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109 园有桃


园有桃,其实之肴。   
心之忧矣,我歌且谣。  
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 

彼人是哉,子曰何其?  
心之忧矣,其谁知之?  
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园有棘,其实之食。   
心之忧矣,聊以行国。  
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极。

彼人是哉,子曰何其?  
心之忧矣,其谁知之?  
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园里长着桃树,我拿桃子当饱。
心里塞着烦恼,嘴里哼着歌谣。
观者冷眼嘲笑,说我放荡狂傲,

诽言真假对错,你自问如何?
我心里的烦恼,又有谁知道!
又有谁知道!别想岂不更好!

园里长着酸枣,酸枣饱我饥肠。
心里满是忧伤,我在国里游荡。
观者冷眼嘲笑,说我精神失常。

诽言真假对错,你自问如何?
我心里的烦恼,又有谁知道!
又有谁知道!别想岂不更好!

1、之:犹“是”。《集传》:“肴,食也。” 食桃和下章的食棘似是安于田园,不慕富贵的表示。   2、我:是诗人自称。谣:行歌。《毛传》:“曲合乐曰歌,徒歌曰谣。”   3、不我知者:唐石经作“不我知”,一本作“不知我者”。下章同。   4、士:旁人谓歌者。《通释》:“我士,即诗人自谓也。”   5、彼人:指“不我知者”。《郑笺》:“彼人,谓君也。”   6、子:歌者自谓。其(姬jī):语助词。《集传》:“其,语词。”   7、“彼人”二句诗人自问道:那人说得对么,你自己以为怎样呢?   8、盖:同“盍(河hé)”,就是何不。亦:语助词。这句是诗人自解之词,言不如丢开别想。   9、棘:酸枣。   10、行国:周行国中。这二句言心忧无法排遣,只得出门浪游。   11、罔极:无常。《集传》:“极,至也。罔极,言其心纵恣无所至极。”已见《卫风·氓》篇。

这是忧时的诗,和《王风·黍离》相类。本篇虚字多,句法参差,形式上有其特色。《隶释》载汉石经鲁诗残字碑“□□□之谁知之”,似乎“其谁知之,其谁知之”二句《鲁诗》作“其谁知之谁知之”一个七言句。

这首诗语言极明白,表现的思想感情也很清楚,然而对诗人“忧”什么,时人为何不能理解他的“忧”,反认为他骄傲、反常?难以找到确切答案。同时他自称“士”,而“士”代表的身份实际并不确定,《诗经》中三十三篇有“士”字,共54个,仅毛传、郑笺就有多种解释。

本诗两章复沓,前半六句只有八个字不同;后半六句则完全重复。两章首二句以所见园中桃树、枣树起兴,诗人有感于它们所结的果实尚可供人食用,味美又可饱腹,而自己却无所可用,不能把自己的“才”贡献出来,做一个有用之人。因而引起了诗人心中的郁愤不平,所以三、四句接着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他无法解脱心中忧闷,只得放声高歌,聊以自慰。《毛诗序》说:“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位正是因为歌之不足以泻忧,决定“聊以行国”,离开他生活的这个城市,到别处走一走,看一看。这只是为了排忧,还是想另谋出路,我们无法测知。但从诗的五六句看,他“行国”是要换一换目前这个不愉快的生活环境,则是可以肯定的。诗云:“不我知者,谓我士也骄(罔极)。”诗人的心态似乎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因为他的思想,他的忧虑,特别是他的行为,国人无法理解,因此不免误解,把他有时高歌,有时行游的放浪行动,视为“骄”,视为“罔极”,即反常。诗人感到非常委屈,他为无法表白自己的心迹而无可奈何,所以七、八两句问道:“彼人是哉?子曰何其?”意思是:他们说得对吗?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这两句实际是自问自答,展现了他的内心无人理解的痛苦和矛盾。最后四句:“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诗人本以有识之士自居,自信所思虑与所作为是正确的,因而悲伤的只是世无知己而已,故一再申说“其谁知之”,表现了他深深的孤独感。他的期望值并不高,只是要求时人“理解”罢了,然而这一丁点的希望,在当时来说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只得以不去想来自慰自解。全诗给人以“欲说还休”的感觉,风格沉郁顿挫。陈继揆《诗经臆补》认为:“是篇一气六折。自己心事,全在一‘忧’字。唤醒群迷,全在一‘思’字。至其所忧之事,所思之故,则俱在笔墨之外,托兴之中。”

这首诗以四言为主,杂以三言、五言和六言,句法参差,确如姚际恒所说:“诗如行文。”(《诗经通论》)押韵位置两章诗相同,前半六句韵脚在一、二、四、六句末;后半六句换韵,韵脚在七、八、十、十一、十二句末,并且十、十一两句重复,哀思绵延,确有“长歌当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