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盛会在这片情爱萌动的春色中开展,在挛鞮氏部落辽阔的草场上激情上演。 各部落的青年男女齐聚于挛鞮氏部落,喜悦、调笑、友谊、爱恋、追逐……进行各 种各样的竞赛活动,赛马、角力、比武、骑射等等,高涨的热情,在草原上空燃烧、 沸腾!
草原盛会的各类比赛持续三天,第一天,主要是赛马、角力比赛,第二天,主 要是骑射比赛,自由活动,第三天,推选新任单于。
这天上午,训练场上早早的就聚集了雄姿英发的草原男儿和繁花似锦的娇笑女 子。麦圣、洛桑和塞南负责今年的盛会,丝毫不敢马虎,里里外外、各个方面都作 好万全准备。杨娃娃站在远离赛马场的地方,观看着这一草原的盛况,个个英豪摩 拳擦掌、蠢蠢欲动的模样,势必要在众多的女子面前,展现出最勇猛、最神气的一 面。
真儿走过来,笑意明媚,疑虑地问道,『阏氏,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这样会 不会影响到他们比赛呀?』
杨娃娃看着她,这个女孩儿,跟着自己不到一年,清秀、单纯的脸庞仍然洋溢 着阳光般绚丽的微笑,心思却成熟了不少,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有点神思恍惚, 清纯的眼睛略加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定要找个机会问一问。她笑道,『不 会的,她们的加油、鼓励,只会让参加比赛的男儿更加卖力。』
她让真儿从部落的年轻女子中挑选出十六个容貌端正者,组织一支拉拉队,为 参赛者喊喊口号、加加油,教了两三天,她们总算冲破自身的心理障碍,大胆地喊 出口号。真儿赞赏道,『阏氏的主意真是奇特,我们匈奴女子也经常为他们加油, 但只是分散的,不会一起高声呐喊。』
杨娃娃只是笑笑,看见洛桑一脸凝重地快步走过来,说道,『阏氏,没有发现 异常情况!』
『都仔细看过了吗?』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须卜氏和丘林氏真有那么“乖” 吗?须卜也刚要把女儿嫁给禺疆,丘林基泰也带着女儿来了,不知道意欲何为;真 的不为儿子报仇了?
洛桑压低眉峰,禀报说,『天亮之时,在黑沙岗发现五千骑兵,应该是呼衍氏 部落的骑兵!』
黑沙岗距离部落只有半个多时辰的距离,呼衍揭儿此次前来,还带着五千骑兵, 莫非是……杨娃娃疑问道,『你确定?那应该是呼衍揭儿带来的,酋长知道吗?』
『我已经禀报过酋长,酋长说,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
她点点头,让他继续注意各个部落的动向。他转身离去,稳定的步伐、清朗的 背影在暖暖的阳光下散发出温润而逼人的英豪气概。她不经意地侧过目光,讶然地 看见真儿的脸颊绯红流光,娇嫩得可人,恋慕的目光尾随着离去的身影而渐行渐远 ……深远的情意隐匿得恰到好处,却在无意中泄露,让人顿生恻隐之心。
杨娃娃盯着毫无所觉的真儿,晶亮的眸中转过一轮诡异的光色。
突然的,赛马场那边爆发出沸腾的哄叫声,紧接着,马蹄沉重的踏响声叩击着 草地,一声声地踏在心坎上,震彻心肺。真儿恍然地回过神,激动地嚷道,『阏氏, 赛马开始了,要不要现在就让拉拉队开始喊口号?』
『好,你去吧!』杨娃娃知道真儿恨不得立刻跑过去看赛马,就让她去了。转 眼看到不远处、禺疆和塞南、伦格尔谈话,轻松、愉悦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担心 是否将会发生什么意外;不及防的,两个女子已经靠近身旁,反应过来时,她们正 冷淡地看着自己。
须卜珑玲一身粉紫的轻便绸装,杏眸微张、笑盈盈地揶揄道,『阏氏是在看酋 长吗?』
杨娃娃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地赞叹道,『珑玲居次真是英姿飒爽呀!我是个 女子,看了都要流口水呢,更别说草原男儿了。』旁边的这位女子,身量高挑,肤 色白皙,一身青白色劲装,犹显得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勇气概,『这位是丘林氏部落 的非澜居次吧,昨晚上休息还好吗?习惯吗?』
丘林非澜的脸上像是浇了一层冰水,冷若冰霜,眉目未动,两片粉色的唇吐出 冰冷迫人的话,『谢谢阏氏关心,非澜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丘林基泰的女儿,丘林野的姐姐,尚未婚配,孤傲的冷艳美女!一双丹凤眼飞 斜入鬓,高高的吊起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娇挺的鼻子有点冷硬,缺了 点女子的柔软;稍显淳厚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隔绝了内心的想法。
『你们慢慢聊,我去赛马了!』丘林非澜看也不看,撂下一句冷话,冷冷地跨 步而去。
须卜珑玲尴尬不已,都不知道如何摆放脸颊上的笑靥了,只好赔笑道,『非澜 姐姐就是这样,冷冰冰的样子,阏氏千万不要介意。对了,阏氏,你不去看赛马吗? 』
杨娃娃平和的眉目之间蕴含着温润的笑意,『没关系的,我不会介意!你去吧, 我还有点事。』
杨娃娃看着她轻笑着离开,昨天的须卜珑玲,是清高的、冷淡的,今天却完全 不一样,语笑嫣然,亲切随和,是什么力量,让她变化如此迅速?是她已经说服了 她的阿爸吗?奇怪的是,禺疆没有跟自己提起这件事,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她也不会亲自问他,如果是真的,她会等着他开口。
她展眸看向禺疆,正好他也看过来,挥手示意。她只是轩一轩眉,乖巧地笑着, 继续四处张望。
禺疆拢高眉角,奇怪了,让她过来,她怎么不过来呢?一个人在那边干什么呢? 还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真不知道在看什么。
塞南观望着赛马场热火朝天的比赛,听闻那一支女子拉拉队的呐喊声,轻笑着 摇摇头,收回目光,正色道,『阏氏的想法真是奇特,弄了这些女子大喊大叫,那 些小伙子就更加英勇了!』
伦格尔想起了禺疆说过的一句话,贼贼地笑着,轻嘲道,『是的呀,阏氏的这 颗头颅,抵得上三千骑士。』
禺疆一愣,没想到他还记得这句话,哼哧一声,回敬道,『年初,你的阏氏染 病走了,什么时候,再娶一个?要不,我给你挑选一个吧!如何?』
『不敢劳烦酋长!』伦格尔赶紧摆摆手,呵呵直笑。
塞南粗犷的脸孔隐含着静静的波澜,『我会注意各个部落的行动,你们都放心 吧!那些小伙子们多英勇啊,你们不去露两手吗?你们看,丘林基泰的女儿丘林非 澜也参加了,我听说,这个非澜居次也不小了,有二十二了吧,还没嫁人,据说, 基泰酋长给她挑选的好几个男儿,她一个都看不上,高傲,冷艳,从不服输。』
伦格尔眼睛的余光扫向禺疆,嘲笑道,『美丽是美丽,就是太冷了!这次,丘 林基泰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不会也是嫁女儿吧,哈哈哈哈……』
塞南低头作沉思状,复又抬头热切地看着两人,眼睛清亮得像是发现了某种奇 异的事物一般,沉稳道,『如果真的娶了须卜氏、丘林氏的两个居次,就不怕两个 部落不支持我们,两个女儿捏在我们手里,他们多多少少也会顾忌的,你们说呢? 』
禺疆微一拧眉,稍作思率,便兴奋道,『这个主意很好,我完全赞同!那么, 任务就分配给你们两个了,去吧,不要让我失望。伦格尔,你不会害怕那个冰冷的 美人把你冻着了,而不敢去吧!』
『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就看我想不想了!』伦格尔虽然对丘林非澜没有好感, 但还是有点好奇心的,她对什么样的男子感兴趣呢?她有什么本事,看不起男子?
塞南不自觉地又把目光投向赛马场,眼底流泻的是浓浓的激赏,『既然如此, 那还不去?晚了,她就把我们部落的男儿都比下去了!』
其实,他激赏的,并不是赛马的男儿,也不是丘林非澜,而是另外一个女子, 粉紫便装的须卜珑玲。不过,他不会刻意去得到她,因为他发现,她的目光总是停 留在另一个男子的身上。
伦格尔拍拍塞南的肩膀,粗放的小眼横流出自信的芒色,豪气干云,『兄弟, 等着我的好消息,如果我比你早一步,你的女儿就必须嫁给我的儿子。』
塞南刚要说话,伦格尔已经迅速地转身跑了,『这个伦格尔……哦,酋长,我 到处去看看!』
禺疆也刚想叫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赛马场传来响亮的马蹄声、尖叫声、哄 叫声和女子拉拉队的加油声,一片热火朝天的情景;转头看见杨娃娃坐在草地上, 抱着膝盖,姿态轻松、安详,玉雕般的侧脸在金灿灿的阳光中,有璀璨的光,迷离 得晃眼。他的脑中晃出一个念头,随而从后面包抄,来到她的背后,神不知鬼不觉 地坐下、搂住她的纤腰,温存地磨蹭着她的头发。
其实,杨娃娃早在他走近身边之时就听到脚步声了。熟悉的阳刚气息漫卷而来, 萦绕在口鼻之间,笼罩着全副身心,让她觉得异常安心;稍会儿,淳厚的声音,自 身后响起,『我让你过来,你怎么不过来呢?』
『呃……你让我过去了吗?我以为你们在讨论重要的事情呢!』她的嗓音有点 发颤抖,是的,在他温热、强健的怀中,她都会情不自禁地颤栗,总会迷乱得找不 到自己。
禺疆心中一紧,怀疑她是否知道了什么,握住她的双手,柔腻地抚慰着,换了 一个话题,『雪,你应该没看过赛马的吧,怎么不去看看呢?』
她计上心来,假装无奈地说,『你不参加赛马,我还看什么呢?』
禺疆朗朗笑开,勾过她细腻的下巴,低头罩住她的双唇,轻柔地啄触,鼻息润 热,『如果我去赛马,小伙子们就没有表现的机会了,而且,嗯……你不担心别的 女子看上我吗?』
虽然被他调戏得有点晕乎,她的脑中仍是清醒的,亦是明白他意有所指,『看 上与否,是别人的事;接受不接受,是你的事,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的嘛!』
他的心中突兀的一阵窒息,她的意思是:她要阻止,她在乎,是这样的吗?可 是,她显得那么轻松、随便,如果,他真的再娶须卜珑玲,她会如何?忍不住地, 他更加固紧了她的腰部,断断续续地说道,『雪……嗯,我是说,如果……你先答 应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好不好?』
『哪有这样的!不行,你先说是什么事,不然,我宁愿不听!』杨娃娃撇撇嘴, 不依不饶道,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娇蛮表情;然而,她的内心是激动无比的,隐隐感 觉到,他将要亲口对她说那件事情了。
他很清楚她是不受威胁的,专注地逡巡着她的眼睛,『好吧,但是你一定不要 跟我生气!嗯……这么说吧,须卜也刚想把女儿须卜珑玲嫁给我,你有什么看法, 你觉得他会不会在搞什么阴谋?』
她想不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说出来,下意识地反问道,『你怎么想?』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禺疆脸色如常,无奈地笑道,『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
『哦,是吗?应该说,须卜也刚不会有什么阴谋的吧!』杨娃娃无力地垂下睫 毛,语气淡淡的,心中空空落落的——呵呵,他仍然是一个男人,一个野心勃勃的 男人,为了草原可以对所有的一切妥协的男人,跟远古时候的元始天妖不一样了; 此刻,她终于看到他的真面目了?她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以后还会源源不断 地到来……
她瞬间忧伤、冷淡的神色,丝毫不差地落入他的眼中,为她的不加掩饰和对自 己的在乎而感到满足和欣喜;他轻柔地捏住她的下巴,『谢谢你!我知道你舍不得 我,我又怎么舍得让你伤心呢?我说过的,你是我唯一的女人,你忘了吗?』
听到他的深情表白,她怎能不动容呢?却仍然不太相信,『但是……你没有拒 绝的理由的呀?』
『我要拒绝,不需要任何理由!』
她被他斩钉截铁的语气、霸道的话语吓得呆住,掀起眼眸望进他黑亮的眼睛, 那小小的黑潭中旋转着深深的漩涡、仿佛要把她吞噬。她应该放心,也应该庆幸: 他,到底没有!
他灼灼的目光深而浓,炙热的鼻息呵在她的侧颈,零碎地吻着她的耳窝,『雪, 不要怀疑,我只要你!』
此时,她才醒悟过来,他是耍她的;心中却是欢呼雀跃的,『你捉弄我,你坏! 』她尴尬地推着他,闪躲着他的亲热,毕竟——众目睽睽!而且,让某个敏感的人 看到了,还真是刺激……她抛出一个话题,『对了,呼衍揭儿的五千骑兵扎在黑沙 岗,你觉得有问题吗?』
『暂时还不好说,不过我始终怀疑,呼衍揭儿真的不会再耍弄阴谋了吗?不过, 也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我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上次的事情!』
杨娃娃看着他的脸孔从脉脉深情的温和、转瞬之间转变成恶魔般的嗜血,怔忡 得不寒而栗,脊背上温热的汗渍,瞬时冰凉。好久好久,她都没有见过他如此骇人 的表情,再有下一次,她无法保证还能不能活命——呼衍揭儿。
禺疆生硬地笑了笑,缓和了脸色,『伦格尔参加赛马了,我们去看看吧,说不 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他拉她起身,走到赛马场,挤进密密匝匝的围观部民。此时,正是比赛最激动 人心的时刻,中间的赛马跑道,宽度——可以容纳五匹并排的赛马、同时飞奔,长 度——向东延展到很远、赛马和马背上的驰骋者只是一个微小的点;东边的终点矗 立着十根木桩,参赛者必须绕过木桩,掉头驰回出发点。
拉拉队持续地呐喊着,一边八个,喊声清俏、活力四射,很多部民受其影响, 尖叫声、喝彩声越加狂热,直上云霄,给予赛马的小伙子极大的鼓舞和力量。极远 处,一二十骑赛马纷纷回转,激越的马蹄鼓点响在耳畔,振奋人心,风驰电掣的速 度扬起阵阵的灰尘,鼓荡起一股股强劲的旋风,回涌在附近的上空。
部民们纷纷探头观看。远处,一抹青白色劲装的女子身影渐渐地赶上来,超越 了所有人,低伏的上身充满了刚柔并济的味道,英姿飒爽,英勇的气概丝毫不让男 儿。她,就是丘林非澜。
『丘林非澜太厉害了,伦格尔大人都赶不上她!』部民们七嘴八舌地赞叹道。
后面的小伙子咬牙追赶上来,丘林非澜微微侧过头斜了一眼,艳丽的脸上荡开 一记冰冷的微笑,看也不看,甩开马鞭,往身旁的赶超者的身上招呼,赶超者没料 到她会来这么一招,蓦然一惊,硬生生地勒马、躲过重重的一鞭……又有三四个赶 超上来,她都出其不意地甩出马鞭,逼迫他们减速慢行,以此保持自己的领先速度。
渐渐地,近了,伦格尔眯瞪着小眼,绷着脸皮,抿紧嘴巴,上身伏得很低,纵 马越野地逐步冲上来,紧紧地咬在丘林非澜的斜后方……围观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 喝彩声,为伦格尔叫好,为他加油,伦格尔的脸上,抹开必胜的自信笑容。
丘林非澜冷嗤一声,丹凤眼冷酷地高高吊起,扬起马鞭,狠辣地抽向斜后方的 伦格尔,却没料到,急速地收回马鞭的时候,却收不回来,怎么拽也拽不回来。她 心中猛地揪紧,回头一看,他正洋洋自得地看着她,鞭子的尾部已经被他抓在手里。
看他一副贼笑的嘴脸,她的心中充满了恶心的感觉,恼怒地想到:他这不是存 心让她出丑吗?于是,她竟然错误地拼力拽回马鞭,企图为自己挽回一点面子;拽 了好几次,都没能拽回来,却又是突然的,对方的拉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惯 性地往回拉,因此身子快速地往左边倾斜,掉下了马背,只有右脚钩在马背上。
情势非常危急,部民们都惊吓得呆住了。静寂无声。只有骏马奔跑的马蹄声。
骏马仍是风一般的驰骋,丘林非澜吊在马侧、惊吓得直冒冷汗,正不知道如何 是好、却感觉到有一双手扯住了自己的右腿,扳正了自己的身子……
伦格尔紧紧地挨着,邪气地笑着,伸出强健的左臂勾住她的腰部,使出全身的 力气,把她扯到自己的马上,坐在自己的前面,拥着她,狂猛地冲向终点。
部民们激动地鼓掌,喧嚣地呐喊,赛马场一片沸腾。丘林非澜恼怒地下马,孤 高的丹凤眼眉梢凝结着冰霜,寒厉地瞪了伦格尔一眼,转身欲冲出人群。
伦格尔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右臂,稳声调笑道,『丘林非澜,我们两个都赢了, 难道你不高兴吗?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丘林非澜从小到大没有被如此羞辱过,又着恼于他的纠缠与调戏,愤怒得胸口 快要炸开;她深吸一口气,冷不丁地转身、扬掌抽向他的脸孔,力道又稳又急又大, 一掌下去,少不得一声脆响、五爪印子立现。
四周静得可怕,无数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等待着那只粉嫩的手掌狠狠地落在他 的脸上。部民们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的脆掌并没有抽下来,而是停顿在半空中。 伦格尔及时地捏住她的手腕,晶亮的眼睛锐利地瞪着她,寒芒顿涌,冷硬道,『男 人的脸,不是随便给女人打的,你给我记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丘林非澜更加羞愤,无比怨恨地盯着他,眸中旋转着莹亮的色 泽,楚楚熠熠,冷傲的脸颊上竟是弥漫着片片苦涩;她生硬地抽回手臂,忿然地转 身,冲奔而去。
因旋转而裹挟起来的阵风,好似秋冬的冷风、抽打在他的脸上,惊散了他的愤 怒与刻意的嘲弄,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身影,伦格尔才醒悟过来:他已经羞辱了她, 伤害了她!而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他无奈地苦笑,该如何挽回她的心呢?
杨娃娃看着两人的潮流暗涌,如果两人真的结成好事,就可以拉近丘林氏部落, 那不是很好吗?于是催促道,『伦格尔,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呀!』
伦格尔惊讶地看着她,仿佛一瞬间不甚明白她的话,仍旧愣了一小会儿,反应 过来时才拔腿冲去,一溜烟没了人影。
『你说的意外,指的就是伦格尔吧!』杨娃娃开心地笑着,回转身体,却已不 见禺疆的人影。一眨眼的功夫,这人跑哪里去了,也不说一声。她不满地撅起双唇, 泄气地挤出人群,惊讶地呆立着,双腿被吸住了一般、无法动弹:禺疆就站在前方 很近的地方,他的旁边,是呼衍揭儿。
呼衍揭儿昂立着身躯,眼色冷静,看着她的一刹那,有点些微的抖动;当看到 她被他搂在怀中、浓情厚意、亲密私语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空荡荡的,眼睛中灼 烈烈的,是的,他很想砍人……可是,他意识到,他再也不能那样了,他没有资格, 他只能告诫自己:不能再心动,不能再舍不得……
他压抑着潮涌的情绪,眸光如水般清凉,『我想跟他说点事情,不知道……可 不可以?』
他要跟禺疆说什么呢?而且,为什么要问自己呢?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禺疆走 过来,亲昵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道,『你先玩玩,我待会儿找你。』
杨娃娃柔美地笑着点头,『我先回去,看看瞳瞳和曼儿。』说完,清淡如羽毛 的目光扫过呼衍揭儿,点头致意,婉笑着转身离开。
呼衍揭儿看着她离去,迷恋的目光追随着娉婷的影子,毫无所觉禺疆正怒火炎 炎地看着他,直要把他吞灭。禺疆揽住他的肩膀,好整以暇地说,『兄弟,看够了 没?你好像还是放不下我的阏氏,不过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再想着她,因为,那 只会苦了你自己!』
呼衍揭儿拿掉肩膀上的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径自朝前走去,远离了人群, 『听说须卜也刚要把女儿嫁给你,你如何打算?她知道了吗?』
两人越走越远,赛马场的喧嚣逐渐地消失。遍野的鲜花,傲人地绽放,缤纷地 铺展在青绿色的草地上,一朵朵,一簇簇,在阳光的照耀下,明媚动人。美丽的蝴 蝶在花草丛间翩翩飞舞,轻盈地身姿围绕在他们周边,令人眼花缭乱得炫目。浓郁 的芬芳扶摇漫卷,扑鼻而来,熏人欲醉。
鲜花,蝴蝶,芬芳,无不让呼衍揭儿想到动人的杨深雪。
哦,原来是为这件事,看来,他很关心雪;而这种关心,有多少是真心的?还 是幸灾乐祸?如果真娶了须卜珑玲,他是不是就会……禺疆站在一棵树下,浓荫满 地,覆盖了酸酸的心潮,『你好像很关心我的事情?』
呼衍揭儿略略一想,禺疆对自己非常警惕,仍是不相信自己;直言道,『应该 说,我希望深雪能得到幸福!』
就这么简单吗?禺疆不屑地问道,『你如何知道,她得不到幸福,或者我不能 给她幸福?』
『你不相信我?』呼衍揭儿愤怒道。他恨自己,没关系,他不相信自己,也没 关系,他禁止自己想念他的阏氏,根本没关系,只要他对她好,不再娶别的女人, 可是,他如此针锋相对,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娶须卜珑玲吗?
如果可以相信他,禺疆宁愿相信他,可是,呼衍揭儿并不是一个孬种,而且, 他会就此永远地放弃吗?禺疆冷笑道,『我应该相信你吗?』
呼衍揭儿的眉梢骤然一拧,坚定地看着他,眼中飞舞着利刃般的银光,『对, 你相信与否,无关紧要。如果,你真的娶了须卜珑玲,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带她走! 』
『我也告诉你,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禺疆回敬道,硬而且狠,脸孔上抹 开令人温暖的笑意,音色却是极度的决裂,让人心中寒瘆。威胁他,还是警告他? 这么说,呼衍揭儿是心存侥幸的,就等着他娶了须卜珑玲,如此他就可以堂而皇之 地带走杨深雪。
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娶须卜珑玲,还是……必须要他做出承诺,为了她,也是 应该的。呼衍揭儿清亮的眼睛乍然闪过星星般的光芒,仿佛划过黑暗的天际一般, 直直地逼入他的视线,『那你必须答应我,直到你死,绝不再娶第二个女子!』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禺疆乖张地讽刺道。
『对,你只能要一个人!』
见呼衍揭儿斩钉截铁的神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禺疆已经明白,呼衍揭儿只 是很单纯地想要杨深雪幸福地生活着。很好,那么,就让自己耍诈一次吧,『如果 我不娶须卜珑玲,须卜氏部落将会与我部落为敌,你应该很清楚,须卜氏一定会联 合丘林氏对付我,再拉拢几个小部落,到时,大大小小的征战就会很频繁。』
『你知道吗?深雪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其实,她非常希望匈奴能够统一, 大漠南北诸多部落都听从于同一个号令和指挥,以此对抗外族、周邦的欺负和掠夺。 』
『哦,她是这么想的?』呼衍揭儿的心中莫名地惊诧,想不到她的想法和胸襟 如此广大,此等女子,草原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他看见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停 栖在遇见的肩膀上,温柔地扑扇着羽翅,灵动的美丽,好似深雪婀娜的身姿,『你 所担心的问题,我保证不会发生,而且,我也保证你可以登上单于大位!』
『你如何保证?』
呼衍揭儿牵扯起下颚,眸中的戾气瞬时乍泄,豪气地说,『你不是已经发现我 的五千骑兵在黑沙岗待命吗?我会预先跟须卜氏和丘林氏打招呼:反对挛鞮氏,就 是反对呼衍氏!我想,他们多少也会忌惮我呼衍部的骑兵!』
虽然早已猜到呼衍揭儿可能不会再与自己为敌,但此刻听闻他雄心万丈的保证, 禺疆不禁佩服雪和伦格尔的远见以及拿捏心思的精确,稍稍放下心来,『这么说, 你是早有准备了?不过……』
『不过什么……你直说便是!』
禺疆心中跳荡,无法预测他为了雪会牺牲多少;于是锁住挺拔的浓眉,眉宇之 间微泄愁苦之色,心念细转,『如果我真的拒绝,我想须卜也刚表面上不会怎么样, 就怕暗地里搞阴谋!』
呼衍揭儿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须卜珑玲爱上别的男子,甚至嫁给自己, 须卜也刚理亏在先,想要发难,也找不到借口。呼衍揭儿又如何不明白他的伎俩和 目的:解决了须卜珑玲,同时也解决了自己对他的威胁,只是,似乎没有更好的办 法了。
呼衍揭儿跨步上前,一臂搭在禺疆的肩头,眸色冷沉,『我明白你的意思,最 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从须卜珑玲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