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还不亮,孙伯灵便起床洗漱、整理,准备去朝见魏惠王。
庞聪把他送出客卿馆问:“先生,您今天是上表魏王准备回齐省亲吗?”
孙伯灵说:“正是。”
庞聪目送孙伯灵消失在魏王王宫的大路口便回庞府,即刻被庞涓召见。
庞涓问:“孙先生上朝去了?”
庞聪说:“是的,刚走。”
庞涓又说:“孙先生此次朝见魏王,恐凶多吉少。这几天,你就不要出府门,在家里看书吧。”
庞聪不解:“五叔为什么说孙先生凶多吉少呢?”
“你还小,官场如战场,非你死就我亡,不是你能够弄明白的。”
庞聪追问道:“五叔的意思难道是说孙先生今天上朝有杀身之祸?”
庞涓见天色已亮,估计此时孙伯灵正跪在魏王脚下,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几分不安。他挥手令庞聪下去。
庞聪往外走。忽然庞聪回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庞涓身后说:“五叔,侄儿不知道孙先生犯了什么罪,但侄儿跟先生学习数日,知道先生人品高洁,不是依附于权贵之人。如果孙先生有得罪五叔之处,望五叔看在侄儿拜孙先生学习的情份上,饶孙先生一条性命,侄儿给你老人家叩头了!”
庞涓把庞聪扶起来,心绪烦乱地说:“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呵!”说完,竟扶在庞聪肩上哭了。
庞聪见庞涓没有相救之意,“扑通”又跪倒在地,乞求道:“五叔,孙先生是个将帅之才,他胸中能藏百万大军,千万乘战车。凭魏国万乘之国能有孙先生辅佐是魏国百姓的福份,是魏王的造化呵!”
庞涓被庞聪的屈身弄得趔趄了一下,但他很快稳住。他不能让庞聪动摇他的决心。他喝斥道:“下去,否则,我定你和他一样的罪!”
庞聪不起伏在地上哭了,说:“先生,你空有报效魏王之志,徒怀孙武用兵之才呵!”
庞涓一凉:“孙武?他跟你说了他学到了孙武的兵法?”
庞聪难过地点头称是。
庞涓既惊又嫉恨:鬼谷子竟存如此不良之心,不将孙子兵法教我,却教孙伯灵,岂不是助长我灭他之心吗?又想何不把孙伯灵废掉,拿他的智慧为我而用呢?
庞涓愣怔了片刻,即喊道:“来人,快备车去王宫!”
孙伯灵将表章上奏魏惠王后,惠王端坐在王台上,见孙伯灵呈上的表章与庞涓交给他的家信字迹一笔不差,又见表章果然有乞求告假,回齐扫墓、省亲之意,当下就将表章扔到台下,愤怒地说:“孙伯灵,你私通齐国使者,暗约回齐,背叛魏国;你辜负了本王对你的一片好心!军政司,削去孙伯灵客卿之职,发军师府问罪!”
孙伯灵大惊,屈膝跪伏干地上:“大王冤枉!孙伯灵不才,初来魏国,大王便委以重任,当报效还来不及,怎敢存背叛之心?”
左右早已上来几个凶恶卫士将孙伯灵绑缚牢固。
魏王将一卷简书扔到台下,孙伯灵捧起观看,见正是自己写给大哥的信,难道那个齐国来的人也被问了罪吗?可是,一封家书怎能作为叛魏佐证?
孙伯灵说:“魏王请息怒。我孙伯灵是慕魏王招贤纳士、图才强国以霸天下的治国大略才告别鬼谷先生而奔大梁的。来后不久,魏王即两次召见,在孙伯灵不曾立半寸功劳的情况下委以客卿之职,实是大王对孙伯灵的信任和看重,我怎敢嫌弃官小位卑而背叛大王呢?大王不信任孙伯灵,可召庞元帅查问,臣下心思庞元帅最清楚。请大王明鉴!”
提到庞涓,魏王对孙伯灵的叛逆之心更坚信不疑。他喝问左右:“还不执行是何居心?”
众卫士架起孙伯灵就走。孙伯灵强挣绑缚高声问魏王:“大王可曾记得第一次召见我时所问的话吗?”
魏惠王召卫士止步,他倒要听听孙伯灵还有什么可说。
孙伯灵说:“上回大王问晋文公称霸诸侯的原因,我说他忠信、仁义、改过、任用贤才,深得百姓拥戴。大王您深为敬佩,仰慕。那天,我话没说完,今天借这个机会告知大王。晋文公称霸以后,秦穆公怀恨在心,他想当霸主,可是晋国几位贤士还在,他便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听说晋国那几位贤士死了,他便开始图霸大业。大王,文公失去贤士,穆公便图霸业,何况大王您呢?国中贤士馈缺,我孙伯灵慕名来投,今天却要杀我,谁还敢以贤士身份来投奔魏?别说图霸业,就是平平安安保全国土、保全宗庙不被别人挖掘恐也难了!”说完,孙伯灵仰天长笑。
魏惠王遭孙伯灵一顿奚落,怒火更旺,凶相毕露。他色厉内荏吼道:“拖下去!”
孙伯灵被拖至宫门外,正遇庞涓提袍匆匆赶来。孙伯灵一见庞涓,泪如泉涌,高呼“贤弟救我、贤弟救我!”
庞涓急忙奔到跟前,惊问孙伯灵:“仁兄呵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左右人禀报庞涓:“大王下令削去孙伯灵客卿之职,发军师府问罪。”
庞涓抚慰孙伯灵道:“仁兄放心,我即晋见魏王,求魏王饶你性命。”
说完,提袍快步跑上王宫台阶,趋步朝宫内走去。
庞涓进宫后看见公子卯正劝谏魏王道:“父皇,你既说孙伯灵是个人才,为何不用他的才智来为我魏国服务,而要害死他呢?孩儿无德,为孙伯灵求情,望父皇饶他一命。”
魏王不悦,说:“他有叛我之心,你还让我重用他,岂不是让我把国家大权交给一个存有二心的人?”
公子卯说:“父皇既用人则勿疑。孙伯灵既受任用则绝不会存二心。当年,父皇如用公孙鞅,鞅也一定如待秦王一样待父皇!”
提起公孙鞅,魏惠王怒火中烧:“当年,我没听公叔痤的话,没杀了公孙鞅,我已经犯了大错!——你下去吧,我知道你跟公孙鞅是朋友。可是,今天这个孙伯灵是绝不可以再放走的!既然不为我所用,那就谁也不能用!
他既已存叛逆之心,我今天不杀他,来日他便可能统兵来灭我国。这是国家大事,是生死大事,你年纪尚小,不懂这些。父皇不怨你,下去吧!“
公子卯伤心地哭着退了下去。
庞涓疾步向前跪倒在地,说:“大王,庞涓乞求,请大王饶恕孙伯灵性命!”魏惠王圆睁双目,怒指庞涓:“庞涓!你存心戏弄本王吗?”
庞涓伏身在地:“大王,臣下不敢。微臣忽听孙伯灵学到孙子兵法,且娴熟战场进退攻守妙机,以臣愚见,判他私通齐使之罪,剜掉他双膝膑骨,然后在脸上刺字以墨涂面。他既为废人,便终身不能出仕当官,更无法远走大梁而奔他国,这样既能用他之智慧为我国图霸服务,又断绝他逃齐的后路,岂不是一箭双雕之什?微臣不敢妄自作主,因此特来请旨!”
魏王心悦诚服,连声说:“妙计、妙计!”见庞涓仍跪不起,就说:“元帅快快请起!庞卿果然智慧超群、谋虑深远,本王有你辅佐定能尽早成就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