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卢沟桥》第九章 佟麟阁出山


中国是重视数量的民族。大至国家,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小至家庭,多子多孙。行政机构里人员鼎盛。工业产值、农业产值——虽然专家们说,不能单以产值看生产效益,但“从量变到质变”总在难产之中。当年,日本的现役军人不过38万,而中国军队有200万,国人中的亡国论者还不断呼叫战必败。1929年国民政府编遣会议,准备淘汰几十个师。可是蒋介石认为自己的黄浦系质量好,淘汰较多的是冯玉祥、阎锡山的部队,引起了蒋冯阎中原一场大战。那年代是个军阀就能拉起十万八万的军队,第一流的军阀,如:冯玉祥、张学良、阎锡山、李宗仁、蒋介石等每个手下都有30万到50万队伍。次一流的,如:石友三、韩复榘、陈济棠、张宗昌、孙传芳等也是几万、十几万大军。这些队伍一拉而起,一打即散,打内战还行。遇到了日本帝国这样的敌人,狂逃几百里就不足为奇了。日本在抗战爆发前夕,有人口1亿零500人,现役官兵38万,预备役73.8万,后备役87.9万,第一补充兵役是157.9万,第二补充兵役90.5万,总计448.1万。其制度之严密,远比中国为高。质量和数量之间的关系,即是科学。

话说回到华北。宋哲元以军阀传统的招兵方法,集聚了10万军队,面对着装备精良素质精良的日本军队,训练是当务之急的。

佟麟阁,前面已经略作介绍。一向以练兵有方出名。二十九军建军之初,佟就以副军长职兼任军官教导团长。训练军队非佟莫属。1933年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解散以后,佟麟阁隐居北平香山。宋、佟20年之交,宋多次登门造访敦请出山,佟对中央抗战失望,见宋对日本人态度暧昧总是推脱。

宋也无奈,但总是关照,每月薪水800元派人送到。

一日,二十九军副参谋长张克侠来访。张、佟也是多年之交,而且话也投机。张克侠于1935年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在二十九军为数不多的共产党员中,张是官阶最高的,这次来访自然有其目的。张克侠受共产党北方局指示,将“以攻为守”方案提交二十九军首脑决策。张作为副参谋长当然有提出作战方案的任务。可是,必须在适当时机,最好有较多的长官支持,同时不暴露自己身份。张向北方局汇报,要求首先做每个人的工作,估计可能会得到佟副军长的支持。

佟麟阁戴着瓜皮黑色小帽,架着两片正圆的墨镜,穿着马褂正坐在院中的躺椅上读《易经》,门外一阵马蹄上坡的声音由坡下而来。佟将军放下《易经》,心里琢磨着,是谁来了?这时候张克侠已经推开了两扇木门,手里还拉着马缰绳,马的半个头已经伸进门来。

“副参谋长,怎么一个人出来?”

张克侠把缰绳递给身后跟上来的勤务兵,勤务兵牵着马到坡上吃草去了。

二人在院中石桌边谈了起来。张在石桌上用手一边画着一边说:“山海关、秦皇岛、滦州、天津、丰台。兵出山海关,截住敌人退路,突然包围各地日军兵营,给予消灭。”他停顿了一下,佟麟阁注意地听着,说:“这就是两国全面开战的开始。”张克侠点了点头。佟麟阁又问:“下面呢?”张说:“消灭,全部消灭华北驻屯军,关东军必然出兵。”佟麟阁点头说了声“对”。张克侠又说:“因为我们有充分准备,所以还能继续消灭敌人。情况逆转,即退出城市,交通要道,分散与敌人打游击战。”游击战的战术方法,在佟麟阁戎马生涯中尚未遇到,但他不反对这种战术,当初在察哈尔抗日同盟军时,吉鸿昌将军曾经提出过一整套的战术方法,他觉得很新颖。今天张克侠又提起此事,所云内容几乎和吉鸿昌相同,什么“分散隐蔽自己,集中消灭敌人。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动员民众……”

佟麟阁想着,他怎么和吉鸿昌说得一样,连词句都一样。但他没有说出口。张克侠知道佟麟阁不喜欢打断别人的话,但他想什么?他还摸不透。不管这些,党交给的任务,就勇往直前吧!张克侠索性侃侃谈了起来。人是有这样心理的,一个人说话,另一个人沉默,有信心表达自己的人,往往认为对方在恭听,增加了自己的勇气和临场发挥的水平,另一种人往往揣度对方狐疑自己,就容易乱了阵脚。张克侠属于前一种人。他继续谈起了“蒋委员长迟迟不抗战,攘外安内处理不当,逼迫中央全面抗日”等等。其说也不无道理,果真如此,中国历史将是另一种写法,张学良将军也不会发动“西安事变”,二十九军的番号可能被打没了。华北可能血流成河,共产党的全民抗战的主张得到更广泛的传播。

佟麟阁仔细地听着张克侠的论述感其新奇,耳目一新。兵无常态,也不能不算一个值得考虑的很有价值的方案。佟脱口而出:“此必有大气候者策划于后”

张克侠听了佟麟阁的话,以为知其被共产党指使,手中拿着的划道用的石头差点掉在地上。佟麟阁究竟是军人,不是政客,答应认真考虑。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日头已衔西山,张克侠告辞。

两天以后,宋哲元来香山拜访佟麟阁,佟将张克侠提出的“以攻为守”方案再加上自己的补充,向宋介绍,宋沉吟半天,认为事关重大,待召集高级将领军事会议研究之后,再做决定。

宋还真的将刘汝明、赵登禹秘密召来,再加在北平的秦德纯、冯治安、张自忠等将领秘密商议张克侠制订的“以功为守”方案,宋哲元在会上曾拍案而呼:“兵出山海关”但经过三天商讨也无定议。这且不说,高级将领的秘密军事会议,引出一段节外生枝的事来。

高级将领在北平开会,早被日本人知道。日本驻北平最高长官河边正元三旅团长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二十九军各位将军赴宴,请柬印得很大,都是派头面人物面送的。宋哲元吸取上次赴宴被挟而被迫签字的教训,通令任何将领不允参加日人宴会。可是日方一请再请,东方人是爱面子的,尤其是中国人。拒不参加岂不示弱。或有人出谋划策,不如二十九军作庄,以主人身份请客,既不失面子又能了却此事。二十九军即以冀察绥靖公署名义,由在北平团以上军官作陪,在中南海怀仁堂招待在北平日本驻屯军连以上军官。史称“新鸿门宴”,参加宴会的独立二十六旅旅长李致远,一一四旅旅长董升堂,都曾以回忆录形式绘声绘色描写过当时情景,下面节录李旅长回忆录一段,以飨读者:

6月的一天,冀察绥靖公署在北平中南海怀仁堂举行盛大宴会,招待日本华北驻屯军驻北平部队连长以上的军官,由第二十九军驻北平部队团长以上的军官作陪。还邀请当时在北平的北洋军阀余孽和所谓社会名流如吴佩孚、张怀芝等人参加。日方出席的有驻北平部队的边村旅团长等30多人。筵席间每桌上有三四个日本人。宋哲元和边村、松岛、樱井、秦德纯、冯治安等与那些社会名流共坐两席,其余的中日双方的军官,共坐8席。在两张主座席的两边,设了两张空桌子,备上下菜之用。酒到半酣的时候,一个日本军官跳到空桌子上,唱了一首我们听不懂的日本歌曲,进行挑战。接着又有两个日本军官上桌子唱歌。这时,何基沣旅长临机应变,立即上桌唱了一首黄族歌,以示应战。又有日军官唱日本歌,李文田副师长也立即上去唱了一段嗓音粗壮的京戏黑头腔。随后日方又出来两人,一人上桌唱歌,一个桌下舞蹈。当他们歌舞完毕后,河北省主席冯治安到我们桌上来小声说:“谁出去打套拳?”意在不能输给日本人。这时董升堂上去,打了一套西北军所流行的拳术。日本人又以一人打一人唱来作答。当时我有些心情激动,立即在酒席前打了一套在学生时代所学到的花拳,表示中国军人不可欺。引起席间中日主客们的注意。

当我归座的时候,好几个日本人都到我跟前来敬酒碰杯,表示亲善。接着又有日本人用他们的“倭刀”,在席间挥舞一阵。我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立即招呼我的传令兵坐我的小汽车到永增厂,去取我定做的用最好的钢打成的“柳叶刀”。这时日方已舞过两三起“倭刀”了。董升堂也实在耐不住火气,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西北军所习用的大刀片来,在席前劈了一趟刀法。恰好我的新“柳叶刀”也取到,我立即换上传兵令的布鞋,拿过刀来劈了一趟十多岁时学来的“滚堂刀”,以压倒对方的骄横。我入座以后,又有几个日本人围着我敬酒碰杯,还给我戴高帽称我“李武术家”。酒杯用的是小饭碗,酒是中国花雕和日本啤酒。我到厕所中吐干净酒之后,回来再喝。我想:反正不能在日本人面前丢人,顶多也不过是一死而已!这时日本人不劈刀了,松岛将武装带捆到头上,前头打一个结,赤膊上去。把大酒壶放在头顶上,将点燃的纸烟,口叼三支,鼻孔中塞上两支,两个耳朵中各插一支,肚脐眼上按一支,他弄得几处可以同时冒烟,又可以同时不出烟。看到他们出洋相,耍花招,我们就没人和他们比试了。他们又提出来要笔墨纸张写大字,日本人写一张,我们也写一张。我想写字用不着我们比啦,有吴佩孚那样的名流就能占上风了。日本人写的大笔汉字虽然不错,但总比不上我们那吴佩孚的醉笔,他当众挥毫写出一个大条幅,一笔写一行大字,真是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这时,日本人将宋哲元抬到酒席前,喊着号子举了一阵子,又有几个日人把秦德纯也举了一阵,我们中国方面的旅团长们,不约而同地把日本边村旅团长拽出来,也照样把他举起来。彼此使个眼色,把边村脱手往上甩,然后在下边接着。另有一些人也把松岛举起来。冯治安怕出岔子,叫我们放下来。此刻席间确有一触即发之险!宋哲元看势不好,立即在席间讲了几句话,边村也讲了几句话,表示今天的联欢会很好,应当“互相亲善”。

散会后,宋哲元和边村到后面一个房间去了。日本军官都先后退席,只有松岛留下,叫我同他“转转去”。我对松岛说:“我们的长官还有事,必须等着。”宋哲元送边村走后,松岛还在等着我,拉着我说:“转转去,不要害怕”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我忘记谁跟我说了一句:“你就跟他转转去吧”于是我随松岛走出怀仁堂,松岛叫我上车,我看不是我的车,心想反正不能“孬”给他们,就上了车。我的传令兵问我:“车跟着吧?”我以为在中南海内路上转转就回来了,就说:“你在这里等等吧,我们去转转就来。”谁知日本人的汽车开出了中南海。我身上带着一把短剑,是专门定做的折叠钢刀,很锋利。我想万一他们要害死我,我也要拼他一个够本。不知转到哪里,车子停下来。我下车后,又来了一辆汽车,下车的人是我认识的徐廷援,他会说日本话,是日本士官学校出身,过去做过我们的军事教官。看到有徐廷援,我的心气更壮起来。走进一个院落,才知道是一所日本妓院。有八个穿着日本便服的日本人在里面。松岛向他们介绍我:“这是中国的李武术家。”他们硬要我再练一套拳术供他们观赏。我说:“喝多了,已不能练了”他们就都围着长桌坐下喝起酒来,日本妓女陪酒,还劝我喝日本酒,直到深夜12点后,我才辞出来。

当时日军方面,知道用硬的方法来对付第二十九军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因而采用卑鄙下流的软化办法,来从思想上、政治上分化第二十九军,另一方面利用大小汉奸来包围第二十九军上层人物。那时第二十九军有些上层人物生活腐化,思想动摇,政治暧昧,而下级军官则生活朴素,埋头苦干,准备交锋。由于这些矛盾,日本人便利用一切可乘之机,对第二十九军的军官进行分化、拉拢、收买和软化工作。

今天我回忆松岛为什么要在宴会后拉我“转转去”呢?显然他是想拉我到亲日派汉奸方面去。后来又有一次我在南苑驻防时,松岛去飞机场送人之后,又指名找我晤谈。我当时是找一个日本士官出身的黎广时副团长共同和松岛见面的。松岛又约我“到城里去玩玩”,我谢绝了,没去。由此可见他对我的工作是下了功夫的。为什么我到南苑驻防,他如此熟悉?为什么他能直接到我的住处找我?从这些小事中,可以想见日本人对中国军队内部情况是如何熟悉。

“新鸿门宴”对二十九军的高级将领刺激颇大,他们商讨不下去兵出山海关之事,这宴会成了议题。可是谁是刘邦?谁又是项羽?或说日本军人处处主动,中国军官处处被动。或说,中国军官个人武术好,缺乏集体配合意识。或说,日本军人临场发挥好,中国军官精神负担太重。

说到这里,大家议题又回到“以攻为守”和佟麟阁上来,或说,锣鼓打了三通,不见黑头出来,捷之还没修炼完成!

这一天,张自忠、刘汝明、冯治安、赵登禹聚齐,四辆黑色道吉轿车开到了香山兰涧沟的山坡底下,喇叭齐鸣,四位师长一起来见佟麟阁。或问岂不像中学生相约郊游?各位不知,还未来得及介绍他们之间关系,其实,二十九军几个高级将领之间私交甚笃。

1930年中原大战前后,冯玉祥旧部纷纷倒戈,投向蒋介石。后来这些将领一直活跃在中原和北方战场,如:山东的韩复榘,四十军的庞炳勋,仍用西北军旗号的杨虎城,又回身投靠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的方振武、吉鸿昌,后来担任冀察战区总司令的鹿钟麟,任冀察战区游击指挥官的孙良诚,以及汪伪政权的参谋总长刘郁芬等。

率旧部退到晋东南的有张自忠、孙良诚、庞炳勋、刘汝明、冯治安、过之纲、高桂兹、张人杰、鲍刚等军、师级将领。高级将领只有宋哲元一位。不久,庞炳勋又率军投蒋。

当初,二十九军建军之始,张学良曾令张自忠出任军长,张自忠认为自己威信不足统率二十九军,张以“平日宽大厚重,深餍人心,物望所归”为由,推荐西北军五虎将之一宋哲元为军长。当时与宋争夺军长宝座的还有孙良诚,张、宋密商,密派肖振瀛带着厚礼到张学良左右活动,以使宋哲元抢在孙良诚之先,成为既成事实。冯治安是宋哲元谪系,又与张自忠关系甚好,冯较年轻,张又推荐冯治安为主力师三十七师师长,自任三十八师师长。刘汝明带来8000人,开始任副军长,经宋哲元、秦德纯、肖振瀛到张学良处活动,又扩编二师,刘汝明出任师长,佟麟阁为人宽厚有长者之风,人缘颇好,做过宋哲元的副职,与刘汝明关系莫逆,以后被任命为副军长兼军官教导团长。赵登禹资历较浅,但是跟着宋哲元突围出来的。西北军跟随冯玉祥20余年,南征北战,几经变迁与淘汰,可以说,二十九军是西北军剩下的精英,同时也形成了气味相投的一个圈。

中国人是讲究人情关系、人际关系的。二十九军自然也不能例外。当年孙中山曾经以一个主义集合同志,这个主义经过中国国情的磨洗和修正,往往最高的原则得靠私人关系去推动。公情之中必须夹着私谊,就像时下人们喜欢的汉堡包,碳水化合物中间夹着蛋白质和维生素,才能成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当时,就有人说,中国社会就是一个圈的社会,大圈套小圈,这圈套那圈。“蒋委员长”的圈是最大的圈,二十九军不过是个小圈。

这四位师长到了佟麟阁农舍以后,互相叫了一阵捷之兄,荩忱兄,仰之兄,子亮兄,舜城兄。当时中国人称兄者,并非因为年长,而只是一种亲切的尊称。捷之是佟麟阁的字,当年44岁。荩忱指张自忠,45岁。仰之是冯治安,40岁。子亮是刘汝明,41岁。舜城指赵登禹,38岁。一阵称呼之后,之间再没有繁文缛礼,直接进了一明两暗的堂屋。几位将军立于侷促的小屋当中,先是评议侧面墙上佟次子荣芳写的大楷,墙上用钉子钉着数层毛边纸,是荣芳每日必须立此写下的《朱子治家格言》。

冯治安和荣芳逗趣:“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是什么意思?”

荣芳仰头翻眼答不上来。引起各位将军大笑。

佟妻见屋中狭小,令荣芳院中去玩,荣芳顺手拿了毽子溜了出去。

各位将军又评论起堂屋正面佟自写欧体墨宝,这是佟将军近日得意之作,是王昌龄的《出塞》诗,冯治安轻声念了一遍: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几位又一阵点评。张自忠叹息着:“若是昨天怀仁堂的宴会上,捷之兄在场,无论从书法功力到诗文内容,也给我们二十九军大长志气。”

冯治安说:“那吴大帅,潇潇洒洒的条幅,倒像文人卖弄,哪有武人的刚劲?”

刘汝明质问道:“你怎么知道?”

冯搪塞道:“我听他们说的。”

这时候荣芳在院中一个人踢起了毽子。赵登禹建议大家玩玩踢毽子。

几位将军又到院中,围成一个圈儿做了一番准备活动,就踢了起来。

这几位西北军军人的身体都比较好,当初冯大帅带兵是非常重视身体素质训练的,高级将领也不例外,踢毽子是将校们“业余活动”,打仗、训练、开会的空隙,往往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就踢了起来,一面踢还一面传递着口令,如明德串珠、鹞子翻身、珠联璧合、八仙过海等等。口令没有定规,随口而出,主要是韵和配合动作。请听这几位的口令:

中国是条龙!
天下哪有龙?
大清国是龙!
一条废物龙!
中国是狮子!
东方的睡狮?
卢沟桥上的狮子?
嘻嘻哈哈的狮子?
有些人是狗!
汉奸才是狗!
丧权辱国是狗!
中饱私囊是狗!
有人是洋狗!
有人是巴儿狗!

毽子在他们头上飞来飞去,刘汝明伸手一把把毽子捏在手心里,说:“别说狗了,该回去了”

佟妻彭静智已经收拾好简单的东西,他们准备下山了。

佟麟阁走出大门,回头向山坡一望,只见古木参天,林海茫茫,兰涧沟的小溪,从山上层层叠叠而下,形成重重的飞瀑。那黄栌树叶圆而墨绿,在已过中天的夏日照耀下闪闪灼灼。佟麟阁本想在金秋时节,再拍摄几张红叶作品玩赏,看来戎马倥偬怕难完成宿愿。自己暗暗地思忖着,待到打败日本人,再回此躬耕,终老山林。

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瞥。40年后,人们纪念这位爱国将军,才将其忠骸迁于此处。