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4.06 古城浩劫,屠刀下的30万冤魂


12月13日,对南京对中国都是一个灾难的日子,日军5个师团杀进了中国的首都南京。

夜深了,响了一天的激烈的枪炮声渐渐稀落焉,漆黑的夜空不时闪过一串红红绿绿的信号弹,南京城内几处大火在熊熊燃烧。这是汉奸们在为敌机指示轰炸的目标。

接到撤退命令的守城部队大都撤下了阵地。城墙上只留下了少量掩护部队,还有一些未接到撤退命令的官兵仍然顽强坚守在阵地上。

13日凌晨0点10分,谷寿夫第6师团的前锋长谷川的部队攻入了南京19座城门中最坚固的中华门。紧接着,日军冈本部队也冲入城内。

凌晨3点,日军的重炮对着中山门的城墙猛轰,教导总队没有撤退的守军死伤过半。重炮之下,钢筋混凝土筑成的永久性工事却经不住炮火的轰击。炸得稀烂的工事梁露出的不是钢筋,而是早已腐烂的竹子。幸存的官兵群情激奋,大骂负责修筑城防工事的警备司令谷正伦。

猛烈的炮火过后,日军大野和片桐部队的士兵狂叫着冲过铁丝网和护城沟。友邻部队已经攻入城内的消息,像无声的号令,刺激着这些大日本皇军疯狂的神经,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城门冲击。

最先冲向城内的日军不顾脚下的地雷连续不断地爆炸和城墙上掩护撤退的守军居高临下的猛烈射击,像黄蜂一样从被炮火轰塌的城墙缺口处爬了上去。有的日军吼叫着奔过去搬掉封住城门的沙袋,其余日军凶恶地扑向城墙上的中国守军。失去了抵抗力的中国守军成了日军的俘虏。

高高的城墙上,站着一队放下武器的中国守军,一双双愤怒和惶恐的目光注视着日本兵手中明晃晃的刺刀。“呀……!”日本兵像野兽般的狂叫在城墙上回荡,鲜血飞溅在城墙上,俘虏们一个又一个被捅下高高的城墙。

光华门城墙内外的战壕里填满了中国守军的尸体,日军的坦克轰隆隆地从尸体上轧过去,冲进了光华门,冲过了午朝门……

12月13日,南京终于沦陷了!

侵华日军随军记者以最快的速度,向日本国内发出“胜利”的捷报:

[同盟社大校场13日电]大野、片桐、伊佐、富士井各部队,从以中山门为中心的左右城墙爆破口突入南京城内,急追败敌,沿中山路向着明故宫方面的敌中心阵地猛进,转入激烈的街市战,震天动地的枪炮声在南京城内东部响个不停。敌将火器集中于明故宫城内第一主阵地,企图阻止我军的进攻,正在顽强抵抗中。

同一天,《朝日新闻》以照片的形式发了日军攻入南京的号外,《读卖新闻》“第三晚刊”上也用《完全制南京于死地》、《城内各地展开大歼灭战》为标题作了报道:

[浮岛特派员13日于南京城头发至急电]由于我左翼部队渡扬子江占领浦口,正面部队拿下了南京各城门,敌将唐生智以下约5万敌军完全落入我军包围之中。今天早晨以来,为完成南京攻击战的最后阶段,展开了壮烈的大街市战、大歼灭战。防守南京西北一线的是白崇禧麾下的桂军、粤军在城东,直属蒋介石的88师在城南各地区继续作垂死挣扎,但我军转入城内总攻后,至上午11时已控制了城内大部分地区,占领了市区的各主要机关,只剩下城北一带尚未占领。市内各地火焰冲天,我军乱行射击,极为壮烈,正奏响了远东地区有史以来空前凄惨的大陷城曲,南京城已被我军之手完全制于死地。

在这里,日军记者毫不掩饰地宣称大日本皇军正在把南京城变成远东有史以来空前凄惨的死地。几乎就在这些消息出现在日本报纸上的同时,端着带血的刺刀的日本兵,在血红的太阳旗的引导下,拉开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的序幕。

城内还可以听到零零落落的枪声。溃退的中国守军还在零星抵抗。市区的马路上,败兵们丢下了无数军服、枪支、背包、刺刀和大炮。旗开得胜的皇军大开杀戒,像追杀兔子一样追杀着中国人。

已经被解除武装的几百名中国守军官兵押到司法院后,被日军机枪扫射和烈火烧死。

成千上万的放下武器的中国军警,还有无数老百姓成了日军的俘虏。

在长江边的棉花堤旁,日军的1个伍长和他的军马被中国军队打死了,尸体被埋在这里,日军士兵拉出13个中国老百姓跪在墓前,用东洋刀一刀一个,砍下了13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木板制作的墓碑前,祭奠死去的伍长和他的军马。

从这天起,太阳旗下的南京城变成了人间地狱。从此,南京没有了光明。电厂的工人跑的跑,死的死。白天,日本驻华大使馆的外交官们虽然兴高采烈在使馆的屋顶上升起了血红的太阳旗,但是晚上,他们只好在蜡烛的昏暗中欢庆大日本皇军的胜利了。冈崎胜田大使和福井淳总领事打开罐头和酒瓶,向原田熊吉、长勇、佐佐木等几个攻城日军指挥官举杯庆贺。

“今天,我的支队打了15000发子弹,加上装甲车歼灭的以及各部队抓到的俘虏,共消灭了2万多敌军!”旅团长佐佐木得意忘形地说。

“哈哈哈……”在一阵狂笑之中,烛光像鬼火般摇曳着。

在恶魔的阵阵狂笑声中,是千万惨遭涂炭的生灵的悲吟和无数不散的冤魂。带血的军刀卷起疯狂的杀人旋风。

第6师团古寿夫部下的大尉中队长田中军吉举着他那把寒光闪闪的“助广”军刀,像砍瓜切菜一样,一口气斩杀了300个无辜的中国难民。更加骇人听闻的是两个杀人魔王创造的举世震惊的“杀人比赛”。

1937年12月13日日本东京《日日新闻》报上,刊登了一张引人注目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是日军16师团中岛部下富山大队副官野田岩和炮兵小队长向井敏明,他们肩并肩,两人手上都柱着一把齐腰高的带鞘的军刀。两个人都是黄军服、黑皮靴、一字胡,脸上都流露出同样的骄狂和杀气。

与照片同时发表的,是一篇题为《超过斩杀100人的记录——向井106人,野田105人,两少尉再延长斩杀》的新闻:

[浅海、铃木两特派员12日发于紫金山麓]片桐部队的勇士向井敏明及野田岩两少尉进入南京城在紫金山下作最珍贵的“斩杀百人竞赛”,现以105对106的记录。这两个少尉在10日下午会面时这样说——

野田:“喂,我是105人,你呢?”

向井:“我是106人!”

两人哈哈大笑。

因不知哪一个在什么时候先杀满100人,所以两人决定要重新开始,改为杀150个人的目标。

向井:“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斩杀了100人,多么愉快啊!等战争结束,我把这把刀赠给报社。昨天下午在紫金山战斗的枪林弹雨中,我挥舞这把刀,没有一发子弹打中我!”

在这里,日军对中国无辜百姓的屠杀竟成了他们炫耀皇军武威和胜利的战绩。让我们再来看看1937年12月17日《朝日新闻》的一篇报道:

俘虏众多难以处理22栋人满为患

粮食供应颇伤脑筋

[横田特派员南京16日电]两角部队在乌龙山、幕府山炮台附近的山地俘虏了14777名南京溃败敌兵,因为这是前所未遇的大规模的生俘敌军,故部队方面略觉为难。部队人手远远不够,只得采取临时措施,将其解除武装,押入附近兵营,兵营中塞进1个师以上的兵员,22栋房舍挤得满满的,真是盛况空前。××部队长发表了“皇军不杀害你们”这样慈祥仁爱的训话,俘虏们始而举手叩拜,终而鼓掌喝采,欣喜若狂,彼支那之散漫国民性,诚令皇军为之羞耻。

这个报道有几点失实:俘虏并非全是散兵。俘虏的数字被大大地缩小了,实际人数是57000多人。

5万多人的命运如何?

两角部队下士田中三郎在40多年以后向《朝日新闻》的记者讲述了这一段恐怖的记忆:

在南京北面有一座叫乌龙山炮台的阵地,部队向这里进攻时,也未遇到有组织的抵抗。在沿支流挺进至幕府山脚时,一举迫使大批中国士兵投降了。各个中队手忙脚乱地解除了这批俘虏的武装,除了身上穿的以外,只许他们各带一条毯子,然后就把他们收容进一排土墙草顶的大型临时建筑中,中国兵管此叫“厂舍”。这些建筑是在幕府山丘陵的南侧。

被收容的俘虏,生活极为悲惨,每天只分得一碗饭,还是那种中国餐中常用的小号“中国碗”,连水都不供给,所以常看见有俘虏喝厂舍周围排水沟里的小便。在举行入城式的17日那天,根据上面“收拾掉”的命令,把这群俘虏杀掉了。那天早晨,向俘虏们解释说:“要把你们转移到江心岛的收容所去。”

转移大批俘虏应当警备,所以配置了约一个大队的日本兵。这是一次大批人员的行动,动作很迟缓,先把俘虏们手向后捆起来,出发时已是下午。出了厂舍,命令俘虏排成4列纵队成一字长蛇,向西迂回,绕过丘陵,来到长江边,大约走了四五公里,顶多6公里。不知觉察到可能被枪杀,还是渴不可耐,有2个俘虏忽然从队伍里跑出,跳进路边的池塘,但是立刻被射杀在水里,头被割下来,鲜血染红了水面。看到这种情况,再也没有人试图逃跑了。

大群俘虏被集中在江边,这里是一块点缀着丛丛柳树的河滩,长江支流的对岸可以看见江心岛,江中还有两只小船。俘虏队伍到达后三四个小时,俘虏们也注意到这个矛盾:说是要把大家送到江心岛上,可是并没有那么大的船,江边也看不出什么渡江的准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等着,天已经快黑下来了。然而,就在俘虏们的周围,日本兵沿江岸成半圆状包围过来,许多机关枪的枪口对着俘虏们。

不一会,军官们下达了一齐射击的命令。重机枪、轻机枪、步枪围成半圆阵势,对着江边的大群俘虏猛烈开火,将他们置于弹雨之下。各种枪支齐射的巨响和俘虏群中传来的垂死呼号混在一起,长江边简直成了叫唤地狱、阿鼻地狱。田中也操着1支步枪在射击,失去了生路而拼命挣扎的人们仰面朝天乞求上苍,结果形成了巨大的人堆。齐射持续了1个小时,直到没有1个俘虏还站着时,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但是,就这样结束行动的话,难免会放过一些活着的人,这既有只负了伤的,也有倒了装死的。一旦真有活着逃出去的人,那么这次屠杀全体俘虏的事实就会传出去,成为国际问题,所以一个人也不能让他活着出去。田中一伙日本兵从这虽开始直到第二天天亮,为了“彻底处理”而忙乎了一整夜。尸体摞成了很厚的一层又一层,要在黑暗中翻遍这尸层,从上万人中确认一些人的死活是很伤脑筋的,于是想到了火烧。这些俘虏们都穿着棉制冬装,点着了以后不容易灭,而且火光也便于作业,因为只要衣服一着火,不怕装死的人不动。

尸山上到处都点起了火,仔细一看,果然有些装死的人由于经不住烧而偷偷地动手灭火,于是只要看见哪里一动,便赶上去给他一刺刀,将其刺死,一面在层叠的尸山中翻来翻去,一面在烟熏火燎中了结事情,这种作业一直延续着,皮鞋和绑腿上都浸透了人油和人血。如此残酷的“作业”毫无疑问也是在“杀敌越多,胜利越大”、“给上海开战以来失去的战友报仇”、“也算对得起战友家属”等心境中干的。在把那些还在动弹的人刺死时,心里只有两个念头:这下子战友的亡灵可以升天了,决不让人活着逃出,留下证据。

田中肯定地说:能从杀人现场逃脱的人,“可以断言一个也没有了。”

然而,中国人是杀不绝的,在这场5万余人惨遭集体大屠杀的暴行中,有一位九死一生的幸存者,他叫唐文普,是教导总队召团3营的上等兵。

12日夜晚,挹江门内人如潮涌,唐文普和营长的警卫员唐鹤程手挽着手紧紧靠在一起,他们都是教导总队的,他们怕被人挤倒和挤散。脚下全是被挤倒后踩死的人,软绵绵的真害怕!涌动中,不知那个部队的一个高个子士兵提议:拉起手来。拉手也不顶用,人潮像咆哮的波涛。后来每个人解下绑腿带,6个人的手腕与手腕拴在一起。一个冲倒了,左右两边的人一拉就起来了,逃生的时候是能急中生智的。好不容易出了挹江门,唐文普的好友唐鹤程找不到了,手腕上的带子断了。

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拥到下关,只听有人喊:“教导总队的到三汊河集合,从那儿冲出去。”

像一阵旋风,人潮都向着三汊河卷走了。没跑远,唐文普掉队了。另一部分人朝下游走,他又遇到了唐鹤程,他们跟着一伙人走过了老虎山,走到了十多里外的燕子矶。

满街上都是人。争相逃命的人扛着木板、木盆、木桶往江里跳。唐文普和唐鹤程东找西找,找了个猪肉案子,两个人抬着扔到长江中,肉案子太重,在水中四脚朝天,半漂半浮,两人一踩上去,立即翻了个身。他们湿混滤的爬上了岸,又找了两个小柜子,用绑腿带一边一个拴住,这样好一些了,唐文普手拿着一把小锹用劲往江北划,但不行。沉重的肉案子把不住方向。右边划往左拐,左边划往右拐,只能随波逐流地朝下游漂,漂到了芭斗山。

“我生在江北,看来要死在江南了!”。唐文普想起了他苏北阜宁的故乡,对天长叹道。

唐鹤程安慰他:“不会的,不会的。”

划不过江了,只好往回划,几下就到了岸边。

夜静更深,风雪阵阵。穿着被江水打湿的衣服,他们索索发抖。两人的鞋子都掉了,肚于里早唱起了空城计。他们搀扶着朝燕子矶镇上走。太疲劳了,在密密麻麻的人堆中,他们一倒下就睡着了。

朦胧中响起了“叭叭”的枪声,睁眼一看,穿黄军服的日本兵在眼前高喊:

“出来,统统出来!”

他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将人群朝一个广场上赶。 一个会讲中国话的日本兵说:

“哪个认得幕府山,带路!”

有人说:“我认得!”

在刺刀的寒光和晨熹的微光中,黑压压的队伍被押走了。

白朦朦的朝雾和白蒙蒙的水气混成一片,沿江的大路上,蠕动着一条黑色的长蛇。走得慢和走不动的,立即被刺刀戳穿了胸腔,刺成重伤的难民在路边打滚和哭喊!

幕府山一片荒凉。光秃秃的杂树和枯草间,有十几排毛竹支架起来的草房。这是教导总队野营训练时临时住宿的营房,四周用竹篱围着,竹篱上装上了铁丝网,铁丝网外边是陡峭的壕沟。

十几排草房中都塞满了人,背靠背、面对面地挤在一起。有男有女,有军有民。唐文普看得真切,有几十个女警察也被绑着押来了,看样子是从镇江方向逃来的。从燕子矶、上元门、沿江一带抓的难民和散兵都一队一队地押送到这里来了。

没有吃,没有喝,只有兽性和暴行!鬼子拿着粗大的木棍和刺刀在巡逻。大声说话的,好强反抗的,不时用木棍狠命地揍,或者用刺刀使劲地捅!女人的尖叫和呼喊声日夜不断,每天都有被奸死的妇女扔进深深的壕沟!

第4天,一个讲四川口音的国民党兵悄悄地说:“跑啊,不跑不得了!”怎么跑呢?

那天夜里,这个四川兵把芦席草盖的大礼堂点着了。一刹时。风吼火啸,烈焰腾空!唐文普在礼堂斜对面的一排草房里。草房子里的人都冲出了门朝外面奔跑!日本兵的军号嘀嘀哒哒地吹起来了,四周的机关枪开火了,已经爬上铁丝网的,像风扫落叶般地倒下来,踩着人背跳下了壕沟的,也因爬不上陡峭的沟壁而被枪弹打死在深沟中。人群像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窜。弹雨横飞,火光冲天!混乱中,不少人跑到了伙房,抓起水缸中的大米饭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吞咽。唐文普冲过大礼堂边的山头,一看前面的人都一片片地倒下了,连忙折回头来。这时,四面灯光刺目。他窜到伙房中,也抓起一把米饭,狼吞虎咽地下了肚后,再伸去抓已经没有了。他这是4天来第1次吃了饭。

礼堂烧成了灰。人潮渐渐平息下来。奔逃的人群死了好几千!

第2天天没亮,几辆卡车开进了幕府山。车上装的全是整匹的白洋布。鬼子兵一群一群地守在每排草房的门口,甩刺刀把白洋布:“吱啦吱啦”地抛撕成布条子。

大约凌晨4点的样子,日本兵大吼着:“出来,统统的,出来!”

草屋里的人一个个地出了门,门口的日本兵用白布条将出来的先背着手反绑,再把两个人的膀子靠膀子捆直来。一直绑到下午4点钟,4个人一排的一条黑色的长蛇,才从幕府山的草房里慢慢地游动出来。转出山口,路两边被日本兵枪杀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排在队伍中间的唐文普,突然听到从队伍前头传下话来:“笑,要笑,不笑要戳死的!”怎么回事?唐文普的眼前,出现了令人战栗的情景:路边站立着3个裸体女尸。女尸的背部和腋下用3根树枝撑着。一个是60左右的老太太,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是小姑娘,她们披头散发,无力地聋拉着脑袋,苍白的躯体早已僵硬了。

失去了武器有血性和人性的中国军人,怎能忍心看这惨不忍睹的情景!他们不能动,手被捆绑着。他们紧闭双目。也有人对着雪亮的刺刀怒睁双眼,咬牙切齿,这些刚烈的男子汉都倒在地下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队伍来到了老虎山的江边。这地方叫草鞋峡,又叫上元门、大窝子。冬季是枯水期,江滩上生长着稀疏的柳树和一蓬蓬枯萎了的芦苇。

“坐下!统统的坐下!”会说中国话的日本军官说:“送你们到江心岛!”

透过苍茫的暮色,可以看见江边停靠着两艘小汽艇。“过江?这两条小船能过多少人?”人群中有人议论。

“坏了!没得命了,要下毒手了!”有人看见日军四面架起了机枪,江边小汽艇上也有黑洞洞的枪口。

天慢慢黑下来了,坐在江滩上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周围有上了刺刀的日本兵警戒着。“不能绑着死,做鬼也要做个散手鬼!”

有人说:“咬,把疙瘩咬开!”唐文普挤坐在大路与江边的中间,他又找不到唐鹤程了,他用牙齿咬开了前面一个人手膀上的布条结,后面的人帮他解开了手腕上的布条。你帮我,我帮你,唐文普周围的人大多都松了绑。

这时,江边两条小艇上探照灯的白光像刀一样地刺射过来,路边的树枝上撒上了稻草,再浇上汽油,一点火,像火把一样照亮 了夜空。没等警戒的日本兵撤离,江边混乱起来了:

“卡死他!卡死他!”

“夺枪!夺枪!”

“要死一起死!”

骚动中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叫喊声。

俘虏们3、4个人拖住1个日本兵,用拳头揍,用手扼,用脚踢牙咬!鬼子们扔掉了枪,哇的乱叫。腿快的都跑上了大路。这里,四面的重机枪一齐开火了。混乱中,唐文普又碰见了唐鹤程,两个人连忙卧倒搂在一起。“哒哒哒哒”的机枪声吼叫了20多分钟后停了,江滩上密密麻麻地躺满了血淋淋的尸体。还有些人在爬行、在滚动。唐文普晃晃唐鹤程,唐鹤程也晃晃唐文普:

“怎么样?”

“不知道。”

“你怎么样?”

“我不行了。”

其实,唐鹤程没有事。两人都没有知觉了。唐文普的右肩头被江边的小汽艇上扫射过来的机枪子弹打穿了,但他不觉得疼。他只是用两手的肘部死死地抵在江滩上,这样好喘气。他的身上重重地压着好多尸体。他隐隐觉得上面有人在挣扎,在叫喊。

抢声停了5分钟左右,第二阵机枪又吼叫了,扫射了一刻钟光景,枪声停了,唐文普再摇摇唐鹤程,他不会动了。唐文普用手一摸他的头,头上粘滋滋的。唐文普说:“他的被头打开了。”

枪声一停,日本兵踩着尸体上来了。他们用刺刀戳,用木棍子打,还没有死的人在大声地喊和骂。

打过刺过,日本兵又搬来稻草和汽油焚尸。火势熊熊!活人的喊叫声和尸体燃烧的吱吱声以及树枝哔哔剥剥的爆裂声混合在一起。

在底下的唐文普,忍受不了上面流下来的鲜血、汽油、热浪、烟火和发烫的人油!他在下面透不过气来。他要逃命,他渴望活着,求生的本能给了他力量和胆量。他前拱后拱都供不出来,硬蹭硬蹭才蹭出半个身子。他看到,日本兵叽哩呱啦地在大路上烤火。唐文普在死尸堆上慢慢地爬、爬、爬到了江边。他听听动静,浪哗哗作响,他的心怦怦地跳。

还有一个人也在爬。唐文普小声对他说:“慢点,不要给日本人发现。”

那人回答:“要跑啊,不跑不得了啊!”

“轻点、慢点,等他们走了再跑。”

他说:“不行,不行。”

他跑了,跑不多远,扑通一声,这个要逃命的人掉到一个小河汊果去了,水一响,日军惊叫起来,机枪吐出了长长的火舌。

唐文普不敢动了,他轻轻地拖过一具尸体挡在自己的面前。又过了一阵,日本兵吹哨集合了。“大概有12点了,”唐文普想。

日军的大皮靴在路上咔咔地走远了,唐文普才拔开腿,顺着江滩往燕子矶跑。滩头全是芦苇,他在烂泥和芦苇根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出了芦苇滩,前面发现了红红的光亮,像一盏灯,像一团火。他怕碰见日本兵。他用耳朵贴地听听,没有一点声音。他朝红光走去。用手一摸,是堵被火烧毁了的墙。风一刮,木柱上又冒起了火星。墙脚下热烘烘的,他再摸,是烧焦了的稻谷,还烫手呢。

鸡叫头遍了,唐文普钻进这热烘烘的谷灰里,抓一把烧焦的谷子,一粒粒地嗑着吃。

天亮时他冻醒了。四周死一样的沉寂,没有一个人。这里是燕子矶。村庄烧毁了。他往江边走去,忽然,江中飘动着一面太阳旗:他连忙钻进江边的一座砖窑。窑里有5个死尸,全是散兵,4个穿灰军服的士兵,一个穿黄呢子服的军官。他躺在尸体堆中,一动不敢动。

外面没有动静了,唐文普从窑洞口探出头来看看,太阳旗已到了岸边、它插在一条小舢舨上,舢舨上是一老一少的两个农民,看样子是儿子和父亲。

两人上了岸,绳子拴在一棵小树上。唐文普像见了亲人,他立即跑过去:

“老伯伯,救救我的命!”他一边说,一边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老仅看着面前的这个血人:“你是哪里的?”

“昨天夜里日本兵在大窝子杀人,哦是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

老汉说:“怪不得昨天夜里枪声响了那么长时间。”

20出头的年轻人气呼呼地问:“你是中央军吧?”

唐文普一看他怒气冲冲,就赶紧笑着说:“大哥,我,我是抓壮丁来的。”

“哼,没有看到你们打日本人,反让我们救命!”

唐文普一个劲地磕头,嘴里一声接一声地叫:“大哥,大哥,做做好事!”

老汉埋怨他的儿子:“讲什么东西!”“老伯伯,江北还有我的父母,你带我到八卦洲吧!”唐文普一再求情。

老人为难地摇摇头:“不行啊,被日本人的巡江艇发现就没得命了!”

一老一少走了。他们是来搬稻草的。唐文普连忙上去帮忙。老人说:“我们跑反到了八卦洲,两条牛拉去了,没有草吃,来拖一船稻草。”

装好草,唐文普再一次下跪磕头。老人终于点了头,叫他钻进草堆里去。他的上面,是一面迎风飘扬的太阳旗。

唐文普安全地到了八卦洲。八卦洲有许多散兵。88师的、87师的、36师的、教导总队的。八卦洲上有几十条船,船都沉没在内湖里。唐文普到了八卦洲,像鱼儿跃入了水。一个人是孤独的,孤独是可怕的。军人又回到了军人的队伍中了,虽然都是散兵,都是败兵,但都是戴青天白日帽徽的国军,他在八卦洲上吃了些东西,他感到温暖多了。

第2天,据说是1个师长,还有另外3个军官,化装成士绅的模样,皮帽、长袍、大褂、金丝眼镜。4个人的后面,跟着7、8个随从,随从们的手上,一人端一只大木盘,木盈上是用红纸包封装的一筒一筒的银洋,还有一些香烟、糕饼,水果、奶糖……

从上游开来了日军的巡逻艇,艇上有乌黑的机枪和红白相间的太阳旗!八卦洲的码头上鞭炮齐鸣,锣鼓震天,震天的鼓乐声中,有一面白布做的太阳旗在摇动。

汽艇靠了岸。艇上走下来一个小队长模样的日军:“什么的干活?”

戴皮帽子的人上前一个90的鞠躬:“报告太君,我们是八卦洲的难民,从南京逃出来的难民很多,这里地方太小,已经没有吃的了,请示皇军准予我们送一部分到江北去。”

翻译官用日语重复了这个意思。戴皮帽子的人朝端大盘的人示意了一下,一大盘难得高高的红纸包送到了日本军官面前。他拿起一筒。用手掂了几下,“哧”的一声撕开红纸,白花花的大洋在盘中叮叮当当地响。

小队长想了一下,从口袋中掏出个本子,用钢笔刷刷地写了个条子,交给戴皮帽的人,算是通告证明,并规定了摆渡时间为上午8点至12点,下午1点至5点。

日本军官又一一打量了一下这些人,见一个个都点头哈腰。

突然,他一摇头:“不行!”众人一听,心往下一沉,这下完了。只见日本军官指着床单上用红颜料画的太阳旗,不住地摇头:“这个的,不行!”他叫人从船上拿来一面新制的太阳旗换上:“这个,标准的!”

小汽艇开走了,盘子上的礼物全带走了。

败退到绝路的中国兵有了生的希望。四面环水的八卦洲上,队伍又集合起来了,按照各单位的编制站队,还指定了带队的长官。

几十只木船和隐藏起来的枪枝弹药都抬到了洲的北岸。唐文广普站在教导总队的行列中,带队的是原1团一位姓韩的营副。他很激动:

“弟兄们,我们现在不是在作战,我们是在逃命!但军容风纪仍然要严,大家选我带队,咱们要共同一心,归奔大本营,到江北徐州的台儿庄!”

唐文普是第一批下船的。他很快到了北岸。他庆幸江北人又回到了江北,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日军如此疯狂地对平民和放下武器的俘虏进行血腥屠杀,但却害怕自己的丑行暴露引起世界公愤,于是,第一次集体大屠杀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毁尸灭迹,掩盖杀人的真相。然而,杀人的鲜血是永远也洗刷不掉的,真相终究要大白于天下。

在长江岸边参加毁尸灭迹的日军少佐太田寿男在成了中国人民的阶下囚的时候供认说:

“我在12月15日晚到达南京下关第2碇泊场司令部之后,司令部的司令官命令我说:‘安达少佐正在处理尸体,现在命令你和安达少佐共同完成这项任务。’当我奉到命令之后,就在南京下关码头上,分东西两个区域执行任务,安达在东部处理,我在西部处理,两个区域共使用30只汽船、10台汽车、800名运输兵,从12月16日开始,至18日两天的时间,经我处理的尸体有19000多具,安达处理16000多,加上头两天安达自己处理的65000多具,碇泊场司令部共处理了10万以上尸体,其中除有3万多具是掩埋、烧毁的以外,其余的都投到扬子江里去了。我想其它部队自己处理至少也有5万人,共计有15万人。被杀害的人们绝大多数是市民,有男女老少。还有一部分抗日军,估计约3万。当我刚到下关的时候,还看见有日本军队仍用机关枪向他们扫射,我记得被扫射过的许多人之中,还有很多带活气没死过去,而仍在呼吸着的人。 “经我处理的将近2万个尸体里边,就有350多个是被扫射后仍在呼吸未死的。处理这些活人的时候,我命令部队先用装货的铁钩子将他们打死,使其绝命后再用钩子搭到船上,投到扬子江里去。我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种惨无人道的杀人行为。”

这些罄竹难书的罪行再没有比杀人者的自白更令人触目惊心切齿痛恨的了。

1984年8月4日,在日本官崎县臼杵郡北乡村一农家里发现一本直接参与“南京大屠杀”的侵华日军士兵的日记,日记本是日本博文馆印刷的。这个士兵是侵华日军都城第23联队的上等兵,属第10军第18师团。《朝日新闻》8月4日报道了日记的部分内容。

日记中的12月15日(1937年)一页中写道:

“今天,碰到大约2000名无路可逃的中国佬,打着白旗排成长串投降,老幼掺杂,服装不一,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沿道绵延而跪,简直成了天下之奇观。(我们)好像没有采取任何处理措施就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把他们杀了。近来,闲得无聊时,就拿杀中国人取乐。把无辜的中国人抓来,或活埋,或推入火中。或用木棒打死,或采用其他残酷手段加以杀害。”

12月21日一页中,他写道:

“今天,又把无辜的中国人推倒,猛打,打到半死状态时,又把他们推到壕沟,从头上点火,把他们折磨死。为了消遣解闷。大家都这样取乐,这要在日本内地,将会造成大事件,(但在这里)简直如同杀狗宰猫。”

在这个农家保存的相册里,还发现3张名片大小的黑白照片,共中1张:在看上去似乎是住房的建筑物前,有12个刚刚砍下的人头滚落一地,中间一个好像是女人的头;其余两张照的是妇女和老人的尸体。《朝日新闻》说,照片没有标明是否在南京城,但这个士兵曾悄悄地对他的家属说过:“这是南京大屠杀的照片。”

据可靠材料证明,仅在1937年12月14日至18日这5天中,日军就销毁尸体15万具,其中包括2100名伤虽重却未断气的活人。现已查明,由南京碇泊场司令部“处理掉”下关地区的尸体10万具,由作战部队“处理掉”城内的尸体5万具。在整个15万具尸体中,军人仅为3万,其他均为南京市民,市民的尸体中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儿童。

日军集体大屠杀的地点多选在沿江一带,战后,中国南京军事法庭对315起控诉案进行了详细周密的调查,证据确凿,有案可查的集体大屠杀而被毁尸灭迹的共有28案,被杀人数达19万之多。

在南京《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判决》书中,记录了一段血迹斑斑的黑色数字:

(1)1937年12月15日,日军在司法院难民区搜捕平民1,000余人。被解除武装的军警400余人,总计2,000余人,全部押至汉中门外,用机枪扫射,复用木柴、汽油焚烧。

(2)1937年12月15日下午2时,在挹江门姜家园南首,将居民300余人或用机枪射杀,或纵火烧死,无一幸免。

(3)1937年12月15日,日军将所俘军民9,000余人,押往海军鱼雷营用机枪密集扫射杀害。

(4)1937年12月6日,日军将华侨招待所难民5,000余人,押至下关中山码头,用步枪、机枪射死,尔后又把尸体推入江中,毁尸灭迹。

(5)1937年12月16日上午10时,在中山北路前法官训练所旧址,将平民吕发林等100余人,拖至四条巷塘边,用机枪射杀,无一幸免。

(6)1937年12月16日上午,在鼓楼5条巷4号难民区内,日军将被俘军民石岩、王克材等数百人,驱集大方巷广场上,以机枪射杀。

(7)1937年12月16日,在傅佐路12号,日军将乎民谢来福、李小二等押至大方巷塘内扼杀,罹难者200余名。

(8)1937年12月17日,日军将逃到三叉河放生寺及慈幼院的男女400余名难民和被解除武装的军人,用机枪扫射,予以杀害。

(9)1937年12月17日,日军将从各处搜捕来的军民和首都电厂工人许江山等3,000余人,在煤炭港至上元门江边,用枪杀、火烧而死。

(10)1937年12月18日,日军在下关南通路以北,将被俘军民300余人,集中该处麦地内,用机枪射杀,无一幸免。

(11)1937年12月18日,大方巷难民区内,日军将青年单耀亭等4,000余人,押送下关,用机枪射杀,无一生还。

(12)1937年12月18日夜,日军将圈禁于幕府山下的军民57,400余人,用铅丝两人一扎,驱至下关草鞋峡,先用机枪扫射,继用刺刀乱戳,最后浇上煤油,纵火焚烧,残余骸骨均投之于江中。

(13)1937年12月19日上午,在龙江桥口,日军将被俘军民500余名绑扎后,以机枪射杀,纵火烧毙,倘有气息,更以刺刀刺死。

(14)1937年12月,日军在上新河,将从各处进来的难民和散人2,873人,用机枪扫射,予以杀害。

(15)1937年12月,日军在燕子矶江边,集体屠杀待渡江逃难的难民和已解除武装的士兵5万余人。

(16)1937年12月,日军在城外宝塔桥及鱼雷营一带屠杀被俘军民8万人以上。

(17)1937年12月,日军将被俘军民500余人,在九甲圩江边等处枪杀。

(18)1937年12月,难民5,000余名,士兵2,000余名,在中华门外附近凤台乡、花神庙一带,被日军屠杀。

此外,还有10案是日军在鼓楼4条巷难民所、五条巷、北圩、太平乡、中华门外西街,石观音、扫帚巷、小心桥、消灾庵、通济门外四方城龙华寺、武定门外正觉寺、南门外方家山长生寺等处,集体屠杀了近万名居民、僧人、尼姑等。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决书》还有这样一段文字:“据后来估计,在日军占领后最初6个星期内,南京及其附近被屠杀的平民和俘虏,总数达20万以上。这种估计并不夸张,这由掩埋队及其他团体所埋尸达195万人的事实就可以证明了。”

从1937年12月到1938年10月的10个月中间,经世界红十字会南京分会,中国红十字会南京分会、崇善堂、同善堂等各慈善团体及群众自发组织收敛掩埋的尸体总计是155,000多具。连同日军处理的户体,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总数在30万人以上。

1937年12月12日至21日即日军攻陷南京城的两周内,是大屠杀的高峰。南京城里城外,星罗棋布,大小不一的湖泊池塘,几乎没有一个其中不见尸骸的。有的是全部都堆满了,有的则沉尸浮出,遍布水面。此时正是南京冰天雪地、三冬苦寒的时期,30万具尸体受到天然的冷藏,烂不掉也腐不了,仿佛上苍在展示日本人的罪证。

堆积或浮泛在湖泊池塘里的我国死难军民尸体,有的咬牙切齿,有的死不瞑目,有的血肉模糊,有的断腿剖腹。被砍头、剖腹、挖心、火烧、割掉生殖器、肢解的、刺穿阻部或肛门的,一幅幅惨绝人寰的杀人场景,把南京城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这些尸体互相枕籍着,男女老幼混杂在一起,30万屈死的冤魂变成江边凄怨的浓雾,在南京城内外的街道上草丛间辗转徘徊,久久不散……

日军在南京的滔天罪行中,除了疯狂屠杀我国同胞之外,还有一项令人发指的暴行,就是对成千上万的中国妇女的奸淫。战后的远东国际法庭认定:“在占领后的第1个月中,在南京市内发生了2万起左右的强奸事件;”“全城内无论是幼年的少女或老年的妇人,多数都被奸污了。”因此,在喧腾一时的世界舆论中,有的人称它为“南京屠杀事件”,有的却称它为“南京强奸事件”。其实,对于毫无人性的日军来说,强奸和杀人是分不开的,这些野兽一样的日军在疯狂地泄欲之后,通常都是把被强奸的妇女甚至连同她们的家属子女一齐杀掉。奸后必杀几乎成了日军的一条规律。

日本军部在发给中国战区司令长官的一份秘密命令中,要他们禁止士兵归国后谈论他们在中国的暴行。命令说:“兵土们把他们对中国士兵和平民的残酷行为谈出来是不对的。”

命令还引用了日军某中队长对士兵们进行关于强奸以后如何处理的指示:“为了避免引起太多的问题,或者是给以金钱,或者系事后将她们杀掉。”对贪吝成性的日军来说,所谓“给以钱财”只不过是一句空话,“将她们杀掉”,才是这个指示的起初含义。命令中还不打自招地说:“如果将参加过战争的军人一一加以调查,大概全都是杀人、抢劫、强奸的犯人。”

在这些恶魔占领南京差不多两个月的时光内,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妇下至七八岁的幼女被魔掌蹂躏和杀害。幼女丁小姑娘,被日军13个人轮奸后被割去小腹致死,市民姚加隆的妻子被日军奸杀以后,8岁的幼儿和3岁的幼女被日军用枪尖挑着肛门投入火中,活活烧死。年近古稀的老妇谢善真被日军奸后用刀刺死,阴户被插入竹竿。民妇陶汤氏在遭轮奸后,又被剖腹断肢,逐块投入火中焚烧。有一位妇女一天之内竟被日军强奸37次!被日军奸后的妇女,不是被割去乳房,就是开膛破肚,还有割鼻剜眼,刀劈火烧,这类残酷无比令人发指的奸杀暴行,每天不知要发生多少起。

除了疯狂地强奸杀人以外,日军干尽了一个强盗和野兽所能想象得出来的所有罪恶行径。

身为基督教青年会成员的美国人菲奇,把他亲眼所见的日军暴行原原本本地记录在日记中:“……野蛮、残暴,无休止地继续着。市内最重要的商店街太平路已经全部焚烧殆尽。我亲眼看见许多日本陆军的大卡车装着他们放火之前从商店内抢劫的东西,我还目击一群日兵正在建筑物上点火,我曾驾驶小汽车去基督教青年会旁边,青年会大楼已经起火燃烧,那是不久前被点燃的。当夜,我通过我家的窗户往外看,总共有14处大火,有的大火波及相当大的地区。”

南京这座美丽的六朝古都,经历了一场空前的浩劫,大火燃烧了39天还没有熄灭,所有的商业区和主要建筑都成了废墟,全城3/1都被毁了。在焚烧之前,日军对南京还进行了一场疯狂的掠夺。

日本军队不仅抢劫普通市民、抢劫外国侨民、抢劫难民区、抢劫商店,而且抢劫工厂机器设备,抢劫文物,破坏文化设施。

中国人民熟悉的大战犯冈村宁茨在1938年7月听了部下的调查汇报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进攻南京时,对数万市民,曾有过抢劫和强奸等大暴行。这是事实。”

日军在南京城到底抢劫了多少东西呢?仅据抗战胜利后不完全调查:器具309万余件,衣服540万余件,金银首饰14,200两,书籍1486万册,古字画284万件,古玩7,300件,牲畜6,200头,粮食1,200万石。所抢劫的其他财富,如工厂设备、原料、车辆、铁器、破坏的房屋和商店,尚未统计。

日军的暴行连他们的盟友纳粹德国也自叹弗如。当时,纳粹德国驻南京大使馆打给德国外交部的一个秘密电报中,在概括地描述了日军在南京杀人如麻以及强奸、放火、抢劫的普遍情况之后,其最终结语是:

“犯罪的不是这个日本人,或者那个日本人,而是整个的日本皇军。……它是一副正在开动的野兽机器。”

12月17日,恶魔们擦去刀上的血迹,换掉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外衣,揩亮了踏尸体的皮靴,排成整齐的队列,举起血红的太阳旗,簇拥着魔头松井石根,踏着血迹未干的南京街道,吹吹打打地举行入城式。

瘦小枯干的松井石根骑在高头大马上,此时此刻,南京城内尸陈遍地,臭气蕉天,城内14处熊熊的大火,使这场皇军炫耀胜利的入城式变成了地狱中的一场群魔乱舞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