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与西施》第18章 姑苏台抚琴


当越国励兵袜马、日夜操练、磨刀霍霍的时候,吴王夫差正携同美人西施畅游姑苏之台。姑苏台非同小可,三年聚材,五年落成,历时八载,在当时吴越之地是首屈一指的大工程,是供夫差游乐的重要场所,其规模之大,用材之精,建筑得富丽堂皇的程度,决非昔日夏祭起灵台殷纣起鹿台所能比。

建造姑苏台时,曾因工程事故,几乎造成吴廷中大规模动乱。只困为夫差大权在握,正值吴国鼎盛阶段,被镇压下去了。但留在吴国国民心灵上的伤痕,是永远也抹不掉的。

自从西施、郑旦入吴,夫差完全沉溺于声色大马之中,国政久废,盗贼蜂起。吴国早已从巅峰直线向下跌落。夫差色令智昏,西施、郑旦就是一切,什么国事、什么黎民、都被抛至九霄云外去了。夫差十天半月不上一次朝,上朝也不听群臣谏奏,走一下过场了事。作为国相的侄子胥,深深忧虑吴国前程不妙,但吴王很少召见他,他主动要求召见,夫差也不予理彩。而太宰嚭深受夫差宠幸,因为他事事都顺着夫差,竟尽溜须拍马之能事。他和夫差一样,都是色中鬼、色中狼。二人有共同爱好,所以一拍即合。

这天,夫差携西施游姑苏台,也让太宰嚭跟随其后。先在姑苏台游宫听西施抚琴。西施在越国淮阳宫训练时,她的古筝是强项,在六个美女中每次比试,她都名列前茅。西施喜爱古筝音响、音韵和音质,最适宜演奏抒情曲牌。

西施为赢得夫差的欢心,她焚香静坐,屏心舒气,弹拨了自己最拿手、最得意的曲目:《高山流水》和《阳春白雪》。

《山高流水》本是琴师伯牙和樵夫钟子期的知音曲目。西施想起入吴以来,按预期目标,一切进展顺利,心情比较好,所以她今天弹奏得非常投入,充分表现了,“巍巍乎老在高山”、“洋洋乎老在流水”的意境。夫差是声色犬马的老手,自然他对音乐,略知一二,他听西施弹奏,渐入佳境,使他如醉如痴。

“呼……哈……”正在西施弹得入神、夫差听得入迷的时候,旁边响起了如牛吼的鼾声。太宰嚭对音乐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他听着听着酣然入梦了。

西施停止抚琴,夫差看着伯嚭丑态,笑笑说:“对牛弹琴……”西施悄悄走来,摘下头上的银簪,轻轻拨弄伯嚭鼻孔。初时,似梦呓说道:“天好热,没一点儿风……”用手揉揉鼻子,鼾声又起。西施用银簪触其鼻沿,连续数次,伯嚭鼻痒,“啊——嚏!”一个响嚏打出来,自己醒了。一看西施正逗他,大王在一旁哈哈大笑。他自觉失礼,慌忙跪道:“大王恕罪,臣实在太困了。”

大王道:“什么罪不罪,昨晚睡美人太累了吧?”

“是。”刚出口,又觉不妥,马上改口道:“岂敢,岂敢!”

“西施真是对牛弹琴。你快回牛栏里去吧!”

“是,是。”伯嚭诺诺退走。他也巴不得早一点退出来,陈娟在府上还等他去温存呢。

西施对大王说:“太宰嚭是食王、色王,却是个音盲,长了一副牛耳朵。”

“美人儿,他长了一副猪耳朵、狗耳朵。你还继续弹吧,我听得正上瘾呢!”

“大王,我一人弹,你一人听,不显得太孤单,太冷清了么?”

“也是,那把旦儿叫来。”

“今天她身体不适,就让她休息吧。”

“那让谁来合适?”

“臣妾认为国相合适。”

“他能行?”

“伍国相为人精明,双目有神,不会不懂得用音乐陶冶性情。”

“可他一向是反对你在吴宫的。”

“没准儿他听了我弹的乐曲,就不再反对了。”

“倘如此,当然好。”

“不妨一试。”

吴王夫差令人召国相伍子胥前来姑苏台。

西施重整云鬓,静坐弹筝。这次弹的是春秋中期师旷所作的《阳春白雪》,《阳春》取万物复苏。和风涤荡之意,《白雪》取凛然冰洁、飞雪琳琅之意。伍子胥聪慧绝顶,又懂音律,以他的理解,西施弹此曲,讥讽他自谓阳春白雪,和者盖寡。

西施弹完此曲,夫差顾望子胥,问道:“国相,此曲如何?”

子胥拈须而答曰:“此曲妙绝。大王亦如阳春白雪,大王身边之人,尚存几何?”

“欣尝乐曲,不谈朝政。”

“大王身为一国之主,十天半月不临朝,国将不国也。”

“本王今日不论国政,亦不欲与汝争辩。”

“大王!西施、郑旦乃越灭吴之术,究竟如何劝谏,大王才能从迷魂阵中清醒过来呢?”

“本王再说一次,今日不谈国政。若国相非谈不可,本王和西施离开姑苏台,你自己在这儿谈吧!”

子胥跪伏于地,泣血而去……

伍子胥走后,西施对大王道:“真不识抬举!大王看得起他,才召他来。没想到矮怪物尚不如太宰牛耳!”

“他从来就这样,一条道走到黑。我就不明白,你和郑旦陪陪本王,越国就会消灭吴国?这沾得上边吗?”

“伍国相没准说得有道理,大王还是远离臣妾为好。”

“美人儿,让寡人离开你,就等于让寡人去死!”

“大王言重了,臣妾贱体如何维系大王之性命?”

“本王如今方便都可以离开,就是不能离开你和郑旦。离开你们俩,食不甘味,席不安枕想也得把我想死。”

“那我们俩不成了句你魂魄、吸你精髓的姐己了?”

“你们俩真是狐狸精,我也不怕。宁肯在花下死,纵然作鬼也风流!”

“大王,我是狐狸,我是鬼——”西施举起双手,做出利爪的姿势。”

“我就要狐狸,我就要鬼。”夫差扑过去,把西施紧紧抱在怀里。

郑旦在后宫,春困未起。她没有西施拢络夫差的法术,像十日谭的故事,使夫差听得津津有味,不再与她一味交接。郑旦则不然,她平时心直口快,妙语连珠,但夫差已经挨身,自己先欲火如燃。所以,每逢夫差和她在一起,往往一丸药不够用,要服二、三丸才能尽兴。昨夜无休无歇,郑旦精疲力竭,软瘫在床,一睡不醒。她不像西施,始终能保持比较清醒的头脑,即使和夫差交欢时,也不失大,不昏迷。因为她想着范蠡,对夫差从内心里有一种反感。表面上的温柔和热情,是作戏,是装出来的。郑旦在冷静的时候,头脑也是清醒的,也思念在越国正等着她的风胡子,也想着自己在执行使命,面对的是将他置于死地的敌人;但是在夫差的身下,要死要活的快感,像电流一样通通全身的时候,曾经闪烁出这样的念头,一辈子跟着夫差也不错,既有欢娱,亦可享受宫廷的优裕生活。回到越国,和风胡子结婚,能有如此花天酒地的日子么?当然,她也想到,风胡子比夫差实诚,夫差是贪恋自己年轻、漂亮,人老色衰之后,一定不会这样受到宠幸。也就是说,如果把自己的一生同夫差联系起来,将会有后顾之忧,不会像风胡子结婚,可以白头偕老。究竟如何是好?她没有主意了。

太宰嚭回到府上,直奔陈娟卧室。陈娟刚起来、穿着宽宽松松的睡衣,站在铜镜前梳头。太宰嚭蹑手蹑足从陈娟身后,双臂合围,把陈娟死死抱住。

“该死的!进来像猫一样,一点声没有。”其实,陈娟从铜镜里已经发现伯嚭进屋,故意佯装不知,倒要看看伯嚭会如何动作。见他那馋猫样,才这样半娇半嗔地说。

“老匹夫自己和西施玩,还显不足,让我去奉陪。”伯嚭在背后从来都这样称呼夫差。

“让你陪,你还不乘机捞一把,西施比我漂亮,你馋得不流口水?”

“老匹夫在眼前,岂敢招猫逗狗,那不是虎口夺食吗?”

“反正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贪得无厌,巴不得天下美女,都让自己霸占。”

“不,不,不。你是天底下地上边最美的,有了你,我就知足了。”

“你说实话,我与西施、郑旦相比,谁最美?”

“我还是觉得你最美。”

“美在何处?”

“郑旦苗条有余,丰满不足;西施丰满可以,白皙不如你。”

“是实话?”

“实话。”

“总算有点眼力。在越国我们几个一块沐浴,西施摸着我说,你的皮肤又白又细;郑旦指着我胸脯说,真羡慕你,长那么大俩瓜。”

“我说你最美,一点不假。西施、郑旦和你,三人之中让我挑,我一定挑你。”

“别当着我你光捡好听的话,见了西施和郑旦还不知道怎么挖苦我。”

“天地良心,我没说过你半句坏话。老切夫都知道我迷上你了。”

“他怎么知道了?”

“还不是矮怪物那天在堂上说的。咳,那几个嫌疑犯处理了没有?”

“死了的都偷偷埋掉了,可能早让狗啃狼刁了。大王知道了你我之事会不会对你不利?”

“老匹夫搂着俩,我搂一个,他还有什么说的?”

“矮怪物怎么那么多事?”

“你不知道,此人虽矮且瘦,却是楚国名门之后,个儿不高,心气可高,肉不多,心眼不少;但他就是太直、太耿、太叫真儿,仗着自己辅佐过先王阖闾,常常倚老卖老,不把老匹夫放在眼里,光顶着牛干,迟到早有他好果子吃。”

“他在,对你很不利,常住你肋骨上插刀,你小心他一刀把你扎死。”

“心肝儿不必担心。他在明处,我在暗处;他在直道,我走弯道;他出明枪,我发暗箭;他使硬的,我用软的,以柔克刚,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其精明、忠诚,他胜我一筹;论权术、诡诈,他逊我一筹。我敢担保,最后他要败在我手里。”

谁胜谁负,现在还难以下定论。”

“老匹夫对他越来越反感,我稳操胜券。”

“不可大意。有机会,再在老匹夫面前加加火,早除祸根,早踏实。”

“谢谢心肝儿提醒。”

“只要你能保住乌妙帽,臣妾一生就有指望了。”

“只要我有官坐,就不会少你的吃喝。”

“我还想为你生儿育女呢!”

“宝贝儿,现在不成。那个肉包还没断气儿。她一死,我把你扶正,你就敞开门生,生多少我要多少!”

“这么多次,我没揣包,你是不是没给我真东西呀?”

“要揣包还不容易,我是朝廷里赫赫有名的种牛,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一向我没有播种,当然你一不会揣包了。”

“你跟我玩花儿活?”

“我不是跟你说了,如今还不是时候。”

“臣妾跟你说的矮怪物的事,你别不往心里去。他一天不除,臣妾跟着你就不踏实。一有机会,就在老匹夫面前给他扎扎针,点点眼药,让老匹夫对他的火逐渐升温,这样,就不愁没有引爆的时候。”

“是,夫人。”

“肉包才是你夫人。”

“早晚是你,而不是她,她是临时夫人。”

“伶牙利齿,巧嘴鹦鹉!”

“我见了你就想……”

“只要你一心对我好,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你愿意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随你的便。”

“我就喜欢你这个。不像肉包,你求爷爷告奶奶,她还故意拿款儿,好像恩赐我一样,令人讨厌。”

“别提她了。看见她,让人想吐,亏你还有那欲望。”

“也无非是时间久了,拿她解渴。”

“解渴也不分净水、脏水,喝下去不怕肚子痛?”

“饥不择食,渴不择饮。”

“马、牛、羊、狗不有的是?”

“宝贝儿嘴太损!”

“有了我,还到别处解渴不?”

“用不着了。有你这块肉,就够我啃,足够我喝得了。”

“太宰嚭抱起陈娟,把她放到龙凤床上,又是一两个时辰的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