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锡山两关摆重兵,板垣却暗渡陈仓轻取茹越口。
1937年9月23日,八路军115师到达了平型关东南的上寨。北方的秋风已经带来了浓重的寒气,司令部的屋里已经烘火取暖。林彪师长从来没有夸夸其谈的习惯,常常是沉默着思考问题。解答问题时,也是抓住主题,简言切中,聂荣臻政委素有儒将之称,也是勤于思讷于言的人。这两个人一会面,心中都装着一件大事:尽快打出一个胜仗来,攻破“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部队都已经带上来了,这边情况如何?”聂荣臻问。
林彪比聂荣臻先到了灵邱一带,已经收集了敌人的情况,考察了这一带的地形,分析了敌我的态势,考虑了作战的腹案。
“灵邱已经失守,敌人的大队人马正向平型关方面移动,已经攻占了平型关附近几个要点,情况是很危急的。”
林彪边说边在桌上摊开了地图,指点了山沟峡谷中的地形和地貌,叙述了他亲自勘察的情况,简单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一带地形不错,敌人很骄傲,疏于戒备,我看可以打他一下。”聂荣臻仔细地看了地图,又向作战参谋询问了敌人的动态,他认为林彪的决定是对的。
“地势居高临下,对我十分有利。我看不是打或不打的问题,而是如何打得好的问题。这是我们跟日本侵略军第一次交锋,全国人民都在眼巴巴地望着我们。我们不战便罢,战则必胜,打出八路军的威风,打出中华民族的威风。”
下定决心之后,大家研究了作战的具体部署。林彪已经察看过地形了,聂荣臻还想亲自去看一下。
24日上午,天灰蒙蒙的一片,笼罩着大地。滹沱河汪汪的河水,夹着一条灰白的沙带,像一条长蛇蜿蜒在峡谷之中。茂密的树木,在山坡上铺开了屏障。临近平型关的百崖台一带,滹沱河穿过了狭窄的陡壁悬崖。沿着滹沱河的岸边,就是敌人向平型关行进的道路。“真是一条理想的伏击带!这条狭窄的道路向东延伸到什么地方?”聂荣臻问作战参谋。
“一直到灵邱县东河南镇。”
“中间这一段,大概有多长?”聂荣臻又问。
“有10华里左右。”
“这个大棺材足可以装他那几千人了!”聂荣臻微微一笑。
平型关方面传来的炮声隆隆不绝,而且越来越密。聂荣臻、林彪两个人听了一会,林彪对作战参谋说:
“要派人侦察,切实掌握平型关方面的变化!”
晋军第6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负责指挥平型关方面作战,却没有到平型关前线去了解情况。第6集团军副总司令孙楚的指挥部设在平型关西面山下的大莹,实际担负了平型关战斗指挥之责。孙楚直到日军开始了对平型关阵地的攻击,还认为这不是坂垣的主力,不过是板垣派出的一支游动牵制的奇兵。他坚持认为日军的主力必然运用铁道之便,向大同集中,南攻雁门山,雁门山一带仍是主战地带。但他也不同意阎锡山的“口袋”战术,不主张把敌人放进平型关,然后加以歼灭。他估计有高挂滋的17军和他本人所属的32军两部,扼守平型关、团城口的险要地带,很有把握;如果配合八路军在灵邱一带的抄袭,伺机出击,可以打个局部的胜仗,对雁门山主战场起到很好的配合作用。这个计谋报告了杨爱源,他很赞成;他又转报给驻在岭口的阎锡山,阎锡山又征询负责守雁门山的19军军长王靖国的意见。因为敌人在聚乐堡、大同一带的攻击仍很紧张,晋军屡屡失利,王靖国十分希望平型关这一侧翼打出胜仗,减轻对自己一方的压力。
“我看孙楚的判断是对的,敌人的主力仍在大同、聚乐堡一线。况且傅作义的35军尚未集结到繁峙以东的主阵地,在那里构筑工事也非一日之功,把敌人放进平型关,难收夹击之效。”王靖国说。
听了王靖国的话,阎锡山原先自以为得计的“口袋阵”计划开始动摇了。
“我认为不如把傅部35军置于代县和了明堡地区,作为对雁门山主战场的支援。”王靖国说。
阎锡山又批准了固守平型关、团城口伺机出击计划。高桂滋的十七军先接过阎锡山的“放敌进平型关内来打”的命令,又接到固守团城口的命令,阎锡山也没说前令作废。
33军孟宪吉旅于9月19日到达平型关,依靠长城沿线已设的工事,并在白崖台、关沟、塞沟各阵前要点,构筑了前进阵地,加强纵深配备,与敌人的先头部队激战了两昼夜。日军碰壁,绕向蔡家峪,转攻团城口,正打在高桂滋的防区。高桂滋所属84师守备团城口之部,受到敌人炮火的强大压力,越来越感到疲惫难支。
高桂滋第17军84师251旅一直战斗到24日,牺牲了李光荣营长,重伤了艾捷三团长、杨学武营长。这时左翼由晋军把守的1886高地为敌人占领,阎锡山得知之后悬赏万元,要求夺回1886高地。251旅吕晓韬团长知道若不将此高地夺回,团城口一线便无法立足:团城口有失,则平型关敞开大门,无法挡住敌人。吕团长召集了奋勇队,向大家宣布了阎锡山的赏格。
“敢干不敢干?”吕团长问。
奋勇队默不作声,吕团长以为士兵们害怕了,使用了激将法。
“有种的站出来,孬种退回去!”
全体奋勇队一齐向前迈了一步。吕团长看到士兵应命,心中一喜。“阎长官的10000元一定给!你们上吧!”
士兵们好像受了侮辱,仍然一声不响。
“你们说话呀!”
“团长!”一个战士说话了:“打仗是拼命的事,命都不要了,谁还在乎那10000元20000元,团长!请你记住我们的姓名吧!弟兄们走!”
奋勇队冒着敌人的炮火,付出了重大牺牲,夺回了1886高地,重新交给了晋军守卫。这已是23日下午4时了。
战局稳定了没有多久,又激烈地打了起来。24日,阴雨天气转寒,官兵们忍饥耐寒,与敌人拼搏,阵前尸骸枕籍。敌人的飞机大炮猛烈轰击,步兵反复进攻。前线打得实在艰苦。251旅旅长高建白请求250旅支援,250旅派出了部队,但仍不能挽回战线的颓势。他把情况报告了军部,军部转来了阎锡山的命令:
“即日出动16个团,配合关外的八路军,以6倍于敌人的兵力,聚歼日军。”
命令传到官兵,群情振奋,士气倍增。
命令还说凌晨四时晋军16个团可以到达251旅指挥部迷回一带。高旅长数分数秒地数着时间。直到6点钟不见16个团的影子。出击部队的指挥官是预备第2军军长郭宗汾。郭宗汾未到迷回,他属下的71师202旅旅长陈光斗却把指挥部安到了迷回,因为202旅属于出击部队的序列,高建白便找他催问。
“陈旅长!你听前方打得多激烈?我的部队有的几天没吃上饭了。这样下去,恐难以守住阵地。你是否可以先派1个团支援一下。不然,阵地一失,纵有10倍于敌的兵力,也难完成出击任务。”
“我们16个团是奉命配合八路军出击的,不能考虑你们的事;阎长官的命令上没有这项任务。”
“16个团抽出一小部分也不至于影响出击的力量,可稳住阵地,却是出击条件。我还是请你考虑!”高建白希望能说服对方。
“配合八路军出击,是整个战事的大局,没有阎长官的命令,我不敢擅自动用一兵一卒,这点,您应理解。”陈光斗说。
高建白知道这种争论是没有意义的了。他只好从大局出发,激励士兵,肩负守阵地的重任。大家把希望寄托于16个团能按时出击,以减轻肩上的压力。
高建白和火线上的官兵,感到每一秒钟都很难过。好容易挨到早8时了,下边向旅指挥部问:“为什么还不见出击?”高旅长便用同样的话问陈光斗。
“上级命令,改为晚上12时出击了!”
陈光斗这一句话把出击的时间推迟了16个钟头。夜来风雨交加,战场上积水盈尺,官兵们的下体浸在水中,拼命抵御敌人。向旅指挥部告急的电话,连续不断。高建白除了回答一句:“要坚持!”以外,便是忙着在灯下看表。总算挨到了深夜12点,可是仍然不见16个团出击。
“陈旅长!怎么样了?”高建白用电话问陈光斗。
“长官命令:把出击时间改到明晨4时了。”陈光斗依旧回答得很平静。
“可您知道:我的部队实在精疲力竭了。您不能用大部队支援,至少也应该给小的支援,只要阵线稳住,你们何时出击,我就何时让支援部队归还建制。这应该可以了吧?”高建白请求着。
“那好吧!我派两个连去,多了不行!”陈光斗说。
陈光斗的部队近在咫尺,所派的两个连却迟迟不来。前方的伤亡不断增加,高建白忍耐不住,便拿着油印的长官司令部“4时出击”的命令,去见陈光斗。高建白把命令往陈光斗面前一摊:
“4时出击,为什么不出击?”高建白问。陈光斗已经多次推拖,知道高旅战线实在处于危殆之中。友邻支援,不可推卸,但又碍于长官命令,不得擅动。他急得脸色苍白,吃吃地说道:
“高旅长!我实在很为难。我半生戎马,爱国向不后人。不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执行的是阎长官的命令。你看,这是郭军长转来的命令”陈光斗摊开一纸命令。油印的命令纸上用红铅笔写着:“郭转阎长官命令:非有长官电话,不得出击。”
“您不要生气!”陈光斗说:“你旅的危急,我是知道的;阎长官军令的严格,你也是知道的;我给你拨出两个连,壮壮士气,也是冒着风险成全友谊的。至于何时出击那只有听长官的命令了。你看,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了。”陈光斗说。
前方的电话来了,电话找高建白。
“1886高地又丢了……”
“再夺回来!”高建白气急败坏地说。
“奋勇队出动50余人,把高地夺回来了。我们的弟兄……只剩下11个人……”高建白拿着话筒,一句话也说不出。
正当晋军在平型关一线苦战的时候,八路军第115师已经作好了在平型关外歼敌的作战部署:
以344旅第687团占领西沟村至蔡家峪以南高地,负责切断进入伏击圈敌人的退路,阻击由灵邱、浑源方面增援的日军;第343旅686团占领小寨村及老爷庙西南至关沟以北高地,担任截击和围歼当面日军的任务,并阻击由东泡池回援的日军;以344旅688团为预备队。
9月25日上午7时,随着隆隆的马达声,日军在尘土飞扬的狭窄公路的尽头出现了,百余辆汽车满载日军和军用物资在前,两百多辆大车和骡马牵引的炮车随后跟进,断后的是一大队骑兵。
日军跟中国军队多次交锋,连连得胜,早已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这样一支大部队行军连尖兵也不派,一副如入无人之境的狂妄派头。
只听一声发令枪响,整个山谷怒吼了,机枪、步枪、手榴弹、迫击炮声一齐响起来,车上的敌人被打得人仰马翻,打头的汽车中弹起火,整个车队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毒蛇瘫在公路上。
这股敌人是日军精锐板垣师团第21旅团,从未受挫过,此时,回过神的日军官兵拿出了武士道精神负隅顽抗,拒不投降。随着阵阵冲锋号响,八路军战士勇猛地冲了下去,在18华里的路段上,把这条瘫痪的毒蛇斩成了数段。乱石峡谷中,刀光闪闪,杀声震天。
日军的飞机赶来支援,往下一看,两军搅在一团,根本分不清哪是日军哪是八路军,日机无可奈何地在天上盘旋,最后只好让地下的皇军听天由命了,日机摇摇尾巴飞走了。这一仗,共歼灭日军坂垣师团第21旅团3千余人,缴获大批枪支弹药和军用物资,光是军大衣,就够115师每人一件。
正当日军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的时候,想不到在平型关受到八路军突如其来的猛烈袭击,碰了一个大钉子。平型关战斗是抗日战争以来,中国人在战场上第一次完全主动的,损失最小的、战果最大的战斗,大大挫败了敌人的锐气,振奋了我军的士气,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战胜利的信心。自从芦沟桥抗战开始,在华北的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从来没有能够组织一次像样子的战斗,平型关的胜仗,把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打破了,树立了一个以落后武器战胜先进武器的敌人的先例,大大激发了抗战将士的斗志,随后忻口战役可以说是在平型关胜利影响下展开的一次重大战役。
孙楚得到了八路军115师的战报后,不能不相信八路军取得的胜利了,一霎时,他也想得个胜利,以增光彩,他认为八路军已抄袭平型关敌后的东河南以西地区,并以有力部队正向大小寒水岭挺进,正好为团城口一带的国民党大军开路,发起进攻,共同围歼敌人于鹞子涧、平型关之下。孙楚认为全局形势很好,平型关前方吃紧是暂时现象。
孙楚一面下令前方部队坚持抵抗,一面令预备第2军郭宗汾军出击,配合八路军围歼敌人。
郭宗汾军出击,以陈光斗旅附山炮一连,向六郎城进击,想用这个行动带动17军高桂滋部的李仙洲属下的21师向前挺进,与大小寒水岭的八路军联系,绕击敌人侧背。郭军主力纵队接近迷回村时,便向东、西泡池分进,乘夜秘密行动。孙楚认为敌人才受到八路军的打击,正从前线抽回部队保护后方,遂催郭军大胆出击。
拂晓前,郭军通过涧头、迷回村前进时,突然受到来自对方部队的射击,部队陷于一阵混乱。结果查明团城口,鹞子涧、东、西光泡池的阵地,都已被日军占领。敌凭借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出郭军不意发起了攻击。北面从鹞子涧隔断了郭军与左纵队的联系,南面从东、西泡池击溃了郭军上山攻击的部队。郭宗汾的主力被日军压迫在涧头、迷回一带。幸有八路军占据了大、小寒水岭,与被隔于六郎城的郭军,互为犄角,牵制了鹞子涧敌军的行动,使郭军主力未被包围,稳住了涧头、迷回的阵脚,使东、西 泡池之敌,不能直扑总指挥部大营。
阎锡山决心放弃在繁峙盆地会战计划后,便想增加部队于平型关外歼灭坂垣师团。他想得很方便:只要郭宗汾军守住涧头、迷回阵地,孟宪吉旅守住平型关正面,新的生力军一到,便可与敌后的八路军夹击敌人,他也想到:原定16个团出击计划未能实现,让八路军独家打了胜仗,面子上不好瞧;乘八路军仍在大小寒水岭时,继续出击仍有夹击敌人的机会。于是他下令驻在代县的陈长捷的61军驰增援平型关,并把平型关的总指挥孙楚换由第7集团军总司令傅作义担任。
傅作义担任了总指挥,首先就是把团城口从日军手里夺回来,可是17军已经撤走了,无能为力,只好命郭军坚守阵地,同时促61军火速进军。
61军到达后,发起进攻,只解除了郭军在迷回、涧头,六郎城、东西泡池之围,72师梁春溥的434团,从南口转战下来,一直士气高昂,团长程继贤总以“民族兴亡,匹夫有责,有我无敌,誓灭敌虏”的格言教育官兵,每次战斗,团长亲临火线与士兵同甘同苦,程团占领了迷回北山打退了敌人连续反扑,解了迷回之围。夜间,继续发起进攻,一气夺取了鹞子涧,占领了1586高地,与挺进大小寒水岭的八路军配合,绕攻平型关敌人的后方。程团为给梁旅主力开拓进攻的道路,派团副郭唐贤率张景舜营向六郎城攻击,以便与被隔在六郎城的郭军陈旅联系。张景舜顺利地打通了六郎城,但程团的后边,没有后续部队跟上来,便陷于突出的孤立地步。
敌人失掉鹞子涧后,为使团城口、平型关一线免被隔断,乃调转其回援主力,从团城口关沟两面夹击鹞子涧,程继贤团处于敌人包围之中形势紧迫。傅冠英营长、梁世荣营长对程继贤团长说:“是否坚守待援?”
其实此刻身外已是炮火连天,敌人的刀光已经迫在眼前,程继贤知道此刻已不是讨论问题的时刻,他大吼一声:“杀敌!好男儿,冲上去!”踊身一跃,跳到敌人群里,手持战刀与敌人拼搏起来。全团两营的官兵不足千人,面对着1500余人的日本联队,几进几退,杀了个天昏地暗。
士兵们各自为战,他们看到长官一个个倒下去了,激起不畏牺牲的豪气。被刺倒的士兵,有的拼着最后一口气,拉响集整集束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有的没有枪支就搬起石头,砸碎了敌人的脑袋;有的用嘴巴咬住了敌人的喉管……等到增援部队直到打退了敌人之后,一清点人数,整个程继贤团只剩下不到80个人。团长程继贤以下整团的官兵全部壮烈殉国。
阎锡山的计划又失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锦囊妙计屡屡失算,团城口等要点没有夺回,又失掉了六郎城西1635高地,他又决定把傅作义的35军调到平型关一线,与袭扰敌后的八路军配合歼敌于蔡家峪一带。
35军正在调动,这时板垣征四郎召集了师团参谋长西温利村,第9旅团长国崎登,第21旅团长三浦敏事,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混成第2旅团长本多政材,混成第15旅团长筱原诚一郎等开会。
正当阎锡山计划把板垣主力从天镇、阳高一路引到聚乐堡,在大同一带决战时,板垣知道阎锡山在雁门一带有强固的工事为倚托,他顶机地决定离开铁道线,出其不意地从灵邱进攻平型关。一旦平型关突破,便绕到雁门关的侧后方,使阎锡山的计划不攻自破。没想到在这一路上遇到八路军的强烈阻击,也遇到国民党军队的阻拦。虽然取得了若干局部的胜利,终于使平型关一线陷于胶着状态,如果牵延时日,在深沟峡保地带,必然还要吃八路军的苦头。这是板垣征四郎焦虑的。
参谋长西温利村指着地图叙述了战场的情况后,板垣补说了一句:
“没有想到装备低劣的八路军会有这么大的战斗力,没想到9月25日被八路军仍然是灵邱路上的钉子!自古兵家避实击虚。拔出腿来,打击敌人的薄弱环节,这是我们要研究的。”
21旅是板垣第5师团的精锐,9月25日被八路军消灭了3千多人,打掉了三浦敏事旅团长的发言权,其余的几个旅团长还没有碰过钉子,认为再鼓一把劲平型关还是可以突破的。
“现在平型关上除了八路军之外,已经是3个军跟我们作战,如果再加上一个35军——它是在百灵庙显了威风的劲旅,就算是一堆豆腐,恐怕一刀子也是斩不断的。何况我们已不是一鼓作气了。”参谋长西温利村大佐有点不大相信旅团长们的话。“难道我们就止步不前了么?”第9旅团长国崎登少将不满意参谋长的话。
别的旅团长认为这种争论难得结果,便提了一个简单办法:要求增兵。
板垣征四郎走过平型关至灵邱的谷道,也走过雁门关大同道路,他不但路熟,而且对雁北一带的地形及工事分布的情况也十分了解,连日来,他一直想着“避实击虚”四个字,现实的情况是:他在南北两路上都碰到了“实”,眼看着自己将陷入“顿兵挫锐”的境地,在大家争论时,他并没有去细听,因为那些意见都已是听过了的,他用尽心力,观察着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看来看去,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对着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第2混成旅团长本多政材少将说:
“我认为你部应从大同向西直插雁门关,把阎锡山的力量吸到雁门关一带。”
“那么,我们真地不惜人力物力去攻雁门山的要塞?”本多政材不解。
连参谋长在内,大家都用惊诧的眼光望着板垣的带梭角的光头。
“是的,”板垣狡猾地一笑:“碰到硬的,你们自然会回头,看这里!……”
板垣用指挥棒指到地图上的一个点。
“这是什么地方?”
“茹越口!”大家说。
“茹越口是什么地方?”
大家答不上来,参谋长想一下,根据他的情报材料,略微醒悟过来。
“那里是中央军刘茂恩的15军与晋军34军的结合部。”
“兵力多么?”
“不多,工事也少。”
板垣对着大家一笑,把指挥棒先向雁门关一划,然后迅速抽回,指到茹越口,口里说:
“嗯?要快!懂么?”
众将领这才如梦方醒,对他们的指挥官佩服得五体投地,“高着,实在是高啊!”
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摆个疾趋雁门关的姿态然后突然转向东南,直扑雁门山与恒山的接合部茹越口,以一日一夜的急行军,于9月28日早晨占领了茹越口,少数中国守军抵抗不力,日军于29日抢占了繁恃县城,形成了对雁门关主阵地的侧后方的威胁。
阎锡山仓皇之间来到繁峙南大营以西沙河镇的一个小村,召集朱绶光、傅作义、杨爱源、孙楚、王靖国、陈长捷等人开会,讨论应急措施。傅作义总部的幕僚提出了两个方案。
他们认为平型关、团城口之敌已被我阻止,不得前进。其后方遭到八路军的不断袭扰,补给困难,已处于进退维谷之境。敌人虽突破茹越口,侵入繁峙,威胁我主战场的侧后方,但他兵力单薄,一时幸胜。我方若调集雁门山、恒山一带强大的部队,多方夹击,并不难歼灭进入茹越口之敌。根据这个分析:第一方案:认为入侵繁峙之敌,仅是有限的日军和伪蒙骑兵,用在代县东的马延守旅(属35军)、姜玉贞旅(属19军)协同王斗山以西的方克猷旅(属61军)进攻茹越口、繁峙之敌,围阻牵制;再由繁峙以东的35军的董其武旅和孙兰峰旅向团城口前进,先打垮六郎城、鹞子涧之敌,配合活动于敌后的八路军,歼灭平型关外的板垣主力兵团。这样,被围阻于繁峙、茹越口的敌人,也就不难解决。
第二个方案:平型关、团城口阵线,与敌对抗,不得动摇。以位于繁峙以西马延守旅和繁峙以东的董其武旅,孙兰峰旅,合力夹击繁峙之敌,驱敌出茹越口,再出动刘茂恩的15军攻击团城口方面以重兵包围抄击平型关,灵邱间的板垣师团。
孙楚、王靖国迄今也不相信八路军在敌后的袭扰作用,对于第一个方案,首先提出疑问。
“这样向两面分力攻击,大营总部手上没有一点策应力量,万一敌骑突窜大营,我们能唱空城计么?”王靖国说。
“我补充一点:我们不能把八路军打了就跑的作用估计太高。不能说袭扰没有作用,可也没有牵制敌人主力的作用。”孙楚说。
阎锡山的参谋长朱绶光对第一方案也持否定态度。阎锡山一摇头,第一方案便不须讨论了。陈长捷赞成第二个方案。35军是有名的劲旅,用35军的全部打击繁峙,茹越口之敌,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在团城口、平型关方面,敌人虽然盘踞着六郎城、鹞子涧和1635高地,东、西泡池,迷回山与涧头阵地,尚可坚持与之对抗,使敌人不能前进。梁春溥旅还可以联系大、小寒水岭的八路军,在敌后起有力的牵制作用。平型关、团城口方面还可以与板垣师团进行持久战斗。从全局着眼,我赞成让35军全力以赴,解决入侵繁峙、茹越口的敌人。”因为将要动用的不是王靖国的19军和孙楚的33军,他二人暂时没发言。因为35军是傅作义领导的,阎锡山便询问傅作义有何意见。
“宜生!要你出马,怎么样?”阎锡山问。
“我认为有扭转当前局势之必要。我赞成由35军去打一仗,我愿意到峨口设指挥部去亲自指挥。”
在这危难时刻,傅作义挺身而出,很使会场上振奋,连阎锡山也觉得第二个方案是可以考虑的。就在这个时候,孙楚连着几次接了平型关方面来的电话,顿时变得面色惶惑。
“是前方的消息么?”阎锡山问。
“平型关方面连续告急,敌人在向平型关南翼的白崖台,东长城村方向移动,有进攻73师的意向。73师自从广灵退下来以后,人员损失很大,士气一直没有恢复,需要给以支援。可是33军已经没有力量。我想35军董其武旅既已到了大营,应留下作为应急的力量。”孙楚说。
阎锡山眨着小眼睛想:35军还未出动,平型关已告急,陈长捷说的持久对抗恐怕言过其实。到底怎样才保万全?阎锡山一时拿不定主意,王靖国从参谋手里接过一纸电文,匆匆地看了一遍,便递给了阎锡山。
“从五斗山反攻铁甲岭、茹越口的方克猷旅(属61军),溃回代县;现在调雁门关以西段树华旅(属19军)来代县,并留35军的马延守旅在代县以东警戒。”
两边告紧,阎锡山方寸错乱。他又陷入了曾经陷入过的疑团:日军的主力到底在哪一方面?杨爱源是阎锡山的五台同乡,他比阎锡山想得更远:繁峙、茹越口的日军,如果再向南进,不但威胁雁门山主阵地,而且有直捣五台的危险。
“热、察、绥的蒙古人年年朝五台山,走熟了繁峙峨口通五台山的道路。蒙军既已占领了繁峙,有可能经峨口直奔五台山。”
杨爱源这几句话,使阎锡山的思想更杂乱起来,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不但威胁雁门关,而且直接威胁太原,连自己的老家河边村也保不住,自己的祖坟也要给日本人占了。平型关难以守住,更谈不上出击歼灭敌人:繁峙的敌人不但在动,而且打败了方克猷旅,35军的反攻,不可一蹴即得,纵然开始反攻,也未必稳操胜券。与其走这独木桥,不如还是选大路走保险。阎锡山把桌子一拍,有气无力地说:
“我看这种形势无法补救了,拖下去对我更加不利。”
日军突破了茹越口、阳方口,占领繁峙,直接威胁到雁门关、平型关的后方。阎锡山慌了手脚,顾不得组织在雁北的有生力量夹击突入的敌人,下令全线撤退。雁门关天险,白白地让给了敌人。阎锡山放弃雁门关、平型关,把大批军队向五台山、云中山、芦芽山一带转移,集中主力于忻县忻口之间,组织忻口会战,保卫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