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三百首》王昌龄


长信怨

奉帚平明金殿开 [1] ,暂将团扇共徘徊 [2] 。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3] 。

【解读】

《长信怨》,属乐府《相和歌•楚调曲》。长信,即长信宫。《汉书•外戚传》载:班婕妤,左曹越骑校尉班况之女,以才学入宫为婕妤,为赵飞燕所妒,乃自求供养太后于长信宫,“长信怨”由此而来。此诗约作于开元十五年(727)王昌龄中进士后担任秘书省校书郎期间。题一作《长信秋词》。原诗五首,此为第三首。

封建宫廷中的妇女,其命运不取决于她们自身的才德,只取决于能不能受到皇帝的宠爱。而这种宠爱,又往往出于一时冲动,因此即使曾受宠爱,也免不了终遭捐弃的命运。班婕妤即是一例。诗作想象奇特而情景又切合物理,含蓄蕴藉,哀感缠绵,成为宫怨诗中的佳作。

【注释】
[1]奉帚:持帚洒扫。平明:天刚亮。此句谓:清早殿门开时,即拿着扫帚扫地。《汉书•外戚传》载:班婕妤失宠居长信宫,作赋自伤,中云:“共洒扫于帷幄兮,永终死以为 期。”诗意本此。
[2]“暂将”句:谓姑且拿起团扇来消磨时光。团扇:相传班婕妤曾作《咏扇诗》(即《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以秋扇见弃,抒发自己被弃的哀怨之情。
[3]玉颜:美丽的容貌。昭阳:即昭阳宫,为赵飞燕姊妹所居。日影:昭阳宫在东方,故云“日影”。此处双关,亦指皇帝的恩泽。二句谓:寒鸦因从昭阳宫飞来,因还有日影而显得羽毛润泽,自己的美貌却因失宠而憔悴,甚至不如寒鸦润泽可人。

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1] 。
但使龙城飞将在 [2] ,不教胡马度阴山 [3] 。

【解读】

乐府《横吹曲》旧题。据《晋书•乐志》,汉武帝时,乐工李延年因胡曲造新声二十八解,内有《出塞》、《入塞》曲。又《西京杂记》记戚夫人(汉高祖妃)善歌《出塞》、《入塞》、《望归》之曲。王昌龄《出塞》诗原为二首,此选其一,诗题又作《塞上行》、《塞上曲》、《从军行》等。约作于开元十五年(727)中进士前后,诗人游历西北边塞时。

王昌龄的边塞诗数量不多,而几乎篇篇佳作,所以后人亦尊之为边塞诗派的代表作家。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诗人到过边塞,对边塞生活有深刻的体验和深入的思考,所以他的边塞诗能够真实、全面地反映当时的边塞生活。这首诗以凝练的语言,融历史与现实、憧憬与批判为一体,既反映了千年来边塞祸患不断、征战连年的历史,又以“飞将”、“胡马”、“龙城”、“阴山”等富有内涵的典型形象,抨击了现实中昏庸无能的边将,并且传达出愿学李将军为国靖边、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而这样丰富的内容,只在寥寥二十八字中,举重若轻,毫无雕琢之痕。由此可见,只有抓住了事物的本质,并善于将形象与本质紧密结合,才能写出这种浑然天成的佳作。

【注释】
[1]“秦时”二句:“秦时明月”与“汉时关”乃互文见义,意即秦、汉时的明月,秦、汉时的关塞,一切都没有改变。万里:言极远。长征:远行,多用于军旅征戍。唐郭震《塞上》:“久戍人将老,长征马不肥。”
[2]但使:只要。龙城:即黄龙城,又名龙都、和龙城,唐属营州柳城郡,故址在今辽宁朝阳。详见卷五沈佺期《杂诗》注[4]与注[5]。飞将:指汉名将李广。《史记•李将军列传》载:李广居右北平,匈奴称为“汉之飞将军”,数岁不敢入右北平。此以飞将喻指像李广那样守边御敌的军事统帅。
[3]胡:指匈奴等北方少数民族。阴山:在今内蒙古中部,匈奴常越过阴山来犯汉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