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不屑一顾,道:“新军主力在守宛城,昆阳必定空虚,不堪一击,马上进攻,早点把粮草、辎重运往宛城前线,支援主力。”
汉军立刻遵令而行。昆阳守将傅锐立即率城中仅有的一千新军据城死守,汉军攻了一日,竟没有得手。王霸、任光为傅锐所迫,共守昆阳。但他们敬慕刘秀的威德,传信给刘秀说愿效犬马之劳,最后里应外合杀了傅锐,攻下了昆阳。
王凤、王常在衙署接见王霸、任光,自是一番褒奖和赞誉。王霸,字元件,颍川颍阳人,曾做狱吏,好义节,流落在外,被傅锐骗上昆阳守城。任光,字伯卿,宛城人。做过乡、县小吏,后不满王莽统治,辞职做小买卖,也被傅锐征来守昆阳。王常见他们有仰慕刘秀之意,便把二人归于刘秀麾下。
北路汉军连攻下定陵、郾城、昆阳三城,俘获大批的牛、马、粮食以及大批辎重粮草,王凤、王常、刘秀一面分兵把守定陵、郾城,一面命人把粮草辎重源源不断地运往宛城,支援刘縯的主力部队。
粮草尚未运完,探马突然来报。
“禀成国上公,廷尉大将军,王莽遣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率军一百万,正往昆阳扑来,距阳关不过二十里地。”
王凤吓了一跳,吃惊道:“一百万!不是要把昆阳给踩平了么?”
刘秀皱紧眉头,向探马道:“你真的看清楚了?新军有一百万?”
探马面露惊慌之色,道:“回刘将军,小人哪能看清楚。新军浩浩荡荡,见头不见尾,小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马,数也数不清,一百万是老百姓传说的。”
刘秀怒道:“身为军中侦探,没有探明敌军实情,就把捕风捉影得来的情报上禀主帅,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探马害怕了,跪地求饶:“小人知罪,下次不敢了,求太常偏将军宽恕。”
“知罪就好。下去吧!”
王凤道:“不管新军是否真是一百万。王莽此次遣亲信子侄王邑、王寻出战,必定来者不善,我军要早作防备才是。”
王常道:“昆阳尚有大批粮草辎重没有运出。当务之急,是把粮草尽数运输,送往宛城前线,支援进攻宛城的主力部队。”
刘秀道:“虽然我们尚不知新军虚实。但王邑、王寻此来,必然是为争夺宛城。昆阳现在就处于前哨位置,我们势必在此阻击新军,为主力赢得攻取宛城的时间。如果放任王邑、王寻长驱南下,兵临宛城,我军宛城主力就危险了。”
王常、李轶、邓晨深表赞同,王凤沉默不语。五威将军李轶挺身请战,亢然道:“成国上公,请让末将带一支人马前往阳关,阻截新军,也好探个虚实。”
王凤终于点头,道:“既如此,就有劳李将军了。只是昆阳兵少,只能给你五千兵马。到阳关后能战则战,不能战就赶快退回,保存实力要紧。千万不可与敌军硬拼。”“请成国上公放心,末将记下了。”李轶领命而去。
王邑、王寻的新军到底有多少人马,不但王凤、王常、刘秀心里没有数。就是随王邑、王寻出征的好多新军也不知情。
王邑、王寻督率三十多万新军,浩浩荡荡向昆阳进发。在颍阳收拾残兵的严尤闻听王师出征,慌忙率残兵败将来会。严尤负荆请罪,跪在王邑、王寻面前,痛哭流涕。王邑眼皮也没抬,冷冷地道:“陛下有交待,让你随军出征,将功赎罪。圣上开恩,本公也不便治罪,你就归于本公麾下吧!”“谢陛下隆恩,谢大司空恩典!”严尤把头都磕出血来了。
王邑、王寻收集严尤残兵和沿途各郡的兵马,得兵十多万。为威慑汉兵,先给对方心理造成巨大压力。王邑故意号称百万大军,具体人数连严尤和军中将领也不知道。
就在北路汉军连克昆阳、定陵、郾城的同时,大司空陈牧、大司马朱鲔率南路军进攻新野。新野宰苏康督率城中军民据城死守,汉军连攻数日,也没攻下来。
后来刘縯一句话,兵不血刃,攻取了新野。随即调回南路汉军,合力猛攻宛城。
新野一丢,宛城顿成一座孤城。岑彭兵力不足,哪里吃紧往哪里去。新军将士疲于奔命,苦不堪言。
昆阳,王凤、王常、刘秀督促兵卒往宛城运送粮草,不到半日,便搬运一空。但五威将军李轶兵败而归。只有几十名没军和李轶一起逃回来,其余的汉军被尾追而来的新军骑兵一阵冲杀,全部血洒黄土,为汉室捐躯了。
巨无霸带领兽军耀武扬威,开到墙下。虎、豹、狮、犀牛的嘴上、角上还滴着淋漓的人血。浊水北岸,新军源源不断地开来,见头不见尾。汉军将士齐聚城头观看,无不骇然失色。王凤惊慌忙道:“快,传令召集诸将,来城头议事!”
其实,不用召集,昆阳诸将早围在周围,探听军情。闻听成国上公要议军情,立刻有人说道:“新军一百万,我昆阳城中的兵力不足一万,以不足一万人对百万大军,无异于以孤羊投群狼,自寻死路。”
“是啊,新军有巨无霸、兽军助战,我军尚且战胜不了巨无霸的兽军,何况还有百万大军呢!”
“……”
满耳的怯懦之声,王凤心里更慌了,也道:“新军怪异众多,以大兵压城之势逼进昆阳,小小昆阳,恐怕是守不住了。不如及早退出城去,尚可保住身家性命。如果被新军围上,只恐插翅难逃。”
诸将中好多人就等着王凤下达撤退的命令,忙齐声道:“成国上公圣明,请下令吧!”
“不可,”廷尉大将军阻止道,“新军号称百万,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据在下算来,实际兵力不过四五十万人。我军虽然兵少,可是连战皆胜,士气正旺,不如据城坚守,等待援兵。”王常话音未落,便遭遇部分将领的一片反对之声。
“新军就算只有四十万,也是我军的几十倍,大家既便以一当十,也难抵新军兵多势众。坚守昆阳势必坐以待毙。”
“是呀!不能侈谈坚守。昆阳城里的粮草都运出去了,仅存的军粮能支撑几日,怎么能守得住?”
“等待援军,援军在哪里?郾城、定陵的兵力不过两万人,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宛城大司徒的主力正攻城激烈,也抽不出兵力赶来增援,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说到“走”字,众将争相起身,一齐望着王凤。只要成国上公一松口,大家便会一哄而去。
王凤早有退却之意,闻听众将众口赞同,心中释然,正欲下令,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秀突然挺身而出,拦住众将,激愤地道:“诸位,昆阳兵少粮少,新军势大,这是严峻的现实。正是因为形势严峻,我们更要同仇敌忾,共御强敌。如今,宛城正打得激烈,不能分兵来救。试想,一旦我们放弃昆阳,新军大队长驱直入,阻于坚城之下的我宛城主力将遭受灭顶之灾。同心协力,据城死守,既可吸引新军主力,减轻宛城主力的压力,又可保全妻孥财物于万一,诸位为什么不乐意这么做呢?”
刘秀虽然官位卑微,但善于用兵之名早已传遍全军,在诸将中的声望比王常、王凤高得多。因此,一语甫出,众将全倾耳聆听,邓晨、王霸、任光等纷纷赞同,道:“刘三将军说得是,一旦昆阳有失,宛城主力就全完了。”
“对,应该坚守昆阳,只要坚持到主力攻下宛城,大司徒就会来救昆阳。”
“是啊,大丈夫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做逃兵。”
王凤恼怒起来,冷冷地道:“刘将军,昆阳兵少粮少,坚守困难,弃城而走又不行。你一个偏将,真是有胆识,竟然指责起本公。”
张印紧接着王凤的话,讥笑道:“是呀!南阳都称颂你们刘氏兄弟有勇有谋,将佐之才。今日要拿出退敌之策才成。刘将军张口坚守,闭口杀敌。可是,平日里打仗你也不见得都是冲在最前面。你没有老婆孩子,当然可以逞一时的英雄。不过,现在不是逞强好胜的时候,还是听从成国上公的命令吧!”
刘秀愤怒至极,双目喷火,钢牙紧咬,亢然道:“将军何出此言。如今汉室恢复,我等俱为汉将,皆为一体。圣人云,人之父母,为我父母,人之儿女,为我子侄。难道刘某乐意看到他们惨遭屠戮么?何况,新朝大军已兵临城下,只要发现我们弃城而逃,必然尾随追杀,用不了一天,就会全部命丧黄泉。小长安惨败,血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王常十分赞同刘秀的意见,附和着说道:“是啊,弃城而逃,保不住妻孥财产,也保不住性命。既然如此,不如同心合力,据城死守,还有战胜强敌的希望。”
经刘秀、王常一番分析劝说,好多将领开始倾向坚守。因此,昆阳城上,围绕着是退是守,是战是走的问题,两方意见不一,相持不下。
正在争执的时候,探马飞骑突然来报:“禀成国上公,新军主力已经到城北门,绵延数里地,看不见队尾。”
好多将领面露惊慌之色。王凤气恼地瞪了刘秀一眼,恨声道:“刘将军,现在想退也来不及了,你如愿已偿了。这个仗本公无能指挥。你不是会用兵吗,本公就交给你指挥了。”
刘秀慌忙揖手道:“谢成国上公信任,末将一定不负重托,拼死守住昆阳。”
王凤本来说的是气话,没想到刘秀顺杆子上去,真的要指挥守城。心里更加气恼,但转念一想,这个仗没有打胜的可能,刘秀愿逞英雄,也是自己撂挑子的好机会。因此王凤一气之下,真的转身走了。
王凤走了,可是诸将却没有一个跟他走,大家都知道刘秀熟读兵书,善于用兵,非王凤所能及。大敌当前,正需要他这样的人带领着共御强敌。大家的目光齐唰唰地盯着刘秀。王常道:“刘将军,快想个办法吧!”
刘秀见诸将对自己如此信赖,也不谦让,忙招呼大家走下城头,来到议事厅。他站在巨幅地图前,指着昆阳四周的地形,道:“眼前的形势很严峻,一时之间我也没有更好的退敌方法。不过昆阳城坚池固,便与坚守,我八、九千弟兄拼死抵抗,也可与新军较量一番。”
诸将默然不语,张印忍耐不住,叫道:“闹了半天,刘将军也没有退敌良策,新军百万大军攻城,我们能守得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