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子仍在齐国的时候,齐国有一位大臣公行子的儿子死了,齐国的右师王驩去吊丧。王驩就是子敖,曾随孟子出使滕国吊丧,为副使;孟子也曾批评乐正子,因为他从王驩任职。当王驩担任孟子的副使时,在往返的路上孟子不和他说话,因为他是一个坏人,也是齐王的宠臣。这时他当了齐王的右师,官位很大了,他去吊丧时,所有在场的大小官员都去和他打招呼,站到他旁边去了。孟子也去吊丧,根本不理他。王驩就不高兴,私下对人说:今日大家都跟我打个招呼,只有孟子直进直出,向灵堂行个礼就走了,理也不理我,他是看不起我。
王驩这些话,传到了孟子耳里,孟子说:好奇怪!王驩身为右师,他还不懂礼啊?在公家办事,是不能越级做事的。政府的官阶是有次序的,进退应对要按次序,不能超过位置。虽然在私底下是朋友,在公共的场合还是应该按照公家的规矩行礼。今天是去吊丧的,丧礼上是死者为大,谁管右师不右师。
我们的历史几千年来,尤其是从宋朝起到清朝,在婚礼上,以新郎新娘为大,尤其是新娘。如果县长鸣锣开道走到市街时,路上其他人的轿、马、车辆都要绕道而行,不敢在路上和县太爷的仪队坐轿交错而过,行人也要避在路旁,站住不动。只有遇到迎亲的花轿时,县太爷却要下轿,站在路边让花轿先行,之后才能回轿继续前进。这就是母性的权威,因为这位新娘说不定将来生一个状元、宰相。当然,这只是笑话,真正的道理,因为婚礼是《诗经》的第一篇,所咏叹的是「人伦之道的开始」。《易经》中也讲「人伦肇端乎夫妇」,这是对人伦大事表示恭敬,是古代的礼节,也就是我们中国文化的精神。在丧礼上,则以死者为大。
所以孟子说,我是去行丧礼的,并不需要与其他来吊丧者打招呼寒暄,而王驩认为我看不起他,这不是很奇怪吗?
实际上,孟老夫子这句「不亦异乎」,就等于说,他们这样不懂道理,对我误解,不是很奇怪吗?这是最后点出一个道理,藉丧礼的场合交际应酬是不应该的。
可是,现在我们常在殡仪馆看到,灵堂上死者的遗属正在哭哭啼啼、极为哀痛时,吊客却在堂下大谈昨天晚上的麻将经。所谓吊丧,已经流于形式,相近于鸡尾酒会的会场,变成了交际应酬的场所,简直让人看不下去。这也可以引用孟子的话,「在殡仪馆谈麻将经,不亦异乎」,这不是奇怪吗?
孟子这一件事,是以行为说明,处于臣道之位,对于公义与私情不能用一贯的处理方法。这也与古人庾公之斯的「去金而射」是同一个原理,不同的表现形态而已。关于处身臣道之位者,处理公义与私情的问题,下面再做一个简单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