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妃》第27章 芥蒂


马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清脆,尖锐,皮开肉绽的声音,响在 耳畔,仿佛抽打在自己的身上,闻者,莫不感同身受。伦格尔站在帐口边上,凝视 着低着头默默承受着抽打的呼衍揭儿,随着一下又一下的鞭抽,他的身子亦不由自 主地顿着,这种感觉,就是心惊肉跳吧!

呼衍揭儿衣服褴褛,撕裂的地方,就是一道道的鞭痕,血迹斑斑,红红的长长 的伤痕,嵌刻在身上,横七竖八的就像纵横的沟壑,森然怵目。他耷拉着脑袋,一 鞭下来,他的脑袋就晃荡一下,显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伦格尔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禺疆,他肃冷的脸孔、抽得很紧,漠然地看着这一 切。自从他醒来,每天都会来到这里、亲自督促手下、狠狠地折磨呼衍揭儿,他不 是要呼衍揭儿死,是要发泄心中的怒气与怨恨:差一点点,他就死在呼衍揭儿的阴 谋之下,阏氏被夺走;而如今,他为胜者,怎能不加倍偿还?

抽打的人停下来,转过身,恭敬道,『酋长,他已经昏过去了!』

禺疆森冷地扯起脸皮,顿一顿,方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话毕,他掉头走出营帐,身躯僵硬。伦格尔跟在他后面走出来,看见他的背影 在日光的影子里,显得阴嗖嗖的可怖,脊背上隐约有毛躁的热气与不安。春天来了, 却是一闪即过的,这片草原最热的季节即将来临。

伦格尔快步走上前,与他并肩,开口道,『今天是第五天了,阏氏还没醒过来 吗?』

禺疆迈动的脚步轻轻一顿,细微得仿佛根本就没有停顿,而只是他自己的脑中 臆想。

伦格尔却看出来了,三天来,酋长不眠不休地守在床前等着阏氏的醒来,心力 交瘁,除了折磨呼衍揭儿发泄闷气之外,一刻也不离开,脸色又臭又硬,好像每个 人都欠他一条命似的……伦格尔小心翼翼地说,『酋长不必担心,阏氏一定不会有 事的。我倒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禺疆不耐烦道,低哑的嗓音轻慢地扩散出呛人的薄冷。

『我担心……酋长想要怎么处理呼衍揭儿,阏氏醒来后,我想……会问到这件 事情的!』伦格尔艰涩地说道,怕一个不小心、说得不好,引起他的猜忌或者取得 适得其反的效果,那就白费功夫了!而且,这毕竟是他的家事,外人也不好说得太 明白。

禺疆转头看了他一眼,眉宇一挑,轻慢的眼色,看不出任何情绪,『说下去! 』

『你是最了解阏氏的,她可以舍命救你,说明酋长是她心中所爱之人,』伦格 尔观察着他的神色,『阏氏胸怀宽广,应该不愿意看到你和呼衍揭儿为了她再起争 执,如果她醒来后看到呼衍揭儿的情形,估计……会很痛苦。』

伦格尔见他听下去了,心中一喜,流畅地说下去,『她不想呼衍揭儿死,应该 是顾忌呼衍氏部落的实力,她一定在想,如果能吸收呼衍部加入联盟,或者获得呼 衍部的支持,酋长登上单于大位,将会容易得多。』

其实,伦格尔并不知道阏氏是不是这么想的,不过,如果把话题引到阏氏上面, 酋长一定会多加考虑的,因为,阏氏就是酋长的软肋,一旦涉及到阏氏,他就不得 不重视她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阏氏是这么想的?』禺疆玩味地盯着他,『有什么话,一起说了 吧!』

伦格尔冷汗直下,这个酋长的心思不在自己之下,幸好当初没有与他对抗到底, 即使夺得酋长之位,也指不定能坐多长时间呢!『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总是这 么扣押着,也不是办法。过几天就要重新选举联盟单于,酋长有什么打算?』

『明天就放了他们!我会亲自放了他们!』禺疆眉心一荡,面色稍稍缓和,随 即突然的大大咧开唇角两边的肌肉,扯开一记神秘的笑容,然后扭头而去,留下伦 格尔站在原地,愣愣的一头雾水!

禺疆回到寝帐,直奔内里的毡床,边走边说,『还没醒吗?』

真儿颔首答道,『还没有!』

他挥手让真儿和婢女们退下,坐在床沿,心疼地盯望着兀自安宁沉睡的女子。 毫无血色的秀脸上冰雪覆盖,苍茫、荒凉,安静得让人凄痛,既而无措,安静得完 全没有呼吸……还有一缕飘飘幽幽的气息、流荡于鼻间,可也是那般的柔弱、缥缈。 如果不是巫医反复强调她还有呼吸、还没有死,他一定会抓狂。

巫医还说,她处于昏迷之中,可能过几天就醒过来,可能……半年、一年、甚 至几年的时间……他亦是无可奈何,只能静悄悄地等待,等待她的清醒。而三天来, 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冷,即使是他紧紧地抱她在怀中,她仍然那么冷,那么冰凉。

『雪,我该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醒过来呢?你告诉我,好不好?』

禺疆握住她的右手,寒沁的冷意漫袭而来,吓得他从脚心开始颤抖起来。糟糕, 比较之前更加冰冷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颤抖着身子,脱下皮靴子,扶起她的上身,自己也坐到床上,让她坐在自己 的怀中,急切而紧迫地抱紧她,揉搓着她的身子,希望她能产生肢体的感觉。他的 脸颊,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从嘶哑的嗓子里挤出幽魅的低语……

『雪,醒来好不好,不要折磨我了!只要你醒来,什么都好,你不要他死,我 就不杀他;你想要怎样,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你的脸,那么冰冷,身子也是那么冷……雪,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回答我, 回答我……』

『为什么还不醒来呢?是不是流血太多了?我可以给你,是不是喘不过气?我 也可以给你,只要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他稍稍侧过她的身子,抬起她愈加尖细的下巴,盯凝着她紧闭的眼睛、雪白的 双唇,曾经,这双眼睛是多么的灵动如珠,这两片唇瓣是多么的厉害、从不认输, 也是多么恬美……他微勾唇角,浮现出浅薄的笑意,无可奈何地想着:小东西,睡 着了也这么不老实,尽会勾引我……

他缓缓地俯下,轻轻地啄吻着她的眼睫,吻着她凉而冰人的唇瓣,温热的舌尖 细细地勾勒着她的唇型,婉转地舔开她轻合着的双唇……她不为所动,而他情致渐 深,更加用心地舔吻着她,温柔而缱绻,激越而深情。

当火热遭遇冰冷,他的脊背猛然地窜起阵阵的寒意,既而汇聚成一股寒流,流 窜于他的意识当中,他坚定地想着:不能放弃,一定要把她吻到回温,直到她醒来, 绝不能放弃……

蓦然的,他僵住了所有的动作,因为,他感觉到,她一动不动的两片唇瓣,好 像动了,而且在回应自己,就像她在动情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亲热一样;紧接着,他 又感觉到,甜美的双唇开始反攻,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柔软,灵巧,迫切地等待 回应……此时此刻,他完全懵住了,这是真的吗?

他稍稍地撤离,凝望着她,非常仔细地研究着,她仍然紧闭双眼,脸颊上却晕 染开色泽妍丽的桃红,微微张着的唇瓣,宛若桃花花瓣,粉嫩、娇脆、红润,不再 是恹恹的虚白。

他听见桃花花瓣吐出轻柔的话语,『嗯……怎么停了呢……我还想要……』

『雪……』禺疆激动地惊呼出声,狂喜的心情一飞冲天,冲上云端,兴奋道, 『你醒了吗?睁开眼睛,让我看看,好不好?』

然而,她又恢复了平静,一动不动,仿佛毫无知觉。

他轻摇着她的身子,一声又一声地叫唤着她的名字,嗓音颤抖得厉害,激狂而 害怕。下一秒,他看到,她的舌头伸出来,描摹着唇型,向左转了一圈,又向右转 了一圈,巴咂巴咂两下,闭上嘴巴,又是一动不动。

他非常的匪夷所思,怎么也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到底醒了没有?难道 她在昏迷的时候也可以回应他的吻?说出来,谁相信?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已 经醒了!

他神采奕奕地看着她,愉悦的黑眸中露出一种危险的锋芒,遽然的,他用力地 攫住了她俏皮的双唇,激荡地绞缠,狷介,猖狂,为的就是,逼她睁开眼睛。

起初,她还是回应的,热情的,随着热吻的加深,她受不了了,因无法呼吸新 鲜的空气而憋闷,于是拼命地摇头,拼命地闪躲……他嘿嘿一笑,放弃了折磨她的 企图,转战别处,毕竟她刚刚醒来,身体虚弱。

『还不睁开眼睛吗?』他的热气喷在她的腮边,低喃道。

杨娃娃抬高他的下巴,柔柔地流转着眸光,故作无辜道,『我只是想让你尽兴 嘛!』

其实,她是不好意思睁开眼睛,因为,她是被他吻醒的,而这个事实,说不定 会变成他取笑她的“武器”之一。为了以后不被他取笑,她就打算制造出一个假象 :她是在昏迷之中回应的,自己并没有那个意识。没想到,居然让他看出来了,早 知道就不说话了,唉,还是她自己按耐不住。

禺疆搂紧了她,失而复得的心情充满了珍惜与感动,眼眸中泛动着圈圈的涟漪, 折射出迷醉的风情,『是呀,我还没尽兴呢,怎么办呢?』

『那……我再装昏迷好了!』她乖巧地笑说,小手轻抚他憔悴的脸庞,心痛不 已。

他的脸色苍黄苍黄的,一看就知道睡不好、吃不好;平滑的额头上突然冒出浅 浅的几道皱纹,灼亮的眼眸不再清亮,蒙上一层惴惴不安的混浊;喜悦的神色之中, 依然看得出来,在此之前,他经受着怎样的身心交战……她哽咽着道,『对不起… …我昏迷的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不,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禺疆敛紧悦然的眉宇,聚拢起浓浓的自责 与凄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蓦然收紧双臂,紧张道,『不许再伤害自己!不 许有下一次!你知不知道,你流那么血,会死的!』

杨娃娃知道他是害怕,害怕自己离开他,更害怕永远地离开他,于是轻轻点头, 算是答应了!当时,她也是很无奈的,不这么做的话,他一定会死的,第三次了, 他第三次因为她而死,那么,他就会元神俱灭,她绝对不允许第三次的发生。

她惊愕地意识到,她已经完全拥有了女娲的记忆,很长很多的满满的记忆,第 一次、她在草原上看到奄奄一息的惊恐的他,她走遍千山万水、锲而不舍地寻找他, 她在北海的海岸邂逅海神禺疆,她冲动地杀了那条黑龙……或甜蜜或悲伤的记忆, 充塞于她的脑子里,心,也开始变得沉重……

禺疆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呢?她的脑子里一定又转动着奇特 的心思,一定是在想——呼衍揭儿,她总是为他考虑……他的喉间,涌起一股酸意, 脸上却了无痕迹,轻道,『怎么了?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他何尝不知道,杀了呼衍揭儿,会破坏她对自己的感情,更是对部落的发展没 有任何好处;况且,须卜氏和丘林氏虎视眈眈,万一他们联合起来、鼓动其他部落, 对抗自己,局势更加不妙。伦格尔说得对,一定要非常慎重。

杨娃娃轻舒眉眼,笑道,『没什么,对了,后来,是怎么一回事?我昏迷之后 ……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她问起了!他平静道,『约拿和无敏大叔在路上耽搁了,没能及时赶到、 参加我们的大礼,接近我们部落的时候,他们发现一些怪异的情况,看见一些骑士 走来走去,好像是在巡视,又好像不是,接着在他们尚未发现之前就制服了他们, 赶到酒宴的时候,正好你昏迷了。』

『原来是约拿和无敏大叔救了我们,赶得真巧哦!』她的清眸中一汪活水漾动, 开心道,『好久没见无敏大叔了,他还好吧!』

禺疆全部的心思都缠绕在情敌上面,心不在焉地说,『好,还能拉开硬弓,当 然好得很!』终于忍不住了,收敛了眉色,暗藏机锋,疑问道,『你不想知道,呼 衍揭儿怎么样了吗?』

杨娃娃心中一顿,他还是在乎的,男人往往最在乎的是:自己的爱人如何对待 自己的情敌。他亦无法免俗,更何况他郁结着那么沉重的心结。如此想着,她的脸 上不再云遮雾罩,朗朗笑开,『当然想知道,等着你问我呢!』

或许,直接了当的承认,总比闪躲、隐讳,更让他释怀吧!而想要救下呼衍揭 儿,必须以退为进,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等着我问你?』他一愣,毫不防备地、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坦白、干脆, 他想尽各种答案,就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尴尬道,『如果我要杀他,你一定会阻 止,是吗?』

她端端然地极力正色,不假思索地说,『如果你是担心呼衍氏部落会成为你统 一草原的阻碍,而杀他,我会阻止你;如果你是因为我而杀他,我不会阻止!』

她感觉到,环在她身上的胳膊,轻微地一抖,轻得不易发觉。

他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并不是维护他,她只考虑部落的利益。他脑中激荡, 深深地凝望着她,探进她的眼眸深处,嗓音透出丝丝的凌厉,『真的这么想吗?为 什么?』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丘林氏和须卜氏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其他小部落 也会跟他们一起对抗我们,你想,你如何坐上单于大位?』杨娃娃略一沉思,凝了 眉、含着一股忧色道,『呼衍揭儿因为我自杀的缘故,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也不会 再与他们合谋,所以,我们要尽量争取呼衍部的支持,至少,与呼衍揭儿成为朋友 ……你觉得可以吗?』

禺疆的心头猛然揪紧,『你相信呼衍揭儿不会再纠缠你了吗?你肯定他会成为 我们的朋友吗?』

杨娃娃温婉地看着他,无比坚决道,『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必须,不 然,我们将处于孤立的境地!』

闻言,他的黑眸微微一颤,淡而亮的光华急速闪过,瞬间转换成温和的眼色, 『照你这么说,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明白,他是有所顾忌,有所担忧,说到底,他不放心她。那么好吧,就给他 一颗定心丸吧,『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这辈子,我总是不能 逃离你的身边,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即使我离开了你,那也是暂时的,我 会等着你,等你接我回家!』

『你要记得接我回家哦!』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俏皮地看着他。

他的眸中泛起如潮的感动,脸上亦是泛滥的斑斓情切;他拥紧了她,在颈间, 在怀中。如此浅白的话语,不正是她的殷殷情意吗?如此让人心疼的女子,他怎能 不竭尽永生永世来守候?

杨娃娃知道禺疆听进去了,不会杀呼衍揭儿。第二天,他亲自放了丘林基泰和 须卜也刚,却仍然关押着呼衍揭儿,直到第三天仍然没有动静。她打听过,昏迷的 这几天,呼衍揭儿已经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如果不好好休养,恐怕……

一想到夜天明和林咏就是这样被折磨而死的,她的心头抽得生疼,越想越着急, 不知道禺疆到底意欲何为;越着急越心慌意乱,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在帐中踱 过来踱过去,都快中午了,可怎么是好呢?

『阏氏,不好了!』真儿急冲冲地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慌张地说,『阏氏, 居次……居次……』

一股不祥之感涌上脑门,杨娃娃急道,『瞳瞳怎么了?』

真儿略略定神,白嫩的脸色因为紧张与着急、而涨得潮红,『居次大哭不止, 怎么哄都哄不好,而且,身子很烫……』

『身子很烫?多长时间了?』她心中发颤,那不是发烧了吗?万一处理不好, 转成肺炎,那就糟糕了!

『早上开始就有点温热,接着越来越热,居次热得难受,一直在哭呢!』

杨娃娃心神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蹦出来,把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但是,只 能赌一赌了,她也一定会保证瞳瞳的安全。她吩咐真儿道,『你立刻让人去通知酋 长,让他赶过来!我去找一个人,马上就过去!快去吧!』

真儿拼命地点点头,转身跑了。她也紧跟其后,快步出帐找寻一个人,乌丝。 刚走不远,就看见乌丝正朝这边悠闲地走过来,身上仍是裹着素白的长衣,严严实 实的密不透风,脸面上永远只有一种表情:面无表情。

待乌丝走近,杨娃娃心急道,『我正要找你!』

乌丝慢悠悠地说,『我知道神女要找我!』

『你救了我和禺疆,是吗?』她扬起右手,看看手腕上的骷髅链子;她记得大 礼那天放在禺疆的衣服里的,怎么又回到自己的手腕上了呢?更加奇怪的是,醒来 后她发现左肋下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真真不可思议,而这一切,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乌丝。

『我告诉过神女,这窜骷髅链子是你的护身神器。』乌丝冰冷的眼风从杨娃娃 的脸上、暖暖地一扫而过,『神女还是赶去看看小居次吧!』她看到杨娃娃欲言又 止的犹豫神情,心中了然,沉稳道,『我知道神女想要救某个人,神女放心,我一 定会让酋长立刻放了他!』

杨娃娃看着乌丝睨了自己一眼,越过自己、飘然地走了,冰冷而又热情,很有 个性的冰火交融,不由得愣了一小会儿,眨眨眼睛,才快步跟上去。

走进寝帐,迎面扑来的是瞳瞳娇脆的啼哭声,一下子撕裂了她的冷静。她冲到 床前,着急道,『大家不要站在这里,都散开!』

禺疆坐在床沿,瞳瞳的每一声哭叫,刺痛地碾过他的心尖;他的额头上沁满了 豆大的汗珠,眼底是浓浓的焦虑,无助地看着她,『瞳瞳一直哭,身上很烫,怎么 办?』

杨娃娃坐下来观察着哭闹不止的瞳瞳,脆弱的脸上已经烧得火红;她摸摸瞳瞳 的脸部、额头、身体,悬得高高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心,『还好,烧得不是太热。 真儿,吩咐下去,把帘子打开,保持通风;准备温水和一块柔软的布,马上去,要 快!』

真儿应声去准备,几个婢女也跟着去了!

他的脸上惶然而又急切,哆嗦着嗓音,『我应该做些什么?』

她解开瞳瞳身上过多的衣服,不客气地说道,『现在没你事儿,你不要坐在这 边,这样会阻碍空气流通的!』

乌丝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别人的心乱如麻,都是别人的,跟自己毫无关系,『 酋长可否听我一些话?』

『乌丝?你怎么会在这里?』禺疆惊讶道,面色尴尬地站起身,退离几步,突 然想起几天前就是乌丝救了自己和深雪的,急乱的心情顿时亮堂不少,仿佛黑暗的 夜色中燃起一簇火把,『瞳瞳肯定会没事的,是吧!你一定有办法的!』

乌丝看着酋长,惊奇于此刻的酋长根本不像酋长,只是一个关心孩子的父亲, 随而扬展开眉心的笑意,『尊敬的酋长,天瞳居次是天神的女儿,是宽广的天空深 邃的眼睛,闪耀在我们匈奴璀璨的星空。她是我们匈奴这片辽阔的草原最美丽的守 护神,她将促使我们匈奴走向强大、统一。』

『真的吗?』禺疆激动地问道。他的女儿,将会见证他统一草原,是吗?

『然而,天瞳居次一生的守护神,现在挣扎在生死边缘。如果她的守护神从这 片草原上消失,天瞳居次也就没有再留在这片草原的理由!』

禺疆尖峭的眼风淡淡地扫过杨娃娃的脸,犹疑地问道,『那……瞳瞳的守护神, 是谁?』

杨娃娃知道乌丝会帮自己,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寓意深刻的话,什么意思呢? 瞳瞳将会在匈奴统一的历史进程中起到很大的作用?瞳瞳的守护神是谁?和守护神 什么关系?『守护神?守护神是什么意思?』

『乌丝只能说这么多,酋长和阏氏慢慢体会,自会明白上天的安排。』话毕, 乌丝旁若无人地转身离开,萧瑟的背影决绝得发冷、神秘,好似她晦涩话语中蕴藏 着的神秘感。

禺疆定然地望着杨娃娃,突然想到,乌丝是和她一起进来的,而乌丝是专门来 跟自己说这些话的吗?守护神,所指的就是——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呼衍揭儿?是为 了瞳瞳,还是别有目的?是乌丝自己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