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研究生死因缘,整套的佛法都是讲生死问题。所以,听唯识后如何去修持了道,要认清楚这个身心业力有如此的关系,细的很,我是简单又简单地告诉大家。
这个投生是讲人中啊,假设变猪、变狗。譬如我过去一个朋友在四川,这个人学问很好,叫武心言,有名有姓,内江人,他自己晓得三生。我们笑他,他人长得很漂亮,年纪也大了,我们跟他都是忘年之交。他说他前生是欧阳修,我们就笑他,死无对证的事,乱吹了,你还是“苏东皮”(苏东坡)呢,还欧阳修?但是,他的确写的字也是欧字,欧阳修的字体,文章很好,古文好,也很有名气。他说:“可是我在清朝的时候,前一百年我在做狗啊。”三生他记得,我说:“那怎么做狗了呢?”他说:“这个我就忘了,不晓得造了什么业,但是我没有吃过大便。变狗的时候你不晓得啊”那是好朋友他才讲,“狗啊,一闻到那个大便啊,香的啊!很想吃啊……”
【下面的录音不清楚17分钟】他说:自己把自己撞死了。我说:撞死了以后变什么呢?他说:“又不知道了”。这一生?“这一生我又知道。”我离开四川的时候他已经七十多了,我离开重庆时,他从内江坐了一天的汽车赶来,他晓得我要回上海浙江一带,他特别从内江亲自赶来,我们到北培住一晚上,那里有一个温泉,谈天一夜,看看月亮,他说“我年纪那么大,跟你两个分手了,今后(没有机会见面了)”。我说“算不定你又变狗回来,也许我还抱你呢,喂你牛肉。”两个人还在说笑,他说:“那你呢?”“算不定我变成你养的洋狗”,我们俩说着这样笑话。
然后走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在成都军校,陆军军官学校,在北郊场,我在北郊场的高教班教书,军校那么大,我们这些官长有时候开溜就方便,后门一开了溜出来,后门一开就是四川最大的丛林,文殊院,大丛林,里头方丈和尚我们都认识的,那个时候我们开始学佛,喜欢往林园里头跑,后面是林园,有台北市公园六倍那么大不止、十倍那么大,那树木长得之茂盛啊,里面的园头师,我最喜欢他,他一天到晚浑身都是泥巴里,我认为他有道,我不喜欢找些法师,名气大的和尚我们不大理,大名之下未必有道,我的观念:有道的人都修苦行。
那个园头师一天到晚种菜,喂他那里的猪,他并不想吃猪肉啊,人家猪要杀,他把它弄来养着,放生。放生在那里,小猪生了一大堆,我说你真啰嗦,事情一大堆,他说没关系,自己种的菜叶子一大堆。我一个朋友跟我一起学佛,一天在打坐,下午跑来,卫兵当然不让他进来,门口打电话,我一接电话告诉赶紧放进来。“哎呀,”他说:“我再世为人……”我说你从哪里来,他说“我从文殊院后院来。”我说怎么回事?他打坐坐得很好,那不是你们这个打坐,他参禅,差不多很有成就。
他说我今天下午打坐,忽然昏沉了、昏沉一下,我看到一个老太婆,她说来来来,这个老太婆很慈眉善目,她叫我带我一个地方拜佛去,好呀好呀,经过一个地方,那个园林之美啊,风景很美的一个后花园,进去一看,有个假山,亭台楼阁好像宫殿一样很好,老太太叫我到这里玩、到这里玩,我就跟着进去了,玩的时候,看到一个红门,都是红窗子,油漆发亮,她叫我赶快进去这个红门,我说“这是什么人家,怎么可以随便进去?你陪我进去。”老太太还推他,你进去。他还推老太太,“怎么可以随便闯人家?”老太太拼命逼他,他结果啊,他推开老太太,“不可以这样无理!”
不过老太太什么意思啊,他就在那个窗子里偷瞄了一眼,哎呦,看见一个女的在那里生孩子,他一看见就赶紧转过来骂老太太:“怎么可以这样无理呢!”咦!老太太看不见了。我就赶快回来,一回来,忽然醒了。本来打坐很好,我怎么头歪着的,人坐在那不知道,好吃力啊,我人慢慢转过来,擦擦汗。奇怪,我怎么会这样?这个昏沉的太厉害了,进入无明状态了。他说我就慢慢起来,下坐。
他住的地方隔那个文殊院有四五条街,文殊院在某某街,他说我记得这条路,好像是这条路,哎,文书院嘛!我一进来,哎呀,看到后花园你那个种菜的师父,他们都跟着我皈依的,我皈依的师父都是又穷又脏又臭的,漂亮名气大的我理都不理。师父说“啊,你来了,”他说师父啊你今天有什么……。师父说“我那个母猪啊,今天下了五条,结果有一条当时就死了。”他说在哪里,“在这里”,师父带去一看,哎呀,我的妈啊,就是那个地方,就是我窗子里看到的,来的地方就是猪圈啊。我要是听那个老太太的话一进去,我就是小猪了!这是一件故事,还有一件故事。【引磬响】你们还要不要听啊?太迟了,要啊?
现在十方大学的的老和尚灵缘老法师,我把他接过来的,他是许老爹投生的。接过来啊,他要在这里修道,结果修庙啊,我气死了,结果我马马虎虎帮他弄个庙。本来这个故事不讲了,有人告诉我他在一本书上写出来,那么好了,因为他不好好修行,我就不大理了,帮他盖个庙子就好了嘛!他怎么认识我呢?他原来当道士,他的表叔叫…,原来在大陆上是财政部的盐官,地位很高、很有钱了。我在四川五通桥还在闭关的时候,我峨眉山下来到了五通桥,那里有一个庙子叫多宝寺,庙子里只有一个和尚,庙子好大啊、大得不得了,有我们这个房子几十倍那么大。只有一个老和尚,统统空的,庙子在半山上,风景之美。我就在那闭关。老和尚吃荤吃素没有分别心,养养鸡啊,所以有鸡蛋吃。五通桥自流井是出产盐的地方,有个主管盐的主管,那地方上地位很高。做官要到外地去做官,官小上面没有主管,他就是头子。这个人名气很大,浙江人,原来学问很好。人家告诉他这个浙江人要来闭关,是居士,怎么怎么把我吹了一大堆,学禅宗啊学密宗啊。“哦,我们老乡,我就去看看,”他说,有一天他来了,他穿一身中山装,衣服都发亮,皱的不得了,这里还打个补丁。
后来我俩就谈了,他研究唯识,是梅光曦的弟子,梅光曦是佛法唯识学的大师,他学唯识是我们的前辈,很有名的。那个时候他已经快到五十岁了,在家人,有太太,昼夜打坐、没有睡觉,不倒单。第一次谈了很满意,他第二次来穿的很整齐,我说你今天做的新衣啊?“不是啦,本来是这样。”我说你前天来穿的那么破。“我看看你势利不势利。”我说见你的鬼,这个家伙!哈哈,我就骂了他一顿,然后他就跟我谈,一定要叫我老师,我说我不收徒弟。那个时候我还比他年轻耶,他会算命,我说你把我八字算算,他算了半天,他说算了不算啦,你这个命我算不准。他功夫用得很好,一个居士不倒单。所以他后来托我,他有个表弟出家了。他说你回上海,我写信给他让他来跟你。他跟我俩有这一段因缘。
那么他就告诉我,我现在第七识我知道、证道,第八阿赖耶识影子都没有碰到,他非要跪下,我就把他挡住,我们俩打架一样打了半天,他就跪下来师父啊,你要跪就跪吧,我实在懒得答,膝盖头是你的跟我没有关系。那么,他就告诉我,天堂地狱真的有,老师啊,我说你怎么晓得,你吹牛还是教理上的?他说我亲自去过,我死过,那个时候是抗战的时候,日本人没离开。他说抗战以前,他也和我一样好几年没有回家,跟家里隔开了,他说我在家乡,在天台山国清寺专修,他在那里办道,我的定力……,是碰到你,碰到别人,我眼睛看不起人的。也没有人逼迫我,可以不倒单,我已经不倒单二十多年了。他自然的、不是硬练的。
他说有次得伤寒病,我死了,真的死了,死了以后啊,就同中阴身境界一样,昏昏迷迷,忽然我醒了,醒了一道亮光,我把握不住,过去了,亮光不是外来的、自己心光,我再给你说明。啊!不得了,他就看到阎王,他说:阎王的那个殿啊,是真的,牛头马面鬼王都在,不过不像画的那个样子,是很凶。我就觉得我站在中间,阎王坐在上面,很清静,阎王拿个簿子在紧翻,跟小说上写的一样,大概是查我的资料,我心里想。也没有开始问我、也没有点我的名,傍边那些鬼啊妖魔鬼怪都有凶得不得了。我也看看他们,心里也没有那么害怕。哦,原来地狱这样,我现在死了?我怎么到了地狱了呢?我修行修了十几年,那不是白搞了嘛,我一想啊,也没有等问话,我气得不得了啊,对自己生气,我不是白修行了?我就在阎王殿上坐下来,腿子一盘,万缘放下,一念皆空,一坐我眼睛还没有闭拢我就空掉了,空掉了我就看到阎王没有头了,阎王没得身子了,鬼也没有身子了。喔!慢慢阎王殿也没有了、地狱也没有了,一片光明。我就入定了,也不晓得定了多久。后来我张开眼睛看看,有没有地狱?没有了,一片光明面,我还在这里打坐?我不需要在这里打坐,回家去,他说我就觉得回来了。
这个回来啊,怎么死的?伤寒病很严重,死的我已经忘了,回来知道,我动念要回去,好像人站在那个翘翘板上,“忽地”这么一翻,哎呦,好难受啊,感觉身体痛苦的很,痛、难受,身体好像不是我的,“哎哎”这么一叫,旁边围着的我的老婆、我的孩子、我的妈妈“啊!”大叫一声,把我吓到了,一看原来我已经躺在门板上了,寿终正寝了。从房间里抬出来放在大厅里,我张开眼睛看见我的妈妈哭得那个样子,儿子都穿了白衣服,然后慢慢我动啊动,原来我穿的死人衣服,后来家里告诉我已经躺在门板上三天了,他说我也不晓得在阴间入定三天了,此人绝不说假话。他的修行非常用功。因此他写信到上海,明源法师那个时候在上海,他告诉表侄你赶快去找我的老师,他回浙江了。这样一个因缘。人生死之间就是这样。
注:本书2019年根据南怀瑾老师录音整理,定稿于2024年10月。比2005年整理的40讲《唯识与中观》有很大的区别。需要纸质书微信联系13138640099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