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本篇讨论汉家当世要务。 大夫认为,匈奴对于汉家来说如同树木 中的姓虫,必须予以清除。 他批评文学关于以仁德怀柔匈奴的说法,认 为这种观点在现实中根本无法施行。 根据匈奴贪得无厌、行动迅迷的 特点,大夫主张汉家要加强军事防备。 文学高举崇德旗帜,要求汉家去 武行文,废力尚德,认为这样就可以使远方异族通过几重翻译前来朝 贡,收到永无寇虏的功效。 对照双方言论,可以看出文学富于理想主义 色彩,大夫则保持清醒的现实主义精神。
【原文】
大夫曰:“诸生妄言!议者令可详用,无徒守椎车之语,滑稽而不可循。夫汉之有匈奴,譬若木之有蠹,如人有疾,不治则寖以深。故谋臣以为击夺以困极之。诸生言以德怀之,此有其语而不可行也。诸生上无以似三王,下无以似近秦,令有司可举而行当世,安蒸庶而宁边境者乎?”
文学曰:“昔齐桓公内附百姓,外绥诸侯,存亡接绝,而天下从风。其后,德亏行衰,葵丘之会,振而矜之,叛者九国。春秋刺其不崇德而崇力也。故任德,则强楚告服,远国不召而自至;任力,则近者不亲,小国不附。此其效也。诚上观三王之所以昌,下论秦之所以亡,中述齐桓所以兴,去武行文,废力尚德,罢关梁,除障塞,以仁义导之,则北垂无寇虏之忧,中国无干戈之事矣。”
大夫曰:“事不豫辨,不可以应卒。内无备,不可以御敌。诗云:‘诰尔民人,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故有文事,必有武备。昔宋襄公信楚而不备,以取大辱焉,身执囚而国几亡。故虽有诚信之心,不知权变,危亡之道也。春秋不与夷、狄之执中国,为其无信也。匈奴贪狼,因时而动,乘可而发,飙举电至。而欲以诚信之心,金帛之宝,而信无义之诈,是犹亲跖、蹻而扶猛虎也。”
文学曰:“春秋‘王者无敌。’言其仁厚,其德美,天下宾服,莫敢交也。德行延及方外,舟车所臻,足迹所及,莫不被泽。蛮、貊异国,重译自至。方此之时,天下和同,君臣一德,外内相信,上下辑睦。兵设而不试,干戈闭藏而不用。老子曰:‘兕无所用其角,螫虫无所输其毒。’故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世安得跖、蹻而亲之乎?” 大夫曰:“布心腹,质情素,信诚内感,义形乎色。宋华元、楚司马子反之相睹也,符契内合,诚有以相信也。今匈奴挟不信之心,怀不测之诈,见利如前,乘便而起,潜进市侧,以袭无备。是犹措重宝于道路而莫之守也。求其不亡,何可得乎?”
文学曰:“诚信着乎天下,醇德流乎四海,则近者哥讴而乐之,远者执禽而朝之。故正近者不以威,来远者不以武,德义修而任贤良也。故民之于事也,辞佚而就劳,于财也,辞多而就寡。上下交让,道路鴈行。方此之时,贱货而贵德,重义而轻利,赏之不窃,何宝之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