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姬钦敬地看了刘秀一眼,低头道:“小妹一切听从三哥的安排。”
刘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回营,刚到自己营帐门口,正遇王常,王常欣喜地道:“李将军非常仰慕三小姐的才貌,已经应下了亲事。”
“太好了。”刘秀高兴万分,拉着王常一起来见刘縯,说明李通伯姬之事。
刘縯大喜道:“既然他们同意,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大军休整之际,明天就给他们完婚。”
王常赞赏地道:“柱天大将军公私兼顾,非常时期办非常事,令人钦佩。”
刘秀高兴地道:“既如此,小弟马上派人通知全军将帅,明日来喝三妹的喜酒。”
刘縯点点头,刘秀正要往外走,忽然,一名新市兵兵卒走了进来,向刘縯跪地禀道:“禀柱天大将军,王渠帅、朱渠帅、陈渠帅请您马上升帐,说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刘縯一愣,全军正在休整,既便有什么紧急军情也该来禀明自己,王凤等人反宾为主,请军中主帅升帐议事,太不符合常理了。
刘秀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在那里,待那名新市兵卒出帐之后,皱眉道:“新市、平林将帅这几天行动诡秘,恐怕有事瞒着我们。”
王常忙道:“君子背后不论人短。不管怎样,总要以反莽大局为重。王凤既然有要事相商,就请柱天大将军立既升帐,一问便知。”
刘縯一想,王常言之有理,眼下王莽未灭,大战、恶战还在后头,义军的团结比什么都重要,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引起内部不和。于是立即传令中军,升帐议事。
中军大帐内,汉军各部将帅衣甲鲜明,分列两侧。刘縯在帅位上坐下,扫视一遍众将,最后把目光落在王凤脸上,含笑问道:“王渠帅,到底有何要事,请说来大家听一听。”
王凤一听刘縯直接点到自己,便不慌不忙地抱拳道:“王莽篡政,新朝政令苛刻,天下深受其苦。柱天大将军顺天应人,率我等起兵反莽,杀甄阜、破严尤,锐不可挡,威名远振。可是反莽灭新任重而道远,仅凭一时之勇难以成功。在下以为,我等应该应天下思汉之心,推立汉裔,复兴汉室,号令天下。”
刘縯一听,暗吃一惊,王凤、朱鲔等人一向对刘氏心存芥蒂,这次为什么突然提出要拥立刘氏,恢复汉室,莫非其中有诈,他心中谨慎,故作感激,慨然道:“王渠帅欲推立刘氏,恢复汉室,此德此情,我刘氏感激不尽。可是,以刘某愚见,眼下尚不是推立天子的时候,如今赤眉军聚集在青、徐两州,兵众数十万,比我军势力还强,如果听说南阳立了刘氏为帝,必然依样施行。那时,这里一个天子,那里一个汉帝,必会引起宗族内部的争斗,如果王莽未灭,宗室竟互相攻击,天下岂不笑话,刘氏还有何威权可言!何况,自古以来,率先称尊的,往往功败垂成难以成功。陈胜、项羽就是前事之师。宛城就在眼前,我军尚未攻克,就这样自尊自立,耽搁时日,岂不是给了王莽喘息之机?在下愚见不如暂时称王,号令军中。如果赤眉所立宗皇贤德,我们就率部归附;如果他们没立宗皇,我们便可破王莽,收赤眉,推立天子,也为时不晚。”
刘縯不述自己战功,陈明天下形势,句句在理,掷地有声。王凤一时无语,呆立在那儿,这时,朱鲔手抚剑柄,上前大声道:“议立天子乃是大事,刘大将军总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吧!在下有意立更始将军为天子,诸位将帅以为如何?”
新市、平林将帅早已串通,共定策立之事,见朱鲔开了口,便一齐举双拳高呼:“我等愿立更始将军为帝!”
躲在角落的更始将军刘玄听到众人拥立自己的声音,忙低下头来,不敢往舂陵将士看一眼。
刘縯、刘秀暗暗着急,却毫无办法。人家立刘氏宗皇,他们不便强硬反对,否则便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嫌疑。舂陵诸将,平日最钦敬刘縯,一听朱鲔等拥立刘玄为帝,哪里肯依,齐声反对。
邓晨道:“柱天大将军战功卓著,威名远扬,为何不立他为帝?”
刘谡性格直爽,平日最看不起胆小怯懦的刘玄,这时,双眼瞪着缩在角落里的刘玄叫嚷道:“刘玄,你站出来,比一比哪一点胜过柱天大将军。你要是做了天子,我汉室天下岂不又要被奸臣篡夺。”
朱鲔大怒,喝道:“今天是议立天子,刘谡不得无礼。”
刘谡哪里服他,正要上前理论,却被刘秀劝阻住了。
正争得不可开交,下江兵渠帅王常突然开口道:“诸位,我等举兵反莽,就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乐业。议立天子是关乎天下众生的大事,希望大家要以天下为念,不可以一己之私有所好恶。”
王常是下江兵渠帅,对新市、平林与舂陵之间,无所偏倚,说话自然有份量,众人一时平静下来。
陈牧亢然道:“王常兄弟,说了半天你也没说出准意见,到底愿拥立谁做皇帝?”
王常不加思索,正色道:“天子是天下共主,当然是贤德者居之。柱天大将军战功赫赫,众望所归,非更始所能及。复兴汉室,当然应拥立柱天大将军这样的英雄做我们的天子。”
“对,柱天大将军素有贤名,当立为天子。”下江兵将领李通、李轶表示赞同。形势转向有利于舂陵诸将。
朱鲔、陈牧等岂肯罢休,立刻上前争吵起来。刘縯大怒,一拍几案,斥道:“大帐之内,如此争吵,成何体统!天子未立,内讧先起,我汉军还怎么破莽灭新。”
刘秀也面露愠色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话一个个说,再有喧闹大帐的,军法从事。”
刘縯扫视着怒形于色的新市、平林兵将帅,心知今日议立之事没个结果,必会引起义军的内部的纷争。只得强压怒火,看了王凤一眼,道:“王渠帅,诸将意见不一,你看怎么办?”
王凤面带冷笑,昂然道:“我等情愿拥立你刘氏恢复汉室,不管立谁为天子,都是你们姓刘的。柱天大将军却有意阻拦,莫非柱天大将军也有南面称尊之意?”
刘縯的脸上实在挂不住了,怒目而视道:“王渠帅何出此言?刘某一世只为恢复高祖之业,情愿战死沙场,决没有南面称尊的奢想。”
“柱天大将军有如此胸怀,王凤钦佩之至,在下倒有一计,既可拟立汉室天子,又可令诸将信服。”
刘縯忙问:“王渠帅有何妙计?”
“很简单,可以请在座诸将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决定立谁为尊。”王凤的提议非常公道,刘縯不便反对,只得说道:“好,就依你而行!”
于是王凤走到当中,面对诸将大声道:“诸位,凡愿拥立更始将军刘玄为尊者请站起来。”
新市、平林诸将除刘玄外忽啦全站了起来,齐声道:“我等愿立更始将军为尊!”
下江兵诸将除王常、李通、李轶等数人,其余如张印、成丹、马武等也站了起来,表示拥立刘玄之意。众将中,新市、平林、下江将帅占去大多数,很明显,拥立刘玄者占了优势,王凤望着刘縯、刘秀,面露得意之色,道:“大将军,更始将军众望所归,您不会阻止他南面称尊吧!”
刘縯颇感意外,但只是默默无语,内心深处在痛骂道:“山贼草寇,无非是暗使奸谋,拥立怯懦的刘玄,篡夺汉室而已。”
舂陵诸将大多愤愤不平,性格刚猛的刘谡忍耐不住,挺身而起,手指王凤骂道:“姓王的,你在这儿假充什么公正,其实你们早已串通一气。”
王凤反唇相讥:“难道你们不是串通一气?吃不到葡萄就别说葡萄是酸的。”
刘谡大怒,以手按剑,叫道:“他奶奶的,今儿个这事邪乎,俺老刘说啥也不答应!”
新市渠帅朱鲔“唰”地抽出宝剑,一剑砍断坐椅,怒叫道:“今日之议已决,不得有二,谁敢不从?”
舂陵将朱鲔、臧宫、邓晨、刘赐等一见此情,全站了起来,抽兵刃在手,怒目而视。新市、平林、下江诸将也纷纷拔出兵刃、怒目相向。空气也似乎紧张得凝固了似的。
一直在默默观察事态的刘秀最后一个站了起来,上前挡住刘谡,喝斥道:“刘谡不得无礼,舂陵诸将先行退下!”一边说,一边目视刘縯。刘縯的怒火也被朱鲔点着了,正欲发怒,忽见刘秀出面制止,才霍然一惊,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意识到稍有不慎,义军就会四分五裂,而舂陵汉兵必遭灭顶之灾。忙向刘谡等人斥道:“胡闹,绿林诸将是我们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大家为着反莽复汉才走到一块儿的,怎可如此对待縯?还不退下!不然,军法从事。”
刘谡本想痛杀一番,以消心头之恨,闻听刘秀、刘縯之命,只得宝剑入鞘,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舂陵诸将于是悄然退下。朱鲔、王凤见刘谡等人退下,才把宝剑收起,新市、平林、下江诸将也将兵刃收回,回到座位上。
刘縯见事态平息,努力作出轻松愉快的样子,道:“争执归争执,但恢复汉室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也是天下人的愿望。今日之议已决,就立圣公为尊。择日登基。”王凤、朱鲔等绿林将帅闻听大喜,一齐躬身,道:“柱天大将军圣明!”
退帐之后,刘縯立即命人找来刘秀,向道:“今日之事,三弟有何高见?”
刘秀道:“王凤、朱鲔早有预谋,串通绿林诸将,才有拥立圣公之议。他们这么做,目的是通过软弱怯懦的圣公,达到把持汉室的目的。可惜大哥空有复汉之志,半世英名,竟与汉室无缘。”
刘縯努力克制住沮丧的心情,故作坚强地道:“大哥一生奋斗只为复高祖之帝业,并无面南称尊的狂想。忧心的是圣公软弱,为盗匪掌握,如何复兴汉室?”
“大哥说得对,圣公软弱,今日被王凤、朱鲔利用拥为汉帝,必不能复高祖之业。复兴汉室,只有仰仗大哥。王凤、朱鲔等人就是惮忌大哥英明,才共推懦弱的圣公。所以,大哥日后行事不可锋芒太露,免遭禄林将帅忌恨。来日王莽被灭,我刘氏与绿林水火难容,必有一番较量。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一面与绿林合作,戮力讨贼,一面笼络诸将,争取为我所用。李通、王常素有扶汉之志,又仰慕大哥贤名,可作心腹之用。绿林诸中如马武等将性格直爽,思想单纯,只要加以笼络,就能为我所用。以前,我们这方面做得太少,是个教训。”
刘縯转忧为喜,赞叹道:“三弟见识不凡,愚兄以后就依你之言而行。今日之事,就说到这里。三妹的事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