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子骞为费宰,问政于孔子。
子曰:「以德以法。夫德法者,御民之具,犹御马之有衔勒也。君者,人也,吏者,辔也,刑者,策也,夫人君之政,执其辔策而已。」
子骞曰:「敢问古之为政。」
孔子曰:「古者天子以内史为左右手,以德法为衔勒,以百官为辔,以刑罚为策,以万民为马,故御天下数百年而不失。善御马正衔勒,齐辔策,均马力,和马心,故口无声而马应辔,策不举而极千里;善御民,壹其德法,正其百官,以均齐民力,和安民心,故令不再而民顺从,刑不用而天下治。是以天地德之,而兆民怀之,夫天地之所德,兆民之所怀,其政美,其民而众称之。今人言五帝三王者,其盛无偶,威察若存,其故何也?其法盛,其德厚,故思其德,必称其人,朝夕祝之,升闻于天,上帝俱歆用永厥世而丰其年。不能御民者,弃其德法,专用刑辟,譬犹御马,弃其衔勒而专用棰策,其不制也,可必矣。夫无衔勒而用棰策,马必伤,车必败;无德法而用刑,民必流,国必亡。治国而无德法,则民无修,民无修则迷惑失道,如此上帝必以其为乱天道也。苟乱天道,则刑罚暴,上下相谀,莫知念忠,俱无道故也。今人言恶者,必比之于桀纣,其故何也?其法不听,其德不厚,故民恶其残虐,莫不吁嗟,朝夕祝之,升闻于天,上帝不蠲,降之以祸罚,灾害并生,用殄厥世。故曰德法者御民之本。古之御天下者,以六官总治焉,冢宰之官以成道,司徒之官以成德,宗伯之官以成仁,司马之官以成圣,司寇之官以成义,司空之官以成礼。六官在手以为辔,均仁以为纳,故曰御四马者执六辔,御天下者正六官。是故善御马者正身以总辔,均马力,齐马心,回旋曲折,唯其所之,故可以取长道,可赴急疾,此圣人所以御天地与人事之法则也。天子以内史为左右手,以六官为辔,已而与三公为执六官,均五教,齐五法。故亦唯其所引,无不如志,以之道则国治,以之德则国安,以之仁则国和,以之圣则国平,以之礼则国安,以之义则国义,此御政之术。过失人之情,莫不有焉,过而改之,是为不过。故官属不理,分职不明,法政不一,百事失纪曰乱,乱则饬冢宰;地而不殖,财物不蕃,万民饥寒,教训不行,风俗淫僻,人民流散曰危,危则饬司徒;父子不亲,长幼失序,君臣上下,乖离异志曰不和,不和则饬宗伯;贤能而失官爵,功劳而失赏禄,士卒疾怨,兵弱不用曰不平,不平则饬司马;刑罚暴乱,奸邪不胜曰不义,不义则饬司寇;度量不审,举事失理,都鄙不修,财物失所曰贫,贫则饬司空。故御者同是车马,或以取千里,或不及数百里,其所谓进退缓急,异也。夫治者同是官法,或以致平,或以致乱者,亦其所以为进退缓急异也。古者天子常以季冬考德正法,以观治乱,德盛者治也,德薄者乱也。故天子考德,则天下之治乱,可坐庙堂之上而知之,夫德盛则法修,德不盛则饬,法与政咸德而不衰。故曰王者又以孟春论之德及功能。能德法者为有德,能行德法者为有行,能成德法者为有功,能治德法者为有智。故天子论吏而德法行,事治而功成,夫季冬正法,孟春论吏,治国之要。」
子夏问于孔子曰:「商闻易之生人及万物,鸟兽昆虫,各有奇耦,气分不同,而凡人莫知其情,唯达德者能原其本焉。天一,地二,人三,三如九,九九八十一,一主日,日数十,故人十月而生;八九七十二,偶以从奇,奇主辰,辰为月,月主马,故马十二月而生;七九六十三,三主斗,斗主狗,故狗三月而生;六九五十四,四主时,时主豕,故豕四月而生;四九三十六,六为律,律主鹿,故鹿六月而生;三九二十七,七主星,星主虎,故虎七月而生;二九一十八,八主风,风为虫,故虫八月而生;其余各从其类矣。鸟鱼生阴而属于阳,故皆卵生。鱼游于水,鸟游于云,故立冬则燕雀入海化为蛤。蚕食而不饮,蝉饮而不食,蜉蝣不饮不食,万物之所以不同。介鳞夏食而冬蛰,龁吞者八窍而卵生,龃<齿爵>者九窍而胎生,四足者无羽翼,戴角者无上齿,无角无前齿者膏,无角无后齿者脂,昼生者类父,夜生者似母,是以至阴主牝,至阳主牡。敢问其然乎?」
孔子曰:「然,吾昔闻老聃亦如汝之言。」
子夏曰:「商闻山书曰:『地东西为纬,南北为经,山为积德,川为积刑,高者为生,下者为死,丘陵为牡,溪谷为牝,蚌蛤龟珠,与日月而盛虚。是故坚土之人刚,弱土之人柔,墟土之人大,沙土之人细,息土之人美,<土毛>土之人丑。食水者善游而耐寒,食土者无心而不息,食木者多力而不治,食草者善走而愚,食桑者有绪而蛾,食肉者勇毅而捍,食气者神明而寿,食谷者智惠而巧,不食者不死而神。故曰羽虫三百有六十,而凤为之长;毛虫三百有六十,而麟为之长;甲虫三百有六十,而龟为之长;鳞虫三百有六十而龙为之长;倮虫三百有六十而人为之长。此干巛之美也。』殊形异类之数,王者动必以道动,静必以道静,必顺理以奉天地之性,而不害其所主,谓之仁圣焉?」
子夏言终而出,子贡进曰:「商之论也何如?」
孔子曰:「汝谓何也?」
对曰:「微则微矣,然则非治世之待也。」
孔子曰:「然,各其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