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谷本在继续拯救别人时,四个政府官员来到了公园,他们挤过绝望的人群,朝着河岸方向前进。他们喊叫着:“天皇的画像!天皇的画像!”一人在前,两人在左右两侧扶着,一人弯腰驼背,四个人搬着巨大像框里的裕仁画像。这四个人从危险的通讯局里把画像带了出来,带离迅速蔓延的大火。公园里那些伤残的、沾满鲜血的、烧伤的和裸体的人们立刻行动起来,让出一条通向河畔的道。士兵们聚精会神,向天皇的画像敬礼,能够站立的平民弯下腰表示崇敬,站不起来的人则合着双手进行祈祷。河岸上的一个官员抽出剑,向过往的船夫咆哮。一只船穿过尸体到达岸上,把天皇的画像带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
大火仍在燃烧,谷本碰到一群受伤的人,他们过度虚弱,已经走不动了,拥挤着,离水边那么近,以至于他们以为自己要被冲过来的潮水淹没了。谷本把这些人放到较高一点的地方。这些人都是烧伤者,原子弹爆炸几个小时后,他们的肌肉正在流出黄色的液体。他一个接一个地抬起柔软的、潮湿的和活着的身体,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继续呼吸。“他们是人”。
但是谷本牧师的努力是徒劳的。当第二天他返回来的时候,潮水已经升高,淹没了他挪动过的那些人所停放的地面,那些人的尸体漂浮在附近。
轰炸当天,大约是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谷本碰到了他的一个女邻居,20岁的釜金夫人,她蜷缩在地上,怀里抱着自己的女婴,女婴已经死了。女邻居认出了谷本,她站起来要他帮助寻找自己的丈夫。谷本知道自己前天就了解了釜金的消息,釜金在中国军事特区总部,因此几乎可以肯定他受了伤或者已经死亡。谷本想女邻居无论如何不会面对现实,于是说:“我试试看。”
“你必须找到他,”那女子坚持着,“他那么爱自己的孩子,我想让他再看一眼。”在以后的四天里,釜金夫人抱着瘦小的尸体,当谷本看到她时,她总在附近,谷本能感觉到她眼里对自己充满了哀求。最后,谷本干脆回避她,不能再忍受她注视的眼神。
谷本牧师和丰谷医生看到的痛苦景象,不断地在毁坏的城市里重复。原子弹使成千上万的受害者慢慢地、痛苦地死去。成千上万或者更多的死者不只是引起人们的同情,他们死得那么快,一只眼睛还在眨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死亡。
一辆火车刚刚驶进距离零点一英里的城镇就脱轨了,车身扭曲、车窗玻璃被熔化,成了一个空架子。所有的乘客都死了,一些人还在座位上,另一些人用烧得炭黑的手抓着空中的支撑带子。做功课的一帮高中学生,则手里握着文具死去。在中国军事特区总部,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死去的士兵,几乎面目全非。在城里的一座桥上,一个男子骑在自行车上,斜靠着栏杆,直挺挺地死去。第十一步兵团的营房外,一群幸存者在蹒跚,他们的头部肿胀,膨胀起来的肌肉发着光,耳朵、眼睛和鼻子全没了。没有嘴唇的人在用模糊不清的话语要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