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瑾讲指月录》第14集


卷九 药山惟俨禅师(2-3)

“师曰,云在青天水在瓶。”

南师:活泼泼的,(南师用手向上下一指)“会吗?”“不会。”

古道师:“云在青天水在瓶。”

南师:什么意思啊?师父啊?“云在青天水在瓶”,他悟道了,就是这一句。

古道师:“李欣然作礼。”

南师:李翱一听啊,魏承思一听赶快合掌顶礼,他懂了。

古道师:“述偈曰。练得身形似鹤形。”

南师:李翱写一首诗给师父,皈依他了,叫师父了。“练得身形似鹤形”啊,可见药山禅师高高瘦瘦的。

古道师:“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

南师:朗诵一下,念。

宏忍师:好,大家会念的一起念。

大众:“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

南师:李翱悟道了,这是赞叹师父。

古道师:“李又问”

南师:李翱又问了。

大众:“如何是戒定慧。”

南师:什么是戒定慧啊?佛家说的?

大众:“师曰。贫道这里无此闲家具。”

南师:我这里没有这些闲东西了,嘿嘿,什么戒定慧啊,什么这个三脉七轮啊,什么什么气功啊,海底啊,百会啊,都没有,他说我这里没有这套的闲家具了,很彻底。

大众:“李罔测玄旨。”

南师:李翱一听,不懂了,讲得太彻底了,好,“罔测”。

宏忍师:师曰。

大众:“师曰。太守欲保任此事。须向高高山顶立。深深海里行。闺阁中物舍不得。便为渗漏。”

南师:他说,他不是悟了吗?云在青天,天机活泼泼的,他问什么是戒定慧啊,这问题是如何修行了。他说我这里没有这套闲家具。

古道师:“李罔测玄旨。”

南师:他搞不清楚了,然后他看他搞不清楚,李翱有没有心得?有心得。但是如何用功还不晓得。他说啊,你懂了这个啊,“高高山顶立……”

大众:“深深海底行,闺阁中物…”

南师:“闺阁中物”是什么东西啊?

大众:房事。

南师:啊?

古道师:“闺阁中物”……

南师:那个东西。

李青原:啊,对,那个东西。

南师:你们那个东西。

李青原:你们那个东西!

南师:嘿嘿,都可以。他说那个东西丢不掉…戒定慧已经答复了,先要守这个戒。“闺阁中物舍不得”,永远不会成功,不会得定的,第一个要持戒,男女饮食关系。他没有讲,你看他古人答话,闺阁,多优雅,“闺阁中物舍不得”啊,男女饮食关系丢不开…

古道师:便是渗漏。

南师:永远不会成道,修行不到。

宏忍师:这个下面那个张商英有一个偈颂。

南师:张商英,这到了宋朝了,这一段晓得,宋朝有个宰相叫张商英,我先讲给你,《指月录》里头有的,后面啊。这个张商英是宋朝一个宰相,不信佛,他的太太呢特别信佛。可是张商英是个寒士出身,穷家弟子,农村出来的,做了宰相。太太是高干子弟,李青原一样,啊,高干子弟,又通学问,信佛的。张商英太太这样,没有办法,他天天反对佛。有一天啊回来看到太太在看书,他跑去看看什么,《维摩经》,佛书。他是反对的。

“你看什么书啊?”

“嘿,《维摩经》。”

“哼!又看这个东西!”

太太把这个《维摩经》给他讲,“你看了这一个书,再写一篇这个无佛论。”他要写一篇文章叫《无佛论》,没有佛法。她说你看了这个(再写)。他一看,完了,自己信佛了。后来张商英也悟道了。所以他也悟道了,所以对李翱在这个药山悟的道,“云在青天水(在瓶)”这一段,他认为有个道理,他也有所悟。这个小字里头念一下。等一下看到好句子要朗诵出来。

宏忍师:是是。

大众:“云在青天水在瓶,眼光随指落深坑。溪花不耐风霜苦,说甚深深海底行。”

南师:朗诵一下张商英的诗。

大众:“云在青天水在瓶,眼光随指落深坑。溪花不耐风霜苦,说甚深深海底行。”(随宏忍师唱诵)

南师:修行的功夫在文学里都讲完了,“云在青天水在瓶”,我现在给你们不讲禅,讲教理,是本体,念头空了,什么都没有,身心皆空,“云在青天”。可是这句话是对,一般人认为懂了这句以为悟道了,统统错了,“眼光随指落深坑”。眼光随指落深坑是什么人啊?我问问大家,现在我问在座的大家。死人,人死了眼光都掉下来了。

古道师:谁能猜到这儿啊?

南师:对啊!如果你这样认为是悟道了,什么都没有,“眼光随指…”,你白搞了。

大众:“溪花不耐风霜苦”。

南师:他说,他告诉他,他说你要懂得,药山禅师吩咐李翱以后怎么修行,虽然明白了空、本体,你要“高高山顶立”,高高山顶万里无云啊,空的,要“深深海底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尤其是闺阁中的,房间里头那个东西丢不掉,你不要谈了。这样的闺阁中物,他是…,所以张商英也懂了,“溪花不耐风霜苦”,修行是一个苦行的路啊!饮食男女这个,如果你这个做不到,说什么叫深深海底行啊!“深深海底行”,你看在海底深深能够走路,极高(明),就是《大学》《中庸》讲“极高明而道中庸”啊!儒家的,极高明…“高高山顶立”是极高明;起行的时候,修行呢,做人做事啊,“道中庸”。做人做事,陈峰啊,要“深深海底行”,谦虚沉到底去,受尽一切折磨苦难,心中念念皆空,这样可以达到功德圆满。深深海底行,这个里头。所以禅宗是这样讲法的,不用那些道理给你讲,要文学高。所以张商英这首诗,里头还有些,有一首李翱赞叹他……

宏忍师:后面,马上来了。

古道师:那就把那个诗先念一下,好不好?

南师;李翱,你先声明另一首,李翱赞叹他师父,刚才“练得身形似鹤形”。

古道师:“选得幽居惬野情。”

南师:李翱另外一首诗…

宏忍师:直接念了。

南师:在第几行?

宏忍师:就接着下去这小段,连文字都看一下。

大众:“师一夜登山经行。忽云开见月。大啸一声。应澧阳东九十里许。”

南师:浔阳啊澧阳啊?

宏忍师:澧阳啊。

南师:有一天,药山禅师一个人,跑到山顶。

宏忍师:去走、去行香、经行。

南师:行香,就是打坐行香嘛,一个人在山(顶),忽然那个…

宏忍师:云开见月。

南师:那个境界之好啊,他自己气也动了,“吼……”,就李青原那个美音,一声一叫,那个声音整个山下几十里都听见了。

大众:“九十里”。

南师:你看他的这个修行成就,那个气,那个声音比你厉害吧?“应澧阳九十里(许。)”

古道师:简直是火车拉笛、鸣笛似的。(众笑)

南师:也许古人对他是吹一点,至少声音很大。

宏忍师:“居民尽谓东家。”大家都以为是隔壁人家吧?这个东家是不是这么解释?

南师:都以为这个声音是邻居,不晓得是师父在山里头。

宏忍师:“明晨迭相推问。”大家都问昨天是你们叫的吗?

南师:夜里那么大的声音,是你家里什么人?那个李青原在你家里叫吗?只有她的声音那么高啊。

宏忍师:“迭相推问。直至药山。”

古道师:于是问来问去问到…

宏忍师:药山那里。

古道师:问到这个山里庙里来了。

南师:才晓得师父在山顶上高兴叫了一声。

大众:“徒众曰。昨夜和尚山顶大啸。李赠诗曰。选得幽居惬野情。”

南师:你朗诵朗诵。

大众:“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南师:披云,披云哦,那个境界…

古道师:宏忍师,领着大家唱一唱

大众:“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南师:这个和尚马上到江西洞山,青原(山)隔壁。

宏忍师:要去啸一声了。

南师:要复兴道场了。将来他有时候在那里,“有时独(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陈峰: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啊。

古道师:结果连庙里人都没听见。(众笑)

某人:你啥时候,你前两天先通知我们一下啊!

南师:就在你隔壁,青原,吉安的那个附近。

古道师:对,吉安,吉安北边吧。

南师:等他去给你去探路,探好了,你回青原看看。

宏忍师:青原山。

古道师:青原,原来老家是哪的?

南师:青原啊。

李青原:吉安。

宏忍师:青原行思大师,七祖呢。

李青原:哦,古道要有道场了。有庙子了。

南师:这几首诗都好,都是悟道的。

李青原:就是啊,你现在李翱这个、声音这个,全都是声音呐,所以要先把这个道场复兴,这是…就是山上啸一声……

南师:啊?对啊,先叫他念一下,在山上你背来啊。“选得幽居惬野情”,你这个什么页数?你家里书有啊?记下来,回去你翻不到啦。下面第几页?

宏忍师:卷九。

某人:对对对,我那个版本跟你这个不一样。

南师(吟诵):“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

某人:等会等会。

南师:“有时独(直)上孤峰顶。”

李青原:不算不算,慢慢,停…(取手机录音)

南师:“月下披云啸一声。”

宏忍师:再一遍。

李青原:第二遍。

南师:再来,宏忍师应该念了。

宏忍师:她要您的声音。

南师(吟诵):“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我的念法。

宏忍师:那个魏老师的念法也很有意思。

南师:叫魏老师的浙江念法,魏老师再来,再来,魏老师啊!

魏承思:“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南师:浙江念法,江南念法。

李青原:来来来,还有,还有…

南师:这个宏忍师的念法。

宏忍师:“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南师:你叫她另外用闽南腔念,台湾话念,闽南腔、福建话念。

古道师:用闽南话唱,闽南话这个更有味点。

宏忍师:“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闽南语)

南师:好啊。

李青原:各种版本。

南师:对啊。

李青原:这精彩了。

南师:这是闽南话。

李青原:赶明儿喝茶,茶道的时候放这个。

宏忍师:再给你念那个云在青天水在瓶,“云在青天水在瓶,眼光随指落深坑。溪花不耐风霜苦,说甚深深海底行。”(闽南语)

南师:青原,好啊,以后你教人家修行,你说你“溪花不耐风霜苦,说什么深深海底行。”说甚,就是唐朝的土话。

宏忍师:“公虾米”。

南师:闽南话叫“虾米”,湖北湖南话就是“啥”,说啥深深

李青原:学啥,哦说啥。说啥深深海底行。

李素美:她,她另外一个,另外版本。

南师:你再来念,再来念,不要客气,没有关系的,这也不是比赛。

李素美:她(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啊。

某人:有一个就是我们台湾的歌仔戏。

南师:歌仔戏啊,你唱。来来来,你念。来来。

宏忍师:还要再往后一点。

李青原:你还有一个版本?

李素美:还有一个版本。

某人:那要念哪一首。

大众:随便你。

宏忍师:练得身形似鹤形好了。另外一个歌仔戏那个(版本)

南师:你先说一下念哪一首。

某人:先要说念哪一首吗?

南师:先把文字念一下,再来唱念。

某人:“云在青天水在瓶,眼光随指落深坑。溪花不耐风霜苦,说甚深深海底行。”

南师:这是张商英的诗,宋代的。

某人:“云在青天水在瓶,眼光随指落深坑。溪花不耐风霜苦,说甚深深海底行。”(台湾戏)是吧?不是太好哦。

李青原:完了?

某人:啊,行了吗?

古道师:“溪花不耐风霜苦”啊!就是。

某人:混过去了啊。

南师:“溪花不耐风霜(苦)。”好啊,这一段讲完了吧?李翱这一段?

古道师:完了,今天就到这吧。

南师:今天到这了。后面这一段讲李翱悟道的公案,李翱后来写了一篇大文章,你们《古文观止》的,承思有吗?《古文观止》嘛,你就翻,叫《复性书》。

古道师:佛性说?

宏忍师:《复性书》。

南师:恢复本性,一切众生本心本性就是佛,悟得了,明心见性各个成佛了。因此带领儒家,以后就有理学出现了。所以韩愈同他的这个高足弟子李翱都悟道了的。韩愈贬到潮州见大颠禅师,大颠禅师。

那么今天为了供养这个,供养啊,供养李青原跟陈峰啊,你们把大颠禅师那一段翻出来,韩愈怎么悟道的。李翱悟道了以后写了这篇文章《复性书》,把儒释道三家,印度文化、中国文化拉在一起 ,大家明心见性用《大学》《中庸》,各个悟道了,自性本(来)…心就是佛。

古道师:大颠是在第几页呢?

南师:这个到药山禅师,李翱悟道以后啊,中国儒家文化是个转捩点。

古道师:大颠在卷的九,卷九的最后面。

李青原:韩愈就是大颠法师?

南师:不是,韩愈见的呢(大颠法师),李翱在这里,在江西。李翱没有遭贬嘛,他的老师遭贬了嘛。为了云(法)门寺(谏)迎佛骨。

马宏达:药山再往后翻,翻三四个。

南师:你先翻出来。

某人:第几页?

宏忍师:卷九。

古道师:卷九的五百八十页最后一行。

南师:你讲这个,我…

古道师:潮州灵山大颠宝通禅师。

南师:你先翻到那放到啊。我再补一段给你两个人啊。你注意。韩愈在唐朝文化史、政治史上一个大问题啊。大家都说韩愈反对佛教,以我看韩愈这篇文章,《古文观止》也有《谏迎佛骨书(表)》,谏,宏忍师写下。他写了谏迎佛骨的一个表,上给皇帝,不要把云(法)门寺的佛骨搬到长安宫里头供养,这个经济上损失太大,社会很贫穷。然后连到批驳了佛教这些和尚。《谏迎佛(骨表)》这一篇。因此皇帝大为震怒。就是唐哪个宗啊?唐代宗吧?代宗啊,哪个宗啊,宏达?

马宏达:我一下想不起来。

南师:不是,我说你有电脑。

马宏达:肃宗。

南师:不是肃宗,宪宗吧?宪宗,唐宪宗。因此皇帝就发了脾气,把他下放了,到潮州,广东的潮州。广东原来没有文化,因为韩愈下放到潮州,开发了广东文化。后来再过多少年,柳宗元又下放到广西柳州,开发了柳州文化。所以广东,两广文化,南方推广是韩愈跟柳宗元大功劳,因为下放。韩愈的上了这个《谏迎佛骨表》,这篇报告上去以前有个故事。

韩愈,绝对的儒家,有一句话大家解释儒家孔子讲仁爱,什么叫做仁?你们翻开《古文观止》一看,大家这些写中国哲学史,唐代文化发展史,讲儒家都引用到的。韩愈讲一句话,“博爱之谓仁”。仁义,这个仁是什么意思?就是博爱。后世解释儒家的都用这句话。我是大加反对,这些人都搞错了。韩愈的底子是研究墨子的,墨子墨翟的学问。博爱两个名称提出来,世界上最早的不是外国人,中国人。谁?墨子。博爱是他提的啊。所以韩愈写这篇,把儒家的解释仁义的这个仁,“博爱之谓仁”,嘿,偷梁换柱。偷梁换柱四个字听懂吗?偷了墨子的,解释孔子的。这是一件事。韩愈是这么一个人。这篇文章很重要,中国文化史研究叫《原道》。讲“博爱之谓仁”。

这一段是韩愈没有悟道以前,《谏迎佛骨表》的这个以前的事,差了几年。韩愈有个侄子叫韩湘子,注意哦,你等一下要记录,要笔记来抄。韩湘子,你们看到我们八仙过海有个韩湘子是吧?

大众:是。

南师:吹笛子的,同古道一样喜欢吹笛子的啊。这个韩湘子出家了,韩愈很反对的。那么后来儒家的研究啊,说没有这个事。韩愈有个侄子死掉了,《古文观止》有一篇文章,韩愈《祭十二郎文》。他说韩湘子就是十二郎,已经死掉了,韩愈祭的。这个事,这个也是个错误,这些学者们乱讲,都靠不住。韩湘子出家,韩愈反对。

有一天韩愈做寿了,大概四五十岁,遭贬下放到潮州以前,有一天做寿。忽然韩湘子回来了,给叔叔做寿。韩愈看到侄子回来不好骂了,出家做道士了,他已经得道了。他一回来,大众,请客哦。韩愈当时的名气很大,请客。这个侄子说,“叔叔啊,你的礼物啊,我是出家人,给你放个烟火吧!”就在大厅里给他放烟火。烟火放出来两句诗。两句诗,记得。“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烟火里出来两句诗。诗很好,“云横秦岭家何在”,秦岭就是西安到汉中,到四川,到广东要…长安当时下放要经过这个路。

古道师:从蓝田县那边走,所以叫蓝关。

南师:对,古道走过的。

古道师:现在就是西安往商州走的这条路。

南师:“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这两句先放到啊。这个烟火里放出这两句,韩愈一看诗很好,什么意思啊?不过烟火放得很闹热,“啊,孩子们乱玩,算了。”过去了。后来韩湘子也走了。过了几个月,韩愈上了《谏迎佛骨表》,下放了。冬天,骑马在路上很难过,那个下雪天。这条路古道走过的,最危险,下雪。

韩愈作了一首诗啊,很有名的。“一封朝奏九重天”,他写了一个参奏给皇帝。当面提报告叫参奏。当面参这个,参议这个。“一封朝奏九重天”,早晨给皇帝递了这篇文章,皇帝一发脾气,一拍桌子,下放!交给吏部去办。吏部就是行政院、内政部。下放到潮州,很落伍的地方,广东。所以“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晚上就下放了,第二天警察就来押走了。贬,贬到,下放嘛。潮阳就是潮州,在南方嘛。“路八千”,长安到广东潮州啊,很远了,大概计算。那个古代那个路很难走的啊。“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敢为圣明除弊政,”他说我这封奏,参奏的不要佛骨请回来这个报告,是朝廷最坏的一个政治的举动。“敢为圣明除(弊政),肯将衰朽惜残年。”我当时上报告的时候已经下了决心,皇帝要杀我就杀吧,“肯将衰朽”,我也老了,死就死吧,为皇帝的错误的举动,我要报告。“敢为圣明”,圣人的圣,明白的明。除掉弊政,弊病的弊,宏达你帮忙嘛!

古道师:写了写了。

南师:“肯将衰朽惜残年。”骑在马上,下雪天,呵,上路,很痛苦啊。这四句诗作了,作不下去了。忽然一想啊,哟!前面好像韩湘子在前面啊,他的侄子啊。哟!这个孩子出家了,大家说他得道了。韩湘子背给他看到了,当面看不见,好像是前面领路。哎哟!想起来!这两句诗,“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就用了,他这里。很痛苦。那么看到韩湘子啊,他叫他也不回头,就在前面走。“知汝远来应有意”啊,好啊,人家说你得道了,你果然真…你前面已经两句话警告我了,我不听话,上了报告。现在你影子在我前面领路,好像保护叔叔。“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我恐怕到潮州会死在那里,将来的骸骨啊,骨头啊,你来收拾。“好收吾骨瘴江边”,山岚瘴气那个瘴。

宏忍师:有有,写好了。

南师:在广东是潮湿得很啊,潮气啊,那个时候落伍的,“好收吾骨”…这是为韩湘子写的。“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敢为圣明除弊政,肯将衰朽惜残年。”心里写不下去了,哦!忽然想起韩湘子早就放焰火给他看了,哈,也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说他得道了没有?“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当时的境界、现象。哎呀,“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他叫他,他不回头,就在前面走,给他带路。就是这样。

所以因此呢,他到了潮州以后就访问禅师了。结果大颠禅师在潮州,然后你《指月录》看他见大颠禅师怎么悟道的,这一段,找出来啦?我向诸位报告完了。你们看那个原来这一段。

天风师:五百八十页。

南师:五百八十页。

天风师:对,潮州灵山大颠宝通禅师。

古道师:是直接念跟苏东坡的那一段吗?还是整个念?

南师:就念……

古道师:韩愈的那一段?

南师:就念跟韩愈那一段。

古道师:那就是在五百八十二页,最后面的第四行最下面一个字开始。

南师:你们要讲哦,大家念啊,这一段。第几行第几个字?

古道师:倒数第四行最下面一个字。对。找到了吗?大家找到了没有?第五百八十二页,倒数第四行最下面一个字。

南师:韩文公就是韩愈,死了以后谥号叫文。

古道师:从头开始念吧,大声念啊,大家开始。

大众:“韩文公一日相访。问师春秋多少。师提起数珠曰会么。公曰不会。师曰。昼夜一百八。公不晓遂回。次日再来。至门前见首座举前话问。意旨如何。座扣齿三下。及见师。理前问。师亦扣齿三下。公曰。元来佛法无两般。师曰。是何道理。公曰。适来问首座亦如是。师乃召首座问是汝如此对否。座曰是。师便打。趁出院。”

古道师:把他赶走了,这是一段。

南师:你先讲一讲,大家看懂了没有,内容?念,念过了嘛。怎么说啊?翻成现在白话嘛。

古道师:有一天,这个韩愈啊,到这个大颠禅师这里来拜访。见到大颠禅师问:“您多大年纪了?”也就是“春秋多少”。多大年纪了?师把那个念珠拿起来给他看了说……

南师:念佛珠。

古道师:念佛珠拿起来给他看,他说明白了没有?这个韩愈说的,“不会”,没明白。“师曰。昼夜一百八。”就是这个刚刚那个念珠可能长念珠,刚好是一百零八颗。昼夜就一百零八颗,轮流在那边白天黑夜转呢。

南师:他没有答复他年龄,他说我随时在念佛。

古道师:“公不晓。遂回。”

南师:就说韩愈看了,不懂。究竟多少岁没有答复。

古道师:回去了。“次日再来。”第二天早晨,第二天再来了。“至门前”,走到门前看到首座和尚。“举前话问。意旨如何。”

南师:他说我昨天问老和尚多少岁数,他不答复我,拿念佛珠说昼夜一百零八。好啊,他就不晓得什么意思欸。

古道师:“座扣齿三下。”

南师:这个首座啊,就把牙齿,敲三下。

古道师:然后“及见师”。

南师:他也不懂,就进去看老和尚,又去看大颠和尚。

古道师:“理前问。”

南师:就问昨天,我问你多大岁数,你没有答复我,不懂诶。老和尚也“扣齿三下。”两个没有商量好,都来这样。

古道师:“公曰。元来佛法无两般。”

南师:这个韩愈一看,咦!真奇怪。那个和尚跟你俩一样动作,原来佛法没有两样的啊?就是一样啊?好像懂,好像不懂。

古道师:看来这个庙里的人都得一个病啊。

南师:啊,都是都有一个毛病啊。

古道师:哎呀,“师曰。是何道理。”

南师:这个大颠一听,你这个什么意思啊?韩愈说,我在门口碰到那个首座,问到这个事,他也把牙齿咬三下。现在问你,你也把牙齿(咬三下),就是这个道理啊?“哦?有这个事吗?”大颠和尚叫大家,你把那个首座找来!

古道师:“问是汝如此对否。”你是不是这样?

南师:他说你…这个首长来,韩愈下放归下放,在地方还是首长欸。他说这个韩首长来问你,你刚才是咬牙齿打三下吗?

古道师:“座曰是。”

南师:是,是。

古道师:“师便打趁出院。”

南师:他拿棒子,赶出去。

古道师:寺院迁单了。

南师:迁单了。

古道师:逐出师门。

南师:这是一。第二段。

古道师:两个都一样嘛,为啥自己可以别人不可以?

南师:对啊!

古道师:只许州官放火啊?

南师:后来呢?怎么,还有…

古道师:这一段就结束了。还有,还有一段。还有一段下来也是跟这个韩文公有关的。大家继续一起念啊,接下来那个文字。

大众:“文公又一日白师曰。弟子军州事繁。佛法省要处乞师一语。师良久。公罔措。时三平为侍者。乃敲禅床三下。师曰作么。平曰。先以定动。后以智拔。公乃曰。和尚门风高峻。弟子于侍者边得个入处。”

古道师:这是又一段。

南师:这是韩愈的悟道是三平手里,大颠的弟子。这一个故事你解释一下,怎么说的,翻成白话。

古道师:有一天呢,韩愈……

南师:这个韩愈这个时候求道、悟道、学佛,还不死心,这两次都吃瘪了,又来了。

古道师:有一日来见这个大颠禅师啊,说,弟子、就自称啊。

南师:这一下就同前面不同了啊。

古道师:自称弟子了嘛,已经。

南师:叫他师父了。

古道师:“弟子军州事繁。佛法…”什么?

南师:他说我的公事很忙啊。

古道师:“佛法省要处乞师一语。”

南师:他说佛法重要,最扼要的,简单明了告诉我一下。

古道师:“师良久。”

南师:师父听了半天都不说话。

古道师:“公罔措。”

南师:韩愈不晓得……

李素美:不知所措。

南师:啊,不知所措。

古道师:不知咋回事啊。“时三平为侍者。”

南师:当时呢,这个大颠和尚的弟子,得法的悟道的弟子叫三平和尚,后来也是大禅师。正在做侍者,跟到师父旁边。

古道师:“乃敲禅床三下。”

南师:就在,师父坐在床上,打坐那个床。三平在那个床上就敲三下。

古道师:“师曰作么。”

南师:公曰吧?

古道师:就问侍者。

南师:公曰吧,不是师曰吧?

大众:“师曰。”

古道师:这个大颠和尚就问那个侍者。

南师:啊,对,“你干什么?”

古道师:然后“平曰”,三平回答说,“先以定动。后以智拔。”

南师:讲道理了,不是用禅宗。他就意思看韩愈很紧了,懂不了。先呢“以定动”,做功夫好好去打坐修定,定久了智慧就打开了,大彻大悟了。“先以定动。后以智拔。”必须要先打坐修定,定久了,戒定慧嘛。

古道师:“公乃曰。和尚门风高峻。”

南师:韩愈一听,他说师父啊,你的门槛太高了,进不来啊。这个侍者,你的大弟子大师兄倒是告诉我一个路了,“先以定动”,定慧双修啦,就是这个意思。

古道师:“和尚门风高峻。弟子于侍者边得个入处。”

南师:对,知道一个入门方法了。这就是这一段,是韩愈悟道。

古道师:对,这一段结束了。

南师:结束了。

古道师:韩愈就这一段,就这两段,结束了。

南师:嗯,对。韩愈、李翱师徒两个。最后…

古道师:大颠和尚。

南师:唐代的这些大人物都跟禅有关系的。就在这两段当中,就是给你两个(李青原,陈峰)知道哦。早到时间了。

古道师:大颠跟那个药山是,等于是师兄弟,都是石头希迁门下的。

南师:对。都是“门风高峻”啊,他们。“门风高峻”,他的佛法,你一般问他,不到那个程度…

古道师:这个三平是现在在这个闽南那边啊,这个漳州那边非常出名的,他有他的庙欸。

南师:对,三平大师。

古道师:他的神通非常了不起。

南师:后来到福建了。

古道师:三平,他们叫三平祖师。这样子。

南师:对,三平在福建大弘佛法。

古道师:对,他说有人有病了,干什么,他吹一下、摸一下就好了。神通非常广大。所以到现在他的,漳州的他的那个…

南师:三平祖师非常的…

古道师:三平祖师庙香火鼎盛,不得了呐。

南师:福建人听到他时都很庄严呐。

古道师:三平祖师。所以你看厦门啊那面挂的一个怪怪的,带着地藏王菩萨那种帽子的那个,一个穿着袈裟的那个像啊,那个不是地藏王像,就是三平祖师像,他们那个出租车啊,什么的车里面挂的那个,那个汽车里面挂的那些,都是,都喜欢挂那个,闽南人。菩萨保佑嘛,三平祖师保佑嘛。

某人:那三平祖师是闽南人吗?

南师:不是。

古道师:那个得到后面再看了,哪里人不清楚。

南师:那要查《高僧传》了。他在那里弘法,法缘在那一边啦。

古道师:是,他是大颠的弟子。这样。

南师:好啊!

薛虎:老师,大家休息一下了。

南师:休息了!

古道师:呀,今天严重超时,九点半了。

南师:今天严重超时,嗯,“先以定动,后以智拔。”记住啊,“先以定动,后以智拔。”

注:本书根据南师录音整理,定稿于2024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