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摩经》呢,这个不是出家的佛,但是等于说,以大乘来讲是个在家的佛,居士,所以叫维摩诘居士所说的经。这部经典呢,是维摩诘居士,这个我们现在,这里就要岔两个故事进来。
一个和尚庙子大和尚住的房间叫方丈,维摩诘居士当时印度的确有这个人,而且他的小姐也是有一部经典最了不起,就是《月上女经》,可见影响很大。维摩诘居士当时在印度佛在世的时候,那个地方,我们真要研究人类世界民主自由的社会,只有维摩诘居士那里,那个地方整个的区域没有国王,统统是在家的居士。
所谓居士有十个条件,年纪大、有学问、知识高、道德高、财富也很有,至少生活比蔡老板还蔡老板还要好一点,每一个人如此平等,所以那个社会是平等。但是维摩诘居士住的地方呢,自己住的地方啊,方方一丈,四方见方都是一丈,如此这么一个房间,当然有没有太太不知道,有个女人在旁边,最漂亮,天女在服侍,那么佛也很尊重他,他也当然尊重佛,也是佛。
维摩诘居士有一天宣布生病了,这个维摩经跟你们讲,这个现在等于大要讲维摩经给你听,他是听过的,生病了,佛就叫弟子们,他生病了,哪个代表我去看他,大家都不敢说话,佛的弟子们一声都不敢讲,没有人敢答应这个事。那佛就开口了,须菩提啊,大弟子们问起,你去吧,“哎,我不敢去”,须菩提是讲空的,“啊,我已经挨过他的骂,空不是究竟,他把我骂一顿”。怎么骂法?在《维摩经》上记载就讲出来,他讲得须菩提哑口无言,空不是究竟。那么好了,须菩提不去,迦叶尊者,叫迦叶,你去吧,迦叶尊者说“我不敢去,我也当年挨过他的骂”。结果是几个大弟子没有一个敢去,都挨过他的骂。后来佛就叫,只有智慧第一、大乘的文殊菩萨,所以文殊菩萨就带领佛的这些得道的一千二百多人,弟子,再带领无数的菩萨,那个数目,就来探病。注意哦,他那个房间只有一丈见方,在经典上是带领不晓得多少万亿人,都进去了都有位置坐,他房间空的,都有位置。所以叫维摩丈室,方丈就是这样来的。那么这个里头就很多了,大家,文殊菩萨跟他对话,谈到这个,“你怎么生病了呢?”他说“众生病故,我病。”这就要写了,众生,一切众生有病,我当然有病了,或者我也是众生,那么这个话很多了,中间的对话,中间对话呢,在那些弟子们挨他骂的那些报告里头,都是佛法的真义,也都是真正佛法的大乘中道义。
那么《维摩经》的重点,可以说,这个两个重要的重点,第一个重点呢,不可思议。真正的佛法生命的究竟,不是思想、学问能够做得到,没有办法可以讨论的,是不可思议,这是一个重点。第二个呢,是不二法门。不二就是中道的意思,也可以讲不二是一,也可以讲不二不是一,是中道的法门,《维摩经》的重点在这里。
但是你注意,我也经常提起大家注意,佛法讲不可思议是个方法上用的,他并没有讲不能思议。所谓悟道,我们大彻大悟了,还是你思想里头悟的,不过这个悟了的道、那个思想换了个名词不叫做思想,叫做般若,叫做智慧了。所以不可思议并不是不能思议哦,大家听到不可思议就不敢想了,也不是这样。
那么这一种经典一出来,这些大经这几本经典出来,影响了整个的中国文化思想。配合《老子》《庄子》,儒家的《大学》《中庸》等等的思想,就产生了中国的佛法。这个中国佛法所以一来就等于大乘的路线,并不注重于小乘的呆板的做功夫了,所以大乘的佛法一到中国来,慢慢弘开了以后,一般求证法门的人、做功夫的人越来越少。那么由这个里头我特别提出来影响最大的是《维摩经》,在当时。到了唐朝以后,禅宗来了以后,由五祖同六祖之间才提倡用《金刚经》。那么使这个大乘的佛法,提倡用《金刚经》以后呢,比较又走到了一个小路了,不是《金刚经》是小路,大家误解了走到小路上。等于我刚才讲的这样,维摩居士《维摩经》典上讲不可思议,大家误解了变成不能思议,他没有讲不能思议,只是不可思议。
《金刚经》一来讲是非空非有的中道义,结果大家误解了又走入空的一边去了。把佛法当成空的一边去了,空的一边去同小乘的佛法落在空的一边是一样的。
譬如《金刚经》来讲,你们诸位都在念《金刚经》,最后几句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好,我们看看这四句话,大家一念就过去了,多少深的意义,也是功夫哦,你们打起坐来……一切有为法,宇宙万有,所有一切现象存在都是有为,无为,无为就是没有动也没有作,看不见的,有动有作都是有为。譬如我们打起坐来把念头都放空什么都不管,你以为这个是无为吗?这个正是有为嘛。因为你打起坐来身体在做这个,为就是作嘛,做这种打坐的样子,心里准备打坐的样子,把思想念头感觉都放掉这不是有为吗?换一句话你不打坐不放掉就没有这个现象,这是有为啊。一切有为法,并没有说一切有为法对与不对哟,《金刚经》没有这样说。
第二句怎么说?如梦幻泡影。像做梦一样,像演电影一样,是个影子、幻像,影子,幻就是影子;泡,水上的泡泡一样,你说水起泡泡,有没有泡泡?的确有泡泡。泡泡过了以后就没有水了,等于我们到了公园看那个小孩子吹那个肥皂泡沫,空中飞来飞去,还有彩色的光线的反应,它等一下没有了,那个水泡散掉了。梦也好,幻影也好,泡沫也好,如梦幻泡,如梦幻泡、影子也好,你不能说它没有,有哦。
等于说你打坐起来做这些功夫、这些气脉、这些境界,或者清净不清净,这也是有为,这不是无为。有没有呢?他并没有说你这个不对,你不要当它是有,实在不是有嘛。因为你不打坐不修行不做功夫就没有了,如梦幻泡影,所以它不是空的也不是有。
如露,像天上的露水一样,有啊,太阳一出来露水一干了就没有了。也如电,夏天那个空中打雷闪电,你不能说它没有,有啊,电闪一下,可是等一下抓不住的,如露也如电。
最后一句话,应作如是观。你注意这个应,他说,应该这样看。应作如是观,拿我们现在白话文,你应该这样看,换句话你应该这样去了解。世间一切,包括你打坐修道,包括你特异功能,包括你神通境界都是有为法。不是说你没有,有,众生颠倒给他骗住了,可怜就是受骗。
你知道梦、幻、泡、影、露、电、空、花是有,可是空的,毕竟空。因为空,是有,假设不空就给它挡住了。梦也起不来,脑子里不空不会做梦了,你放下了就空了才做梦,清净了才做梦,梦幻泡影,那么这个比喻,《金刚经》只用了这几个。一切有为法,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露电,如露也如电,就是讲六个形容,实际上有十个,佛经经常用,梦、幻、泡、影、露、电、水月、空花、还有个芭蕉,好像有十个比喻啊,梦、幻、泡、影,露、电、水月、空花,芭蕉,还有个?犍达婆城?
某同学:阳焰。
南师:阳焰,这样,有十个。这十个佛经经常用到的。芭蕉,当年我学佛的时候,在到峨眉山这个闭关去以前,诶,都对啊,芭蕉怎么搞的?我不懂,结果我不懂,我这个人学佛很笨的,不像你们诸位,我就特别叫人去砍了一颗芭蕉,花钱,芭蕉没有什么不对啊,然后我想扒了,把芭蕉一层一层扒完了,中心是空的,芭蕉的心是空的。等于我们这个水果每一个果核,杏仁也好,桃子也好,你把果核打开了,所以里头都是空的。
所以理学家解释,孔子讲仁,什么叫仁,就是佛学的空的,每一个仁,仁,核子叫仁,每个仁随便解剖了最后空。等于我们现在这个原子,原子解剖完了以后,分析完了以后,那个质子那个电子什么,中间还是空的,所以芭蕉中间也是空的。可是这些东西不能说没有哦,现象是有。一切皆空。
那么像介绍到《金刚经》,这个鸠摩罗什法师翻译,到了这些东西影响六祖以后,五、六祖以后用了《金刚经》,可是大家没有在这一门真正去体会深入,又只晓得说《金刚经》讲空的,《金刚经》以我看一点都没有讲空,它是讲有。大家说唯识是说有,唯识究竟告诉你都是空的。
所以这个两个空、有之间,把这些原理懂了以后,我们再回转来,下一次再讨论到大乘啊,禅啊,同这个一般大乘的修法,做个结论。以后啊,就看大家怎么去修了。所以这两堂课比较啰嗦,都是简单扼要点到,点到,给大家去思想的,当然因为诸位对于佛学的内容研究得不多,都是大概点到为止。今天,先到这里了。
注:本书根据南师1994年香港演讲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