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隆吉作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检察方手中的第一张牌,在伪满阶段的审理中引起很大的震动。到了1946年8月,中国人亮出了自己手中最精彩的一张王牌,这张王牌就是伪“满洲国”皇帝溥仪。
1945年8月,当溥仪听到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后,草草地宣读了一个“退位诏书”。1945年8月19日,溥仪乘飞机在沈阳降落,准备换乘日本政府为他提供的飞机逃往日本,恰好被刚刚占领沈阳机场的苏联伞兵部队抓获。这是极具戏剧性的一幕。随后,溥仪被苏军押往苏联赤塔。
一个月后,溥仪等人被转送到苏联伯力看守所。对于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检察方面来说,举证日本阴谋分裂中国的罪行,再也没有比溥仪更有力的人选了。溥仪对日本人又怕又恨,他既是中国最后王朝覆灭的见证者,又是日本军国主义手中玩弄的傀儡。
为了进一步证明日本侵略中国东北的真相,搞清伪满等问题,国际检察局通过苏联在东京法庭的检察官,将伪满洲国傀儡皇帝溥仪传唤到庭,当面作证。
溥仪从苏联红军的俘虏营中押解到东京后,中国检察官和国际检察局的美国检察人员一起,两次找溥仪谈话核实情况。当时的溥仪与电视剧中中年的溥仪比较像,一与人见面就主动握手,口称“同志”。溥仪当时胆小,对被押解到国际法庭作证忐忑不安,特别害怕见到中国人。为了取消其顾虑,中国检察官向溥仪说明,他是作为证人来东京的,鼓励他大胆地、实事求是地出庭作证。
1946年8月16日,溥仪第一次出现在法庭上。日本的《朝日新闻》把溥仪的出庭说成是东京审判中“一个划时代的日子”,一个曾经的清朝末代皇帝要在军事审判中出庭作证,这在审判史上是空前的。溥仪的出现,在东京引起轰动。
由于溥仪出庭的消息事先就传开了,人们争着来看,所以这天的法庭便显得极为拥挤:前台为贵宾保留的座位平常总是稀疏冷落的,今天却已人满为患,而坐在第一排的又几乎都是苏联人;记者席上则早已坐满了各种肤色的手持摄影机和记录簿的记者;特别是台阶上边的旁听席,简直是拥挤不堪。
上午11点25分,卫勃传证人到庭。这时法庭执行官维恩米特引导着瘦而高的溥仪步入法庭,缓缓地走向证人台。整个法庭顿时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把目光投向这位新证人。溥仪身穿一套浅蓝色的西装,白衬衫,黑领带,因为没有戴帽子,可以看到他那满头厚厚的头发,其中有一绺垂在宽阔的前额上。通常护送证人的都是一个宪兵,但溥仪出庭始终有两个美国宪兵和一个苏联军官站在他的身后。
当不失当年风度的溥仪刚刚站到证人台上,数十名早已瞄准了他的摄影记者便纷纷按动快门,发出一片爆豆般的响声。在法庭宣誓之后,溥仪开始用稍微有点嘎声的北京话,回答季南检察长的亲自讯问。根据季南检察长请他介绍一下自己经历的要求,溥仪开始陈述自己的经历。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篇章,自然构成一篇动人的故事。他以低沉的音调款款而谈:
“我1906年出生于北京,名叫溥仪。依满洲习惯在名字之前另加爱新觉罗四字。1909年登上清朝的帝位。”
由于溥仪发言的时候总是作稍微低头之态,而他的目光则从近视镜的玳瑁镜框旁边窥视他自己随身带来的黑色笔记本。对此,曾有一位美国辩护律师提出异议,于是卫勃审判长宣布:“不经法庭许可,即使写了备忘录也不许看!”溥仪立即申辩说:“因为年月日等记不住,回答这些需要看看备忘录。我的本子上写的是中国字。”
卫勃微笑着说:“不要紧,我们的同事中有一位精通中文的法官,他能辨认你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
溥仪的小本子被拿到审判席上,梅汝璈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就是几个数字,如“我的生日1906”,“我第一次登基”,“辛亥革命1911”等等。梅汝璈对此做了说明,卫勃庭长表示法庭不反对。
溥仪接着说:“1911年,国内发生了革命,一个伟大的人物孙中山先生领导国民党,推翻了腐败的满清政府,这是一次非常进步的运动。当年12月中华民国成立,与此同时我便退了位。”
溥仪用词的时髦一时成为当时报纸上议论的话题,比如他管孙中山叫“伟大的人物”,用“腐败”形容清政府,说中国革命是“非常进步的运动”,这一切都成为当时报纸上的奇特新闻。
◆ 出关之谜
早在“九一八事变”之前,日本政府就提出,必须把东三省从中国剥离出去,建立一个包括内蒙古在内的傀儡政权。他们推出了一个重量级人物:已经被废黜的清帝国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
但是,在伪“满洲国”的问题上,当时法庭争论很激烈的一个问题是,究竟是溥仪主动与日勾结寻求保护,还是日本想利用溥仪来进一步侵略中国呢?溥仪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日本如何炮制“满洲国”,如何利用他这个清代废帝为傀儡侵略和统治东北。溥仪承认,他自己从未拥有真正的权力,伪满政权完全“由驻满洲的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掌管,“任何时候任何敕令都不是我亲自发布的”。他的长篇证词成为日本侵略和掠夺中国东北的有力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