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汉演义》第46回 吴汉激反邓奉 王常点评武功


再说大司马吴汉率领大军一路南下,迅速将宛城团团围定。吴汉亲自向城上喊 话,劝其归降。城中将领有的欲战,有的欲降,分成两派,欲降者因惧吴汉兵暴戾, 杀戮成性,却也不敢轻易降之。最后决定先固守,视情况发展,再做道理。吴汉一 看城中不愿归降,并不着急,此时宛城已成无源之水,无木之本,早晚必克。下令 在城外扎下营寨,每日突骑兵沿城奔驰,跃马扬威。

过了半月有余,其间或攻城、或劝降,宛城不为所动。杜茂道:“大司马,如 此空耗军力,何时是了?宛城虽固,然守将甚弱,并非不能克之,属下请命强攻之。”

陈俊道:“闻得贾复攻郾,和我们同出一辙,以攻心为上。刘赐身为圣上族兄, 先时,和属下有一面之缘,不如属下先至淯阳,以良言相劝,刘赐如愿归顺,宛城 不久必克。”

吴汉道:“此计甚妙,我当亲自前往,给足他面子。此人和圣上不但是族兄, 关系也甚好,他没有理由不降。不如你随我前往淯阳,将宛城之事交杜茂负责,咱 们说走就走。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出发。”

吴汉、陈俊率领一支兵马来到淯阳城下,刘赐早已站在城门楼上等候。得知吴 汉来意,即时开门而降。汉兵入城后,吴汉将城中之事整治停当,派人将刘赐等人 及家眷、更始朝韩皇后及三个儿子护送回洛阳。建武帝大喜,即封刘赐为慎侯,封 刘玄之长子求为襄邑侯,次子歆为谷孰侯,三字鲤为寿光侯。

宛城守兵知淯阳已失,刘赐已降,料不可长持,开城而降。杜茂指定刘欣暂为 南阳太守,报于大司马,吴汉大喜,批准所报,派人报于洛阳,待皇上任命。

吴汉命陈俊回宛汇合杜茂,亲率马、步兵出征。一路势如破竹,将湟阳、郦、 穰、新野等地悉数平定。突骑兵在新野县境内抢掠当地富户,新野乃阴贵人故里, 况阴识、邓晨均为皇亲国戚,新野民众遭遇抢掠,自然不服,竟相反抗。突骑兵野 性迸发,便出手杀人,并将房舍成片焚毁。

突骑兵的暴行,激怒了新野百姓,也惹恼了一员虎将。此人奉圣命返乡祭祖, 一入县境,便闻听吴汉突骑兵抢、杀、烧的暴行,不禁大怒:“同为国家出力,竟 敢放纵兵士掠我乡里。俗话说,好汉护三村,我誓擒吴汉狂夫,报仇雪恨!”于是, 振臂一呼,从者踊跃,纷纷自寻兵器,来助此人,一时之间聚得数千人。

你道此人是谁,乃西华侯邓晨兄之子邓奉是也,官拜破虏将军,自幼酷爱武艺, 曾随刘縯、刘稷、朱祐习武,一杆长枪使得鬼魅皆愁,骁勇绝伦。邓奉熟知阵法, 将数千人简单列队,指定正、副队长后向众人道:“弟兄们,吴汉依仗战功,添为 大司马,可他无视国法、军法,所到之处,无不纵兵抢掠,今天竟抢掠了我们的家 园。可他也不掂量掂量,新野是他撒野的地方吗?从前,我跟随皇上舂陵起兵,我 们邓家就被当局焚毁。所以,我最痛恨这种暴徒行径。呀!呀!呀!是可忍,孰不 可忍!我定手刃此贼,方泄心中恶气。弟兄们,咱们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先夺了他 的辎重营!”

却说吴汉正率军前行,忽闻后面马嘶人叫,回头一看,后军已经乱营,接后队 飞报:“不知何处兵马突如其来,袭我辎重,正滚滚杀来!”吴汉大惊,忙勒住部 众,回首迎战。只见一员虎将,白马、银铠,手持乌龙枪,飞奔向自己杀来,骂声 已震耳鼓:“无知狂徒,莫非吃了雄心豹子胆,纵兵骚扰我乡!”吴汉定眼一看, 见是破虏将军邓奉,正待答话,邓奉早已一枪刺来,吴汉挥刀隔开,两人战在一团。 吴汉知道,此番手下抢掠新野,此事做的不太地道,正在思谋良策,以求阴贵人谅 解。偏偏邓奉不依不饶地组兵杀来,看眼前邓奉的一招一式,无不暗藏杀机,枪枪 又凶又恨,吴汉强打精神应战。也怪吴汉理亏,更加邓奉骁勇。吴汉越打越心慌, 两人大战五十余合,吴汉抵敌不住,大败落荒而逃。邓奉哪里肯舍,纵马而追。无 奈突骑兵一拨拨前来阻隔,再也追赶不及,天已渐晚,方自收兵。

邓奉对手下道:“吴汉这厮甚为骁勇,自追随圣上以来,历大小战无数,从未 尝过败绩,深得圣上信赖。此番受辱,梁子结的深了。更何况我私自起兵,攻打大 司马,已为死罪,徒之奈何?”众人曰:“大丈夫做便做了,何悔之有。今天下纷 乱,以将军之才,当可自立。方今秦丰、蕫訢在附近拥兵自重,何不与其联合以自 卫?”邓奉道:“今为此贼,逞一时之快而负圣恩,自陷百死莫赎之境,你等随我 连夜出发,占据淯阳,再联络秦、董等人。”

却说建武帝闻报吴汉激反邓奉,并被邓奉打败,龙颜大惊曰:“朕素知丰勇, 又晓兵法,恐非易也。朕本欲亲往擒之,但诸事繁多,暂不能离京,今命执金吾贾 复、建威大将军耿弇、廷尉将军岑彭、威武将军郭守、越骑将军刘宏、骁骑将军刘 喜、偏将军耿植,各率本部汇同坚镡部南击邓奉。以贾复为主帅,汉忠将军王常为 监军,岑彭为先锋官。调大司马吴汉原班人马回京郊待命。”适时,扬化将军坚镡、 右将军万修正驻军南乡,西屏武关、东瞰南阳。接到诏命,起军东进,接替大司马 吴汉。行军途中,万修突患暴病身亡。坚镡心痛不已,派人将万修灵车送回洛阳。 建武帝大恸,万修自信都始就相追随,南征北伐,战功卓著,拜为右将军,先封造 义侯,后迁里侯,命厚葬之。封其子万普泫氏侯。

却说邓奉派人联络秦丰、董訢。蜗居堵乡的董訢历尽数年,将堵乡经营的即险 又固,但毕竟地方太小,处在各种势力的夹缝中,难以发展。如今得知吴汉撤离宛 城,不禁大喜。宛城之要,历来被兵家所重,如能得宛,则可大展手脚。今宛城空 虚,又有邓奉为援,机会千载难逢。于是,董訢留下一部分人马坚守堵乡,亲率重 兵向宛城进发,派出一支小部队悄然潜入城中,迅速夺下城门,董訢率大军杀入城 中,擒获刘欣打入牢中。

扬化将军坚镡得知宛城失守,连夜急行军来到宛城西门外,下令攻城。本想着 董訢刚入宛城,立足未稳,易于攻克。却不知数年来董訢重视的便是守城之法,日 常演练,也以守城技法为重,士兵们各个都是行家里手。董訢占领宛城后,城防守 备早已布置停当。

坚镡看到敌人居高临下,采取直砸斜射之法,攻城兵勇纷纷从云梯上跌落。大 怒,随即将双锤、头盔掷落于地,御下铠甲,从马上跃下,直奔城墙而去。踏撗置 云梯跃过护城河,将到城墙近处,腾空跃起,踩在云梯中段,紧蹬两步,单脚一用 力,拔起身躯已落在城墙之上。城上士兵眼都看直了,这是何方神圣,竟如此了得。 待回过神来,长短兵器纷纷向坚镡身上招呼。坚镡站在城墙边缘,手无寸铁,想空 手夺刃,一看又实难躲过如林的刀枪,如果就此被逼下城去,则前功尽弃了。情急 之中,坚镡就地一滚,躲过乱刃,坚镡本是双锤之将,滚地之后,眼前所见的是一 只只脚脖子,眼睛一亮,不禁大喜。双手顺势抓住两只脚脖,大吼一声,如使双锤 一样,波风般抡起,即刻打倒一片敌兵。初时手中两人如狼嚎般挣扎着扭动身体, 此时再无动静。坚镡一看手下士兵已登上城墙,便向城门楼杀去。汉兵们砍断吊桥 索,坚镡又挥动两只肉锤,杀下城楼。汉兵们紧紧相随,迅速打开城门,大军鱼贯 杀入。此时一看坚镡手中的肉锤,两颗首级早已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董訢也是善使双锤之人,功夫异常了得,这时正带着亲兵卫队向城西赶来,一 看汉兵声势浩大,席卷而来,知大势已去,调转马头逃出城外,返回堵乡。董訢也 算是进宛城过了一把瘾,只可惜尚不足一日,便重新易主。

汉兵们清剿残敌,坚镡亲入牢中,放出刘欣,请其重新主政。

待安顿好城中秩序后,坚镡率本部汉兵出城汇合贾复、王常大军。

贾复已将堵乡团团围住,并发动过一次集团式猛攻。无奈堵乡城壕沟深阔,墙 上箭兵密集,伤亡颇重。于是只好在城下叫阵,董訢高挂免战牌置之不理。众将们 正为如何拿下堵乡发愁,只听城中一阵鼓号鸣响,城门洞开。董訢手持两柄熟铜大 锤率队出城。原来董訢闻报坚镡现身城外,怒火中烧,他将坚镡恨之入骨。如果不 是坚镡深夜袭破宛城,将他赶回堵乡,他现在应于宛城纳福,境况远非现状可比。 是坚镡打破了他的美梦,这个大仇不可不报,定要取了坚镡的性命,方能解恨。董 訢排好阵式,上前索战。汉军先锋官岑彭及耿弇催马上前,却被董訢大声喝止。然 后用锤一指道:“你,坚镡,有种放马过来,老子与你大战一百合!”坚镡道: “二位将军,此战我来,我倒要伸量伸量他有多深的道行。”岑彭道:“坚将军, 此人双锤却也有些名堂。”坚镡道:“虽闻其名,料也无妨。”然后提马出阵对董 訢道:“董訢,咱俩开打之前,我有个提议,不知愿听否?”董訢虽然很透了坚镡, 恨不得现时将他撕碎吞食。然搏杀在即,却丝毫未敢托大。道:“你讲。”坚镡道 :“如果你败了,立刻下马归降,如果我有个闪失,任凭你处置,如何?”董訢道 :“放屁,今天定取你性命!”说罢两人战在一起。只听双方阵中鼓声喧天,两人 均使大号铜锤,招狠、锤重,直杀的大汗淋漓,热血沸腾。世上使锤之将本就稀少, 有道是,锤、棍之将非力不及。何况是四锤相搏,更是难得一见。当年坚镡与王霸 大战一百合未分输赢,看的众人直呼痛快,今番又似前景再现,众人真真地饱了眼 福,过了把瘾。两人大战六十余合,董訢虽然勇猛却也难敌坚镡,只好卖一个破绽, 引诱坚镡。坚镡偏不上当,董訢无计可施,只好败阵而回。汉兵一股脑冲向前,欲 擒董訢,瞬时间,城上羽箭密集射下,董訢趁势逃回城中。

汉兵收兵回营,贾复命军中书记官为坚镡及时夺回宛城记大功一件。将军们纷 纷称贺坚将军锤法精湛。这时监军王常道:“坚将军,可否听我一言?”然后接道 :“想当年,我游大梧山时,碰见一高人,自号:‘松林居士’正在炼一路锤法, 如果我料的不错,你的这套锤法,乃出自‘松林居士’的亲传。”坚镡道:“王将 军见的明白。”王常道:“今天战场上的情况我也看到了,凭心而论,董訢的锤法 也甚为精妙,这两套锤法堪称上乘,并无上下优劣之别,就细节而言,董訢的锤法 则稍逊半筹。其实你早该胜他,可是你们都各自出了几招昏招。当然,战场之上, 见招差招,灵活多变不拘泥原有套路这是对的,可是你却受他锤法影响太重,以至 限制了你长项的发挥。‘松林居士’的这套锤法共有六十四路,最凶猛的当数最后 八路,路路石破天惊,招招取敌性命。可中间有二十路,我记得应该从二十一路起 至四十路止,当真似大海涌潮,一浪接着一浪。又如群山峻岭,起伏连绵,衔接的 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可寻,大有排山倒海之势。如果你不受他的影响,执著地将这 二十路一路路连环使出来,董訢则难以抵敌。可惜的是,你把它拆开了。”说到这 里,王常看了一下坚镡,见坚镡脸色已沉了下来,王常哈哈笑了两声,不再继续评 论,便将此事揭过。

坚镡自出道以来,所向披靡,自视甚高,已滋生了许多傲气,眼睛也快要长到 头顶上去了。今天冷不丁听王常如此评论自己的武功,心中满不是滋味。闷闷不乐 地回到偏帐,见耿弇等将军们已经在座。耿弇道:“坚将军,怎么着,还琢磨着呢? 王监军多少年前就已名满天下,那可是武学大行家。我倒真觉得他今天说的太好了, 能够得到他的指点,不容易。如果他不高看你一眼,能亲自点拨你吗?有这福气, 还生哪门子气。”坚镡其实还真的在琢磨、回味,觉得王常评的非常中肯、到位, 确实是在点拨自己,只是自己自尊心太强,脸上一时没挂住。听耿弇这么一说,脸 色渐渐缓了过来。耿弇又道:“从另一方面说,王监军今年也已界四旬,按百姓间 流传的说法,长十岁为兄,二十为父,我今年二十二岁,按道理,是要对王监军执 后辈礼的。”坚镡笑道:“当局者迷,一席话点醒我这梦中人,是我的不是了。”

第二天众将们进入中军大帐,坚镡大步上前,向王常躬身施礼:“谢王将军昨 日的教诲。”王常哈哈大笑:“坚将军,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我喜欢。不过这 未免也太简单些了吧,怎么着你也得请我喝顿酒吧?”坚镡道:“应该,应该。” 王常道:“咱得把话说在前头,别想随便弄点什么酒来糊弄我,你可得上好酒。” 众将们听后也哈哈大笑。

贾复及众将共谋破城良策,苦无办法。贾复下令取土填河进行强攻。先锋官岑 彭率先前去叫阵。董訢知道汉将勇猛,难以抵敌,仍将免战牌高悬。

董訢知道,堵乡地盘小,自己兵力弱,惟恐别人攻打他,整天就研究着城防守 备。准备了大量的滚木、石块等守城之物,训练了大批弓箭手,各个射技奇准。数 年的苦苦经营没有白费,使贾复损失了不少兵勇。天已至晚,贾复仍不下令收兵, 大怒道:“城中羽箭再多,我就不信没有用完的时候!”王常一看贾复要昼夜不停 地连续攻城,此种战法,虽然可能会收到奇效,毕竟会伤亡惨重。劝贾复道:“贾 帅,堵乡虽然险固,毕竟是个小城,董訢已被打怕了,龟缩城中,必定不能持久, 也不急在一时,总会有破敌良策的。”贾复方下令鸣金收兵。

攻不破城池,王常也是郁闷,回到帐中,令亲兵整了几个小菜,自斟自饮。虽 处攻伐前线,除当值将军外,贾复并未严格禁酒。王常正在喝着,却见贾复怀抱一 坛酒从帐外进来,边走边说:“王将军,好兴致,独自一人喝酒,闷也不闷?”王 常赶忙起身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觉得这酒越喝越没有滋味,咱们边喝边说如何?” 贾复道:“说什么?”王常道:“贾帅前来,莫不是要谈军中之事?”贾复道: “非也,今天是有私事想请教王将军。”王常道:“客气了,好说,好说。卫兵, 去,再整两样拿手菜上来!”贾复把带来的酒放到桌上,王常定睛一看:“咦?这 可是圣上赐你的御酒?”贾复道:“你的眼真刁。”王常道:“看来你所言之事难 度不小,恐不易办呢!”贾复道:“你别瞎琢磨了,没那么复杂。”王常道:“请 讲。”贾复道:“当年我在故乡求学之时,就闻过你的大名,知道你对武学有着不 凡的造诣。昨天,听到你对坚镡锤法的评论,当真如醍醐灌顶一般,我拍着脑袋问 自己,贾复啊贾复,你傻不傻啊,你现在守着王将军这个高人,不去登门求教,若 失之交臂,以后再没了机会,岂不后悔终生!”王常道:“这也太夸奖了,哪像你 说的如此,将军莫非是想让我从元氏县顺水河之战说起?”贾复闻听此言,心中大 惊,此人聪慧已至于斯,怪不得更始封其为知命侯,当真不同凡响。元氏县之战, 王常尚未归属,看来朝中许多事他早已了然于胸。于是忙不迭地点头。只听王常娓 娓道来:“据我所知,元氏县之战,将军小伤受了四、五处,左腹部受了两处重伤, 背部中了一箭。这背上一箭咱们今天就不去论它,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 将军不惧万军,只怕寸铁,时常注重炼耳力和积累经验就行了。今天咱们只着重说 说左腹所中的两处枪伤。将军所持丈八蛇矛,定是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当矛回撤 时,矛杆便退回至身体右侧,这时,右侧防护的就相当完善,而身体左侧就完全空 虚了。以将军的武艺,同时对付一两员大将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可是碰到群殴时, 就要操心了。其实,遇到这种情况,以将军神力,完全可以以一手持矛进行搏击, 另一只手完全可以随时腾出来进行防护。不知我所言妥否?”贾复听后大喜。其实 道理就这么简单,贾复听后茅塞顿开,实其,这种方法,自己过去也用过,只是没 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没把它当成一种至关重要的防护技能而已。贾复不住地称谢, 从此以后,贾复在战场之上再也未损得半丝半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