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总论
朱子谓其下十章,盖子思引孔子之言以终此章{天命章}之意,义失偕,何也?十章外余章者,非引孔子之言欤?子曰"无忧",子曰"舜其大孝"等,何邪?必曰非释此章之意,然此余章者,何不列于他经如《论语》等,而必归此篇,又何邪?此固例也。至"次言存养省察之要,终言圣神功化之极,盖欲学者于此反求诸身而自得之,以去外诱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等,义虽近是。然亦为初机者说也。若曰升乎堂寝,益滋其病。何也?外诱之私,与本然之善相对为二,非本经"其为物不二"义也。
又去外诱之私是增,充内有之善是减。不增何去?不减何充?有增有减,岂本经"不动而信,不言而成"之义乎?况曰反求诸身而自得,即有自得,必非无得。既非无得,必是有得。若是有得,岂无为义乎?故余是其说为接导初机之是,非是其所是也。初机者不是此德胡入?已入者苟是此业何至?朱子一代硕儒,语失圆透,义远精工若此,盖其所治,乃言前荐得,句下精通,非彻证乎中庸者欤!风穴沿曰:"设使言前荐得,犹为滞壳迷封。纵饶句下精通,未免触途狂见。"故余不惜口业而揭如上说。甚矣,立言之难,不亦甚乎?此诸圣在未说前而欲缄口也。余以十章说是经,首立统说,次言赞美,盖因立此之统,故有继统之赞,讵得已乎?黄叶枯桐,原无实义。然则赞何赞?美何美?久之,先生以手示一圆相曰:"古德云:'不可毁,不可赞,体若虚空无涯岸。大千沙界海中沤,六道四生如梦幻。'"
第二节 经文
{朱注第二章}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朱注第三章}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一、释字
反 《说文》:"覆也。从又(厂之简体字)。反形。府远切。"今注曰"逆对方之事理曰反。"
时 《说文》:"四时也。从日寺声。市之切。"今注曰"表过、未、现之假程曰时。"
忌 《说文》:"憎恶也。从心己声。渠记切。"今注曰"外愧于行曰忌。"
惮 《说文》:"忌难也。从心单声。一曰难也。徒案切。"今注曰"内愧于心曰惮。"
至 《说文》:"鸟飞从高下至地也。从一。一犹地也。象形。不上去而至下来也。脂利切。"今注曰"极十方而无往曰至。"
二、通义
仲尼子曰者,子,孔子,仲尼其字。曰子思重其说而证其人以信示乎他也。无征则不信,不信则民弗从。民也者,用于政,人民也趣乎中庸,行人也。人民不信,政必失﹔行人不信,述此中庸者无的而放矢,岂子思之意乎?故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孔子至人也,犹曰"宪章文武"。释曰世尊,皆重其说而定于一尊,以信示来兹矣。不然,于自为不重,于人为轻法,皆过也。后释同后,故不释。
有君子中庸,有小人中庸。君子必反小人中庸,小人必反君子中庸。故曰逆对方之谓反。无论事理,法尔然也。此君子者,非曰在位如诗"彼君子兮"等,谓彻证乎中庸者,君子也。既彻证也,虽无位,亦君子。反之,在位亦小人。
春仁、夏荣、秋杀、冬藏,四时之代谢,君子中庸也。故曰"圣人者,与四时合其序,天地合其仁." 曰仁、曰荣,而曰中庸﹔曰杀、曰藏则反是。曰杀、曰藏而曰中庸,曰仁、曰荣又反是,岂君子行四时之化,履中庸之道哉?君子内无所蕴,外无所诱,当仁而仁,当杀而杀,宜荣则荣宜藏则藏,而此宜此当,丝忽不居,故曰"时中"又曰"无中"。盖就其用言曰时,即其体说曰无。无实时,时即无。有时用无实时,有时用时即无,有时时无两用,有时无两不用。此君子之胜行,中庸之至德矣。
小人反是。曰仁、曰荣放而逸,检于心、鉴于行,罔知忌惮,其至宋襄公、陈仲子之俦也。曰杀、曰藏肆而恣,天变不畏、人言不恤。其弊商臣、盗跖之流也。故曰"无忌惮"。无忌惮者,谓行人未彻证乎中庸也。若曰已证,忌惮中庸,不忌惮亦中庸,忌惮不忌惮无一而非中庸。故曰"中庸其至矣。"惟其至,行人望而难即,习不能起。故曰"民鲜能久",讵知是法无闲,无闲者。久之至德也。此"鲜能",非君子能能,小人不能。盖君于无能可能,故曰:"鲜"。小人有能不能,故曰"鲜","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义固尚乎斯。若曰中庸之至德,而人而民鲜能者,抑亦久也。岂通义哉!陋甚矣!
第三节 拈提
大耳三藏到京,云得他心通,帝命忠国师验之。师曰:"汝得他心通邪?"对曰:"不敢。"师曰:"汝道老僧即今在什么处?"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去西川看竞渡。"良久再问,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在天津桥上看弄猢狲。"师良久,复问曰:"汝道老僧只今在什么处?"藏罔测。(先生曰:"实见实见,即见即见,真见真见。")师叱曰:"这野狐精!他心通在什么处?"藏无对。举已。(先生曰:"只如大耳三藏,是不会无对,会了无对,若在此下得一语,许你亲说《中庸》,亲听《中庸》。")又僧问赵州曰:"大耳三藏第三度不见国师,未审国师在什么处?"州云:"在三藏鼻孔上。"僧后问玄沙云:"既在鼻孔上,为什么不见?"沙云:"只为大近。"又白云端云:"国师若在三藏鼻头上,有甚难见?殊不知国师在三藏眼睛上。"(先生曰:"当人倘于这几则话言上下得一转语,亲亲切切,不蔓不枝,许你亲说《中庸》,亲听《中庸》。")众复无对。(先生曰:"今天说的呀")
又昔者僧问嵩山峻曰:"如何是修善行人?"峻曰:"担枷带锁。"曰:"如何是作恶行人?"峻曰:"修禅入定。"曰:"某甲浅机,请师直指。"峻曰:汝问我恶,恶不从善﹔汝问我善,善不从恶。"僧良久,峻曰:"会么?"曰:"不会",峻曰:"恶人无善念,善人无恶心。所以道善恶如浮云,俱无起灭处。"其僧大悟于言下。后破灶堕闻举,赞曰:"此子会尽诸法无生。"
先生曰:"试问诸法无生,从何处会?且不说尽。既无处会,赞来,赞来,若云赞他不得,大法无灵﹔如云赞得,龟毛千尺。然则毕竟如何?"
先生以目顾视大众,良久乃曰:"流水不会怀昨日,桃花依旧到春时。"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