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蚤晨作,负手曳杖,逍遥于门,而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喆人其萎乎!」
既歌而入,当户而坐。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颓,则吾将安仰;梁木其坏,吾将安杖;喆人其萎,吾将安放。夫子殆将病也。」
遂趋而入。夫子叹而言曰:「赐,汝来何迟。予畴昔梦坐奠于两楹之间,夏后氏殡于东阶之上,则犹在阼,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即与宾主夹之,殡于西阶之上,则犹宾之,而丘也即殷人,夫明王不兴,则天下其孰能宗余,余逮将死。」
遂寝病,七日而终,时年七十二矣。哀公诔曰:「昊天不吊,不慭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于乎哀哉!尼父无自律。」
子贡曰:「公其不没于鲁乎?夫子有言曰『礼失则昏,名失则愆,失志为昏,失所为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一人非名,君两失之矣。』」
既卒,门人所以服夫子者,子贡曰:「昔夫子之丧颜回也,若丧其子而无服,丧子路亦然,今请丧夫子如丧父而无服。」
于是弟子皆吊服而加麻,出有所之,则由绖。子夏曰:「入宜绖可居,出则不绖。」
子游曰:「吾闻诸夫子丧朋友,居则绖,出则否,丧所尊虽绖,而出可也。」
孔子之丧,公西掌殡葬焉,唅以疏米三贝,袭衣十有一称,加朝服一,冠章甫之冠,佩象环,径五寸而綨组绶,桐棺四寸,柏棺五寸,饬庙置翣,设披周也,设崇殷也,绸练设旐夏也,兼用三王礼,所以尊师且备古也,葬于鲁城北泗水上,藏入地,不及泉而封,为偃斧之形,高四尺,树松柏为志焉。弟子皆家于墓,行心丧之礼。既葬,有自燕来观者,舍于子夏氏,子贡谓之曰:「吾亦人之葬,圣人非圣人之葬,人子奚观焉。昔夫子言曰:『见吾封若夏屋者,见若斧矣,从若斧者也,马𩯝,封之谓也。』今徒一日三斩板而以封,尚行夫子之志而已,何观乎哉?」
二三子三年丧毕,或留或去,惟子贡庐于墓六年。自后群弟子及鲁人处于墓如家者百有余家,因名其居曰孔里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