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科学研究》第66讲


达摩禅经 定慧之学

我们现在回转来讲这个天台宗的修持的方法。那么由《达摩禅经》,《达摩禅经》特别要提出来介绍过啊,并不是这位传禅宗的达摩祖师传的意思。达摩,阿毗达摩,在当时的梵文达摩是什么意思你晓得?论著。就是现在大学写论文,佛说的记录叫经典,佛的弟子们后面,佛的这些菩萨们、弟子们跟到佛说法的,不是佛亲口说的,也同佛的价值一样,等于孔子说法叫经典,孔子学生们就不能随便称经典了,随便,他就是到达孔子一样的程度也不敢称经典,经师。所以后世这些菩萨弟子们著作就称论,中文翻译所谓经论,就称论,论的意思是梵文原称就是阿毗达摩,达摩,达摩。

所在《达摩禅经》,就是后世佛教弟子们修炼的综合的经验。譬如舍利子,佛的大弟子目连有神通的,他们的著作都有流传。这些论都属于,大部分的属于这个论的概念,所以他们不敢称经典,都是他的经验。所以《达摩禅经》呢,就是说佛过后这些弟子们修炼的经验,安那般那出入息经验,告诉你。

后来,所以我们智者大师创立天台宗,用安那般那的,白骨观与安那般那的方法配合,作修定、调身与调心的基础。因此产生了天台宗的修法,数息、随息、修止,三个步骤是修定方面。这些修定功夫做得再好,哪怕你得到五种神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都发起,那怕你四禅八定(初禅、二禅、三禅、四禅、空无边处定、识无边处定、无所有处定和非想非非想处定)功夫都达到了,注意哦,定,这就叫功夫。功夫修持,佛法同外道是共法,共同的道路,并不是你学佛有特别。

所以我常常告诉一般学佛的人,尤其出家人,动不动讲这个是外道,那个是外道,什么是外道,他也搞不清楚跟到人家乱讲,佛法的道理定义不是宗教性的,不同于我叫做外道,不是这个意思。

佛法真正定义心外求法就是外道。这个字特别注意这一句,一切唯心,万法唯识,这个心代表了宇宙万有本体的一个中心。道在你那里。道不在佛那里,也不在菩萨那里,也不在祖师那里,在每一个众生的自己心中。自己心都没有弄清楚,认为这些方法就是道就是佛法,是基本的错误,所以叫做外道。外道也是道,不过走错了,不向自己内在,不回转来在自己家里找,去向外面去乱找,所以叫做外道。在门外乱找,不入门的,忘记了自己的家事。

那么这些功夫做好,换一句话是外道的同佛法共有,共同原则。一样,不止你大阿罗汉,小乘的罗汉们修的道,修道家的,修婆罗门教的,修YOGA的,甚至于其它宗教,譬如基督教、天主教、伊斯兰教跪下来做祷告,阿门God,那一下,这个专一也接近于定。这是凡夫的定,心境的宁静情况,你不能说这个不是啊。所以他们信其它的宗教,跪下来一祷告有时候也有灵感,不过这个灵感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唯心所造,他以为是外力给他的,或者上帝给他降临啊什么。这个呢,他是认识错误的观念而已,可是你不要轻视他。所以真正的佛法是包容万象不排外面的。不过他讲的外道嘛,就告诉、提醒你注意,不要心外去求法。

那么天台宗这个时候的修法,后面的三步呢,马上由得止得定以后转成观,就是智慧的。佛法的真正解脱不同于外道啊,自己内心的自发的智慧的解脱,不是功夫了。因为功夫是现象。我们中国叫做功夫,就是我经常给大家讲一个原理,我对于功夫下的定义,一种修为的方法,用小孩子学数学,加上练习、加上时间、加上经验、加上成果,这个等于叫做功夫。内涵就包涵了。功夫的道理,所以中国人的土话,我们以前讲话,我们小的时候讲话同你们不同哦,时代语,这是代沟的问题,我们小的时候读书问人家,诶,问一个同学,“明天我来看你,到你家里跟你做功课好不好?”“哎呀,明天没有功夫诶”,就是没有时间,以前的像我们那里土话,所谓时间就是功夫两个字,后世人所谓用功夫,就是这个时间,方法,经验,成果加上去,这就叫功夫。

那么这一切修为的方法呢,都是,不管你得到四禅八定,神通成就,特异、所谓神通比特异功能高了,特异功能不过是将要得一点神通,接近一点点的神通的那个边缘了。拿你现在人一讲很惊奇了,叫特异,不算的。这些东西是有为的方法,有一种方法,有所作为,修得成功。我们晓得一个道理一个原理,天下的东西世界上东西凡是修得成功都坏得了,人为修成的都毁坏得掉。物理世界的东西哪怕这个地球,地水火风它是物理构成的,有一种这个看不见的力量,使它凝聚拢来成功的有修为有作为,有为法,不修就坏掉。譬如我们盖一个房子,人为盖一百层楼,盖起非常伟大,伟大的建筑,当你一建筑成功的时候就是开始毁坏的一天。所以一个房子新房子,今天是庆祝落成典礼,实际上应该说庆祝开始毁坏的典礼,因为它已经开始坏了,慢慢坏慢慢坏,或者一万年十万年把它坏完。等于我们的生命,所以庄子说“方生方死”,当你投胎出生的,生出来那一天就是死亡的一天,因为你生命在以后活一百年,不过等待一百年,再把它死亡完成就是了。所以生死之间,就是说这些功夫是如此。

那么因此天台宗的佛法,到了第三步止以后,马上是修观了。“观”这个字中国字,梵文翻音大家叫毗钵舍那,梵文只翻音,因为梵文毗钵舍那的音,以中国文字的观字一个字来代表,很难解释。所以佛经的翻译,他有许多是、并不是故意不翻,因为外文里头有这个意义这个文字,而中国字里头一个观字不足以代表,因为中国字的观代表了,眼睛看东西叫观,这是一个作用;还有思想上反省观察,我用、看了这个东西,我要看看,我们买东西一样看看,哎呀够不够尺寸啊,这个东西新的旧的啊,这个是,由眼睛通过意识思想这叫观察,看东西叫观看。还有我们甚至于说,没有相对的东西的观察,没有,外面没有东西,我们闭到眼睛里头思想,而且思想里头有反省自己这个思想对不对,这个内在的心观,反省的作用也叫做观。所以这个“观”字呢,毗钵舍那在过去翻译佛经不肯翻成观,理由在此。因为只讲一个中国观字,我们很容易误解眼睛看,或者是只想到一个反省的作用,其它作用忘记了,毗钵舍那包括了很多的作用与功能。

那么天台宗呢,不走这个路线还是用中文,所以第四步跟到是观。因为你定境界到了,譬如我修功夫到了以后可以得定,谁得定呢?定是一个生理同心理的一个宁静的一个状态,一个现状,一个现象,这个现象由我们生理在,由心理跟、心理的作用内心跟生理两个配合起来,自己指挥自己,自我指挥、自我陶醉、自我催眠进入一种身心很宁静的状态,这不过是个现象。能够使我们造成这个功夫,造成这个现象,这个背后有一个东西你要找出来。这就是佛学所追求的菩提。菩提要觉悟,觉悟什么,觉悟生命功能后面那个东西。

那么这个东西怎么样去找呢?所以这一步就要观察,所以第四步是观。那么你观察到,观察到这个时候,不是讲功夫了,是观察到身心这个现状能够造成这么个功能,等于我们看病一样,他为什么得了这个肝病,为什么得了胃病,因为得一个病,肝病,胃病,不是一个两个三个原因来的,很多原因它造成。

譬如一个人思想用多了、生活太忙了、用头脑太多了,很容易使胃出毛病了。因为胃不能得到休息,紧张。譬如我们吃了饭啊,吃了很多饭,这个胃的功能,脾胃的功能,它,我们吃了饭,大部分,所以古人同我们不同,古人你看他很落伍,他是很科学,吃了饭的人,古来的读书人不说话。所以孔子说“食不言,寝不语”,这是中国的礼记,就是像我们小的时候这个教育。

所以我跟父亲俩吃饭,跟祖母俩吃饭坐在那里,我还很痛苦的,因为我是独子啊,父亲坐在那里,祖母,对着祖母吃饭,她夹菜给你,不能、不喜欢吃也只好勉勉强强吃了,而不敢说话,因为过去叫食不言,吃饭不准说话。寝不语,睡觉不准再聊天了,躺下去就睡觉,看起是一个死板的戒条,或者礼数,实际上他是个卫生。

因为我们吃饭的时候,这个胃,肠胃要准备,脑子的吃饭要准备,胃,起这个消化的功能,我们一边还在应酬讲话,思想,这个血液就要向脑上分散,气跟血帮忙脑。那么胃这里吃下去,它的工作队啊,那些劳工给你抽走了,这些血液抽到脑里来,所以吃饭呢不说话,就帮忙这个胃宁静下来。吃完了以后也不说话,就站起来,我们以前是,吃完了饭不说话了,慢慢散步走个几百步。有些人还老辈子还揉揉这个肚子啊,帮助消化。然后,嗯,讲话了,因为这个胃我们吃下去以后啊,它需要消化开始工作,开始工作,所以人吃了饭容易头脑昏一点,他的脑子里头血液下降,帮助胃的功能去揉动,结果你吃了饭以后,我们一边吃饭一边想事情,一边还看公文一边还做学问,头脑里……然后还应酬,这个胃的功能的血又向上去两边分散了。所以越紧,而且胃紧张起来,慢慢慢慢,所以用脑过度的人,十个总有九成五个都会得胃病,肠胃不和谐,胃病是这一种功能也会产生(失调),生活太紧张容易得胃病。

那么胃一不好了以后,那么中国讲五行,胃属土,肝属木,这个肝是木头,木头是草木,草木是要土来培养,你把这个胃已经搞的不好了,他这个土气就干了嘛,这个木头肝就出了毛病了。肝一出毛病啊,哈,就不对了。或者木头干枯了,就生火发炎了,心脏啊慢慢各种连带的就影响,现在我们不是上医学,举例子来讲,讲到什么讲到这里来了?哈,啊。

所以观,要观这些道理,观察这些功能。观察这些,我们这个定的境界是怎么来,原来是生理上这样来。然后忘记了生理,找这个生命后面的功能,由观里头就很多了。

所以天台宗提出来三止三观,止跟观两个同修,甚至一念三千,三千一念,这个都是,不是定学了。所以佛学分三部分,戒学、定学、慧学。这个就是智慧的,智慧不是一般知识,不是一般聪明,就是寻找,这个境界能够造成的后面的功能的这个母体是个什么东西。这是慧了。这个母体不但是只有、只对付我们本有的生命生理跟心理两方面,是追寻到宇宙万有的这个生命功能究竟,这是慧学。

那么天台宗这一种方法,我们又回来,在南北朝到隋唐以前,甚至到唐宋之间很多人,知识分子,或者出家人在家人走这个路线,我们看来统计下来,历史上的经验,古人有所成就的蛮多。

那么到唐宋以后,佛法这一切,佛道的文化更流行。尤其禅宗一参与进来以后,整个的中国文化变成禅宗的天下,从此真正实修的走小乘路线,一步一步慢慢渐修的走,是越来越少,所以证果的人有所成就的、越来越差。

其原因,所成就者什么呢,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叫成就,就是说走有为的一部分一部分功夫……等于我们在香港大陆搞建设,今天盖一个房子明天盖一层后天又加一层,他有成果给你看见啊。你来一个非常伟大的理论,等于说马列主义的共产主义的理想,中国人的大同,这个理论是很伟大,没有有为法一步一步着手的功能啊,结果都变成空洞,是这样一个道理,啊。所以天台宗的修法到现在固然还有,譬如日本还有,中国还有,但是真正了解这种程序修持的方法的人,就越来越少,其原因在此。

注:本书根据南师1994年香港演讲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