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242 灵台


周文王建造灵台,并在其中观赏奏乐

经始灵台,经之营之。
庶民攻之,不日成之。
经始勿亟,庶民子来。

王在灵囿,麀鹿攸伏;
麀鹿濯濯,白鸟翯翯。
王在灵沼,于牣鱼躍。

虡业维枞,贲鼓维镛。
于论鼓钟,于乐辟癰。

于论鼓钟,于乐辟癰。
鼉鼓逢逢,矇瞍奏公。
灵台开始来建造,认真设计巧经营。
百姓一起动手干,几日不到就落成。
工程本来不急迫,百姓踊跃更有劲。

周王游览在灵园,鹿儿悠闲躺里边。
母鹿体壮自在游,白鹳肥大毛羽鲜。
周王来到灵沼上,满池鱼儿蹦跳欢。

编钟架上大板横,悬挂大鼓和大钟。
敲钟声音多和谐,君王离宫乐融融。

敲钟声音多和谐,君王离宫乐融融。
鼍皮大鼓咚咚响,乐师奏乐祝成功。

1、经始:《诗缉》:“经度而始为之,言创建也。” 《集传》:“灵台,文王之所作也。谓之灵者,言其倏(舒shū)然而成,如神灵之所为也。”按灵台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市西秦渡镇。   2、攻:修建。《毛传》:“攻,作也。”   3、亟(急jí):《郑笺》:“亟,急也。”   4、庶民:俞樾《群经平议》:“子者,滋也。……言文王宽假之,而庶民益来也。”   5、麀(优yōu):母鹿。囿(右yòu):养动物的园子。《毛传》:“囿,所以养禽兽也。麀,牝(聘pìn)也。”   6、濯濯(拙zhuó)、翯翯(赫hè):“濯濯,肥泽貌。翯翯,洁白貌。”   7、沼(找zhǎo):“沼,池也。”   8、牣(刃rèn)《集传》:“牣,满也。”   9、虡(剧jù):木架以挂钟鼓。枞(丛cōng):钟、磬(庆qìng)的崇牙。《集传》:“虡,植木以悬钟磬,其横者曰栒(损sǔn),业,栒上大板,刻之捷业如锯齿者也。枞,业上悬钟磬处,以采色为崇牙,其状枞枞然者也。”   10、贲(奔bēn):大鼓。镛(庸yōng):大钟。《毛传》:“贲,大鼓也。镛,大钟也。”   11、论:和。《集传》:“论,伦也,言得其伦理也。”   12、辟雍:戴震《毛郑诗考证》:“此诗灵台、灵沼、灵囿与辟雍连称,抑亦文王之离宫乎?”   13、逢逢(蓬péng):《毛传》:“逢逢,和也。”   14、鼍(驮tuó):鳄鱼名。   15、矇瞍(蒙叟méng sǒu):瞎眼乐师。《集传》:“有眸子而无见曰矇,无眸子曰瞍。古者乐师皆以瞽(古gǔ)者为之,以其善听而审于音也。” 《通释》:“公、功、工,古同声通用。……此诗奏公,亦谓奏厥成功,此王所谓功成作乐也。”

去过上海豫园的游客,都知道进入园门看到的第一座建筑叫三穗堂,但对那里面高高悬挂着的一块匾额上写着的“灵台经始”四字,却没多少人懂得其含义。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必然要说到《诗·大雅·灵台》这一篇。

《毛诗序》说:“《灵台》,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乐其有灵德以及鸟兽昆虫焉。”似乎是借百姓为周王建造灵台、辟廱来说明文王有德使人民乐于归附。其实,《孟子·梁惠王》云:“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已将《灵台》的诗旨解说得很清楚。自然这是从当时作者的一面来说,如果从今天读者的一面来说,我们会同意这样的题解:“这是一首记述周文王建成灵台和游赏奏乐的诗。”(程俊英《诗经译注》)

本篇共四章,第一、二两章章六句,第三、四两章章四句。(按:毛诗分五章,章四句,不甚合理,兹从鲁诗)第一章写建造灵台。灵台自然是台,但究竟是什么台,今所流行的各家注译本中多不作解释。按郑玄笺云:“天子有灵台者所以观祲象,察气之妖祥也。”陈子展《诗经直解》也说:“据孔疏,此灵台似是以观天文之雏型天文台,非以观四时施化之时台(气象台),亦非以观鸟兽鱼鳖之囿台(囿中看台)也。”这一章通过“经之”、“营之”、“攻之”、“成之”连用动词带同一代词宾语的句式,使得文气很连贯紧凑,显示出百姓乐于为王效命的热情,一如方玉润《诗经原始》说:“民情踊跃,于兴作自见之。”而第五句“经始勿亟”与第一句“经始灵台”在章内也形成呼应之势。

第二章写灵囿、灵沼。“翯翯”,鲁诗作“皜皜”,即“皓皓”。笔者颇疑此处文句倒乙,“白鸟翯翯”一句似应在“於牣鱼跃”一句之后。因为第一,“白鸟”有人说是白鹭,有人说是白鹤,总之是水鸟,不应该在“王在灵沼”句领出对池沼中动物的描写之前出现。第二,孙鑛说:“鹿善惊,今乃伏;鱼沉水,今乃跃,总是形容其自得不畏人之意。”(陈子展《诗经直解》引)姚际恒也说:“鹿本骇而伏,鱼本潜而跃,皆言其自得而无畏人之意,写物理入妙。”(《诗经通论》)这表明鹿伏与鱼跃应是对称的,则“於牣魚跃”一句当为此章的第五句。第三,“麀鹿濯濯”与“白鸟翯翯”两句都有叠字形容词,既然“麀鹿濯濯”(有叠字词)句由“王在灵囿”句引出,则“白鸟翯翯”句须由“王在灵沼”句领起,且当与“麀鹿濯濯”句位置相对应,这样章句结构才匀称均衡。(这样的解释从文词上说较合语义逻辑,然在叶韵上似亦有不圆通之处,而且上古诗文写于人类语言文字发展史的早期,体格并不像后世那么纯熟,句式错杂不齐,也是常事,因此,笔者的见解未必正确,仅供参考而已)但不管有无倒乙,本章写鹿、写鸟、写鱼,都简洁生动,充满活力,不亚于《国风》、《小雅》中的名篇。

第三章、第四章写辟廱。辟廱,一般也可写作辟雍。毛传解为“水旋丘如璧”,“以节观者”;郑笺解为“筑土雝(壅)水之外,圆如璧,四方来观者均也”。戴震《毛郑诗考证》则说:“此诗灵台、灵沼、灵囿与辟廱连称,抑亦文王之离宫乎?闲燕则游止肄乐于此,不必以为太学,于诗辞前后尤协矣。”按验文本,释“辟廱”(即“辟雍”)为君主游憩赏乐的离宫显然较释之为学校可信,当从戴说。离宫辟雍那儿又有什么燕游之乐呢?取代观赏鹿鸟鱼儿之野趣的,是聆听钟鼓音乐之兴味。连用四个“於”字表示感叹赞美之意,特别引人注目。而第三章后两句与第四章前两句的完全重复,实是顶针修辞格的特例,将那种游乐的欢快气氛渲染得十分浓烈。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回到开头的话题,揭开“灵台经始”匾额为什么会出现在豫园三穗堂之谜。既然《灵台》一诗写了园林游赏,那么“灵台”一词就与园林结下了缘,所以豫园中也就有了这块匾额。由此也可见《诗经》对后世的巨大文化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