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嗟烈祖!有秩斯祜。 申锡无疆,及尔斯所。 既载清酤,赉我思成。 亦有和羹,既戒既平。 鬷假无言,时靡有争。 绥我眉寿,黄耇无疆。 约軧错衡,八鸾鸧鸧。 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将。 自天降康,丰年穰穰。 来假来飨,降福无疆。 顾予烝尝,汤孙之将!
啊,烈烈先祖神在上,不断降下大福祥。 无穷无尽多赐赏,到达时君这地方。 先祖神前设清酒,赐我太平长安康。 还有五味红烧肉,陈设齐备又适当。 默默向神来祭告,执事肃穆无争嚷。 神灵赐我百年寿,满头黄发寿无疆。 车毂裹皮辕雕花,八个鸾铃响叮当。 祭告神灵献祭品,我受天命广又长。 太平幸福从天降,今年丰收多米粮。 神灵光临受祭飨,降下幸福无限量。 冬祭秋祭神赏光,汤孙至诚奉酒浆。
1、祜:《郑笺》:“祜,福也。”王引之《经义述闻》卷七:“秩,大貌。” 2、申:《传疏》:“申训重,重下也。”《集传》:“尔,主祭之君,盖自歌者指之也。斯所,犹言此处也。” 3、赉(赖lài):《毛传》:“赉,赐也。” 4、和羹:《郑笺》:“和羹者,五味调腥熟得宜。”《通释》:“诗承和羹言,戒当训备……济其不及,以泄其过,此诗所谓平也。” 5、鬷(宗zōng):《集传》:“鬷,《中庸》作奏,正与上篇义同。族声转平而为奏耳。无言、无争,肃敬而齐一也。” 6、眉寿、黄耇(苟gǒu):《传疏》:“眉寿,黄耇皆寿征,言安我以无疆之福寿也。” 7、軧(齐qí)、鸧鸧(枪qiāng):《诗缉》:“其车以皮缠约其軧,又有文错之衡,其八鸾之声鸧鸧然和。以此格神,以此献神。” 8、溥将:《集传》:“溥,广。将,大也。” 9、穰穰(攘ráng):《郑笺》:“天于是下平安之福使年丰。”《集传》:“穰穰,多也。” 10、假:《释文》:“假,音格,王云:至也。”
现存《商颂》五首诗,包括这首《烈祖》,究竟作于何时?有人认为它是商朝的作品,有人则认为是微子启受周之封立国于宋(今河南商丘)的作品(汉代微子启又避讳写作微子开,是殷纣王的庶兄)。笔者认为这些诗初作于殷朝,后在流传于宋国的长时间中很可能又作了加工润色。
《毛诗序》云:“《烈祖》,祀中宗也。”经历代学者研究,比较一致的看法认为是“祀成汤”之诗。
清人姚际恒《诗经通论》的评论是“《小序》谓‘祀中宗’,本无据,第取别于上篇,又以下篇而及之耳。然此与上篇末皆云‘汤孙之将’,疑同为祀成汤,故《集传》云然。然一祭两诗,何所分别?辅氏广曰:‘《那》与《烈祖》皆祀成汤之乐,然《那》诗则专言乐声,至《烈祖》则及于酒馔焉。商人尚声,岂始作乐之时则歌《那》,既祭而后歌《烈祖》欤?’此说似有文理。”
方玉润《诗经原始》进一步申说:“周制,大享先王凡九献;商制虽无考,要亦大略相同。每献有乐则有歌,纵不能尽皆有歌,其一献降神,四献、五献酌醴荐熟,以及九献祭毕,诸大节目,均不能无辞。特诗难悉载,且多残阙耳。前诗专言声,当一献降神之曲;此诗兼言清酤和羹,其五献荐熟之章欤?不然何以一诗专言声,一诗则兼言酒与馔耶?此可以知其各有专用,同为一祭之乐,无疑也。”
这首诗的功利目的非常明显,就是通过祭祀烈祖,祈求“绥我眉寿”、“降福无疆”。它是典型的宫廷祭歌(又叫“庙堂乐歌”)。
全诗一章二十二句,分四层铺写祭祀烈祖的盛况。开头四句是第一层,首先点明了祭祀烈祖的原由,就在于他洪福齐天,并能给子孙“申锡(赐)无疆”;“嗟嗟”一词的运用,可谓崇拜得五体投地。接下八句,写主祭者献“清酤”、献“和羹”,作“无言”、无争的祷告,是为了“绥我眉寿,黄耇无疆”。这种祭祀场面的铺叙,表现了祭祀隆重肃穆的气氛,反映出主祭者恭敬虔诚的心态。再接下去八句,写助祭者所坐车马的奢豪华丽,以此衬托出主祭者身份的尊贵,将祈求获福的祭祀场面再次推向高潮。结尾两句祝词,点明了举行时祭的是“汤孙”。首尾相应,不失为一首结构完整的诗篇。
此诗在语言运用上同其他《颂》诗一样,讲究典雅庄重,但由此也产生弊端,难免有些刻板乏味(当然也有好的句子,如“约軝错衡,八鸾鸧鸧”等)。在韵律安排上,此诗倒很有特色,三换韵脚,先用鱼部韵,再用耕部韵,最后是用阳部韵。押阳部韵的句子特多,从“黄耇无疆”到“汤孙之将”的下半部分十一句,连用“疆”、“衡”、“鸧”、“享”、“将”、“康”、“穰”、“享”、“疆”、“尝”、“将”十一个阳部韵,读起来音调非常铿锵和谐,其音节美显然远胜于文句美。后世句句用韵的“柏梁体”诗恐怕也是滥觞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