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自传》第07章


被拜为大将军后,我就与张良、萧何平起平坐了。张良的气色大不如从前,整天像痨病鬼一样咳嗽着。他经常手捧一本发黄的破兵书死命地“啃”,我留心看了一下,是《太公兵法》。据他说,这是他少年时在汜水桥头为一仙翁拾履而获赠的。仙翁?得了吧!鬼才知道他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然而刘邦信他,把他的瞎猫碰死老鼠当作未卜先知,对他言听计从。(声明一下,我并没有诋毁别人、抬高自己的意思,我只是陈述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尽管如此,我还是很佩服张良的小聪明。萧何不一样。萧何做事非常谨慎,不慌不忙,井然有序,滴水不漏。听说刘邦打进咸阳的时候,别的将士都忙着抢财劫色,唯有萧何,径自去了御史府,把图书律令和文史档案全部接收保存了下来。这是一批极其珍贵的政治、经济、文化资料。单凭这件事,我见到他时,总会肃然起敬。刘邦能得到他的辅佐,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刘邦被项羽撵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南郑后,身上那股市井无赖的痞气就更重了,一张嘴就是“我操”、“他妈的”、“奶奶的”之类的污言秽语,真是出口成“脏”。中国近代也出过一个跟他极其相似的家伙,叫蒋介石,老把“娘希匹”挂在嘴边,一听就知道是个毫无教养的混球。这是一个人的素质问题。所以我跟刘邦说话时总是尽量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他的污言秽语熏倒。然而他总喜欢在我面前自吹自擂、夸夸其谈,把他那挥剑斩白蛇的故事颠来倒去地讲了一遍又一遍,真让人受不了。可我还得挤出笑容认真听着——这是我的悲哀。有时候他还饶有兴致地跟我大谈特谈行军作战,于是我就有了新的发现:他除了会玩些政治手腕外,对军事简直就是一窍不通。每当这时,我就在肚子里窃笑。有一次他问我:像我这样的才能,能带多少兵?我笑了笑,说:汉王能带十万兵马。(我这么说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刘邦一听乐了,又问我:那你呢?我说: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我是不是很自负?是的,作为军人,我向来是很自负的。)刘邦立刻拉长了驴脸,拂袖而去。

说到带兵,确实要带兵打仗了。八月的一天,探子回报,说齐将田荣不服项羽的分封,把齐王田都、济北王田安和胶东王田市全剁了,自立为齐王,项羽大为光火,倾巢出动,说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否则他还不知道天高地厚。没过几天,探子又报:项羽封张耳为常山王,陈馀很不高兴,磨刀霍霍去攻打张耳了,项羽分身无术,管不了。刘邦听后,顿时眉开眼笑——这可是进攻项羽的大好时机呀!他立即把我召去,问我这个大将军有何良策。我叫他附耳过来,献上了一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策,建议他先去攻打离汉中最近的雍王章邯,然后逐步向东扩张,最终消灭项羽。(我讨厌那个章邯,并且担心他会成为赵高第二,所以决定先把他干掉。)刘邦立即拍手叫好,依葫芦画瓢用起了我的妙计。这招“声东击西”果然灵验,久经沙场的章邯毫不介意地钻进了圈套,结果兵败如山倒,很快脑袋就搬了家。一时间,刘邦声威大振,汉军所向披靡。兵临城下,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也乖乖地举手投降了。

刘邦出陈仓定三秦时,项羽还在齐国跟田荣较劲,无暇顾及。等他好不容易把田荣解决后,刘邦的触角已经伸到了彭城。为了师出有名,刘邦搜罗了项羽十大罪状,传檄天下,其中有一条是说项羽弑君犯上。尽管我想干掉项羽,但作为历史的见证人,我还是有必要出面澄清一下:项羽并没有杀义帝,真正的凶手是刘邦,是他指示九江王黥布干的,然后嫁祸于人,让项羽背了黑锅。试想,如果项羽要杀义帝的话,他可以直接在彭城下手,何必劳师动众把义帝迁往长沙,然后在途中行刺呢?再者,那黥布又不是项羽的心腹之人,项羽怎么会向他下达所谓的密令?黥布不是很快就投靠了刘邦吗?刘邦的确是个玩政治的行家,他这种诬陷别人的王八蛋伎俩,既讨了出师的名分,又笼络了天下人之心,还把自己装扮成了讨逆伐罪的正人君子,可谓一石三鸟。他让汉军全部穿上白衣,连赤色旗上也叫系上了白帏,声称为死去的义帝发丧,自己还猫哭老鼠般地干号了几声。兴兵发丧,用心险恶!如果让这种人当上皇帝,那还得了?!

项羽显然也被刘邦这个流氓激怒了。结果彭城一战下来,汉军死伤者达三十余万,那些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睢水里,几乎筑成一道肉坝,迫使河流改道。这些阵亡的将士临死还穿着白衣,现在他们是给自己发丧了。我望着夕阳下的睢水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残阳如血。战争是要有流血牺牲,但这样的景象实在让人目不忍视。他们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倘若不是刘邦自我感觉良好地胡乱指挥,他们都有可能娶妻生子男耕女织,过上祥和的日子。不知刘邦登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那皇帝的宝座,可是用上百万的累累白骨支起来的呀!当然,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没能及时地给刘邦当头一棒,遏制住他那份急功近利的疯狂。如今,我除了自我检讨,只能祈祝他们早日升入天堂了。

刘邦带着残兵败将落荒而逃,就在这亡命途中,他居然还纳了妾,收了戚夫人,真是王者风范了。他得到了新人,就把旧妇和老爷子丢在了沛县,结果被项羽掳去做了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