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溥仪讲述了他被逐出皇宫、来到天津的经过之后,法庭开始对他如何离开天津进入东北这个关键问题进行讯问。季南问道:你是怎样离开天津到东北去的?是胁迫还是自愿?
溥仪异常小心地说,是受到了日本人威胁。由于有所顾忌,溥仪在法庭上坚持认为自己是被日本人绑架的受害者。他异常警惕地讲了下面这段话:“当时在天津相继发生了种种奇怪而危险的事情。有一天,有人借中国人的名义,送来一筐水果。打开一看,原来里边装的 是炸弹。不久,天津日本驻屯军司令官香椎浩平将军来了,他说在天津住很危险,劝我到旅顺去。实际是强制前往,我不得以才去的。在天津,我和家属住在一起,到旅顺去,同行的人只有郑孝胥父子,家属等直到后来才到达旅顺。”
当溥仪谈到在旅顺与关东军上校参谋坂垣征四郎会面的时候,季南检察长发出一系列的讯问:“坂垣上校对你讲了什么?”
溥仪说:“大概谈了两个半钟头。他说:‘东三省的张学良旧政权压迫人民推行劣政,所以发生了种种事件,严重影响了日本的既得权益,为了驱逐他们,谋福于民,希望能在满洲成立新的政权。’”
其实,早在1930年,坂垣就主张驱逐张学良,在东北建立一个“新国家”,他亲自向溥仪提出“新国家”的名称可以叫“满洲国”,“首都”设在长春。他从皮包中拿出日本人炮制好的《满蒙人民宣言书》和“满洲国”国旗图案。“满洲国”从一开始就完全受日本的支配。据此,国际法庭查明:在“九一八事变”中,身为日本陆军省大臣的坂垣征四郎扮演了重要角色,批准了对中国兵营和沈阳的进攻,并且负责实际指挥。“九一八”后不到两个月,根据坂垣的命令,土肥原去天津,假装应“民众的要求”,把溥仪带到了东北。
季南问:“这是坂垣自己的主张,还是他奉了上司的命令?”
溥仪说:“他是遵照本庄司令官的命令和我说的。”
季南问:“他说希望你担任什么工作呢?”
溥仪说:“他说因为我是满洲人,请我当新国家的元首。还说日本对东三省没有领土野心,成立的是完全独立的政权。”
季南问:“你答应了吗?”
溥仪说:“我拒绝了!”
季南问:“为什么拒绝?”
溥仪说:“坂垣希望新政权要用日本人做官,要求和‘满洲国’人享受同等待遇。”
季南问:“在坂垣请求之前,日本军队在满洲做过什么?”
溥仪说:“日军占领了东三省,同时在沈阳由日本人协助组织了地方治安维持会。土肥原便是组织维持会的主要人物。”
季南用手指了一下被告席,问溥仪:“你所说的那个被告坂垣大佐,就是坐在被告席上的那个坂垣吗?”
溥仪迅速瞥了一眼应声说:“就是他。”
被告席上,坂垣征四郎气得脸部抖动不止。
季南最后问:“你有没有治理国家的经验?”
溥仪说:“我从小就让出了政权,一点政治经验也没有。”
由于溥仪当面作证,坂垣和土肥原再也无法狡赖。每次受审时,他们都掏出手帕,一次又一次地揩着头上豆大的汗珠……有一篇报道这样描述了被告席上坂垣的形象:“在法庭聆听之坂垣,闻提他之名,骤现不安之状,不断以其颤抖之手指,触弄他之耳机下之电线,当溥仪谓他运用威胁时,他之面部因憎惧而变其形象,嘴之两角,向下表示鄙夷之神情,他一度瞥视在场之听众后,立即伪作未见,若无其事然。”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最后根据溥仪的证词确认:“伪‘满洲国’的实际支配权,完全是在日本关东军和日本陆军省手里。”
◆ 情绪失控
1946年8月19日,溥仪第二次出庭作证。这次作证的时间比第一次还长,法庭的目的在于了解溥仪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傀儡。与上次相同的是,无论贵宾席、记者席还是旁听席,总而言之,整个法庭内座无虚席。当时有篇报道描述了他的神态:“证人溥仪答复问题时,时而蹙紧眉头,时而微动着他的身体,而且有时声调激动,敲打着证人台,大为满庭观众所注视。”
当他回答季南讯问在伪满洲国当皇帝是否有个人行动自由的问题时,溥仪十分恼怒:“所谓‘自由’一词,十几年中与我毫无关系,简直就是猴戏。”
接着,溥仪开始在法庭上控诉日本人密谋借治病,杀害他的妻子谭玉龄。溥仪和谭玉龄婚后感情不错。但谭玉龄得了重病,治了很久也不见效。在日本医生插手给她治病的第二天,她就死了。溥仪认为她是被日本人毒死的。因为,不久日本人就张罗着要给他找个日本太太。
这是溥仪在法庭上第一次情绪失控。在他说到妻子被日本人毒死的时候,他使劲用手连续拍打证人台,吼叫着。在接下来讲到他前往日本,天皇裕仁送给他天皇神器宝剑和镜子的时候,溥仪再次情绪失控。
他情绪十分激动地说:“当我拿着这些东西回家时,家里人都哭了。这是我这一代人的耻辱。”
日本战犯的辩护律师立即指责这是攻击日本天皇的祖宗。溥仪听后大声咆哮道:“我并没有强迫他们把我的祖先当他们的祖先!”这句话引起法庭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