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不辞而别,离开勾践,纵马奔驰,日夜不息,终于赶到了若耶村,见到西施,二人抱头痛哭。西施父母和弟弟都躲出去,只留他们二人在家里。
一阵伤心动肺恸哭过后,昔日的岁月痕迹,随着流淌的泪水洗刷以尽。范蠡给西施拭去眼泪,西施给范蠡擦干泪水,两对眼睛对视,不禁又哈哈大笑不止。在这一哭一笑中,荡涤了心中的痛苦和这些年彼此思念之苦。他们轻松多了,舒畅多了。两人相楼相抱,卿卿我我,喁喁低语。
“刚刚胜利,你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
范蠡将不辞而别的过程从头到尾细说一遍,最后讲:“我让你从吴国回到家乡,我当时已预感到这种结果,让你先走一步。你若留在越宫,出走就有困难。”
“还是蠡哥想得周到。”
“我丢了相国之职,没有奉禄,你不会不高兴吧?”
“我看中的是范蠡其人,并不是将军、相国的职位。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可有可无。”
“我们都有两只手,到哪儿也不会饿肚皮。”
“我们都年轻力壮,什么不能学,什么不能干,就在若耶村住下去,也不会吃不上饭,穿不上衣。”
“西施,若耶村不是久留之地。这是你的家乡,你留恋这地方;这儿风景优美,物产丰富,我也喜欢这地方。但是,你想想,我是不辞而别,勾践心狠于毒,他会放过我吗?他一定会派人追杀我。我和你的关系,朝廷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选出来,恐怕他们想到的就是到这儿来追我。我们不能在这儿久留,那怕在这儿住几天,也要找个隐身地方,稍有风吹草动,必须马上离开,不能让追捕的人堵在家里。”
“还是我的蠡哥考虑周密,我一高兴,就忘了后顾之忧。反正我是你的人,你到天涯海角,我跟着;你上天,我也上天;你下海,我也下海。从今以后,终生相随,再不分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块死。”
“我们要不要请个谋人,结为正式夫妻?”
“晚上拜父母、拜天地,就算结发夫妻。”
“我也这么想。”
“心心相印。”
“咱们一块去见风胡子,把郑旦的情况向他说明,劝劝他,别太伤心。”
“他赠给郑旦的小铜像,我带回来,交给他。咱们能不能再为他物色一个合适的?”
“你看旦儿妹妹郑零行不行?”
“多大?”
“小旦儿三岁,过十七,吃十八岁的饭了。”
“长相如何?”
“与旦儿不相上下。”
“人品呢?”
“比旦儿沉稳些,只怕比不上旦儿灵透。”
“还有没有其他人?”
“陈娟如何?”
“她原来有人没有?”
“在太宰府对问过她,好像没有。”
“这两人没准儿般配些。”
“还不知道风胡子的意思。”
“见了他,试探试探。”
“郑零可以给来铜提提。”
“这倒是个好主意。”
“旦儿父母听说旦儿事情之后怎么样?”
“伤心自然伤心,尤其是郑奶,哭得死去活来。有我爸、妈相劝,也很快过去了。我们见他们,再要提起,也肯定会伤心,但不会像以前那么厉害了。”
“我只觉得对不起二老。是我把她送去吴国,为国捐躯了,越王什么表示都没有,其令人寒心。”
“哪个当大王的有良心,良心都让狗吃了!”
“西施……”
“蠡哥……”
“施妹……”
“……现在不行,快到中午,爸、妈、小弟都该回家了。再忍耐半天,晚上拜完天地,就给你自由。”
嘀哒,嘀哒马蹄声,由远而近,过了西施小院,范蠡机警地从窗缝里看了一眼,原来是西施小弟牵着蠡哥骑来的马啃青回来了。
接着,西施爸、妈提着鱼、肉、菜相继到家,郑妈、郑伯也过来了。小院里顿时热闹起来。
西施妈、郑零和妈妈以及西施弟弟小雨都到厨房,剖鱼的剖鱼,摘菜的摘菜,切肉的切向,有说有话,气氛非常和谐。
中厅里,坐着郑伯、西伯、西施和范蠡。
范蠡要提郑旦之事,郑伯制止了,并说:“该说的,西施都已经对我们说了。她是为越国死的,虽死犹荣。我们不伤心,更不后悔。我们以有这样的女儿而自豪。相国更不必内疚。此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愿旦儿在天之灵安息。”
范蠡见郑伯如此通情达理,胸怀豁达,也就放心了。
“越国战胜了吴国,越国黎民百姓从此可以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了,我也解甲归田,从此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相国……“郑伯、西伯同时开口,可话未出口,又咽回去了。他们知道,范蠡是聪明人,做出这样选择,不会无缘无故的。
“我和西施相爱多年,今天晚上结婚,就在家里拜父母、天地,郑伯、郑母来,不要再惊动其他邻里,更不要鞭炮、花轿、唢呐、锣鼓,一切从简。不知泰山高堂允否?”
“允,允,我和西施妈早盼着这一天了。一切都随你们。”
“还请风胡子来参加。下午我和西施一块去看他。本来他和旦妹应该和我们一块举行婚礼,但现在不可能了。不过,我和西施商量了一下,我们做月下老,想让风胡子与陈娟结婚,郑零小妹妹与杨来铜结婚,想听听二位老人意见。”
“好好,这样好。这样,风、西、郑、陈、杨、范六姓联姻,真是天大好事。”
“不有越姓。越女和陈虎也水到渠成了。”
“七姓联姻,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要农有农,要渔有渔,要牧有牧,要吃肉还能屠宰。”
“西雨弟尚小,晚几年无妨。”
“他不张着嘴要奶吃呢,结那门子婚!”
“他的事,由施妹惦着,有合适的再提。”
“我和蠡哥结婚后,想再到外地转转,把没办完的事办一办。若有官府来问,就说萍踪浪迹,不知去向,请大家记住。”
大家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也不好说什么。接着大家喝酒吃饭。
在饭桌上,大家开怀畅饮。郑零听说给她说婆家,脸红得像一朵盛开的红牡丹,靠在妈妈怀里。西雨靠着姐姐肩膀,看着郑零,用一个手指在自己脸上划。郑零要来追打西两,被妈妈拉住了。
西施抚摩着西雨的头,小声对弟弟说:“小雨不急,等姐姐给你找个好的。”
西雨咬着姐姐耳朵说:“我就要姐姐,不要媳妇。”
“傻话!过几年,就要婆姨,不要姐姐了。‘喜鹊鸟,尾巴长,娶了婆姨忘了娘,把娘扔到荒山里,把婆姨抱到炕头上……’连娘都忘了,还能不忘姐姐?”
西两用力抱住姐姐脖子,不让她再说。
西妈看着这姐弟俩的亲热劲儿,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下午,分头准备晚上结婚用的东西。范蠡和西施一起去探望风胡子。
“相……蠡哥!”
“胡子老弟!”
“施姐请坐。”
“你现在不是将军,我也不是相国,都是庶民百姓了。”
“怎么?”
“当官不自由,自由不当官,无官一身轻。”“蠡哥,怕还有别的原因吧?”
“今晚我和西施结婚,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
“今晚?”
“今晚。”
“来不及准备呀?”
“人到就全有了,还要准备什么?”
“结婚后,到外地走走,轻松轻松。”
“也倒是,这些年国务缠身,累死累活,真够人受的。”
“胡子老弟有兴趣,跟我们一块出去走走?”
“你们新婚夫妻,我瞎掺和什么?”
“不!我们想提合你和陈娟结合,你意如何?”
“旦儿的事,我还没放下,现在谈早了点儿。”
“你赠给旦儿的小铜像,我给你带回来了,现在交给你。”
“我觉得她还活着,她没死。”
“老弟,旦儿死得壮烈,她为越国百姓而死,死的光荣,越国百世之后,都不会忘记这个为国献身的巾帼英雄。她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忘记你的一片真情。但是,她也不希望你永远放不下她。你能再有新爱,结了婚,她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我不知陈娟能不能像她那么钟情,那么纯真,那么火热?”
“那就先去看看,了解一下,不好么?”
“承大哥、大姐盛情,恭敬不如从命。”
“明天出发。”
“听你们的。”
“带上小铜像。如果可以,就作为信物送给她。”
夜,星光满天,月明如昼。
婚礼,在西施家的院子里举行。
没有花轿,不闻鼓乐,没有多余客人,只有风胡子、西、郑两家人。
新郎新娘没有艳丽的服饰,只把整齐、干净的衣服穿在身上。身上也没有披红挂绿,只有小雨和小零下午到若耶山精选来的两朵红花挂在西施和范蠡胸前。
院子里放着一张方桌,方桌上点着几支蜡烛,烛光在微风中跳着欢乐的舞。方桌旁放着两个圆圆的蒲团,其他别无长物。
婚礼开始,风胡子毛遂自荐当了司仪,范蠡、西施跪上蒲团上,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入洞房时,风胡子悄悄塞在西施手里一个东西,夫妻相携,入了洞房。
这是古往今来,国内国外最简单的婚礼,但他们却是古今中外最美满的婚姻。一个是盖世无双的才子,一个是姿色绝伦的佳人;一个曾经是越国的将军、相国,一个名垂千古、为越国立下汗马之功的巾帼英雄。
自此之后,范蠡和西施再没有分开过,无论是在五里湖定居、种竹,养鱼,还是齐国定陶做生意,他们都夫唱妇随,形影不离,至到白头偕老,以终天年,他们始终是恩爱夫妻。
进了洞房,西施拿出风胡子给她的东西,放在灯下一看,是一个精致的铜娃娃,圆圆的头,胖胖的身子,手面着小坑的粗胳膊,在小肚子之下还撅着一个小鸡儿,还有两个小卵子。
范蠡问:“什么好东西,看得那么仔细?”
西施笑着说:“快来瞧,这是风胡子送给咱们的结婚礼物。”
范蠡凑过来一看,的确是个精致无比的小铜娃娃。从做工精细看,制作者下了很大功夫;从小铜娃娃表面光滑度看,此娃娃在风胡子手中一定珍藏了很久。他想,这是表面粗,心里细的风胡子,是为他和郑旦见面时送给郑旦的心爱礼物,也是他寄予郑旦的莫大希望;盼她给他生一个大胖儿子。如今,郑旦不在了,他把它转送给我们。他说不定是掉着眼泪送给我们的。这等于送走了他的爱,送走了他的希望。风胡子呀,风胡子,你真是个心重的汉子!
“蠡哥,风胡子也希望我们有个娃娃,你想吗?”
“能不想吗?我都盼多年了。咱们要有个女娃娃,就像你一样漂亮。”
“咱们要有个男娃娃,像你一样英俊、聪颖,是个堂堂男子汉。”
范蠡、西施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幸福中……
次日,吃过早饭,范蠡、西施和风胡子就骑上三匹马出发了。直奔西柳坪杨来金家。杨家与往日大不相同,添人增口。添马增驹。杨来金和杨来铜都先后回到家。金仔和阿凤的爱情已经开花结果,成熟的果子已经呱呱坠地。看一眼,真像风胡子铸成的铜娃娃。巧的是,就是在阿凤分娩的时候,黑黑同时生了个小马驹。这马驹,一看就知道,是欢欢与黑黑作爱的结果,小马驹黑白相间的绒毛,是那么光滑、油润,黑白又搭配的那么和谐。听杨家人介绍,黑黑生马驹时,是欢欢跑到屋门口用前蹄创地给家里人报的信。在黑黑生马驹时,欢欢直在黑黑周围转,轰它不走,牵缰绳也不走,是多么有情有义的一匹马呀!这比勾践那畜生强多啦!小马驹生下来,欢欢迫不及待地上前给小马驹舔湿乎乎的身子,它还用嘴轻轻拱它,让它站起来。小马驹站起又倒下,又站起,又倒下,第三次就四蹄站在地上了。试着往前走几步,又摔倒了,欢欢又拱它,它站起来,这回不仅可以走,还可以跑了。欢欢身藏着多么深重的父爱呀!
小马驹可以自由来往了,它也知道拱到黑黑腹下吃奶了。阿凤还在月子里,就给小马驹起了名:黑欢。同时,也给自己儿子起了名:喜来。很显然,都是爸爸妈妈合二而一的产物。
范蠡、西施的本来目的,从西柳坪路过,看望一下昔日战友来金,来铜和阿凤;可是,到这儿之后,情况发生变化,杨家老二杨来银是杨家头大女儿,一来一去,看上了风胡子,看样子,风胡子也有意于她。
计划赶不上变化,已经变化了的情况,促使你改变计划。风胡子滞留在西柳坪,还是跟着范蠡、西施继续前进?陈娟的事又如何处理?
正在举旗不定的时候,没料到,梁天顺飞马赶到。他是先从仰止客栈赶到若耶村,再从若耶村转到西柳坪的。
在若耶村遇到了麻烦。西妈、西伯、郑妈、郑伯根本不认识他,也从来没听范蠡提过,以为是官府化装来追捕范蠡的。最初连家都不让进,连饭也不给吃,怎么说都不信。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天顺猛然想起,范蠡在决战出发之前,曾刚给他一把二寸长的小匕首,上刻范蠡二字,是范蠡手迹。这是风胡子特意为范蠡制作的,西施见过。范蠡给天顺的目的,是让他打前战,冲到姑苏城,留意寻找西施、郑旦,让西施看见这把小匕首,就知道是范蠡派来的,西施和越国军队,就是靠这把匕首接上头的。
战后,范蠡与梁天顺分手时,天顺要把匕首交还范蠡,范蠡让他作为朋友的纪念物留下了。没想到,这纪念物在这种时候发挥了特殊作用。
梁天顺从怀里掏出小匕首,给西、郑家人看。西伯一看,确属风胡子手艺,别人制作不出来;匕首刻字,也是范蠡手体。这才相信梁天顺是范蠡朋友,而非官府密探。
在西家招待梁天顺吃饭、歇息。梁天顺说有急事要找范蠡商议,第二天就飞马赶来西柳坪。
梁天顺一来,范蠡马上灵机一动,有了,梁天顺岂不是陈娟的最佳配偶?
梁天顺何许人也?前面没有多交待,这里应该向读者交待清楚了。梁天顺本是虎丘阖闾墓千人血案中的幸存者。他当时只有十三岁,被逼拉去修墓。墓将修成的时候,得知家母病重在床,他是个孝子,父亲早逝,从小与母家相依为命,他向当时做监工的冯大光请假,冯大光不准。因为冯大光接一圣旨,凡修基者不准有一个走失、逃逸。冯大光当然不准他的假。梁天顺豁出性命,也得逃回去看望母亲,说不定这是与母亲最后一次见面了。他于子夜潜逃,只剩最后一道小河了,他正准备泅水过河,突然听见附近小桥下的小船有两个人对话,那正是夫差和太宰嚭,他们设计,利用完工庆功机会,酒里下毒药,把千余民工全部毒死,埋进墓中,作为陪葬品。这一阴谋使梁天顺震惊,这关系到千余人性命,比母亲一个人性命要重的多。他没有逃走,而是回去,告诉了工友。在后半夜才逃出来,探望母亲。等他赶到家里,母亲已经断气了。他在家葬埋母亲的时候,阖闾墓血案发生。因为工友已知道了夫差的阴谋,都准备了武器,在庆功时,工友一口酒未喝,与官府搏斗起来,工友以石块、钢钎、铁锤等武器,自然无法战胜持剑拿刀的政府军。千余人血战到底,全部牺牲,剑池变成血池。海涌山都被血水淹没。
冯大光是这次血案之后落草的。梁天顺在葬埋母亲之后,又怕官府追捕,又赶来山上落草。没想到,昔日的对头,变成了今日的朋友。从此,冯大光与梁天顺成了生死之交。
梁天顺生于贫苦之家,既有菩萨心肠,又有侠肝义胆。为寇几年,除混碗饭吃之外,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冯大光一直把他当作心腹朋友,有事找他商量,让他帮着拿主意。就在范蠡规劝他们下山的时候,梁夫顺一听就高兴,他认为那才是正道,他在20多人中做了不少个别说服工作,就连最刺儿头的蔡大毛都是他最后说服的。
在吴越决战之后,冯大光与梁天顺关系更加密切。冯大光、梁天顺,蔡大毛重新回到仰止客栈,他们认为这是他们最可靠的落脚点,苏老黑和他老伴也不见外,热情接待了他们。
下一步怎么走?他们在客栈磋商了三天三夜,酒都喝了几十坛,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有人说,重新拉杆子上山,啸聚人马,重抄旧业。也有人否定,认为越国胜利了,要腾出手来收拾咱们,那还不是小菜儿。有人说,以客栈为基地,东西南北跑生意,也能混得不错。总之,主意没拿定。冯大光派梁天顺赶来,想听听范蠡的主意。他们还认为范蠡是他们的主心骨,指路人,站得高,看得远。
范蠡暂时没听梁天顺讲仰上客栈的情况,先把他拉进一间屋里,和西施一起问他:“想成家不想成家?”
“成家当然好,好歹有个窝,比这行如飘萍强。可现在,一无田土,二无职业,三无房产,何以为家?”
“想成家,就能想到办法。”
“冯大光、蔡大毛他们怎么办?”
“他们和客栈立脚,不愁没吃没穿。他们都有家,就你还没家。”
“我在哪儿立脚?”
“只要你愿意,你们自由选择。缺什么,少什么,我们帮你凑起来。”
“恐怕离开他们不够仗义吧?”
“狡兔三窟,多一个窝,总比少一个窝多一点回旋余地。独立经营,加强联络,这儿立不住挪到哪儿,那儿难以维持就转移到这儿。天不转,地转;山不转,水转。天无绝人之路。”
“还是相国想得宽。”
“从今不再是相国了。”
“是蠡头儿,蠡哥。”
“叫蠡哥好。”
“怎么跟冯头儿去说?”
“这定了,我和你一起去。咱们各自有小家,合起来又是一个大家。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们的关系,是生死之交,不是一般朋友,而是分散经营的一家人。怎么样。”
“你是家长,我们听你的。”
“我现在自身难保,勾践不会放过我的,他会四处追捕我,我得想办法匿身。”
“他追急了,我们联合起来,和他拼一场。他是个大草包,不是对手”
“我忠信一生,不能坏了我的半生心血换来的名声。想收拾他,也不会等到这时候。我们还是不和他一般见识吧,他当他的国王,咱当咱的百姓,只要他不来招惹我们,我们就不去理彩他。”
“听家长的。”
“我和西施为你物色了一个人,还不知你中意不中意?”
“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还有什么资本去挑剔别人,只要人家不嫌弃我,我就烧高香了。”
“不是别人,就是和西施、郑旦一起到吴国去的陈娟。”
“那么漂亮的美女肯嫁给我吗?”
“不要自卑,你也是赫赫将军,配得上她。因为你心眼好,不会亏待她,所以我们才做这个媒。你不会计较她是不是处女吧?
“大哥,你这说哪里话?”
“不计较就好。”
在西柳坪逗留数日,风胡子继续留在西柳坪,待时机成熟,与杨来银选择良辰吉日,结拜花烛之喜。范蠡、西施、梁天顺,离开西柳坪,直奔白马寨。
轻马熟路,很快赶到,陈龙、陈虎、陈娟越女都来迎接。
这梁天顺第一眼看到陈娟,眼睛都直了,陈娟也盯住了梁天顺不放。这叫千里有缘来相会。
陈娟有母亲遗传的天生丽质,肤色洁白,体态丰腴,又加上有三年宫廷生活,礼仪的特殊训练,待人接物显示出迎别于普通百姓人家的风度。
梁天顺多年潜居山林,少见女人,偶有所见,只时老母牛之粪不堪入目的角色。在对吴战争中,戎马倥偬,无瞬旁视。今日见陈娟,又有蠡哥之言在先,如见天降仙女。天顺抑止不住心情激动。
二人频送秋波,范蠡、西施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大事已妥,不必多言。
中午饭丰盛异常。范蠡和陈家老爹另摆单桌,开始了“酒途知已千杯少”的长谈,其余一大桌,陈家妈两边照应。
这大桌上,梁天顺和陈娟不约而同地坐了挨肩,陈娟大大方方,不断给天顺添酒加菜,天顺反而羞答答像个大姑娘一般,有时也忍不住偷看陈娟一两眼。
陈虎和越女坐在一起。越女自离开越廷,恢复处女之名,和陈虎拜花堂之后,和和美美恩恩爱爱,既杀猪宰羊,又习练剑术,用处着则防身,用不着则强身健体。处女已身怀六甲,动作稍有不便,陈虎照顾周到,处处体贴。
西施和陈龙坐在一起,她要趁饭之机,透透他口气,陈龙自离开越国朝廷,一天到晚施着孙武赠他的兵法十三篇不放,简直入了谜,真是个当将军、领兵打仗的材料。个人的婚姻问题,还没往心里去。西施摸到了底,就向他亮出了杨来锡,并说明,是杨来金和杨来铜的妹妹。对杨来金,陈龙感到陌生,陈龙对杨来铜太熟悉了。我是阵法副将,他是射击副将。这杨来锡没见过面,不在长得什么样,不便点头或摇头。
这顿饭,不像吃饭,倒像谈判会。梁天顺和陈娟看来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陈龙和杨来锡之事,还要等见面后决定。
范蠡和西施正策划如何带陈龙返回西柳坪的时候,杨来铜飞马来报,若耶村发现有暗探打听范蠡、西施的下落。
原来,文种被逼自刎之后,勾践抄了文种的家,搜出了范蠡给文种的信。认为这是大逆不道的谋反行为,不仅把文种一家满门抄斩,而且派出两拔人马,化装成生意人,四处寻找计倪和范蠡的下落,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朝廷里都知道范蠡和西施的关系,顺蔓摸爪就到了若耶村。西伯暗中让西雨连夜赶到西柳坪报信,杨来铜接信,没敢耽搁,立刻飞马赶到白马寨。
梁天顺、陈龙、陈虎、陈娟一听,都气炸了肺,为国、为民,也为你狼心狗肺的勾践,我们出了力,卖了身,还有的牺牲了性命,你知思不报,还恩将仇报,几个人义愤填霄,拿起武器,先杀死追捕之人然后啸聚人马,和勾践决一死战,杀了他的狗头,夺了他的王位,让范蠡来作越国国王。
范蠡感谢大家好意,但劝大家不要把我置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受后人唾骂。
“蠡哥,这么多年,你为他做了多少事,出了多少力,牺牲了多少宝贵东西。而这个王八蛋竟是这样无情无义。他不仁,我们不义,他有失为王之道,我们也不必为他愚忠。打出蠡哥旗帜,啸聚人马,越国上惠,会一呼百应。不须数月,就勾践狗头落地。”梁天顺慷慨陈辞。
“那样做,就不是楚宛索三户的范蠡了。命运注定了我范蠡就是‘功居首位而功成身退’的悲剧角色,那就不可能是别样角色。勾践想追杀我,我量他也是枉费心机,我已预测,此生我没有斧钺之祸。”
范蠡不仅是料事如神,指挥若定的赫赫将军,不仅是日理万机、紊丝不乱的相国,而且是能够追忆往事、预测未来的神人。勾践这混蛋,能奈他何!
既然如此,也只好听范蠡安排:梁天顺留下,与陈娟结合,陈龙随杨来铜去西柳坪去定终身。其余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轻举妄动,招惹是非。范蠡和西施将火速他往。去什么地方,今后如何联系,看情况再定。现在要避开风头。勾践不是王八,不是龟,活不了一千年、一万年,他一死,我们就有出头之日。
热热闹闹的一次集合,就这样不欢而散了。范蠡、西施连夜开跋,其余也相继走开。
范蠡临行之前,给远在仰止客栈的冯大光、蔡大毛写了一封信,让梁天顺完婚日客栈时,带给他们。
梁天顺很喜欢陈家,这家人虽然说话办事有点粗,难得的是赤心、诚恳、待人实在。
在陈家这几天,他白天也帮着陈家杀猪、宰羊、剥牛,到晚饭后,时间就属于他和陈娟的。
梁天顺和陈娟在一起,仍然是腼腼腆腆,拘拘束束,碰都不敢碰陈娟一下。
梁天顺深受母亲道法观念的影响,活到这岁数,平时见了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眼,有女人向他飞眼儿,他就低下头,赶紧躲开,更不要说,主动与那个女人讲话,或用手、肘、脚去故意碰那个女人一下;有时候,没留神,女人碰了自己,马上脸红心跳,好像闯了多大祸。在响马群里这几年,看到冯大光与老母牛的淫戏,看到蔡大毛与妓女作爱,他只觉得太放肆,不知羞,这样事,起码应避避人,不能随便让别人看见。不过,他总算从男女大防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了,男婚女嫁也是人生之必需。看到范蠡、西施那么情投意合,自己也动心找一个投心意的人,成个家,过上热热乎乎的日子。正是这时候,范蠡与西施给他提亲,走到这儿,他就看中了陈娟。
陈娟的漂亮容貌和火热情欲都是继承了母亲的遗传因子。他在吴国太宰府期间,一方面是执行使命,另一方成太宰嚭大白猪一样的体形也实在不给人美感;但伯嚭的强烈性欲和行之有效的房中术和性功能,使她获得极大满足。她希望找个这样的丈夫:体形魁伟而健壮,性欲强烈、性功能又好。她一见到梁天顺,就使她着迷,其身材,比两个哥哥都伟岸,粗壮,下巴上布满络腮胡子。她不知道听谁说过,女美一身白,男美一身毛。嘴巴上胡子茂盛、身上有胸毛的男子汉,多数是如狼似虎之人。
陈娟和天顺在一起,陈娟显得主动,天顺显得被动。陈娟主动沏茶给他喝,他接过茶只知道客气地说声谢谢,都不敢触动陈娟的王指;陈娟说话给他听,她说一句,他应一句,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陈娟让他坐近一点,说话方便他一挪三寸远,怕老虎咬他一口似的;陈娟看着他笑笑,他看陈娟一眼,脸红脖子粗,赶紧把头低下。陈娟不怪他,反而更喜欢他。这一切,说明他尚未近过女身,是一个纯正的赤子。这是十分可贵的;赤子情真,赤子心洁,赤子蓄积雄厚,一旦喷发,就会像火山一样暴烈。
一天晚上,陈娟在屋子里正洗头,只穿一件短袖背心露出雪白的胳膊和长长的脖颈,梁天顺习惯了,蹑手蹑脚推门进来。陈娟正弯腰在脸盆中洗涮头发,梁天顺刚好看她侧身:后面是撅起的滚圆肥大的臀部,胸前丰满的隆起随着洗发的动作在背心里颤动。梁天顺从来未看见过这种场面,也没有经历过如此令人脸红心跳的刺激,他浑身热血激荡,手在发抖,心都要跳出胸口。他多想走过去抱住亲个够,但他没有这个勇气。他知道过不了几天,她就是他的人了,然而,他没有提前享受幸福的胆量。陈娟只顾洗头,不知道他已经进屋了;她刚要扭身去取猪油做的胰子,她才看见天顺已经坐在屋里了。她让他把胰子递过去,又让他帮她把脖子上的衣服往下掖一掖。他照办了,他距她更近,看得更清了。他帮她掖衣服时,触到了她雪白又光滑的皮肤,他再也控制不住,他大胆地抱住了她。陈娟乐了,回头看看天顺,小声说:“你也知道这个,我还以为你不会。”天顺把她抱得更紧。陈娟说:“头发还湿着,弄你一身水。”天顺说话了:“都湿了才好呢!~天顺不顾一切,紧紧抱住陈娟”这是陈娟渴望已久的她用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就随着天顺的拥抱,移到了床边。天顺手忙脚乱地把陈娟推倒在床,在她胸前没命地揉搓,陈娟不想阻挡他,闭上眼睛,任其所为。
一阵狂风暴雨过后,梁天顺汗流夹背躺在陈娟旁边。陈娟咬着他耳朵说:“顺,你太性急,太慌乱。以后会好的。”
陈龙跟着杨来铜来到西柳坪。
陈龙习惯于墟场和车水马龙,习惯于屠宰场的牛吼猪叫,他也习惯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而到了西柳坪,如同到了世外桃源。坪前是碧波荡漾的的清水湖,坪后花语花香的山丘,这简直是神仙世界。天下美景僧占多,那游山玩水的和尚怎么没有占领这块阵地。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女人,能不和天仙一样美丽!
陈家热情欢迎陈龙的到来,知道是吴越之战中阵法军的副将,是得过孙武子真传的,都很尊敬他,信任他。
小弟偷偷给姐姐通了消息,阿凤知道是范蠡作的大媒,她刚出满月,就迫不及待地找杨来锡做说服工作。
阿凤对杨来锡先讲范蠡和西施的为人,自然要点明她和西施是姨表姊妹;然后讲西施如何以自己的青春和贞操而就大义,范蠡又如何苦等多年,非她不娶;最后讲,这陈龙是就师于当代兵书名家孙武子,吴越战争中,与金仔、铜仔并驾齐驱的副将军,人才难得,莫要坐失良机。阿凤最后对来锡妹讲:“我讲是虚的,你看见的才是实的,中意不中意,还是你自己说了算。”
来锡感谢阿嫂的美意,陈龙到底是什么样人,她还必须亲眼看一看,还要亲自考察一下,终身大事,不可冒然决断。
来锡让嫂子安排,她和陈龙一起去湖上捕鱼。阿凤明白什么意思,赶快告诉陈龙准备上船。陈龙说:“我没打过鱼可怎么办?”阿凤说:“傻兄弟,他不是让你真是撒网,也不是考你打鱼的技术,而是想单独和你在一起,摸摸你的心口还跳不跳,摸摸你鼻孔还出不出气儿?懂了吗?”陈龙点点头,依她而行。
湖上,有扬帆航行的,有摇橹划桨打鱼的,也有站在船头撒网的。有西柳坪的,也有湖周围其他村庄的。陈龙家附近没有湖泊,只在打仗时,他随军渡钱塘江,吴淞江做过船,只觉得站在船上恍恍悠悠,有些不习惯,甚至还有晕船的感觉。这湖上扁舟就不同了,船上地方不大,又只有两人,飘飘荡荡在湖上,和小时候清明节荡秋千感觉差不多。伸手就能触到湖水,茫茫荡荡的湖泊,好像望不到边,坐在船上,倒很舒适、惬意。
来锡摇橹很熟练,看不到她费劲儿,就把船摇走了。她时不时看陈龙一眼,陈龙只顾欣赏湖光山色,根本没注意来锡瞥来的目光。
船摇到湖心,来锡停止摇橹,跟陈龙调换了一下位置,陈龙坐到船尾,来锡提网伫立船头。她绾起裤管,赤脚站在船头,随船上下,像翩翩起舞一样。无管小船如何摇晃,她如钉在船头。陈龙佩服她的胆量,一不小心掉下湖去可怎么办?他看着她撒网,身子稍稍下蹲,猛一站起,网“飒”地一声出去,真像跳舞一样谐调而优美……陈龙看呆了,网慢慢收拢,提上船来。陈龙还在那儿发呆,“陈龙,快来帮我摘鱼!”来锡发话儿,他才醒过来,站起身去摘鱼,船在随波飘荡,陈龙起来站不稳,差点儿跌倒。来锡忍不住哈哈笑道:“你真是个旱鸭子!”陈龙这时发现了,来锡笑的时候最美:她眼睛雪亮,牙齿雪白,高鼻梁显得更高,双颊上的笑靥鲜明地镶嵌在嘴角两旁。陈龙出神地盯着来锡的脸,忘记了摘鱼,来锡发现他在死死盯着自己,怪不好意思埋怨道:“看什么?看能看出一朵花来?”陈龙说:“是一朵花。”“一朵狗尾巴花。”“不!一朵出水芙蓉。”“一朵刺儿玫,扎手!”“不!一朵红牡丹。”
“你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芙蓉、牡丹。”
“可我喜欢虎刺儿,扎得手疼,才有味儿。”
“我更喜欢人。”
“人长着脚会踹你,长着手会掐你,长着嘴会咬你。你不怕?”
“打是亲,骂是爱。”
“人挺笨,嘴倒巧。”
“人笨,嘴笨,心实。”
“谁知道?”
“天、地、湖、你……”
“我还不知道,湖怎么会知道?”
“天、地、山、湖,都有灵性,谁什么样,它们都一清二楚。要不,雷公专打有罪之人呢!”
“你有没有罪?”
“我没罪,我是好人。”
“你没罪?杀猪、宰羊、剥牛,不都是屠杀生灵?”
“我不杀、不宰、不剥,你能吃到肉?”
“我不吃肉,吃鱼,吃虾,吃蟹,吃回鸡。”
“这鱼、虾、蟹、田鸡,包括河蚌、田螺,都是生命,你不是残杀生灵?”
“说不过你。”
“不对。世上万物都有自己的生机和生理,也都有自己的道路和归宿。鱼、虾、蟹鳖,没人吃它,会越来越多,湖里河里都装不下,就成灾了;牛、马、羊、猪、鸡、鸭、鹅、兔也一样,不吃它们的肉。世界就成为他们的世界。”
“真看不出,宜兴的陶壶,一套一套的。”
“不是人教的,也不是从书上看的,而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看你外表,挺粗;内心,还倒挺细。”
“不细,还能当将军。”
“别牛气,金仔、铜仔、铁仔仁哥哥在家都听我指挥。”
“你是大帅,我也听你指挥。”
“真的?”
“真的。”
“什么时候都听我指挥?”
“什么时候都听。”
“成亲的时候,不让你入洞房,听不听?”
“那不听,那不听!”
哈哈,哈哈……惊飞了湖上的水鸭和鹭鸶。
小船摇荡在水中,不摇橹,也不撒网,两个人谈个透,笑个够!
陈龙谈得兴高采烈,情趣颇浓,他壮起胆子,想试试撒网。来锡教他,怎么提网,怎么用力,怎么出手,然后怎么收网。陈龙听起来觉得很容易,网一拿到手中,却显得那么不听使唤。他也提起网,站在船头,一扭身,网出去团在一块,没有撒开,手中的网绳也没捉住,自己还差点儿跌进湖里。
来锡见网要沉底,二话没说,外衣一脱,一个猛子扎进湖里。陈龙急喊,还没等他喊出口,来锡已不见身影。他不知道湖上长大的女子,个个都好水性,他担心来锡淹着。
不一会儿,来锡拉着网绳探出水面,把网绳递给了陈龙,自己水淋淋爬上船来。
“转过身去,别看!”来锡命令陈龙。
陈龙已经目睹了来锡穿背心、裤权上船时的形象。简直不可思议,她的身衣把她的形体美都遮盖住了,穿着短衣才看出她的身材、线条是惊人的美,如果她不穿衣服,一切裸露,那该是多美?他只能凭借想象。他真想偷看来锡一眼,可她有命令,怕惹她生气,他不敢。
来锡用所带毛巾擦干身子,尽快脱下内衣、内裤,把外衣穿上。这连续动作,也就几分钟时间。她常在湖上,这种事经常发生。她总是干得干脆、利索,不会赤身露体,让人瞧见。换好衣服,才让陈龙转过身来。还笑着问他:
“偷看没有?”
“谁偷看,是小狗。”
“只要你喜欢我,早晚还不是你的。成了亲,随你便,让你看个够!”
“我想今晚回家就看。”
“没规矩!不成亲,别做梦!”
“刚才,你穿背心、短裤,我已经看见多一半了。”
“一个女人身上,就两个秘密地方,这是不能轻易让人看的。”
“我也明白,就是眼馋。”
“没出息,那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么几天就忍不了?”
“你太迷人了。”
“对别的姑娘也这样?”
“没有。从来没有过。只对你才有这想法。”
“谢谢你,好孩子,听话,我不会对不起你。”
陈龙心里像蜜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