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妃》第31章 天降之神


半夜,忽然的天色大变,雷声隆隆,闪电凌厉,大雨滂沱,风声、雨声、雷声 交织在一起,高亢地呐喊于夜色茫茫的天际。好多部民自是惊醒,均是预感不详, 忧心忡忡地复又睡去。次日一早,艳阳高照,万道金光洒满天际,九重天界恍如琉 璃世界,金碧辉煌,昨夜的雷雨,一点踪迹也无。

议事大帐,明火灼耀,烈烈火光辉射在每个人的脸上,湖上金波一般,重影叠 翠,闪现出异样的光纹与神思。每个人的眼睛,精锐地瞟来瞟去,时刻注意着旁人 的动静,特别是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的动向。

禺疆坐在主位上,青白色的外袍勾勒出他威挺的身形,与座下的众多草原男儿 一样,威武勇猛,然而,即使不坐在主位上,他身上笼罩的无形的霸气,是他们望 尘莫及的;他傲岸的领袖气度,他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睿利,无不让人心生敬佩, 甘愿地臣服。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纵是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片辽阔的草原上, 如此气魄、如此运筹帷幄的领袖,再难找到第二个。

禺疆冷冽如冰的视线扫向联盟各部落酋长,座下的,还有呼衍揭儿、伦格儿、 塞南、无敏等人,平静的眸底跳动着红烈的火簇;没有人知道,这把火簇,焦灼了 他的心底与情绪。

他看向伦格尔,微挑眉心,冷峻的眸色含了一抹笑影;伦格尔会意,轻缓地开 口,声音仍是洪亮,“兄弟们,今天要推选单于,在这之前,我先跟丘林基泰酋长 说一件事。”

伦格尔转向丘林基泰,脸上像是敷了白粉,是病态的惨白,眼睛略显无神, “基泰酋长,您美丽高贵的女儿非澜居次,已经答应嫁给我,酋长应该很开心,如 果您不反对,三天后我们就举行大礼。”

丘林基泰的脸颊、下颌肌肉遽然抽动,仿佛能听到骨头磨动的声音,瞪起圆滚 滚的眼睛,猝然地拍案而起:“你说什么?澜儿要嫁给你?”

伦格尔一哂,“基泰酋长,何须这么动怒?非澜居次就像天上飞翔的美丽大鸟, 丝毫不让展翅的雄鹰,高贵大方,相信追逐的飞鹰多得数不过来,然而,”他的话 语软中带硬,“澜儿的心比我们头顶的天还要高,看不上寻常飞鹰,我伦格尔何其 有幸,还请基泰酋长应下。”

在座众等,如何听不出伦格尔的话中弦音:明说丘林非澜看上伦格尔,暗里是 伦格尔掌控了丘林非澜;明明是请求丘林基泰答应,却是软硬适中地要挟。禺疆看 着两人的争执,脸上无起无落,始终轻敛笑意,胸有成竹一般。

“你休想!”丘林基泰伸出胳膊,直指伦格尔的脸面,手背上青筋暴涨。

伦格尔仍是一派气定神闲,“莫非基泰酋长认为我配不上非澜居次?”

“我老头子说句话。”无敏略显苍老的嗓音,流透出不属于他此种年纪的俏皮, “如果伦格尔配不上,只怕只有一个人配得上了,基泰酋长,你不是也想把女儿嫁 给禺疆酋长吧!这样一来,那可热闹了,三个女娃儿,不会吵架的吧!”

貌似调侃的戏语,实则尖锐的讽刺。丘林基泰并不是愚蠢之人,自然听懂了无 敏的冷嘲热讽,大怒:“你放屁!澜儿要嫁给谁,不用你们来操心!”

塞南说故事一般,悠慢地开口道:“基泰酋长,我正要跟您说一件事呢。昨晚 上半夜,有个黑衣人企图杀害禺疆酋长的儿子,幸亏伦格尔及时赶到,制止了这次 恶行。据黑衣人说,她是为弟弟报仇而来的。基泰酋长,对于这件事,你有何看法?”

丘林基泰的脸色瞬间剧变,竭力遏制住发颤的声音:“这名黑衣人,是男是女, 现在哪里?”

塞南眸底的笑很是理所当然,坦然道:“当然是有人看管着,而且折磨得只剩 半条命了,好像是一名女子,伦格尔……”

伦格尔接过话头,笑眯眯地看着丘林基泰:“是一个女子,为了劝阻她,我挨 了她一刀,她就是我即将过门的阏氏。基泰酋长,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有半点差错,您来找我便是。”

任谁都能听出伦格尔意有所指——软禁丘林非澜,丘林基泰恨得咬牙切齿,暗 淡了恼怒的脸色,呼吸愈加粗重,眼看着就要冲动地跃身起来,须卜也刚赶紧高声 唤住:“基泰酋长,急什么!”他的眼睛甩出一束坚狠的光线,示意丘林基泰不要 冲动,转向禺疆,眼底的光静而发冷,真挚地说道:“禺疆酋长,关于我的女儿须 卜珑玲的事,您考虑的如何?”

禺疆灼灼的倨傲目光肆无忌惮,直言不讳地拒绝:“也刚酋长,谢谢您的美意, 我想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比如说,珑玲居次可愿意?”

“我女儿当然愿意了,这还用说吗?”

“我不愿意!”帐口传来一声娇喝,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抹光彩照人的白色 倩影雅致地走过来,抬眸正视大帐里或揣测或疑惑的目光,亭亭立于大帐中央,红 红的腮,冷冷的脸,衬得红昏的帐内更加昏暗。

众等英雄等待着须卜也刚的颜面尽失、尴尬与盛怒,探询的目光纷拥而至……

须卜也刚一愣、既而大惊,浓眉紧紧皱住,低声喝道:“珑玲,你来干什么? 快出去!”

禺疆内心冷笑:呼衍揭儿可真是不简单,幸而雪不是一般女子,不然,以呼衍 揭儿的气概——须卜珑玲不就是一个例子?塞南、伦格尔正好望过来,三人对望一 眼,俱都是眉目暗挑,会意地凝住了唇边的笑意。

“阿爸,我有话要说。”须卜珑玲玄静地徐步走到呼衍揭儿案几旁边,垂下眸 睫,温柔地低唤,“呼衍大哥,难道你改变主意了吗?”

众多灼热、戏谑的目光定格在两人身上,帐中的气氛愈加难以揣测,每个人都 暗自叽咕:此种形势,是哪般?

呼衍揭儿眼梢的笑意浅浅地晕开,站起身、握住须卜珑玲的左手,朝向须卜也 刚,岸然的身躯凝重得让人敬畏,脸色异常的郑重其事,“也刚酋长,我要娶珑玲 为阏氏,请您答应!”

“你——”须卜也刚惊骇地吼出声,却又顿时抑制住暴躁的情绪,转而质问自 己的女儿,厉厉而言:“珑玲,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须卜珑玲定眸看向阿爸,清淡地回了一句:“就是这么回事,阿爸,我要嫁给 呼衍大哥。”

“不行!”须卜也刚骤然地提高了嗓音,生硬得不留余地。

在座众人被他震怒的喝声震得不觉一颤,帐内气氛顿觉压抑,火光散发的热量 更加炽热。

呼衍揭儿的身心蓦然地颤动,清俊的眼眸腾起一簇莫名的怒意:“莫非也刚酋 长认为我呼衍氏比不上挛鞮氏,我呼衍揭儿配不上珑玲居次,禺疆酋长才配得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须卜也刚揪扯着脸皮,尴尬地应着,嘴上仍是坚持, “几年来,呼衍氏在呼衍揭儿的带领下,发展迅速,让我们几个部落非常汗颜;呼 衍揭儿也成为我们草原上的一个传奇,可是,我已经把珑玲献给禺疆酋长,怎么可 以反悔,转而嫁给你呢?这不是让别人说我须卜氏不守信用,让我们大失颜面吗?”

须卜珑玲的一方素颜凝固得生冷,坚定道:“阿爸,我不要嫁给禺疆酋长!”

须卜也刚的面容震怒得暗红,霍然站起来,刚要说话,无敏抢在了前头,松弛 的眼中隐有锋芒掠过:“我说老弟啊,你可不要小瞧了呼衍氏部落。呼衍揭儿也是 联盟的首领,过个几年,说不定比我们的联盟还大,你须卜氏的女儿成为他的阏氏, 对你须卜氏有什么不好呢?再说了,年轻人的事,我们老头子操什么心呢,让他们 自己闹腾去吧!”

须卜也刚心中的怒火突然熄灭了,停滞了旺盛的怒在气,略一低头,沉思道: 对了,怎么没有想到呢,有呼衍氏暗中帮助,那么,登上单于大位,不是更有把握 吗?再说,自己早就料定了禺疆不会娶珑玲,之所以如此热衷地劝说,只不过是要 让挛鞮氏放松警惕。

禺疆突然开口道:“也刚酋长,既然珑玲居次已有心上人,那我就不强人所难 了。呼衍氏和我挛鞮氏实力相当,须卜氏和呼衍氏如能结成好事,想必也不会委屈 了珑玲居次。”

须卜也刚还想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故作无奈地坐下来,垂 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须卜珑玲柔倩地看着呼衍揭儿,清冷地抹开一丝笑纹,随而 面向大家:“抱歉,打扰各位了!”话毕,娉婷地走出大帐,雅洁的影姿消失于帐 口的微色光线,淡淡的晕。

禺疆棱角如削的脸上笑意轻浅,与座下的伦格尔、塞南、无敏、呼衍揭儿目光 交接,不动声色之际,心意已通:进展顺利,如此甚好,且看好戏更加精彩。

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也不是愚蠢之徒,已经意识到形势的发展已经脱离自己的 掌控,如今,丘林非澜已经落入挛鞮氏,为他们所要挟,不过,不管如何,在座的 各部首领……呵呵,他们并不担心,单于大位,他们志在必得。

乔氏首领不耐烦地开口道:“现在,可以开始推选单于了吧!”

伦格尔站起身,语气悠缓,声音威严而强硬:“大家都知道,我们缔结联盟, 是在各部自愿的基础上结成的,每个部落和平共处,互相提携,共谋部落的发展壮 大,牛羊更多,部民更多,夺取更加丰美的草场,获得更多的财物辎重,让部民的 生活更加美好,大家说,是不是这样的?所以,我们要按照天神和祖先的旨意,推 选出一个大家都非常敬重的英雄,统领我们联盟各部,让我们的联盟更加强大!”

“现在,大家把心目中的人选说出来!”

各部首领三三两两地议论着,帐内气氛逐步升温,变成热烈地叫嚣,而嘈杂的 喧哗之中,充斥其中的,无非就只有两个名字:须卜也刚,丘林基泰。乔氏、当于 氏、韩氏、栗籍氏、沮渠氏等部落首领,喊声最高,姿势最为夸张,几乎变得装腔 作势了。

禺疆的双眸有如刀削,尖刻地拧着,凛冽的寒光横扫大帐,他并不惊讶,如此 形势,本就是在他预料之中,很好,太好了!他突一敛紧眸光,看向帐口,一个护 卫高喊着“报”奔进大帐。

护卫高声大喊:“酋长,天神显灵了!”

各部首领面面相觑,惊讶的脸上无一不是敬畏而惶恐的神色,噤若寒蝉地紧闭 了嘴巴,立时,大帐稍无声息,静沉得可怕,只觉各人的呼吸愈加混浊、沉重。

塞南站起身,对那护卫严厉斥责道:“什么天神显灵了,你胡说什么?”

“是真的,训练场上聚集了好多部民,大伙儿都跪拜在地上,齐声向天空高喊 :天神显灵天神显灵!大伙儿还向天神请求庇佑。酋长,大伙儿让您快去看看呢!” 护卫描述得绘声绘色。

登时,帐内流漫开一股窃窃的私语语流,各部首领的脸上隐讳至深,或神秘, 或惊骇,好似真有其事一般。须卜也刚对上丘林基泰的目光,莫名其妙地轻微摇头, 脸色凝重了起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天神显灵?当真天神有知?

两人的神色,全部落入禺疆的眼中。他凛然地看向众人,目光犀利得雪亮: “兄弟们,我看,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如何?”

各部首领纷纷应好,既而纷拥出帐,来到训练场上。训练场上,几千部民齐刷 刷地跪在草地上,匍匐在地,姿势异常恭敬,不敢有丝毫亵渎。甚至,有的部民因 为太过畏惧,弓起的脊背瑟瑟发颤。金灿灿的阳光洒照下来,流光溢彩,恍恍的耀 目,逼迫得无法抬头仰视。

一片明媚之中,训练场上肃穆无声,气氛无比庄严。

一行人走近了,来到跪拜在地的部民前面,赫然映入眼中的,是一番奇异的景 象:绿茵茵的草地上,铺展开一方巨大的鲜艳红绸,鲜红草绿,对比强烈,直撞人 心;红绸边缘似有隐隐的金色亮光透射而出,流窜于四周,更显得肃然、尊贵、神 秘,不可侵犯;极小极小的嘶嘶声响流散开来,如果不是雅雀无声,这微弱几近于 无的声响根本就听不到。

禺疆和伦格尔等众人互望一眼,皆是怀疑和不解,这方巨大的绸布从哪里来的? 当真是天神显灵了?

丘林基泰沿着红绸走过来、走过去,仔细观察着这块普通的红绸,疑惑道: “这块红绸子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看出什么来了吗?”

大家纷纷摇头,注目于眼前奇异的景象。丘林基泰上前三步,想要掀开红绸探 个究竟的,却没想到,他的手刚一接近红绸,那红绸边缘流窜的金光漫延上他的身 体,在他的身体上四处流窜,速度越来越快,金光熠熠,耀目如日光,而他的脸上 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红、一阵青,轮次交替,魔鬼一般恐怖,让人见之十分怪异 与可怖。

一时之间,众人不敢上前。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丘林基泰急速地往后跌 去,步伐凌乱,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脸色灰暗得吓人,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 眼底的目光惊慌无措。

匍匐在地的部民们小声地议论着,唉声叹气:“天神发怒了,才会惩罚他的!”

“只有天的儿子,才能掀开红绸的,不能乱动的呀,天神会降下灾难的。”

“谁是天的儿子啊?是不是能掀开红绸的,就是天的儿子?”

一个神巫缓步走出来,单手抱肩,高声莫测地说道:“这是天神的旨意,不可 亵渎!掀开红绸者,就是天的儿子,就是我们部落联盟的首领,就是我们英明、伟 大的单于!”

须卜也刚自是觉得奇怪,心里叽咕着会不会是挛鞮氏部落搞出的诡计,不过, 这种景象确实很诡异,并不是神巫能捣弄出来的玩意儿,难道真是天神的旨意?今 日正好是推选单于之日,按说下达旨意也是合情合理的。

思及此,须卜也刚决定上前一试,说不定,自己就是天的儿子,就是伟大的单 于。然而,他的下场和丘林基泰是一样的,刚刚伸手接近红绸,就被弹出五步开外, 四面朝天地仰倒在地,狼狈至极。

丘林氏和须卜氏的下场如此滑稽,各部首领更加不敢有所造次,静观其变,反 正,这单于的位子,是不会轮到他们的。

禺疆接收到伦格尔等人鼓励的目光,点头决定一试。他昂挺地走上前,胸中闷 沉,心跳像是凝滞了一般,沉重地跳动——说到底,他也是害怕的,害怕天命的不 可逆转,害怕顷刻之间的一败涂地,然而,无论如何,都必须一试。顿然,他的眸 光森寒无边,锋锐地刺破了重重的日光,迎向辉煌。

部民们和各部首领睁大眼睛,惊得目瞪口呆,眼如铜铃。

一束强烈的金灿光芒从上到下、倾泻如潮,笼罩住禺疆的整个躯体,光芒灿灿, 似金色又似透明,又或者是半透明的,雪亮如刀刃寒光,强烈如正午阳光,璀璨到 了极致;沐浴在强光中的禺疆,宛如天神从天而降,让人情不自禁地敬畏、激动、 狂喜,而又不敢置信。

而他却完全没有知觉似的,兀自弯腰,一手拽住红绸的一角,猛一用劲,生生 地扯高红绸,霎时,红绸漫卷在半空中,仿佛清晨时分的朝霞彤云,艳色无边,绯 彩流溢;接着,他猛力地朝边上掼去,红绸缓缓地飘落在草地上,姿势柔软。

红绸覆盖下的景象,怕是让人更加匪夷所思。

小草覆盖的草地上,金光四溢,流转的细微颗粒汇聚成一束束的光流,袅袅地 浮动在小小的草尖上,细微如秋雨,迷迷蒙蒙;光流之下,是金黄、鲜亮的细沙, 那是沙海中强烈阳光暴晒下的金沙,绸缎般光滑,却仿佛赐予了天神圣光一般,神 圣威严;一道道的细沙、有规律地组合成一个巨型的图案,这个图案,让部民们再 一次敬畏如神明,让各部首领僵立当场。

这是挛鞮氏部落的徽记:一只雄鹰振翅高飞。雄伟,浩瀚。

禺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金光闪耀、夺人心魄的部落徽记,一瞬间, 全身的血液腾烧起来,一波又一波地冲涌,沸腾了他的胸口和脑门。他不相信展现 在眼前的一切,却又无法解释,或许,这真是天神的旨意?

神巫跪拜在地,敬畏大地一般,朝着禺疆颂扬道:“天神啊,谢谢您的指示! 尊贵的酋长,天神已经明示,您就是天的儿子,我们至高无上的单于。兄弟们,我 们新一任的单于,诞生了!”

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是诚挚的,热烈的,宏伟的,壮丽的。

各部首领再一次地面面相觑,惊惶的眼神,流露出他们惶恐的心情。或许,他 们都惊恐地联想到,昨夜的一夜雷雨,就是天神的预示,就是在告诉他们:联盟单 于只能是挛鞮氏部落的酋长。

草原盛会的这三天,挛鞮氏部落的左右大将找过他们,半是威胁,半是利益, 恩威并施,只要他们推举禺疆酋长,挛鞮氏部落一定会加以援手,帮助他们度过每 一个困难。而之前,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也要他们推举,迫于须卜氏和丘林氏的即 时好处,在大帐之中,他们选择了须卜氏和丘林氏,而如今,天神的旨意,他们是 万万不敢违逆的,否则,他们就会遭到上天的惩罚,经受饥饿和寒冻。于是,他们 陆续地跪拜在地,顺从上天的安排。

听着神巫的颂语,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对望一眼,针扎一般难受,为什么偏偏 是禺疆呢?真是天神的安排?看着各部首领纷纷下跪,无奈地想到:大势已去,不 可逆转了!他们,终究是斗不过禺疆……然而,说实话,禺疆确实是草原上再也找 不出第二个的大英雄,各个方面都胜人一筹,或许,天神在庇佑着他呢,他举行大 礼的那日,他差点就死在他们的手里,最终仍是无法让他从此消失。想起那次阴谋, 他最终放了他们,如果是自己,他们不会有他如此的胸襟气度。

如此想着,他们心灰意冷,情不自觉地耷拉了脑袋,缓缓地跪在草地上,只见 微笑着的禺疆,神色淡定、从容不迫,仿若天神一般傲岸不群,俯瞰众生。

这一幕,远远站立在人群之外的两个女子,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她们转身离开, 徐缓的步伐,翻飞的裙裾,衬托出她们的身影愈加自信、美丽。

杨娃娃侧目望她,粉颜上舒展开一抹轻俏的笑靥,赞叹道:“乌丝,你好厉害!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什么,神女就不要多问了。”乌丝答道,清冷的嗓音夹带着一丝疲惫, “神女,我会离开挛鞮氏部落一段时日,而您将会遭遇一次劫难,请您万事小心。”

“劫难?什么劫难?”她刚想问清楚,乌丝故技重施,快速地、轻飘飘地走远 了,白色的身影逐渐消失于明媚的阳光中,“每一次都是这样,说话总是不说清楚, 还不如不说。”

杨娃娃垂头丧气地走着,始终想不明白,乌丝到底是什么人;她了解多年前的 事情,她可以起死回生,她可以预知未来,她甚至可以搞出一些虚幻的东西,让每 一个人都相信:那是天神的旨意;她,是人、还是巫、还是神?她这么帮助自己, 难道是后土娘娘的安排?

走着走着,忽然,一阵旋风从身后疾速地一掠而过,她猛然站住,定眸一看, 那掩脸跑着的高挑身影,仿佛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一路翻飞的淡黄裙摆如彩蝶 扑翅,翩翩欲飞,洒落片片的忧伤;伤心而凌乱的脚步,越来越远……好像,是丘 林非澜。

紧接着,又一阵旋风涌来,却是在身旁猛然刹住。须卜珑玲气喘吁吁,眉目扭 在了一起,喉间拼命地吞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糟糕了——非澜姐姐生气了— —一个人往前面跑了——”

“怎么生气了?谁惹她生气了?”杨娃娃奇怪地问道。

须卜珑玲调好呼吸,稳住心神,脸上红扑扑的殷红绯彩:“是伦格尔。我和非 澜姐姐站在伦格尔和塞南等人不远的地方,无意中听到了他们说的话,非澜姐姐很 生气,上前打了伦格尔一巴掌,转身就跑了!”

“他们说什么了?”

须卜珑玲白里透红的脸上有一些伤怀:“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伦格尔是因为 要牵制丘林氏部落,才故意接近非澜姐姐的,然后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丘林氏部落, 才要娶她的。非澜姐姐听到这些,哭得很伤心!”

“这可真是……咳……”杨娃娃算是明白了个中原因,叹气地说道,突然,一 个高大的人影从前方快速地一晃而过,有如鹿奔,铆足了劲儿,朝着丘林非澜的方 向狂奔而去。她开怀一笑,朗声道:“放心好了,总会雨过天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