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113 硕鼠


对统治者沉重剥削的怨恨与控诉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三岁贯女,莫我肯德。
逝将去女,适彼乐国。
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
三岁贯女,莫我肯劳。
逝将去女,适彼乐郊。
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土耗子啊土耗子,打今儿别吃我的黄黍!
整整三年把你喂足,我的死活你可不顾。
老子发誓另找出路,明儿搬家去到乐土。
乐土啊乐土,那才是我的安身之处。

土耗子啊土耗子,打今儿别吃我的小麦!
伺候你整整三载,一个劲儿把我坑害。
老子和你这就撒开,去到乐国那才痛快。
乐国啊乐国,在那儿把气力公平出卖。

土耗子啊土耗子,打今儿别吃我的水稻!
三年喂你长了肥膘,连句好话也落不着。
你我从今就算拉倒,老子撒腿投奔乐郊。
乐郊啊乐郊,谁还有不平向人号叫?

1、硕鼠:就是《尔雅》的鼫(食shí)鼠,又名田鼠,啮(涅niè)齿类动物,穴居河川沿岸,吃豆粟等物。今北方俗称地耗子。这里用来比剥削无厌的统治者。“硕鼠”解作“肥大的鼠”亦可。《郑笺》:“硕,大也。大鼠大鼠者,斥其君也。”   2、贯:侍奉。三岁贯女:就是说侍奉你多年。三岁言其久,女:汝,指统治者。方玉润《诗经原始》:“三岁,言其久也。”   3、逝:读为“誓(《公羊传》徐彦疏引作誓)”。去女(汝):言离汝而去。杨树达《小学述林》卷一:“此诗本表示决绝之辞。三家作誓,用本字也。《毛诗》作逝,用假字也。”   4、爰:犹“乃”。所:指可以安居之处。   5、德:恩惠。   6、直:即“值”。得我直:就是说使我的劳动得到相当的代价。   7、劳:慰问。   8、之:犹“其”。永号:犹“长叹”。末二句言既到乐郊,就再不会有悲愤,谁还长吁短叹呢?

这首诗主旨古今看法分歧不大,古人多认为“刺重敛”,《毛诗序》曰:“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朱熹《诗序辨说》曰:“此亦托于硕鼠以刺其有司之词,未必直以硕鼠比其君也。”今人多认为是反对剥削,向往乐土的。自从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后,被剥削阶级反剥削斗争就没有停止过。奴隶社会,逃亡是奴隶反抗的主要形式,殷商卜辞中就有“丧众”、“丧其众”的记载;经西周到东周春秋时代,随着奴隶制衰落,奴隶更由逃亡发展到聚众斗争,如《左传》所载就有郑国“萑苻之盗”和陈国筑城者的反抗。《硕鼠》一诗就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产生的。全诗三章,意思相同。头两句直呼剥削者为“硕鼠”,并以命令的语气发出警告:“无食我黍(麦、苗)!”老鼠形象丑陋又狡黠,性喜窃食,借来比拟贪婪的剥削者十分恰当,也表现诗人对其愤恨之情。三四句进一步揭露剥削者贪得无厌而寡恩:“三岁贯女,莫我肯顾(德、劳)。”诗中以汝、我对照:我多年养活汝,汝却不肯给我照顾,给予恩惠,甚至连一点安慰也没有,从中揭示了汝、我关系的对立。这里所说的汝、我,都不是单个的人,应扩大为你们、我们,所代表的是一个群体或一个阶层,提出的是谁养活谁的大问题。后四句更以雷霆万钧之力喊出了他们的心声:“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诗人既认识到汝我关系的对立,便公开宣布“逝将去女”,决计采取反抗,不再养活汝!一个“逝”字表现了诗人决断的态度和坚定决心。尽管他们要寻找的安居乐业、不受剥削的人间乐土,只是一种幻想,现实社会中是不存在的,但却代表着他们美好的生活憧憬,也是他们在长期生活和斗争中所产生的社会理想,更标志着他们新的觉醒。正是这一美好的生活理想,启发和鼓舞着后世劳动人民为挣脱压迫和剥削不断斗争。

这首诗纯用比体,《诗经》中此类诗连同本篇只有三首,另外两首是《周南·螽斯》、《豳风·鸱鸮》。这三首的共同特点就是以物拟人,但本篇稍有不同。另两篇可以看作寓言诗,通篇比喻,寓意全在咏物中。本篇以硕鼠喻剥削者虽与以鸱鸮喻恶人相同,但《鸱鸮》中后半仍以鸟控诉鸱鸮展开,寓意包含在整体形象中,理解易生分歧;而本篇后半则是人控诉鼠,寓意较直,喻体与喻指基本是一对一的对应关系,《诗序》认为老鼠“贪而畏人”,重敛者“蚕食于民……若大鼠也”,对寓意的理解与两千年后的今人非常相近,其理就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