的时候,他做过孔子的总务长,孔子下台,他也就回到民间社会了。孔子死后,他始终没有出来,在民间隐于一个地方,穷得要死。他的师兄弟子贡,到了晚年,外交、政治各方面权位都很大,尤其还是工商界的巨子。子贡想到这个同学在乡下,很穷,有一次去看他,“结驷连骑”,随从的保镖卫队、侍从人员,几部大车子,巷子里进不去,只好下来走路进去。他说你怎么穷成这个样子啊?原宪说我没有穷啊,就骂子贡,好像你学了夫子之道,既不能救世,又不能救人,光是有钱,名气大,像你这个样子,排场那么大等等,就把子贡训了一顿。子贡的一生最遗憾的,就是受了原宪的这一顿骂,所以原宪是个非常有名的人。

这里杨朱就提到这个事,“原宪窭于鲁”,孔子死后,原宪在鲁国穷一辈子,可是他在下层社会是一个领袖了。相反的,他的同学子贡,“殖于卫”,殖就是货殖,在卫国做生意,是工商界的巨子,钱多场面大。所以司马迁写《史记•货殖列传》,就是关于工商界发展、国际间的贸易,第一个是姜太公,子贡也在内。

杨朱的看法,原宪、子贡这两个人,一个有钱,一个那么穷,“原宪之窭损生”,这是讲人生的境界,原宪的穷,太穷了,刻薄自己,他并不是不能赚钱,而是不愿意;为了救济社会把自己搞穷了,损害自己的人生。子贡呢?人生观点相反,认为要救社会,要做事业必须要有钱,所以发展工商业,做货殖,事业做大了,把自己的身体也累垮了。而清高的人,打坐啊、饿肚子或者是讨饭,营养不良而短命,也把自己害死了。两个都一样。“然则”,那么说起来,“窭亦不可,殖亦不可,其可焉在”,怎么样做才对呢?

曰:可在乐生”,他说人生的原则是恰到好处,自己的人生是快乐地活着,幸福地活着。“可在逸身”,恰到好处适可而止,身体很安逸,安逸不一定是求享受,这个观念要搞清楚。“故善乐生者不窭,善逸身者不殖”,因此一个人真正善于安排自己,过一个快乐的人生,绝不过分把自己弄穷。有人故意求个穷,因为不穷不清高。那么同样的话,一个人善于保养自己的生命,注重身体安逸,“不殖”,是不想发大财的;因为事业大了,名气大了,钱多了,累得要命。至于说钱多了,多舒服啊!名气大了,多有权威啊!那是一般没有名利的人幻想,真到了名气大,事业大,钱多了,不晓得多烦,那简直活不下去。每分钟、每秒钟都有事,都在痛苦中。我们普通人以为当皇帝很舒服,真当了皇帝宁可换做老百姓,真不想做,就是这个道理。

生前死后的人情

杨朱曰:“古语有之:‘生相怜,死相捐。,此语至矣。相怜之道,非唯情也,勤能使逸,饥能使饱,寒能使温,穷能使达也。相捐之道,非不相哀也;不含珠玉,不服文錦,不陈牺牲,不设明器也。

杨朱曰:古语有之”,杨朱讲人生的现实哲学,他说我们上古文化传下来的话,“生相怜”,活时彼此互相怜惜,彼此同情,彼此相爱;“死相捐”,死后彼此就丢开了。这个话是文言,讲得非常好,白话有一句俗语勉强也可以讲,“人在人情在,人死就两丢开”,人活着就有情在,人死掉就没有了。我常告诉有些朋友的太太,我说你啊,最大的福气要死在先生前面,为什么?丈夫地位高声望还在,夫人的丧礼大家都来;如果先生早早死了,最后剩一个孤老太太,死的时候啊,殡仪馆旁边那个小厅,大概来个小猫三四只都很难得。这也代表了“生相怜,死相捐”。

我讲到社会上这种现象,了解许多人生,所以学问在哪里?不一定在书本里,你要观察才懂。假设一个人生病找你救济,第一次出三千,第二次两千半,第三次就是一千五,第四次就很讨厌了。死的时候买不起棺材,有替人做好事的,一出一二十万。我说与其这个时候出二十万买个棺材,他活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他多弄一点钱呢?当然也有道理,因为这一趟跑完了,烧了,以后就没事了;如果平常给你医好了,又不死不活的,更是麻烦。所以做人应该怎么办?这是大家的课题,怎么样叫做做好事?这个好事里头有学问了,这就是人生。杨朱讲“此语至矣”,这一句话“生相怜,死相捐”,古今中外,千古的名言,说到家了。

相怜之道,非唯情也”,他说相怜之道并不只是情的关系。注意下面的话,所以我们鼓励青年同学们,要保存自己的文化,非要学古文不可。你看这四个字一句,都在说相怜之道:“勤能使逸”,勤劳的人可以使他安逸,古文好像这个文法不对,逻辑交代不清楚,但是古文有它的文法。“饥能使饱”,肚子饿了,可以使他饱,那当然是相怜了,同情嘛!“寒能使温”,衣服穿不够冻得要死,使他能够得暖。“穷能使达”,这个人倒霉到极点,使他有地位、有钱,这都是相怜之道。

这个文字是不是这样呢?佛家禅宗有一句话,“依文解义,三世佛冤”。讲佛经的时候,依照文字解释佛学的道理,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都在喊冤枉,冤枉啊!你把我们的话解释错了。下面还有两句话,禅宗祖师讲“离经一字,允为魔说”,如果说法的时候没有根据佛经的话,就不是佛法,而是魔说的,你看难不难!所以真正讲到禅宗,不但要真参实证,工夫到,而且佛经都要通达,既不可依文解义,也不可离经说法。这个道理现在我们引用《列子》的这几句话,刚才的讲法是依文解义,文字解释没有错,进一步呢?我们看出一个道理,青年同学们读书要认真,就是“好学深思”,要再三地研究,不但要好学,还要深深地思考。

勤能使逸”,进一步的道理,使就是使唤、指挥,就是一个在勤动当中的人才能指挥安逸的人。“饥能使饱”,肚子饿的人可以叫肚子饱的人做事,使唤、指挥他。“寒能使温”,自己冻得要死的人可以指挥穿皮袄、有暖气机的人。“穷能使达”,只有穷苦的人才能够指挥有钱有地位的人。这个道理是什么?用之于谋略去了,所以古代“子书”里包括了很多策略的谋略道理。换句话说,富贵不能骄人,贫贱可以骄人。富贵的人当皇帝都没有那么大的权威,世界上权威最大的是穷人,穷到极点,准备求死嘛,连皇帝都怕他。

古代有一种剐刑,把犯罪的人脱光了,拿网袋网起来,网袋有眼洞,把露出来的肉,一块一块慢慢地割。所以四川人有句土话,“不怕一身剐,皇帝前面耍”,就是这个道理。你看到是一句随便的话,却说明人生的道理。一个饥寒到极点的人,跑到你这个富贵的地方来,他如果硬是不要命,你非听他的不可。

何以作这样的解释呢?下面有一句话,你就懂了,他说这个是“相捐之道”,彼此相拋弃,没有感情,也没有必然的利害关系。拿现在观念来说,是矛盾斗争的道理。所以古代不准多读“子书”,读了深思以后,对人情世故的另外一面就看透了。

相捐之道,非不相哀也”,虽然人死了就死了,并不是说人与人之间没有同情心,只不过用不着那么多陪葬。所以他说死后“不含珠玉”,我们古代人死了,富贵人家很麻烦,把死人嘴巴撬开,放进去一块珠玉。一个棺材里七层东西,连茶叶木炭种种都有,有些高贵的还放水银,都是保护尸体不腐的。身上戴的都是金银珠宝,多得很,所以装进去不久就会有人来盗墓了。“不服文锦”,身上不要穿那么漂亮。“不陈牺牲”,反对拜拜,鸡鸭、牛肉,都不要。“不设明器”,弄个石头刻个碑啊,或者多少人马陪葬,这些都不要。这是一段,引出下面的故事。

晏平仲问养生于管夷吾,管夷吾曰:“肆之而已,勿壅勿阏。”晏平仲曰:“其目奈何?”夷吾曰:“恣耳之所欲听,恣目之所欲视,恣鼻之所欲向,恣口之所欲言,恣体之所欲安,恣意之所欲行。夫耳之所欲闻者音声,而不得听,谓之阏聪;目之所欲见者美色,而不得视,谓之阏明;鼻之所欲向者椒兰,而不得嗅,谓之阏颤;口之所欲道者是非,而不得言,谓之阏智;体之所欲安者美厚,而不得从,谓之阏适;意之所欲为者放逸,而不得行,谓之阏性。

管仲说养生

晏平仲问养生于管夷吾”,晏子、管子两人都是齐国的名宰相,春秋时代第一个名宰相是管仲,就是管子,号夷吾。管仲比孔子还早约一百年,孔子对他都非常佩服的。后来一个宰相是晏子,比较后一点了,但是这里扯在一起,没有办法考证他们的年代关系了。这些子书讲起来中间差别很大,可以说道家喜欢作假托之文。管仲当宰相奢华得很,气派大,好享受,要吃好穿好,神气得不得了。晏子,名叫晏婴,号平仲,也当宰相,穷得不得了,清高得不得了,连衣服都是破的,所以这两个相反的就放在一起比较。

晏平仲问养生,这一点我们特别提出来注意。中国传统文化一个名词叫“养生”,后来道家修道打坐求长生不老之学,所以神仙之道叫做养生之道,也叫做摄生。西方文化翻译过来叫做卫生,可以说卫生是消极的,养生是积极的,卫生是防御性的,养生是保养性的。等到有毛病再保卫自己,来不及了。所以中国的医学是主张养生不是卫生,没有病先注重医药,并不是等生病的时候去找医生,去吃药。现在晏平仲问管夷吾一个人怎么养生,保养自己,求健康长寿之道。

管夷吾曰:肆之而已”,管仲是喜欢享受的人,他活得虽然不太长,也并不短。他告诉晏平仲,他说人要活长啊,就放任自然,“勿壅勿阏”,不要压制欲望,自己的思想也不要压制,不要把它堵住,不要把它闭掉,就是这个话。“晏平仲曰:其目奈何”,晏子说,你讲了半天,方法是么呢?

夷吾曰:恣耳之所欲听,恣目之所欲视,恣鼻之所欲向,恣口之所欲言,恣体之所欲安,恣意之所欲行”,管仲说,耳朵喜欢听的时候,就让它去听,想听歌就去听歌,不听歌的时候,法师讲经、唱赞,赶快跑来听经。有时候听烦了,跑到山里去听听高山流水的声音,去享受享受。眼睛要看就去看,鼻子要闻就去闻。他说用不着把自己身体的官能欲望压制得那么厉害。下面管子有他的道理。

管子的思想放任自然,这个放任很不容易啊!我们要特别注意,我们刚刚看了管仲那么讲,要看就看,换句话说,难道我看到银行钞票,要抢就抢,不抢就不是养生之道了吗?看到馆子店好吃的,就要拿筷子夹一口,因为我要养生啊!管仲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要解释错了。如果我们只看道家这一段就会误解放任之道,这样的自由主义发展到极点,就变成个人主义,社会上太保、流氓乃至坏蛋就非常多。在美国好多年前,公园里头有个老头子坐在那里晒太阳,小孩一刀就把他杀死了,警察抓去问他,他说我听说杀人很有味道,所以试试看。自由主义不是这样。

管仲所讲的这个道理,拿什么来解释呢?唐宋禅宗经常用的一个名词,“任运自在”,那你就懂进去了。所以,并不是放纵自己眼、耳、鼻、舌、身、意,让这些欲望乱发展,而是要自己非常宁静地听其自然。所以这一段文字我想容易懂,不要再一句一句解释了。他说的两段意思相反,前面第一段讲眼睛要看美色,你就要看。我们青年人不要误解了,不是说男的要看女的,女的要看男的,丑的不要看,要看漂亮的,美色不是指这个。这是说耳目五官的享受,听其自然,虽然是听其自然,不可过分。譬如我要做好人好事,也有限度啊!你说一定要把自己弄得像梁武帝一样,卖给庙子,然后文武百官捐钱把他赎回来才算吗?这种行为不是皇帝,也不是真正的学佛的人,是像小孩子一样。所以梁武帝始终成不了什么,就是这个道理。

不可压抑 快活自在

凡此诸阏,废虐之主。去废虐之主,熙熙然以俟死,一日、一月、一年、十年,吾所谓养。拘此废虐之主,录而不舍,戚戚然以至久生,百年、千年、万年,非吾所谓养。

现在管子下面的结论,这里是重点。他说譬如我们老辈子读四书五经出身的,每人都标榜自己是儒家,实际上大家都是宋朝朱熹、陆象山的理学,规矩得很,这个话你们年轻人不容易体会到。所以我经常说,中国的理学家是佛教律宗_的人,坐也规矩,行也规矩。要出去,祖宗前面敬个礼,回来敬个礼,规规矩矩。我在这些老师前辈的前面,就深深体会到那个理学家之可怕,也就是这一篇里头管仲所讲的,把自己的欲跟意志压制得死死的,一点活的生气都没有。

所以管子这一段反对假装、堵塞,非常有道理。“凡此诸阏”,故意把自己要看的不敢看,要听的不敢听,装那个死相,他说硬把自己堵起来。“废虐之主”,把自己的自由意志废掉了,虐待自己。“去废虐之主”,把心里头这些鬼心思拿掉,“熙熙然”,熙熙就是我们笑的声音“嘻嘻”,写成“熙熙”,形容一个人非常活泼自由,如沐春风中,一脸的自在相。“以俟死”,人生最后有一天要死,可是没有死以前还是高兴的、快乐的,脸上不要绷得那么紧。我经常在街上看到,尤其到银行、办公的地方,每人都是债主的面孔。有个人说,老师啊,我在美国的时候,一个美国人好朋友对我说,你从出生到现在会不会笑啊?我才警觉到我这个脸孔太不对了,不会笑,像讨债面孔。

所以要学着笑,人生何必摆起那个死样子啊?“一日、一月、一年、十年,吾所谓养”,活一天也好,一年也好,十年也好,反正在没有死以前要快活自在,宗旨在这里,这个叫做养生。用不着吃维他命,你就是快乐,这就是中国道家说的“神仙无别法,只生欢喜不生愁”,就会得道。所以你看从前大陆的丛林,不管是显教、密教的修行,已经传道给你了,一个大肚子的弥勒佛,哈哈地笑,弥勒佛前面一副对子,“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就是先学笑。所以学佛的人先学弥勒佛,学道的人先是“熙熙然”。总而言之,没有断气以前一秒钟,我活得还是快活,何必在那里担忧死了怎么办!

我们讲到杨朱代表管仲说的话,讲人生的境界,“拘此废虐之主,录而不舍”,一个人非常拘束,虐待自己,把自己活着的生命变成一个残废人一样,让自己心中的这个观念做了主,始终不放下。“戚戚然”,一天到晚愁闷不乐,这样地活着。包括我们修道,一天到晚忙得要命,尤其是后世道家思想,子午卯酉一定要打坐,饭也可以不吃,“以至久生”,拼命求长生。不过我看了几十年,也没有看到一个修道家的人能好好活得久的,不是高血压就是心脏病死了。练工夫的人都练到这个结果,管仲认为不是养生之道。“百年、千年、万年,非吾所谓养”,假使把自己拘束得那么痛苦,一天到晚担心得要命,小心得要命,这样地活着,活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在管仲的看法,不是养生之道。这个话是不是管仲讲的无法考据,不过在历史上,管仲的作风是比较自由的放任主义,可是他不超过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